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離心決絕負傷去
馬兒在路上平穩的行進,耳畔的暖風依依拂過二人臉頰,月色很快漫上來,為世間披上銀紗,然而在和諧的夜色下,遠處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漫來,令疲憊的兩人都微微一震。
遠處依稀有響動聲,待看清,原來是一個女子跌跌撞撞的身影,纖弱而且還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然而當那輪廓進入陌拟的視線時,她的心一顫,“青幻。”
那人兒似乎一聽到了這聲呼喚,便好似終松口氣般無力地倒下,渾身無一不是傷口,鮮紅的液體将衣衫浸染成血色。陌拟強忍着痛苦,縱身跳下馬,“青幻,怎麽回事,為何傷成這樣?”
青幻虛弱地睜眼,看着白馬上月光下那一身白衣的攸泉,忽然神色有些激動,只是話不成話,“無…無…痕…”還未說完,她的嘴裏一團淤血便噴薄而出,只是還尚有餘力的手緩緩伸到她面前,那手中握有三朵最潔白的花朵,只是此刻那瑩白的花瓣上卻沾染了絲絲血跡。
陌拟眼中微微濕潤,一滴清淚緩緩漾出,而那只手終究無力地垂下。
馬上的攸泉眉微鎖,眼眸深沉如海。
銀色的月光下,那女子起身回眸,眸中絕決之色,令他永生難忘。
“為何至今獨你一人,無痕閣的人呢?”那聲音中泛出無邊的冷意。
“你倒是信任一個小丫頭多于我。”攸泉唇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諷意,眸色越發深沉。
“呵呵呵……”陌拟冷冷一笑,“你居然談信任,我以為經昨夜一事,我們能夠擔當朋友之名,原來倒是我一時迷罔,你如何會待以真心誠意:三年前你救下我,為的是借我之手鏟除都中異己;如今,又是孤身犯險贏得我手中寶物,而另一方面又遣派手下奪我忘憂峰。你覺得你哪次幫我是出于真心,哪次在背後不是暗藏算計?”
攸泉嘴唇微抿,面上也含有微愠之色,“你何嘗又不是,三番兩次試探,有所防備,處處針鋒相對,與廿桀茍合,咱們,不過彼此彼此!”
“可你不該,”陌拟眸中冷鋒漸起,“不該将我望憂峰毀于一旦。你知道那于我不是無數至寶累積的高塔,而是我十年漂泊換來栖息的歸處。”
猶記得那片白色花海,其中有幾株是她母親親自培育的,她曾說過那是她親手種下的至情之花,單朵獨枝代表自身,大小并莖為子母,并蒂相纏為鹣鲽,三枝合莖為手足,她深記住母親的話,并于她房裏各自種下這些花。她曾對青幻戲說,如有一日,她身邊的人傷她至深,她便會親自掐下花朵,任其糜爛死去。她很想知道,這一生她生命裏到底會擁有幾株花,會結幾次善果。但現在看來,青幻已經提前幫她除去了一枝。
可是那丫頭倒是也看走了眼,他哪裏能稱得上她半分的手足,哪裏擔得上半分的義氣?
“僅憑一人之詞,你就定罪于我?”
“一人?”陌拟冷笑道,“我望憂峰山上數十人之性命還不夠麽?今日,我命也已不由我,你也可盡取之!!”陌拟聲落之時,便身已躍起,掌中蘊含了十成的淩寒心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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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泉眼眸一暗,懸身離于馬上,迅速避開她的襲擊,只是那張無辜的馬卻被生生彈遠,再無法動彈,他忽而揚聲道:“你平時聰慧,現在為何這麽糊塗?這事為何這麽巧合?難道就憑我一人曾闖入過此山?”
