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從頭開始的日子裏
小白狐水潤的雙眼在斷虹看過來時變得亮晶晶,在對方移開視線後瞬間黯淡下來。
只有雲潋和紅衣青年察覺到了這一細微變化,紅衣青年臉上閃過無奈之色,擡起手揉揉小狐貍的腦袋以示安慰。
青年走下樓梯,解釋:“在下并沒有惡意,只是想和諸位交個朋友。”
雲潋心道他懂他懂,不就是你肩上的白毛球對某人一見鐘情,“交個朋友”什麽的大家都懂的。
青年的語氣十分真誠,笑容懇切,令人不由自主對他心生好感,然而這理由在外人聽來實在單薄,連最單純的風溯都說服不了,更別提做主的禦辰和斷虹本人了。
劍主拉着劍靈悄聲嘀咕:“斷虹,你怎麽看?”
劍靈态度明确且冷淡:“非親非故、非奸即盜,咱們為妖獸王而來,在這遇到兩個妖獸,怎麽想也過于巧合了。”
禦辰一錘定音:“那就拒絕,趕緊的!”
雲潋在心裏笑得打滾,為星河掬一把同情淚,他好歹還記得自己為何在此,有心幫忙卻也不能沖上去照斷虹臉上說“嘿白毛團子是你未來老公他現在看上你了你以後也會愛上他不要害羞趕緊去相親相愛吧”,想了想,上前走到斷虹身邊。
斷虹低頭看他,問:“有事?”
雲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附耳過來,斷虹高冷的皺皺眉,彎下腰聽他說話。
雲潋道:“其實沒必要拒絕,本來現在我們手上也沒有多少妖獸王的線索,他們自己送上門,何不看看妖獸究竟打得什麽主意?”
“有道理。”一旁的禦辰聽見,贊同的點點頭,然後不贊同的瞪着雲潋。
他嘀嘀咕咕:“小小年紀鬼心眼倒多,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話未說完,在斷虹的冷眼下漸漸收聲,怏怏的閉上嘴。
事情就此決定,幾人随老板上樓,各自回房休息。雲潋和風溯的房間在三樓,對面住着禦辰和柳玄。紅衣青年秦斯住在二樓,恰好隔壁的房間今天空出來,斷虹便住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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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之際,雲潋特意跑去叮囑斷虹:“記得你是去套話,這張嘴收斂着點,別三兩句把人惹毛了。”
套話是假,別一言不合把來套近乎的白毛團子的玻璃心碾成渣才是真的。
斷虹的字典裏根本沒有和顏悅色四個字,他沒什麽自信,向雲潋提議:“……要不你來?”
雲潋笑得一臉關愛智障劍靈:“虹哥你說什麽傻話,對方明顯是對你感興趣好嗎,我肯送上門人家不見得肯收呢。”
話裏好像有話,斷虹琢磨了一會兒,回過味來:“你早看出他們沖我來的……孫子你賣我?”
雲潋高深莫測的笑笑,拽着風溯扭頭就往樓上走,留下一個深藏功與名的背影。
不知不覺被賣了的劍靈有點着急有點氣,百姓生活不易不能拆了別人家的店,頓時也沒心情去房間,扭頭下樓向客棧外面走。
秦斯在自己房間裏,小白狐扒着門縫露出半個小腦袋偷偷看人,見斷虹下樓,目中露出焦急,扭頭向房內軟軟的連聲叫喚。
秦斯走過來,伸手撈起小狐貍,面對他搖了搖頭:“不行的,七少爺,別忘了老爺的吩咐,靈劍大會結束前你不能離開客棧。”
小狐貍不開心,一雙大大的尖耳朵耷拉下來,雪白的皮毛也黯了幾分。
秦斯無奈的笑笑,安慰小狐貍:“七少爺,您不用擔心,雖然不知那位斷虹先生是何身份,但他的同伴都是五大宗之一清玄宗門下,其中禦辰修士更是金丹巅峰修為,能與這些人結交,斷虹先生自身應該也是實力不凡,一個人出門不會有危險的。”
金丹巅峰在五大宗之內算不得什麽,但在俗世修士中已是難得一見的大能,若是禦辰以原本的化神巅峰修為現身,只怕要被人當成真仙供起來。
