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原是昔日夢裏人
桑王府內。月色正明。月光如水。
“我以為你會如何選擇,我們父女倒是有史以來第一次意見一致。”
陌拟一聲冷哼,“你是看重南域茍安一隅,加之財富無窮,現在把我嫁過去,以後好随便一個理由就兼并奪之。可我不同,我身為南黎的後裔,嫁進雍南府,定要團結好兩大家族,将它振興遠離亂世,我們的道可一點兒也不同。”
桑王的臉色微微一變,“你就是要和我做對?”
“我只是想完成我娘的遺願。你大概忘了我娘是什麽人了吧!”
“遺願?”年邁的桑王微微一滞,目光有些柔和,未再說什麽。
少頃,桑王才淡道:“既然木已成舟,你便準備好出嫁吧。”
八月初八那天,整個中域城被喜事所包圍,衆所周知,這天桑王嫁女。對于這場迅速的結親,有見識之人把它歸結為政治婚姻,而另外一些人則認為其是桑王父子斂財嫌貧的結果。但盡管衆說紛纭,它也是一大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陌拟身着鮮豔的大紅色貼身長裙,将那一頭青絲在後绾成髻,然後戴上鳳冠,鳳冠上綴着赤金鳳尾瑪瑙流蘇,身披镂空菱紋霞帔,耳著景泰藍紅珊瑚耳環,胸前佩戴着孔雀綠翡翠珠鏈,此刻唇上用朱丹抹上鮮妍的紅色,鏡中的人喜慶得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
她在侍女的幫扶下,最後走進那頂能夠摧毀也能夠成全女子的花轎……
當桑王府的花轎經過大街時,連翹站在衆人之中,望着拿頂紅色的花轎,眸中漸漸濕潤,師姐,你還是未逃脫那已注定的命運麽,成了他人的棋子?還是……
可是,我又該如何辦?她望了一眼身旁有些怔怔如神的廿桀。
中域到南域本來有五六天的路程。但是花轎一出城便已馬車代替,送親隊伍也紛紛騎馬,所以到南域的時間大概會減少一半吧。
陌拟在等,等她功力恢複的時刻,不食散功散的話,功力會在三天後漸漸恢複,她要做的是盡量耽誤時間,她不要這樣被八擡大轎擡進雍南府。要進,也是她自己大搖大擺地進去。
這天晚上,然而還未等到她實施計劃的時候,看來有人已經幫她完成了。等她小歇一覺醒來之時,便發現所有的隊伍都昏厥在地,而前方卻停着一輛馬車。
她快速下了馬車,只聽到前方有人幽幽嘆了句,“藥量下得夠嗎?以某人這種程度的睡法,估計連我們都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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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放心,表少爺的藥,功效肯定好。”
陌拟将那鳳冠取下一扔,然後便優哉游哉地上了車。
“去南域雍南王府。”
攸泉微微一訝,“讓我劫婚,原來只是讓我送親啊。”
“呵,”陌拟有些惱,“我寫‘劫’是讓你劫選親大會上的我!”
“我是去了啊,但是那晚拜某人丫鬟一劍,我可沒力氣再背一大肉瘤,所以就只有鬧鬧場了。”
陌拟睨向那人,湊過去,嘴角微微一笑,“你是不是還在生氣?”
“我可不敢,免得有人又用那淩寒心法轟我,我這副殘軀可經不起……咦,一臉胭脂水粉的味道,難聞死了……”
陌拟眸子一轉,直接過濾掉他的話,“那大會上的玉笛是誰?”
“我花重金請來的同門師兄,如何?”攸泉神秘一笑,“足以以假亂真是吧?”
