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從頭開始的日子裏

看雲潋不斷對風溯噓寒問暖,斷虹忽然有點心疼星河,彎下腰動作難得溫柔的将白狐抱起來,對師兄弟二人道:“風溯安心靜養吧,我帶星河回他自己房間休息。”

雲潋叫住斷虹:“星河髒腑有傷,你小心點,他的床給他鋪軟些。桌上的藥箱你帶上,湯藥還有兩刻才熬好,這之前你替他把外敷的藥膏換一次。”

斷虹聽着,竟沒嫌棄他話多,神色頗為認真,把要做的事一字不落全記在心裏。

整座萬靈齋最舒服的卧室非禦辰的房間莫屬,死偏心眼為了小時候的柳玄能睡得舒服,拼命把房間往奢侈腐敗裏收拾,一張床躺上去跟陷進軟綿綿的雲堆裏似的,引得滿齋器靈妖獸紛紛趁屋主不在的時候溜進去享受。

這麽一想,也不用回星河那屋了,反正兩位屋主都下落不明,旁若無人的闖進主卧,斷虹小心的将星河安置好,回頭瞥一眼滿地圍着看熱鬧的小妖,冷聲命令它們幹活。

積威之下,小妖們亂哄哄的聽命行事,沒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銅壺自己跑過來,跳上木架往銅盆裏咕嚕嚕倒上半盆熱水,斷虹把手巾浸入盆中,兩只小瓶模樣的器靈幫忙打開藥箱,正要碰裏面的東西,被斷虹捏住丢下了桌。

“滾吧。”他說。

小妖們圓潤的滾走,斷虹轉過身,往床上一看,沒提防撞進一雙剔透的琥珀色眸子裏。

手一抖熱手巾就蓋住了那雙眼睛,白狐不舒服的低聲咕哝,斷虹及時想起這還是個傷患,上前把手巾拿起來,在床沿上坐下,慢慢解開白狐身上纏繞的繃帶。

傷口暴露在眼前,用手巾仔細擦去殘留的藥膏和滲出的少許血跡之後,更能清晰直觀的感受到傷口的猙獰,重抹藥膏的時候,白狐疼得肢體僵硬,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平時沒事都要賴在他身上哼唧幾聲的白狐這會兒死死抓着被褥一聲不吭,腦袋上耳朵疼得耳根直顫,斷虹平穩迅速的給一處傷口上完了藥包紮好,停下了換藥的動作,一只手沿着白狐的耳根往頸後順毛,另一手在白狐臉頰旁輕輕撫摸。

星河逐漸放松下來,舒适得眯起眼睛,大着膽子将下颌擱到斷虹腿上,愉快又謹慎的注意對方的反應。

斷虹撫着狐貍毛,問:“很疼?”

白狐下意識搖頭,搖到一半,頓了頓,仰起腦袋目光可憐巴巴:“痛……阿虹、斷虹舔舔就不痛了。”

“又不是火毒。”斷虹冷淡的回答。

白狐沒精打采,蔫巴巴的癱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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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捏白狐的耳尖,斷虹道:“別得寸進尺。”

星河乖巧的配合斷虹的動作,不滿的嘀咕:“我又沒胡說,剛才很痛,阿虹摸摸就好多了,再舔一下肯定……嗷!”

耳尖突然被用力掐了一把,雖然比不上換藥的動靜,卻也真有點痛。星河淚眼汪汪,怏怏的收了聲。

斷虹忽然發現,他真心嫌棄過禦辰,看不上風溯,防備過雲潋,對柳玄更是形同陌路,卻唯獨沒有當真讨厭過星河。

就像是自最初就存下了一分心軟,換個人天天對着他賣乖撒嬌,墳頭草怕早有幾丈高,但偏偏星河這麽做,他卻升不起半分厭惡,心中時不時湧上的無端煩悶,一開始被誤認為嫌憎,可只要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就會發現并非如此。

陌生的情緒在心頭萦繞,不明白其有何意味,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唯一能理出頭緒的,只有眼前這只白狐不知為何有些與衆不同。

白狐柔軟的皮毛拂過掌心,像那天在掌中流轉的山岚,微微的麻癢自掌心傳到心尖,卻又帶來柔和的溫暖,将心髒溫柔的包裹。

白狐的耳朵耷拉着,斷虹忽然低下頭,含住狐貍耳尖,舌尖在剛剛掐過的地方輕輕掠過,動作迅速如同幻覺一般,在星河反應過來之前,已經若無其事的直起了腰。

“?!!!???!”白狐變成石狐,徹底陷入混亂,仰起頭瞠目結舌的望着斷虹,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身在夢裏。

斷虹問他:“還疼嗎?”

“嗯、啊?”星河整只狐貍傻乎乎,只懂得發出無意義的單音節。

斷虹沒再說話,給傻狐貍換了個姿勢,繼續給他傷口換藥。

星河疼得一激靈,這回不忍了,唉聲唉氣的叫喚:“疼疼疼疼……好痛!痛死了!”

