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⑧回憶

那天晚上，沈辰給他回了短信，回了一個“好。”

齊逸軒沒過多久又給他發了“等我回來。”

這是四個多美妙的字眼啊。莫名讓沈辰隐隐又有了期待。

期待什麽呢？沈辰看着那四個字，什麽都沒回。但是卻不知不覺看了好幾次，短信停留在前天21:39分。

沈辰低着頭把手機收起來的時候，林華森剛好進來。

宿舍就只剩下沈辰一個人還住着，其他人都回家了。

林華森陪他一起訂了星期五的車票，跟他一起回家。剩下這幾天林華森經常來串門，給沈辰帶早餐，一整天都待在沈辰宿舍裏。

有時候一整天都沒說什麽話，但是會坐在一處，偶爾聊聊天。沈辰在別人面前不像在齊逸軒跟前那樣，經常侃侃而談，需要說着幾句玩笑話逗人一笑。反而很安靜的做着自己的事。剛開始沈辰想要自己一個人待着，又不好拒絕林華森經常的來，林華森沒皮沒臉的多來幾天，沈辰也開始習慣了林華森的存在，林華森也安靜，坐在電腦前做自己的事，就是目光總是經常放在沈辰身上，有時候沈辰一回頭就能對上林華森的，兩個人都不自在地移開目光。

這樣的目光是從那天晚上從林華森手裏拿回手機開始的，沈辰那點心慌又開始隐隐作祟。

直到今天，林華森進了門，目光停留在沈辰手上的手機。

林華森放下早餐，走到沈辰面前，居高臨下的看他。

沈辰反坐在椅子上，雙手搭在椅背。擡頭剛好瞧見林華森嘴唇抿成一條線。

“怎麽了？”

“這次回去，我來假扮你的男朋友。”

林華森聲音沒有半點起伏，就好像在陳述一件事實，一個任務，不是在和沈辰打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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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着沈辰睜大了眼睛，驚訝得微張着嘴，他反而笑了一下道。“你覺得怎麽樣？”

“你在說什麽？”

“沈辰。”林華森輕聲叫他，蹲了下來。沈辰順着他蹲下來而垂下視線。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你的手機…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剛好屏幕亮了。”

正如沈辰猜想的那樣，來信息的時候屏幕會亮起來。明晃晃的光亮和照片裏的人，把沈辰的秘密出賣了。

“我經常看見你看着手機發呆，今年的中秋國慶你都沒有回家，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我看着你收的，結果你接到電話之後就不回去了。”林華森頓了一下。“你在躲他對吧？是我想的那樣嗎？”

不得不說，林華森聰明，單憑一張照片和信息就把沈辰苦苦藏逸的心思放在明面上來。

或許不是林華森聰明，是他太笨。他不善于隐藏秘密，不然也不會早早被齊逸軒發現。

沈辰啞言。

“我不想看你難受，如果你把我當成借口，你在他面前是不是會輕松一點？”

沈辰透過那兩片鏡片看進去，看見一雙真誠而認真的眼睛。

林華森說得對，沈辰放不下自己的心思，答應齊逸軒的做不到，他心虛所以做了膽小鬼選擇了逃避。

“我願意當你的擋箭牌。”

隔着時差的另一個國度，齊逸軒和講師請了假，回家過中國的春節，講師布置的任務重要，需要時間待在學校裏跟同組的學生一起完成，可齊逸軒還是找了個陪家人旅游的理由，提早了許多天定了機票。

和沈辰發完短信之後的那天晚上，齊逸軒沒有和美國的同伴一起回宿舍，而是一個人沿着金門大橋一直往前走，風絮輕悠悠的飄着，帶着美國冬天特有的冷意，卷着齊逸軒的心事纏纏繞。齊逸軒擡頭看今晚的月亮，突然想到沈辰有一次看到圓月那時候的表情。

他對齊逸軒說，今晚的月好圓好亮，特別好看！

齊逸軒看着他眼裏的細碎的光亮，想說，沒你亮，也沒你好看。

這樣想着，微風吹開浮雲，月亮透出完整輪廓，齊逸軒的心也豁然開朗。

他看見走在他面前的兩個美國男子，大大方方的接了一個吻，手牽手相依偎着往前面走去。

齊逸軒拿起手機，突然好想再給沈辰打一個電話，就這麽電話裏說出口得了。

他喜歡沈辰，是想跟那兩個男子一樣，接吻擁抱的喜歡。可是他覺悟得太晚，直到異國他鄉，隔着遙遠的國度他才明白，他也想跟沈辰做同樣的事。

以前想親他的想法不是錯覺，而是隐藏在內心深處蠢蠢欲動的欲望。

他想親口跟沈辰說，可是他們總是錯過，他終于察覺到沈辰在故意躲他，所以他更忍不住了，他想快點告訴沈辰他的心意，他等待着兩個人心意相通的那一天。也沒去想過會不會已經太晚了。他知道沈辰躲他，卻不知道沈辰為了他們能回到過去的關系做出了什麽。

直到回國的前一天，沈辰主動給他打了一個電話。齊逸軒聽到他的聲音的那一刻，心都是酥的。

這一年，語音通話的次數不多，經常都是互發信息，互相傾訴各自生活的點滴。因為時差的關系，聊天總是斷斷續續的，齊逸軒白天的時候怕沈辰熬夜沒能休息好，說沒幾句就道了中國時間的晚安，然後隔了幾分鐘，估摸着沈辰可能已經睡着的時候，再一條條的給沈辰發信息，說他在美國學校的所見所聞，附帶着照片。拇指在屏幕上摩挲着沈辰回他的每一句話，帶着微笑把覺悟湧動的感情附在每一句日常裏。