陌拟臉上雖有一絲疑色,但卻沒有再問,倒是那身貼身的紅色嫁衣,憋得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沒有要逃跑的憂慮後,那如釋重負的感覺讓她很快地靜下來,靠着座椅漸漸睡了過去。
攸泉睨了睨她那模樣,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而車向南域緩緩行去。
一天的功夫,馬車終于到了南域王城。陌拟隔窗望向那門前挂有‘雍南王府’飛揚四字牌匾的大宅,大門前倒沒作什麽特別裝飾,只挂有兩個火紅的燈籠。她微微一笑,然後才下車。
攸泉也自車上下來,喟然一嘆:“幾年不見,府前的樹竟長了這麽高——啧啧,歲月不饒人啊……”說罷,擡腳便往府裏而去。
陌拟眸色一閃,然後也跟着進了去。
雍南王府好像清淨無比,偌大的宅子走了半天都沒見到一個人影。但是地處南方,宅子裏花色滿園,清香怡人,被打理得僅僅有條。
說起雍南王,那得從當今聖上說起。那時雍南王的父親荀繪,是先皇的十四子,文韬武略,深受先皇器重,與當今聖上更是兄弟情深。二十多年前,北地兵亂,十四皇子請纓北上叛亂,然而中途,先皇突崩,士兵們士氣低下,荀繪也萬分悲恸,戰事一時紊亂,十四皇子身陷囹圄,而且戰事延緩,援兵和糧食久久不到,身處極寒之地的将士們兵敗連連。後來,十四皇子妃親自領數百人前往援救,卻趕上荀繪戰死沙場。懷有身孕的皇妃大受打擊,又受寒風侵襲,早産生下這雍南王,但這孩子生下來便高燒不止,後來有幸偶遇一高人才救回一條性命,但從此雙腳癱瘓。聖上感十四皇子忠烈,又因十四皇子妃為南黎族人,便封其獨子為南域王,賜名雍南,劃南域而治。
當然,這都是正史上所記載的事。
穿過幾處庭院,他們漸漸步入幾處樓閣。陌拟一身的紅色嫁衣,在其中甚是晃眼。在一處名為“輕閑築”的小樓裏,有一位正在修剪花枝的男子背對着他們。那人手握着大的剪刀,秀發輕攬于腦後,并插上一只羊脂白玉簪将其固定,身上披着一件水月色的雲衫,坐在一輪滑椅上,樣子好不悠閑。
“等了你幾日,你終于還是将新娘帶回了。”那人轉過滑椅,淡淡地掃了這邊的兩人一眼,然後又繼續忙着修剪。
倘若說攸泉是集風雅溫潤于一身,廿桀飄逸邪魅,雲澤只俊美溫柔,天華沉靜穩重,那麽此人則是吸各人之氣而凝結成一種清冷閑雅、不沾風塵的氣質。
“來人,準備為王妃接風洗塵。”
話音剛落,小樓裏突兀地跑來一個白衫淩亂的男子,手裏拿着一個黑色小瓶,那頭長發也仿佛幾日未打理過,将臉龐遮了一小半,“呵呵,我的藥調制好啦,表哥今晚大婚,若用此藥定···”
“咳咳···”攸泉捂唇突然咳嗽了幾聲,那修剪花枝的人的手也霎時一頓。
那白衫男子定睛一看,看到那紅衫女子的目光時,霎時手一收,将瓶劃入袖中,然後立即理了理頭發,躬身道:“嫂子有禮。”
“原來是你。”陌拟有些驚愕,看到那張面容時才知是那落仙水閣上驚豔四方的雲澤只,這副缭倒淩亂的模樣倒真是出人意料。
這時,有幾個侍女上來。
“嫂子一路風塵,先去梳洗一下吧!”雲澤只眼睛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才尴尬笑道。
陌拟沒說什麽,便随着衆人下去了。雍南府的人似乎倒挺有趣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陌拟浸在水浴池裏,身旁的丫鬟來來往往為其梳洗打扮,令她有些心煩意亂。左思右想之餘,她微微轉過身對池邊的一侍女問道:“你家王爺今晚可有何安排?”
“奴婢不知,只是讓我們将王妃梳洗好後,迎去新樓。”
“新樓?”
“哦,是為王妃的到來新建的樓閣,說名字由王妃決定,所以奴婢只能暫稱為新樓。”那婢女小心翼翼道。
“那···王爺現在可住于這新樓?”
“這···奴婢不知。”
“那你可知王爺現在在何處?”
“奴婢···不知。”侍女有些膽怯回到。
“是否在輕閑築?”
侍女搖搖頭。
“憑水閣?”
侍女又搖搖頭。
之後,陌拟說出了她一路上看到的所有樓閣,那侍女卻一味的點頭,眼中逐漸有驚惶之色,“還請王妃不要再問奴婢,奴婢···什麽也不知道。”
“哦,是嗎?”陌拟眼中升起一抹笑意,然後從水中起來,将侍女手中的衣服悉數套在身上,“我想有一件事,你一定知道。”
“你來這浴池裏侍候人多久了?”
“三年。”婢女一頓,然後乖巧道。
“那你可知王爺最愛何種香料?”