被斷虹一巴掌拍在腦門上,輕斥:“別胡鬧。”

白狐貍老實的安靜下來,乖乖的一聲不吭,實在疼得狠了,毛絨絨的尾巴來回掃着斷虹的手背求撫摸。

晚上喝過藥,星河沉沉的睡下,萬靈峰上萬籁俱寂,斷虹離開房間,騰身淩空,沒一會兒就在半空堵住了一個想要偷偷離開的身影。

出現在雲潋面前,斷虹問:“三更半夜,不好好守着你家師兄,這是要去哪?”

不等雲潋作答,他接着道:“落塵谷中毀壞歷練秘境的力量并非來自柳玄,當日你上山時,我便覺得你來歷古怪,怎麽樣,今天還想說是從雲家或者文淵宗學過什麽秘法,能讓你這堪堪築基的小鬼先是銷毀秘境,眼下又能不借外物之力淩空踏行?”

且不論毀壞秘境的事,單是禦風淩空,非元嬰以上境界不能辦到。斷虹冰冷的視線充滿審視的意味,全身劍意凝結蓄勢待發,只要雲潋拿不出合理的解釋,他便會立刻動手。

這一切确實很難解釋,但另一方壓根沒去想借口。

雲潋雙臂抱在胸前,斜眼睨着斷虹:“你可得了吧,以我現在的狀态,要避人耳目去做什麽,除非我樂意,這方小世界根本不會有第二個人察覺,就算是你也一樣。”

但眼下不僅被發現,對方居然輕輕松松追了上來,只能說明一件事。

上下打量了斷虹一陣,雲潋問:“混賬玩意兒,說吧,什麽時候恢複記憶的?”

風雨欲來的氣勢剎那間煙消雲散,斷虹笑了笑,略顯遺憾的搖搖頭:“還想吓吓你,居然不上當。”

接着,他向雲潋解釋自己才剛剛取回記,進入這方世界前,他在封印記憶時,增加了一道保險。只要他心中意識到星河是特別的,就能立刻回想起一切。

雲潋啧啧稱奇:“只是特別,這麽簡單的想法你也能磨上十年?”

能在星河重傷的關頭醒悟,還多虧了白狐平時的撒嬌賣萌死纏爛打,這麽一想,只花了十年好像已經算進展順利了。

“你背後幫了星河不少忙吧,”斷虹心知肚明,笑道,“多謝。”

雲潋擺擺手:“回頭讓我揍一頓,再送幾壇好酒來,就算你謝過我了。”

“……”回想一下自己對待風溯的态度,斷虹馬上明白了挨揍的理由,自知理虧,扯扯衣袖一聲不吭。

他轉開話題:“你不是要去抓柳玄給風溯出氣嗎,一起?”

雲潋噗地笑了:“恢複記憶知道心疼星河了,平時對人家那麽兇?”

斷虹偏過頭不做聲,雲潋調侃了幾句見好就收。兩人循着柳玄的氣息飛速在雲上穿行,雲潋想起了很久前的一個疑惑,問道:“這個柳玄,以前……”

知道他要問什麽,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斷虹回答:“他是禦辰唯一的弟子。”

在斷虹出生的本源世界,柳玄的身世與此界相同,皆為被妖獸王分離出來封印的劫空劍靈的意識。

原本的柳玄同樣被禦辰所救,受其悉心教導,直到沖擊元嬰時,才在機緣巧合之下重新與劫空劍融合。

“沒有你們,常跟在禦辰身邊的就只剩下我,我跟禦辰的關系根本不算親近,但柳玄連這都忍不了,要不是神劍的契約非一般手段所能解除,他怕是早就動手了。”斷虹說。

得到了劫空劍的力量後,柳玄終于得償所願,取代斷虹成為了禦辰的劍靈。

只是這個劍靈根本不聽從劍主的命令,并且将人擄走,帶到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

腳下是一望無際的鉛雲,雲層間電光雷鳴隐隐閃動,雲海連綿着同樣無邊無際的廣闊大海,海水怒濤洶湧,呈現出比夜色更濃稠陰郁的色調。

不需接近,兩人已嗅到被風卷上來的森冷潮氣。

“這片海不太妙啊。”雲潋說。

斷虹告訴他:“九幽之海,東為人間,下通幽冥,往西去便是魔界。三界的憎怨愁苦盡皆彙聚于此,味道能好才奇怪了。”

“九幽之海?”雲潋問,“是不是有把神劍在海底封印什麽什麽門那個?”

“業火之門。”斷虹回答。

他透過雲隙凝視着翻湧的海潮,眼神半是惱怒半是憎惡。

雲潋沒有發現,他也在注視海面,柳玄此時就在海底,看起來是打算穿過業火之門前往幽冥。

他随口問斷虹:“那個封印結實嗎,都是神劍,他倆是不是得打一架,咱們現在下去還是等會兒?”

“早就沒什麽封印了,”斷虹說,“當年禦辰的先祖用秘法把我從業火之門的封印中偷換出來,那扇門就一直虛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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