殊不知，沈辰每天就是靠着道了晚安之後那些沒有得到回複的信息入睡的，期待着太陽的升起，光明的到來，他醒來，可以回複齊逸軒的信息，想象着齊逸軒熟睡的樣子，把信息發回去。

沈辰的聲音通過搖搖晃晃，絲絲流動的電流傳進齊逸軒的耳朵裏。

“逸軒，你快要回來了吧，到時候出來玩，我談戀愛了，是個男生。”

沈辰的聲音不輕不重，帶着欲言又止的羞澀和歡喜，卻像一塊四周都有棱角的鉛石，又疼又重地砸在齊逸軒的心頭上。瞬間覺得這世界上的空氣都被沈辰這一句話給侵蝕了。

窒息得讓人說不出話，害怕一開口就潰不成軍。

齊逸軒想起沈辰朋友圈關系親近合照的那個男生，那時候他還在沉醉于自己因此吃醋而漸漸明朗的感情，卻忽略了這一張張合照背後發生的一切感情的發酵。

是早早就有預兆的，齊逸軒總是太晚，太晚發覺，所以他心裏的話什麽都說不出口了。

也不知道互相聽了對方的呼吸聲多久，沈辰溫糯的聲線喚了他好幾聲，齊逸軒才艱難的開口。“恭喜啊。”

沈辰叫他名字的聲音還是那麽好聽，齊逸軒很舍不得，好想讓他多叫幾句。

沈辰似乎笑了笑。“謝謝。”

沈辰說他不會再喜歡了，就真的不喜歡了，是認真的。齊逸軒心裏難受得緊，覺得沈辰實在太壞了，他這麽快就可以放下，并且這麽快就談起了戀愛，終于是能和他做最純粹的朋友了，正如他所願。可是糟糕的是，現在是他做不到了。

齊逸軒握着手機，一聲苦笑。又怎麽能怪他呢？是他沒有早早認清自己的心，沒有及時抓住沈辰的喜歡，白白的就這麽讓它溜走了，流連到別人的心裏去了。

他該怎麽辦？

徹夜未眠的人第二天還是拉着行李登機回國，沈辰說要來接他，周星揚也回來了。

齊逸軒還是最近才知道的，他跑去英國是為了幹嘛的。

好像很多事情，他都是最後知道的那一個。

齊逸軒想，如果沒有昨天晚上的一通電話，他回國之後的第一件事該是做什麽呢？

他想和沈辰告白，曾經朝夕相處的三年，友誼的種子早已突破外殼長出了嫩芽，不容忽視地在心底蔓延。

寸寸柔腸，絲絲滲骨。

而如今他拖着行李箱，一眼就在人群裏看到他在美國朝思暮想的人，卻有些近鄉情怯，手足無措。

他直直盯着人，直到沈辰一個轉身，在縱橫交錯不息的人海裏看到立在原地的齊逸軒。

沈辰先是一愣，而後笑開了，擡起手大幅度的擺手，想讓齊逸軒看見自己。

可齊逸軒怎麽會看不到呢？一眼就能瞧見的人，滿心滿眼都在惦記的人，直達眼底的笑意，宛若背後有整片星辰向他湧來。

沈辰小跑而來，站定在他面前。

“歡迎你回來！”

齊逸軒聽見他熟悉的聲音，少了電流的阻礙，真真切切傳進他的耳朵裏。手比心快，擡手把手掌撫在沈辰的頭頂上，沈辰的頭發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紮不硬，依舊是熟悉柔順的觸感。

眼底湧動。“我回來了。”

後來周星揚趕過來見了一面訂了餐廳，三個人圍着一張圓桌吃飯。

寒暄說笑的，周星揚起了個頭，話題一個接着一個，倒也是聊得盡興，找回了高中三年的感覺，一起同進同出，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男生就是這樣的，分別許久，一杯酒一桌菜，話起了頭，感覺又回來了。

周星揚拿了酒，時不時碰杯。齊逸軒的目光總是落在沈辰身上，沈辰和他對視，沖他笑了笑。

後來聊起沈辰的大學，沈辰剛好接到林華森的電話，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意的，沈辰告訴了他餐廳的地址。

沒過多久他就來了。

林華森在齊逸軒和周星揚面前牽住了沈辰的手，周星揚站在齊逸軒旁邊驚訝得閉不下嘴，下意識的去看齊逸軒，齊逸軒面無表情，就是一直盯着他們相牽的手，像被什麽刺到了一樣突然別過頭。

沈辰心裏一沉，垂下頭去。

那天林華森說的話，沈辰沒有說不好也沒有說好。就是這麽沉默着，被當成了默認。沈辰跟齊逸軒說他已經談了戀愛，卻沒有想過要拉林華森出場，只是因此受到啓發，想用謊言建立底氣，讓自己面對齊逸軒能自在點。

反正往後經別四年，甚至更久遠，有點什麽事都随風而散了。

是林華森自作主張。沈辰偷偷掙開林華森的手，手掌的溫度是灼人的燙。

沈辰偷偷去看齊逸軒的臉色，只見人陰沉着臉，一言不發。不知道為何看起來似乎失魂落魄的，有些難過。

齊逸軒別過頭的那一下是傷人的。果然還是接受不了呢，沈辰想，齊逸軒的生氣至少是暫時的，但是這樣能保住他們的友誼長長久久的，就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