“這……這……”婢女臉上顯出遲疑之色。
“呵,”陌拟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不知,因為你是真不知道。至于前面的嘛,我姑且将之視為搪塞,所以,現在告訴我,雍南到底在何處?!”
月上樹梢,王府的庭院裏一派燈火輝煌。
庭院有一角落,燈光有些晦暗,有人打着一盞黃色的燈,他的旁邊是一塊盛開的蘭花。
“堂堂雍南王騙人的計策真是一重高出一重。”那話中帶怒的女子在夜色中緩緩而來。
“好久未看過這些花了,想不到它們卻開得一年比一年好。”攸泉将手中的燈籠挂上身旁的一棵灌木叢上,然後才轉過身來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相識三——哦,不,再過幾天是四年,這幾年以來,我一直忘了自我介紹。我姓荀。當然——這些年你也沒問。”
天子之姓足以說明一切。
“呵,好一個攸泉,好一個玉笛,又好一個雍南!若不是那老頭兒的話給了我警醒,這一路我不起疑,你是不是就會騙我一世?”
攸泉搖搖頭,“騙你可是件浩大的工程,我就是等你什麽時候察覺到,沒錯,攸泉、雍南是我,但硬說玉笛是我的可是你——其實,真正的玉笛是……白牧雪。我記得我說過,我花大代價請來的同門師兄。”
白牧雪……陌拟瞬間想到了那個修剪花草的男子,心中了然,不屑地斥道,“哼,一丘之貉!”
“本來那天,我讓澤只和雪趕去望憂峰替你解毒,然後将事實告訴你。想不到竟是去救我自己的命,而你對我也沒半分信任……”攸泉兀自說道。
“那是你活該!”陌拟的眼眸中亮光微閃,頭偏過去半諷道,“自诩聰明的人,誰讓你要上來補一刀?”
“要你說句抱歉的話有多難?”攸泉滿臉無趣的表情,然後向着蘭花圃後面走去。
“明明是你騙我在先!”
“那你先前也未告訴我你便是桑王之女啊。”
陌拟漫步跟了上去,“早前我在樓裏,摘去面具時,那不是我對你的坦誠相見?況且你不是早就猜着了幾分嗎?”
“那倒是——”
“如此,送你一物。”前方,攸泉忽然說道,手指一撚,抛出一塊明亮的翠色的東西。
陌拟自後輕松接住,借着月色,看清那物時,她微微一訝,“青桑?”只見那塊玉色澤鮮亮,通體翠色,毫無瑕疵。
她不禁摸了摸胸間那塊玉,心中突然感慨橫生,如今,藍田青桑重逢,南藜一族是否能重歸于好?他們……他們是否也是珠聯璧合?
攸泉停下來,望着明亮的天際,天空中一丸明月越來越圓,月光将他唇邊的笑意渲染,勾勒得格外醉人。
陌拟似想到了什麽,忽而擡頭看着那人道:“所以,自我帶你進望憂峰提到藍田時,你便知道我是誰了?”
攸泉回過身,抿了抿唇,然後不置可否地笑道:“可以這麽說。”
眼前的人雖然長身玉立,生得也極為順眼,但此刻陌拟卻有揍他的沖動,“哼,這雍南的王妃之銜,可重得很,王爺另尋他人吧,這玉···”還未等一個‘還’字說出口,豈料手中的玉突然一滑。
陌拟與攸泉同時一驚,都伸手而去,倒被攸泉搶先了一步,握在手中。眼前的人,眉目如畫,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月色下那張生動的臉也十分柔和。“我向來不收送出去的東西,更看不得有人當面砸了我的禮物。”
眼前溫熱的氣息令陌拟一訝,她有些不屑地哂笑道,“那又如何?”
攸泉突然伸手向前一攬,那人便已入懷中,攸泉淺笑着在她耳邊低語,墨眸中光華流動。“我親自将你迎回來,現在誰是誰的人再清楚不過,王妃覺得我能如何?”
陌拟不禁一滞,耳邊的熱浪令她面上淡淡暈染出一抹霞色,她立馬撥開那只手,像有些唾棄地看着那人,“無恥。”
“可是沒辦法,你就嫁給了我這麽個無恥的人。”
“我可沒想嫁你,是你騙婚!”
“過程不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第一卷賣關子就賣到這兒,可能親們對男女主之前的故事很迷茫,我寫在了番外裏,你們以後會看到,那就是我用來撫慰受傷心靈的良藥。。。吐舌。。。
王子和公主步入婚姻殿堂,開始漫漫地修行和較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