第52章 追
“駕……”
“駕_”一行人行色匆匆的從長安街大道飛馳而過,驚醒了尚在夢中的長安街百姓,驚碎了寒涼的飄飛雪花。
街道上早起的小販遠遠的看着那十數匹高頭大馬,躲閃得快的連連喘息,躲閃不及的一片雞飛狗跳,紛紛攘攘一片,謾罵聲不絕于耳,可看見一隊人直奔長安街頭那偌大的雲王府府門而去,小販卻又紛紛歇了,只道一聲,原來是奔王府去的,算了算了,便作罷。
駿馬疾馳速度太快,到了府門前,馬背上的人猛力收勢,馬兒吃痛,撕鳴聲驟起。
不待馬兒安靜順服下來,他便甩開缰繩,跳下馬背,三五兩步疾步躍上府門前的門階,大力敲門。
“來了來了——”敲門聲太急,遠遠的就聽到門房的應和聲。
朱紅色大門很快打開了一條縫,開門的門房看見門外站着的人,頓時有些驚怔,“尊駕您是……”
“你家世子呢?可回府中了?!”來人一張嘴,便急喝問道。
“啊?!”
“你家世子可回府中了!?”來人再一次急問,一邊問一邊伸腳一踹,将府門踹開兩人寬的縫隙來,說着就要往裏闖去。
“等等等一你是何人!?怎擅闖王府啊!?”門房還從未見過如此嚣張跋扈之人,忙不疊的伸手來攔,“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擅闖王府可是死罪!”
“大膽!”緊随而來的全安聽到門房那不知死活的話,立刻怒喝。
“我看你們才大膽!知道這是什麽地兒嗎!?上來就打聽我家主子不說,還二話不說就敢擅闖!活膩了也別大清早上這兒來找晦氣啊!”
天色并不亮堂,門房并未看清外間那厲聲大喝的人的面容,被這一再嚣張跋扈的态度也給惹怒了,即刻更大聲的嗆了回去。
“你好大的狗蛋!陛下在此——”“啊——”全安話還沒有說完,玄湛就狠狠一鞭子甩了下去,直接将那門房打翻在地,慘叫聲驟起。
“朕再最後問你一遍!你家世子可回府了?”玄湛冷着一張臉,話語又急又怒。
“啊?!”
“全公公一一”遠遠的,一個中年男子迎了上來,他并不識得皇帝陛下龍顏,卻明顯是認識全安金字招牌的那張臉的,“這一大清早的,您怎麽親自來了?!”
全安順着那愕然的詢問聲看去,看到是王府中的另一位管家雲旬,他顧不上其他,急急問道,“雲總管!你家世子殿下可回府了!?”
“世子?”雲旬有些訝異,“不知公公您……”
“到底是回了還是沒回!?”全安這會兒也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急急吼道。
世子殿下身子還病着,可是這大半夜卻只穿了單薄的衣衫,連鞋襪都沒更換,這風雪漫天的,如果是出了事兒,只怕大胤朝是要翻天了!
“世子差不多一個時辰前回府了。”看着全安這般急切失态,雲旬不敢在廢話,連忙點頭聽到這消息,玄湛猛然松了一口氣。
可沒等他把這口氣松下去,雲旬緊接着的一句話讓他幾欲栽倒。
“可是世子剛剛回府,又即刻走了。”
“——走了?!!”
“走哪兒去了!?”
看着立于全安身側一身玄色披風的颀長男子,雲旬仔細一看那披風上的明黃刺繡,霎時大驚失色,這是——“恸兒他去哪裏了!?”玄湛怒喝。
雲旬撩袍一跪,恭恭敬敬的垂目回稟,“啓稟陛下,世子說是有要事,已經即刻動身去往西北了。”
“走了多長時間了?!”
“回陛下,半個時辰。”
一得到答案,玄湛旋身疾步,踏出府門,快步沖上前去翻身上馬,狠狠一甩馬鞭,轉身就朝城門疾奔而去。
全安二話不說,也跟着飛奔追了上去。
待一行人風馳雷電的轉瞬消失了蹤影,被馬鞭打翻在地的門房才渾渾噩噩的反應過來,聲音抖得完全說不出來,“那是……那是……”
雲旬皺皺眉,将他扶了起來,“那是當今皇帝陛下。”
可憐那門房,聽聞此言,瞬間吓暈死了過去。
天色烏暗,遠處天際還灰蒙蒙的一片,漫山遍野的積雪白茫茫一片,些許的天色微光已經足以看清前路了。
出了京城往西北方向而去的管道上,積雪沒及小半個車輪,趕車的車夫卻将馬兒趕得飛快,一路疾馳。
“主子,喝藥了。”看了看天色,雲德小心翼翼的将靜卧在錦被中的主子扶了起來。
雲恸昏昏沉沉的靠着雲德,一張嘴,嗓音低啞,“……什麽時辰了?”