被寬慰一番,小狐貍這才好過了一點,但仍然沒精打采,抱着自己的尾巴沮喪。
秦斯順着他的毛,笑道:“七少爺也長大了。”
只是這頭一回動心,看上的人卻并不容易接近。
想起那黑衣修士冷淡的言行和毫不掩飾戒備之意的目光,秦斯搖搖頭,淺笑變成苦笑。
若只是不易親近也就罷了,怕就怕對方是嫌棄妖獸,七少爺又是個死心眼,別人勸了也不會聽,日後一門心思撲上去,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走廊響起腳步聲,停在了隔壁門口。小狐貍瞬間精神起來,嗖一下蹿到門邊,嬌小的身軀柔若無骨般從門縫間滑了過去。
雲潋吃了一驚,看着小狐貍沖到腳邊,揚起腦袋看着他,耳根動了動,然後整只狐貍失望得暗了一個色階。
雲潋忍了忍實在忍不住,轉頭抱住風溯的腰,把臉埋進對方衣服裏笑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邊笑邊說:“師兄,我剛才跟你說什麽來着,這白毛團子……你還不信。”
才剛在樓上,雲潋告訴風溯小白狐貍看上了斷虹,風溯沒信,雲潋就拉他下樓眼見為實,另一方面,他也确實不放心那一劍一狐。
風溯這會兒已經顧不上什麽狐貍不狐貍,師弟平時沒少對他摟摟抱抱,但他至今沒能習慣。紅着臉僵了好一陣兒,掙紮着擡起手輕撫少年背部幫他順氣,滿心都是接觸的位置感覺到的對方的熱度。
秦斯從房裏出來,抱起小狐貍,向師兄弟二人打了聲招呼。
這兩人都是斷虹的同伴,尤其是小的,看起來和斷虹關系不錯,想着從他們身上探探自家少爺心上人的底,秦斯帶着親和的微笑,禮貌的邀請:“也許斷虹先生過會兒就回來了,兩位若不嫌棄,不妨到我這裏坐坐。雖沒什麽可招待的,粗茶點心還有幾樣,幾位看來也是初到青原城,何不讓在下一盡地主之誼?”
以前雲潋一直很奇怪,為什麽星河身為狐貍精,本該有種族天賦加持,結果談個戀愛情商低得簡直種族之恥。
現在見到秦斯,他終于明白,原來星河并非個例,這個小世界的妖狐看起來情商都不高。
像這位秦斯,八成就不懂什麽叫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兩次助攻給的負分滾粗,要不是事先知道這是星河,不懷疑他們別有用心的才真奇了怪。
比如風溯,他依然沒法接受小狐貍對斷虹一見鐘情所以大獻殷勤的設定,上前幾步将雲潋擋在身後,把居心叵測的妖獸隔開。
秦斯笑容未變,心情卻有點尴尬,他的本意是想先和少爺心上人的同伴打好關系,可不知為何對方忽然充滿了敵意。
再怎麽嫌棄妖獸,也不至于說幾句話就翻臉吧,難道這些人是近些年呼籲禁止妖獸化形,以免妖獸和人類搶奪修煉資源的激進派?
并不知道秦斯在腦補些什麽,雲潋拍拍風溯的手背讓他安心,走上前欣然接受秦斯的邀請:“那就打擾了。”
秦斯回過神,意識到自己想多了,放下心來,笑道:“兩位請。”
傍晚時分,斷虹回到客棧,一樓大堂,禦辰帶着柳玄下樓用飯,雲潋和風溯,四人共坐一桌。
雲潋正說起白天和秦斯的一番交談,見斷虹回來,招手把人叫過去。
禦辰問:“斷虹,你去哪了?”
問完秒回頭給柳玄夾菜,那架勢恨不得把桌上好吃的一口氣都倒對方碗裏,另外兩個徒弟比透明還透明,心偏得沒了邊。
斷虹非常不爽,另外兩個一直都是他照顧,雖然一個廢物一個讨嫌,但禦辰這個名義上的師父這麽欺負倆大徒弟還要不要臉了?
他幾步上去把剩下完好的幾盤菜往師兄弟倆面前一擺,唰的一道劍光亮在桌上,把四個人兩兩分開。
他瞥一眼想說什麽的禦辰:“喂人還是喂豬,要不要我回一趟宗門拿弟子簿,給你的心肝小寶貝改名叫飯桶?”
禦辰抖了抖,還想據理力争,柳玄拉了拉他的衣袖,乖巧地說:“師父,我吃不了那麽多,這些就夠了,你別跟斷虹前輩吵架。”
頓時覺得小徒弟又懂事又貼心,禦辰感動得稀裏嘩啦,揉揉柳玄的腦袋,說:“青原城的夜市聽說不錯,你先吃飯,晚點為師帶你去逛逛,想買什麽盡管說!”
