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螳螂捕蟬雀在後
“只是也別回來。”
····
耳邊的話還仿佛殘存,她毫不猶豫地走出街口,身後有寒風入骨,衣袂皆向前飄去,周身的寒意令她心間一震,這四年的一切也不敵他眉宇間的那一仿若明月的念頭。
只是她不知道,她前腳剛離開,玉茗軒便被東王府的人裏裏外外圍了個水洩不通。
“世子操戈而至我玉茗軒,讓攸泉有些惶恐啊。”桌邊那人只是悠閑地飲茶,看也不看闖進來的人說道。
“你少裝模作樣,且把禾兒交出來。”沈清岑凝着眉,逼仄的語氣,目的明了。
“世子,你包圍了整個玉茗軒也沒用,她不可能在這兒。對了,我方才才用了午膳,此時頭腦也有些混沌,世子的樣子,看來是要請我去你府上喝喝茶了,正好可以消解消解。”
“好得很,王府大牢的茶,公子就好好享用吧。”沈清岑唇邊一一擠出這些詞,每一字都咬那麽重。
攸泉的眸子忽然擡了擡,“世子豈不是太天真,若我真抓走了郡主,就算我到了你的地牢,她就能放了出來麽?我看世子此時的腦子還不如我,我這玉茗軒的茶也不耐,世子不妨坐下先平靜平靜,然後我們再談點實在的。”
沈清岑身子一頓,眼下一揣度,“看來,王爺可算是表明你此行的目的了,但我沈清岑卻最恨威脅和脅迫之人。”
一襲玄墨色的袍子,攸泉手腕緩緩伸出,墨襟上的銀色蘭紋也微微晃動,他不緊不慢地親自倒了一杯茶,才對着沈清岑沉靜道:“世子錯了,我的意思是,世子同我都被擺了一道,我們不妨喝了這茶一同去看那人如何在幕後排戲,如何?”
沈清岑握劍的手陡然一緊,想到他話中的意思,忽而皺起了眉頭,“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就憑只有我能将郡主救回。”
攸泉的眸子含着淡定自若的笑意,那種神态不是自信的人怕是僞裝也僞裝不出的吧。可是沈清岑還是有些謹慎,“可是若是王爺排戲以非難他人,這還不是說得過去。”
攸泉聽聞忽而大聲笑了笑,“确實,确實,世子也是缜密的心思啊。如此,那世子就把攸泉關進大牢吧,無論我是不是主謀,世子就看着郡主能不能自己插翅飛回?”
“你!!”沈清岑緊緊地握緊了劍,已經抽出了一分的劍身随後卻“铮”地沒入柄中,“好,我姑且信你一次,但是我有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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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東王府做客的廿桀忽然看着帶傷而來卻又仿若鬼魅的人,不禁眉頭一蹙,“怎麽回事?”
“遇着白牧雪了。”一直垂着頭的路無還這次卻仰起頭來,目光中盈盈而動。
廿桀握在桌角的手一緊,那桌角便忽然斷裂,“我倒忽視了他,可他那樣的人,已然是功成身退的好時候,為何還來助他?”廿桀的紫眸有複雜的光芒閃過,頓時想起那夜那兩人攜手而至,他的唇邊不禁笑意泛起,“莫不是···呵呵呵,原來他也逃不過。情況不利,攸泉恐怕會以此為利器,路無還,先護理下傷口,再讓解憂來吧。”
路無還震了震,眸中微微變色,“好。”
“終于還是啓用了這一步。”廿桀起身推了推身側的窗,放眼望去,那蔚藍如海的天空如此澄明,而他的神識卻仿若回到了郢都大街的那一剎,那女子禦馬躍過時那樣潇灑又桀骜的眼神,那或許是他畢生渴望的東西,而如今那種東西卻湮滅于抑或是綻放于另一個人的世界中。
那一瞬,廿桀有些恍惚,那樣的目光是萬萬不能磨滅合遮蔽的啊。霎時,他心中仿佛拿定了主意。
風聲灌入,世子的別院中,連翹被吹得一涼,她睜了睜無力的眸,看着邊上的那個緩緩而來的白色的身影,眸中仿佛有淚水集結,慢慢模糊。
“連翹,告訴我,你如何做的這般決定?這不是你心中所願吧。”陌拟緩緩覆上她欲揭被而起的那只蒼白的手。
連翹微微垂眸,轉過頭,“是我自己願意,世子待我極好,或許···或許我能擁有幸福。”
陌拟怔怔然地笑了笑,那樣的人,那樣地待她,或許沈清岑真的會讓她幸福,可是,她的眸子的光彩淡了淡,“但是,他的人生恐怕都沒有着落,又如何護你一生?”
連翹身子僵了僵,眸子定定地看着她,“世子若是死了,連翹這一生恐怕也飄落無依了。師姐,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傷害他,無論是二殿下抑或是……他。”
陌拟的手顫了顫,眸中有一瞬的憂傷,“連翹,回百草園去吧,我現在也無法給予任何承諾。”
“師姐,你變了。”連翹看着她緩緩而道,但目光仍舊柔和,“以前的師姐斷然不會說出這般話來,她的自信之光永不湮滅。”
陌拟淺淺地一笑,垂下了頭,“在你眼前的人不是你昔日看到的那個人,她或許在一步踏進雍南王府的時候就已經不存在了。罷了,莫說我了,若是攸泉以世子之命或是其他理由威脅你,你不要……”
“師姐胡說什麽呢?”連翹驚訝道,“王爺什麽都沒做,我只是感念着世子的好,又想着或許能幫到你,所以就答應了世子。”
陌拟猛地擡了擡頭,頓了半晌,忽而蒼白地笑了笑,有些突兀地對她道:“可感激并不是愛。”
連翹搖搖頭淡然一笑,“可是我喜歡和世子在一處的快樂。這個地方···”連翹指了指心口,黯然一笑,“曾被重重地傷過,是有形的劍傷,同時也是一把無形的利刃,給了我絕望,我不再奢望了。”
陌拟忽然沉思道:“那人是誰?”