陌拟眸中微閃,剛才那滿帶內力的一動,讓她體內的毒迅速湧上,攝入心髒,整個身子無力的落下,唇角溢出血絲,突然大笑道,“已經毫無意義了不是麽?于我的死,你也不是無動于衷麽?現在合你心意了。”
攸泉嘴唇微動,似要說什麽,但卻被陌拟打斷:“可是你也別想好過,那玉岐蓮盒,是用七塊玄鐵而造,有三層,我本來是想到峰上再告訴你解法的,可是···”
攸泉只是靜靜地望着眼前這個女子,面容顏色沉靜,“我本來···”這時,那雙能洞悉萬物的墨色眸子驚惶色微微一閃,他迅如閃電般将那女子自地上托起,雖然已避過那索他之命的心髒之處,但還是被一把匕首卻貫入他的胸側。
陌拟微微驚愕,看着自地上而起的兩眼無神的青幻,心中徹底明了和心涼。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身邊無盡的冷,連眼前的他的身上也透着無盡的冷,黑灰色的夜幕重重地壓下她的眼簾,一切仿佛到了終點,也仿佛回到了起點。耳邊似有一絲笛聲環繞兒過,眼簾合上前,依稀中,她看到他身後一個白衣似雪的男子飄然而下,銀色面具下,那一雙眼眸明澈如水、安如無瀾。
“你終于來了。”攸泉看着那緩緩倒下的青幻忍着痛緩道。
“那小子可未到,你這刀傷我能醫,可她毒就···”那面具男子淡定道。
攸泉眉一鎖,臉色微變,“他是用爬的麽,那麽多人調去擡也該把他擡來了吧?”
“你又不是不知他,他那座藥廬搬五日都搬不完,偏他又不離手,”男子淡淡一笑,似看穿他在擔憂什麽,“不用擔心,來時已看到桑王的人便在不遠處,想必很快會找來,她不會有事,倒是你……我們還是快點離去吧。”
“哦,是麽?那倒好,這樣……”他看了懷中女子一眼,“她便可以回到該有的位置,也省去我好多事了。”說罷,他微微咳嗽起來,身側的血色漸漸在白衣上暈染開。
“明知那一擊的真正目标是你,你還是沖了過去,你對她……”那面具男子目光凝注在昏迷的陌拟身上,若有所思道。
“走吧。”攸泉緩緩放下她,轉而言道,而他的咳嗽聲似乎也嚴重起來,起身時,竟吐出一抹鮮血。
面具男子忽然神色一凜,伸手為他點穴止血,喃語道:“如果傷了肺,那便壞事了。”
中域的另一邊,皇子廿桀和心腹天華正準備北上并觀一場好戲,然而事實不如人所預料,本想趁玉岐蓮和千面玉女的謠言,将向來詭秘的無痕閣剿滅殆盡,卻突然發現無痕閣的人早早就了無蹤跡,一直以來的排場原來只是障眼法,不過形勢對他們有利的是無痕閣在江湖上的行動将大受限制。
這一日,廿桀正于南面小城稍作歇息,卻突然聽到一樁奇聞,說是一直身處閨中的中域桑王之女采沩郡主,在中域城邊落仙水閣出現,在江湖上引起軒然大波。這落仙水閣,是中域桑王為其愛女築建的一組水上樓閣,占地約五百餘畝,豪奢無比,可見桑王對這位掌上明珠的喜愛,另一方面也表明了中域桑王不可小觑的實力。
“這一天終于到了,桑王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啊。”廿桀勾勾唇,輕蔑笑道。
“若不是皇帝昏惑,不立皇子為太子,殿下也不必躬身屈尊,非要娶這位郡主,從而掌控中域。”天華淡淡道。
“诶——此言差矣,據說這郡主貌美如仙,娶為皇子妃,倒也不算壞事,只是怕則怕她大智或大愚。太聰明不好掌控,弄不好馬失前蹄,太笨則……心裏憋屈,我以後可真就是對牛彈琴了。”
天華一想到那番廿桀可能惆悵無奈模樣,便不禁失笑。
“對了,探子可有那三人或那兩人的消息?”
“只知道中域有一段山峰前屍首無數,而且其中盡是欲血門的人和一些生面孔,千面玉女與玉笛在這場混戰中雙雙消失,無痕閣最近收斂不少,攸泉也未再露面,但此外——最近西域卻有一股勢力蠢蠢欲動。”
“西域?”廿桀霍然擡頭,緩緩思索道,“西域白王,對這白牧雪我倒是忽略了,幾十年過去了,除了南域茍且偷生之外,西域有天塹庇佑是最默不作聲的,雖說這對主子對大好河山無甚興趣,但是難免他會倒向一邊,密切注意西域一方的動靜!”
“這個我已做好安排,殿下放心。”
幾年前郢都暗自就流傳出一句話說是:朝中貴廿桀,天下樂牧雪,江湖生玉笛,商中富攸泉;此四者,乃當世英傑。四公子之名便自此不胫而走,牧雪居二,是以其淡泊明鏡而冠名。但仁者,卻是未見其人而先揚其名,人們對牧雪的了解程度與對玉笛的一般無二。
然而廿桀卻知道,他是西域的現任之王——白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