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珍珠碎了
岳知微驚到了:這個男人就不能等她把架子拿來将針水挂在架子上嗎?算了,拔都拔了,這個就不管了。然後她又耐心勸男人:“路先生,你要是再着涼了,這一個月都得躺在這床上了。”
男人什麽話也不說,将岳知微手中的小毛毯一把搶過搭在肩上,雙腳已經搭在床下杜孟昱新買的毛鞋上要起身了。
岳知微扶住他的手臂的瞬間,他的身體一大半的重量往岳知微手臂上壓去,令岳知微不能承受。
她大喊:“不行!這樣不行!”
她的本能讓她第一的反應是要救自己,所以她一把就把男人推倒在床上了。
沒有氣力像個洩了氣的皮球的男人仰靠在床上,沉着臉怒目瞪着岳知微。
岳知微連忙道歉,将男人重新扶坐好,将男人雙臂搭在自己的雙肩上,拽拖着男人的雙手說:“路先生,我架着我的肩借力吧,我實在背不起你,兩只手臂也扶不住你。”
男人臉色難看,身子的重量全在岳知微背上,雙腿似拖似走的挪動着,淨身高有187的男人整個攤在只有167的纖弱女人背上,實在沉重,也不好看。
岳知微也不曉得背上的男人是什麽表情,她只知道自己此刻咬牙猙獰的面目一定很難看。
蝸牛一樣的速度挪到衛生間,将要進門時,男人的手忽然張開把住衛生間的兩邊門框。
岳知微知道這是不讓她進衛生間的意思,彎了彎腰,從男人右側轉身離開。
男人扶着牆壁走進衛生間,關上了門。
等到沖水聲響了,門開後,岳知微又将男人背上,拖回病床上。按響鈴聲,請護士過來重新打針。
等待護士來的時候,男人看着床頭櫃上已經涼了的水杯不說話,剛坐下的岳知微又重去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
他不接,臉色一直陰沉着。
岳知微就把水杯放在床頭櫃上,重新坐在床邊,整理剛才因背男人而散亂了幾縷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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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進來看到岳知微在整理頭發,笑得意味深長。
岳知微隐約想到了護士心裏的想法,連忙解釋:“護士姐姐,我是清白的。”
護士姐姐打好針後,笑:“我知道你是清白姑娘。”
岳知微覺得護士姐姐沒有理解她的意思,但是護士姐姐忙得很,打好針就走了,沒空聽她細細解釋。
躺在床上的男人正在閉目養神,忽聽到衣架上外套衣兜內手機鈴聲響起,眉頭又是一皺,已經饑腸辘辘、精疲力盡的岳知微又去翻找男人的外套,尋聲找手機。
因為男人是臉朝下摔倒的,摔時傘還罩在男人身上,所以男人的外套沒有被雨打濕多少,手機還在衣兜內。
岳知微在左衣兜裏摸到了手機,但在摸到手機的同時,她的小手指的指尖有冰冰涼涼的觸感,小手指指甲似乎卡在兩個小金屬物的杆杆間。她不太在意的将手機從兜裏掏出。
嘡啷!咔!
岳知微驚慌的朝腳邊看去,——啊!一枚很漂亮的胸針掉在了腳邊,胸針上鑽石簇擁着的、綴着的一顆紅珍珠裂開了一道不能視而不見的口子。
男人斜睨岳知微,知道是胸針掉在地上了,也聽聲知道胸針上的紅珍珠碎了。
岳知微手裏的手機還在響,她忐忑不安的先将手機遞給男人,又回到衣架旁将那枚胸針撿起,顫巍巍捧在手中,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完了,完了,可不要是個昂貴的東西啊!”
她雖然沒有識珍珠寶玉的慧眼,但也知道這紅珍珠的稀奇,而且這是鑽石簇擁着的珍珠!鑽石都是它的綠葉啊!加上床上躺着的是個不差錢的主兒!用腳趾想也知道這枚胸針一定昂貴。
如果這枚胸針很貴!那麽——她在心裏祈禱:“可千萬不要太貴了!”
男人打完電話後,見岳知微顫巍巍發抖的雙手捧着胸針一步一步挪向自己,心裏覺好笑,但是面上還是冷冰冰的。
岳知微走到床邊也不敢坐下了,恐懼使嗓子幹澀,她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做了錯事的她整個人都喪了,害怕和不安令她不敢開口,但多年被教育知錯要改牢記在心的她又不得不開口。
她問:“對不起,我弄壞了您的胸針,胸針上這顆紅珍珠裂開了,怎麽辦?”
男人沒有責罵她,但口中飄出的那個字卻像有人在她耳邊放用指甲抓撓黑板的尖利聲一樣令她背脊發涼。
他說:“賠。”
岳知微在心裏罵自己:“岳知微,都怪你要留下來,看吧,壞事了吧,來醫院看一眼就走了就是了嘛,還留下來幹什麽!你看出事了吧!還得破財!”