連翹沉默了,目光望向頭上那镂空精雕細刻的紅木床頂,“不說也罷,反正已然過去。”
忽然房間的門被輕輕打開,那個紫衫身影望着那個白色的身影時身子一頓,眸子微眯,“怎麽,王妃親自來看連姑娘又是何目的?”
陌拟忽然看到在連翹那忽然捏住被角的手,連翹那忽然轉頭而隐忍的眼神,讓她心中一震,她為何沒想到?她太清楚她的性子,那眸中閃避的光輝已經彰顯出一切。陌拟的指尖忽然快速地在連翹的肩上撥動了兩下,點了她的睡穴,她渾身一冷,周身的殺氣令她點足掠起,掌中帶着十足的功力,冰寒之氣如海浪般向廿桀翻湧而至。
廿桀怔了怔,便微開绮扇,身如閃電避開,掌中推出從未出過的功力運入绮扇才将那股寒徹之刃劃去,然而那功力卻削掉了他的一截袖口,廿桀的面容也一沉,“好一個桑采沩!!”
陌拟正要說什麽,憑着敏銳的直覺,她知道身後的窗外有人,一雙眸子幽幽地看着她,她側身看去,身子卻忽的一僵。
那是一個靓麗的女子,手中握着一只骨埙,花紋細密繁複,她的臉上雖涵着輕紗,但是身上卻是穿着與她一般的衣物,那窈窕身形也與她十分相似,甚至那白色面紗外的那一雙眼更是透亮,熟悉地連她也徹底的怔住。
“你···”
只是她還未說完,便聽到那女子嘴邊已經斷斷續續地吹出了些曲子,渾厚低沉的音色讓出神的陌拟心神一晃,有些頭暈目眩起來,雖然她強迫自己定住心神,然而廿桀緩緩的移動,讓她又分了分心,頓時心中防線傾頹,整個身子便向後倒去。
廿桀伸手接住了面前的人,皺了皺眉頭道,“好了,解憂。”
那窗外中庭的女子這才停止吹奏。
“把她帶走吧。”廿桀抱起面前的人,看了看床上的連翹,沉眸道,“需快,沈清岑他們恐怕就要回來,如今桑采沩既然自己送上門來,那麽有她在手,也無需我們煞費苦心了。”
而另一方,沈清岑和攸泉在鏡城邊上的一處竹樓中找到了抱着昏迷的沈清禾的白牧雪。
“你也在這裏?”沈清岑一掃周圍的狼藉情形,看樣子,這裏顯然經過了一場大戰,白牧雪的右手腕處,也被劃傷,此刻正在白色的衣襟上浸出鮮豔的血,而竹樓外還有幾處,地上幹涸的鮮血,滴滴點出血花來,形成一條線,卻在某處忽然消失。他心下一審,雍南王真的沒有騙他。
“郡主沒事,但現在還是先不要讓她醒來吧。”白牧雪看着靠在他肩頭的女子輕聲道。
攸泉伫立一旁,目中突然一沉,“不好!路無還既然逃掉,廿桀難保會有其他動作。”
攸泉剛說完,那樹林中便閃出一人,路無還傷口都還未處理,便又來了,只是這次,他眸中帶着深深的憂慮,對着西王白牧雪道:“師兄,二皇子啓用了淩婵子之徒解憂。”
攸泉和白牧雪同時一震,“看來廿桀費了不少心思嘛。”邊上的攸泉嘆道。
路無還睨了他一眼,眼中的光芒是鄙視也是厭惡,最終卻劃出一絲諷刺的笑,“也不怕告訴你,天華大人的最終計劃是就算放棄東域也要毀掉那個女子,我這麽說,雍南王可還沉得住氣?”
攸泉的臉色微變,“世子,府中必生變。”說罷,身子便如同勁風掃過,不見了蹤影,沈清岑也快速跟上。白牧雪那安靜淡然的目光也一沉,“無還,今日放你一命,你既來告知此事,從此我們便兩不相欠罷,你今後好自為之。”
沈清岑也皺起了眉,點點頭。
路無還撫着傷口的手顫了顫,他猛然出聲道:“為什麽你非要事事護着他!”你本該有不同的人生的啊。
白牧雪身子微微一頓,然後才嘆氣道:“只是各人選擇,別忘了,當年那件事我亦有份。”
路無還瞳孔一縮,指尖驟然握緊,半晌後卻忽然放聲大笑,“是啊,是啊,一向為他人的白牧雪,居然也甘願替人來背殺師違德的罪。”
白牧雪的眸子澄澈又忽然迷茫,只是看着懷中的女子默然而立。然後,他直視着路無還道:“是我。”眸中晶瑩如雪,忽然有一行冰涼透明的東西,默默劃過,滴在了沈清禾的手上。
路無還看着面前這個流淚的男子,不禁徹底的僵住,神情幾近崩潰,“不可能,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