“卯時三刻。”拽了被子将他身子掩好,雲德扶着讓他靠在懷中,“咱們已經出城了。”
雲恸臉色蒼白,勉強打起了一些精神,看着端着藥碗想要喂他的雲九,雲恸搖搖頭,“九叔,給我吧。”
“哎。”雲九僵硬的笑笑,小心的将手中的藥碗遞到他手中。
雲恸接過藥碗,仰頭一口氣灌了下去。
“主子您好好歇着,如若高熱還是不退,待到了雍州就去找個大夫瞧瞧再走。”雲九看着那明明高熱不退卻面色蒼白的主子憂心忡忡。
“無礙。”雲恸搖頭。
雲九道,“主子,咱們也不趕這一時半刻,身子重要。”
雲恸卻只是搖搖頭,并不言語。
雲德一言不發,小心的将他放下,掩好了被角,又撥了撥炭火,眸色暗沉,眼眸深處流轉的暗色翻湧不息。
雲九看了看閉目躺下的主子,又看了看這一反常态的雲德,眉心的褶子越發的深。幾次欲将出口的詢問在看到那虛弱不堪的主子和這如同變了一個人的雲德時,都無可奈何的咽了下去,他知道出了事兒,可是他卻無從問起。
他心裏隐隐有個預感,一旦将此事問出口,只怕就是驚天動地的開端……
車廂中的矮幾上置放着的紅泥小爐裏煨着藥罐,藥味彌漫飄散在車廂中,苦澀不已。
雲恸一直在發燒,渾渾噩噩的,精神也萎靡不振。
“前面就是驿站了,主子的情況不能這般趕路了,先進驿站。”
雲九撩起車簾,看了看前方,轉頭對雲德道。
雲德蹙眉,“直接走。”
“你發什麽瘋?!主子這樣子還走?你是想直接要了他的命?”雲九厲喝。
雲德幽幽的看了雲九一眼,“不走才是要了他的命。”
“什麽意思?”
雲德卻不言,自顧自的取了錦帕給虛汗不止的雲恸擦拭。
“雲德,你此話是何意?!你知道了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雲德擡起頭來,冷冷的道。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雲九壓低了嗓子,“主子到底在宮中發生了何事?!你到底知道什麽?”
“我說了我什麽都不知道。”
雲九傾身上前來,一把扯住雲德的襟口将他拽到跟前,“別說我沒提醒你,先代雲王的嫡系一脈,就僅剩小主子這一個了,如若出了任何差錯,你覺得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聽到雲九的話,雲德眼眸一暗,目光微擡,神色複雜的看着眼前的雲九,卻依舊一言不發看着他的反應,雲九怒極反笑,“很好,雲德,我希望你知道你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怒擲下話,雲九甩手将雲德推開,側過頭去撩開車簾,“前邊驿站停下。”
“是。”
“雲九!”
聽到他吩咐車夫進驿站,雲德微微變了臉色。
“就是天塌下來,我也不可能拿小主子的安危來賭!”雲九冷笑一聲以對。
雲德臉色難看得更甚,“你又知道多停留一刻不是對主子的安危的威脅?”
“既然左右都是死,有什麽區別?”
雲德,“雲九!”
“進驿站!”
“雲九——”“小主子這個模樣,恐怕連雍州都撐不到!你想他讓死在路上你就盡管帶着他走。”雲德死死攥了攥掌心,他剛欲言,就被突然打斷。
“九叔,後面來人了,好像是沖咱們來的!”
雲九一驚,撩起車簾,果然看見管道上十數匹高頭大馬疾馳而來,為首的那人看不清面目,可是跟随其後的人的身上分明統一着暗青色的內侍衛服飾!
雲九眼眸一暗,掌心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狠狠的瞪視着雲德,“這就是你同意小主子這般匆忙離京的理由?”
雲德也看到其後緊追而來的人,臉色晦暗一片。
“愚不可及!”雲九惡狠狠的叱呵一聲。
如若他不是在城門處才攔住人,如果他早一步回到府中,如果他了解些許這其中的情由,事态怎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就在這須臾間,後面的人已經追趕了上來,逼停了馬車。
馬的撕鳴聲響徹雪原,片刻之後便傳來了淩亂的腳步聲,車簾被掀開,滿眼赤紅面色焦慮冷厲的帝王納入眼簾時,雲九坦然,雲德瞳孔猛然一縮,下意識的看向昏睡的主子。
“恸兒?!”
看着車廂中躺着的人,玄湛眼前黑霧一閃,他抓着車轅翻身掠上車來,躬身進了車廂,不顧一旁的雲九雲德,看着大汗淋漓面色蒼白的人兒,他心中一驚,探手一抹,果然滾燙不堪。“恸兒?!恸兒——”他俯身将人抱起來,入懷的身子燙得浸過他被風雪浸染的衣袍,直逼肌膚。
“全安!”
“陛下!”
“取冰塊來!”甩開身上的披風,他順勢窩進錦被之中,将那已然因高熱而昏睡不醒的人兒緊緊抱在懷中,然後拽過被子緊緊梧住,“來人!”
“陛下。”是暗一。
“即刻去将孫敬帶來,回城路上碰頭!告訴他,世子高熱不退!”
“是!”
領了旨意,暗一轉身就跑。
“陛下,冰塊來了!”全安将衣襟扯下來一塊包了冰塊送進馬車裏來。
“即刻返回!換朕的禦馬套車!要快!”摸了摸懷中的身子,玄湛大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