她在罵自己的時候還不死心的問男人:“修可以嗎?”
男人冷眼看着她:“你覺得珍珠裂了能修嗎?”
岳知微搖頭,眼裏凄涼:“不能。”
頓了頓,她又問:“這枚胸針多少錢?”
男人說:“大概是十幾萬吧。”
岳知微因震驚而呆愣的瞬間被窗外天際的閃電亮光刺到了眼睛,聽到雷聲轟隆的時候她覺得那道閃電應該劈向她,貧窮的她驚慌恐懼,連肚子餓都忘記了,小心翼翼的将胸針放到床頭櫃上,不再說話了。
正在這當兒,張容帶着女兒陸曉晨有說有笑的回來了。
岳知微轉頭朝後看門口,見她們母女進來,張容手裏還打包了飯菜,勉強笑了笑,問陸曉晨吃飽了嗎?
陸曉晨笑得開心,說吃飽了。
岳知微再轉頭看向病床時男人又閉上了眼睛,岳知微覺得男人一定是生氣了,不敢再大聲說話,将張容拉到走廊,和張容說男人已經醒了,不知道餓不餓,水倒好了可是男人沒喝,還說自己不小心将男人的胸針弄壞了他很生氣,請張容代為問一問他想讓她賠多少錢,具體的數字,最後說自己惹男人不高興了,所以男人不大想和她說話,就不在這裏守着了,先回去了。
張容說好。
然後岳知微就在醫院旁邊的超市裏買了把傘,坐地鐵回學校去了。
她的傘遺留在博釋了,當時所有人都挺着急的,沒人會記着拿傘,她買了19塊9一把的便宜傘,心疼自己那把中等的物美廉價的好傘,覺得有機會再去博釋時可以問一問保安大叔有沒有把她的傘拾起收好,她覺得保安大叔們人很好,或許會幫她把傘好好收起來的。
到學校時,她給好友李明柔打電話,問她有沒有下樓吃飯,如果沒有她就到食堂一道将兩人的飯菜打包了帶回學校吃。
李明柔說今天一天都在下雨,她都沒有走出宿舍樓,快遞來了都不想去取,請岳知微幫她帶一下飯,末了結尾還膩兮兮的說‘知微,愛你,木嘛。’
這肉麻的話令岳知微心情稍微好了一點點。
她到食堂打包了飯菜回宿舍,見寝室三人中只有學霸吳真乖乖的在書桌前看書,李明柔和孫沁躺在床上玩手機。
岳知微把傘晾在走廊上,進門将門關好之後,讓李明柔懶豬下來吃飯了,還問吳真和孫沁有沒有吃飯。
吳真回答她:“我和孫沁吃了,明柔沒有吃。”
孫沁補充到:“她說她要等你回來一起吃。”
很自覺的搬來了自己的凳子在岳知微書桌上扒飯的李明柔沖着身邊也在扒飯的岳知微笑。
岳知微問:“要是我說我在外面吃過了呢?”
李明柔笑:“那我就說你個沒良心的,不知道我在等你回來吃飯嗎?我傷心了,你得打包給我回來。”
岳知微說:“哇!你這是都想好了呀。”
李明柔笑:“對啊,不管怎麽,我都有辦法讓你幫我打包回來。”
兩人說說笑笑吃晚飯,飯後又和吳真、孫沁說笑了半天,講了個把個鐘頭的閑天才去洗漱,上床睡覺。
但是啊,岳知微躺在床上怎麽睡得着啊,突然背上背了十幾萬塊的債,她都快要崩潰了啊!偷摸着抹了抹眼角汩汩流不斷的眼淚,打開手機APP确認自己卡裏只有一萬的存款後,她的眼淚流的更快了。
這卡裏的錢還是她省吃儉用,過年奶奶和大伯還有那個叔叔給的,還有做家教、獎學金這些一點點攢下來的。今年九月她就是大四的學生了,她攢下的這些錢是預備着畢業時用的,雖然她還沒有想好畢業後是要考研還是要考試或者找工作,但是有備無患,有點錢在卡上心安。
現在突然十幾萬的債務背在背上,心裏恐懼又悲傷。
怎麽點兒這麽背呢?
怎麽十幾萬塊錢的紅珍珠和地攤上十塊錢的珍珠項鏈一樣那麽容易碎呢,都十幾萬塊錢的身價了,就不能更新下自己的防禦系統嗎?不能比便宜珍珠更耐砸一點嗎?
還有那個男人不會告訴自己衣兜裏還有胸針,提醒一下嗎?
還有自己,為什麽不小心一點呢?
她怪珍珠易碎,怪男人沒有提醒她,怪老天爺怎麽這麽對自己,怪老天爺今天下雨,怪自己點兒背,怪自己不謹慎小心,怪自己怎麽沒有多攢下一點錢,怪自己怎麽這麽窮……
她把所有能怪的人和事都想了一遍,然後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