雲潋不是沒眼色的人,但更不會老老實實吃虧。不光禦辰偏心,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柳玄的做派也很讓人不喜。這個小師弟将師父當成自己的所有物,容不得別人分去一點兒關心,平時只當着禦辰的面才表現得乖巧有禮,只要禦辰不在,他連斷虹都敢無視,更別提他和風溯。
所以他非常樂意給這對恩愛師徒添點小堵,聽見禦辰說要帶柳玄去逛夜市,他搶在柳玄之前開口甜甜的道:“謝謝師父。”
柳玄臉色一沉,又恢複過來,一臉若無其事。
禦辰沒反應過來,愣了愣,就見二徒弟捧着碗,一雙眼睛巴巴的望着他,可憐巴巴的問:“師父怎麽了,難道說只帶柳師弟去玩,不帶我和師兄去嗎?”
風溯無奈的看着師弟演戲,他倒是無所謂禦辰的态度。斷虹輕嗤了一聲,屈指往雲潋眉心輕彈了一下,平靜的給禦辰補上一刀:“當然一起,都是弟子,你們的師父不至于偏心到這個地步。”
話說到這份上,禦辰也沒別的辦法,只能點頭:“去去去,都去都去。”
這個話題就此告一段落,斷虹在雲潋邊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問:“你們之前在說什麽?”
禦辰正在哄柳玄吃飯,拿筷子點點雲潋,道:“你問他。”
雲潋邊吃飯邊慢慢将事情道來,白天和秦斯交談過後,對方坦率的向他們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青原城中有三大修真世家,根基深厚,族中人口與正統的修真宗門關系密切。
秦斯便是三大世家中秦家的家仆,小白狐名叫星河,是秦家家主的第七個兒子,母親是秦家主的十九房妻妾之一,為妖獸白狐化形,秦斯也出身狐族,論輩分得喊星河的母親一聲姑母。
星河母親早逝,又因為妖獸血統根本不入秦家人的眼,他本身也資質平平,年滿十八卻不僅不能化形,連獸态也始終保持在幼年,更是讓秦家家主覺得這個兒子是整個家族的恥辱。
秦家有三個女兒,大的兩個已經出嫁,今年最受寵愛的小女兒成年,秦家家主決定在小女兒十八歲生日這天召開靈劍大會,征召天下英才少年比武鬥法,一來為女兒擇婿,二來秦家還拿出了一柄靈劍,作為秦小小姐的嫁妝送給優勝者。
美人寶劍,如此盛會,四方英才豈能錯過。這段時間秦家人來人往,群英彙聚,星河這個秦家之恥自然不适合露面,被直接打發到客棧暫住,等到靈劍大會結束才能回家。
即便已經聽過一遍,禦辰仍不禁感慨:“那巴掌大的毛團居然成年了!唉,有這麽一個父親,這小狐貍也挺可憐。”
斷虹用“你以為你比狐貍爹強到哪裏去”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說:“到跟我打聽回來的消息差不多,看來他們說的是實話。”
他一整天也沒閑着,雖說本意是打探妖獸王的消息,倒是意外聽了一耳朵秦家的八卦,比留在客棧的幾個人更先明确了兩只妖獸的身份。
不過最重要的妖獸王的行蹤仍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正說着秦家的八卦,樓上正主就下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斷虹的聲音,小狐貍一馬當先蹿下來,三蹦兩跳跑到斷虹腳邊,狐到了才想起來對方可能不待見自己,猛地停下,仰起腦袋小心翼翼的朝對方打量。
劍靈此刻的心情倒是跟主人難得的同步了:這毛團竟然成年了?
好吧妖獸的年齡不能和人類一樣算,雖然是個混血,但在妖獸族群裏還是個孩子。
小狐貍又小又軟,大眼睛忽閃忽閃又乖巧又招人,從小沒娘爹又不疼,斷虹本來沒多少同情心,但這段時間因為禦辰的偏心鬧心得不行,一時把小狐貍帶入了自己養大的兩個可憐孩子(風溯、雲潋:????),難得的有點心軟,彎下腰,兩手分別托着小狐貍兩脅,把白毛團舉起來。
偶爾做出溫柔舉動,斷虹嘴上依然不饒人:“別亂動,才在地上踩過,別弄髒我的衣服。”
小狐貍還沒來得及開心,耳朵就耷拉下來,兩眼水汪汪要哭不哭,委屈的叫了一聲。
斷虹皺皺眉,小狐貍一哆嗦,叫都不敢叫了。
斷虹滿臉嫌棄,轉頭把小狐貍遞給雲潋:“你來抱吧,弱唧唧的,我怕給他捏死。”
沒等雲潋反應,小狐貍一掙從斷虹手裏跑了,小毛團跟沒重量似的輕飄飄蹿上樓,眨眼沒了影。
雲潋拿筷子捅捅斷虹:“這麽可愛的小狐貍你也舍得嘲,你那間房還是人家付的錢啊?”
拿人手短,斷虹沒做聲。
過了一會兒,冷哼:“我說的是實話,他玻璃心怪我?”
作者有話要說:
雲潋:怪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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