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情意難絕神智失
連翹暈頭轉向地從绮麗宮跑了出來,不知走了多久,只是到了一處寝宮外時,才陡然清醒,可是卻已不知路和方向,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這座荒廢的殿宇,眼中還是滑落出兩滴淚來,她靜靜地蹲下身子,按着自己狂亂而又隐隐作痛的心,原來自己還是沒能放下那人,這顆心還是會為他而動。
寒風有些刺骨,可她的身子卻沒心冷。眼淚簌簌,她拭去可是擦了又落,慌亂得她不知所措。不可能,她只會恨他,他殺了清岑,她一遍遍告訴自己。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的暮色也漫了上來,一陣寒風刮過,她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這時,肩上忽然落下一件披風,她恍然擡起頭。
那人站在暮色裏,紫色的衣袂飄揚,如畫中走出來的人物,神豐面秀,高俊偉岸,雖看不清他此時面容上的神色,可是那伸出來的一只手卻在黑暗中散發着無邊的溫和的魅力,她幾乎忍不住便要伸手握了上去。
“連翹,随我回去吧。小心着涼。”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帶着關心。
連翹抹掉了臉上的殘痕,收緊了手指,細聲道:“你不是讓我放過自己嗎?好,我會聽你的話,我也會按時吃藥,我也不忤逆你,可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那就是放了她,放了雍南王妃。”
廿桀伸出的手一頓,“任何事我都可以答應你,可這事不行。”
連翹似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的手不禁微顫,是啊,她似乎忘了,當日落仙水閣之上,他懷着多大的決心為她一戰,當他看着嫁往南域的花轎時,他眸子當中的失落她亦看在眼裏,她搖搖晃晃地起身,冷聲道:“她不喜歡你,太子殿下!她不會喜歡你,你放了她!”
他不禁一滞,扶住她,面無表情道:“這事與你無關,随我回去,今後不準再踏入別的地方。”
連翹忽的握緊了手,甩開了他,連退了幾步,眸中淚珠再次湧落,聲嘶力竭地喊道:“不,我不回去,既然你不放她,我求你,你讓我走吧,讓我走——”
她會受不了的,她救不了師姐,她如何能忍受他和師姐在一處,她如何忍受自己在欠請岑一條命後這顆還愛着這個人的心。
她真的受不了。
她抱着頭,青絲淩亂,含着淚,面容蒼白而憔悴,凄楚的眼眸令人看着心酸。
可那個人卻是斬釘截鐵地斷了她所有的希望,“不可能。”他不可能放她走,可他亦未想過為什麽,只是一味地隐隐地覺得不能讓她這樣離去,從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連翹呆呆地望着暮色中的人,飄忽邪魅,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卻覺得他仿佛魔鬼,那樣的面目可憎,她忽的驚叫一聲,聲音劃破雲層,仿佛能貫入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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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桀驚詫地想過來拉她,她卻驚恐地快速地向後閃去,不再讓他接近一步。
廿桀怔怔地看着面前躲避他的向後倒退的女子,望着他的驚懼的眼神,心中忽然絞痛和恐懼,最後他只得一個騰躍,點了她的穴,才讓她安靜下來偎依在他懷裏。
鐵騎铮铮,浩浩湯湯。
東野轶的曲遙似乎岌岌可危。
靖遠侯中內,秦語戍和靖遠侯正在商議最後的決策。
“侯爺,恕語戍直言,不能讓他們的軍隊穿過這片樹林,侯爺的戰術可能性太多,若讓他們打過來,僅僅靠着一河之隔,是不可能找到契機的,還不如在樹林前的空地上擺開陣勢,迎面而擊的勝算大。”秦語戍瞥了瞥靖遠侯一針見血道。
“住口,你憑什麽對我爹指手畫腳?”一直站在門口的東野容忽然進來大聲道。
秦語戍的面色沉了沉,一語不發地看着這個少年。
東野轶也有些難堪,阻了阻東野容,才轉頭對秦語戍道:“将軍勿怪,孩子見識少,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秦語戍不屑一笑,“我還不至于和孩子一般見識,侯爺,眼看大軍壓境,我們也不便再争執,下午便要到達戰地,語戍先去準備了,侯爺還是好好安排好貴公子吧。”
“你!!”東野容有些憤怒地看着那個離去的有些狂傲和冷酷的身影,“父親,你怎麽能任他騎到你的頭上?”
東野轶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臂,“天下正亂,也只有雍南王能幫你爹保住這條命啊。”
東野容搖搖頭,“我不明白,父親明明是一方之主,現在···我不想您任由外人欺負。”
“都是負氣話,只要能活着,只要你好好的,要父親怎麽樣都行,這些事,你就不要管啦,現在就要開戰,戰場上刀劍無眼,你留在府裏不要上陣。”
寒風陣陣,鼓鳴齊天。
杜南河上,河面部分已經開始結冰。杜南河北的朝廷大軍不能一舉渡河,只得先命人在河面開船或者等到全部凍結住而從河面渡過。
“報——”
“說。”舒城城牆上,攸泉揮揮手道。
“朝廷十萬大軍進攻曲遙,秦将軍調兵遣将,準備迎擊。”
“知道了。傳本王之令,命桑王府秦雁可與雲澤只為将軍各領三萬騎,從曲水兩側迎擊,開兩翼為援,無論如何要消滅敵軍,一舉攻入朝廷腹地。”攸泉蹙眉道。
“是。”
攸泉放眼望去,遠處天邊微藍,群山綿延,唯有一道直通北面,他日日凝望,除了查看各路從敵軍方向來的探子,便是想着有一日那人悠閑地從林蔭和寬闊大道裏禦馬歸來,望着他,淡笑着對他說:我回來了。
可是,道上的石子都被鐵騎震碎,也不見那人的身影。
一聲嘆息響起,輕而悠遠,仿佛能随着寒風飄向遠處。
“來人!傳明帆總管前來。”
“是。”旁邊的一個近戍的士兵聽罷,便向城樓下跑去。
與此同時,朱牆樓閣內,一陣摔碎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陌拟連續兩天沒有吃送來的飯菜,這次更是連女史端來的茶水也打翻了,只是她卧在榻上,輕聲慢語道:“呀,我太不小心了。”
“是奴婢的錯,奴婢再去給太子妃拿一杯茶水來。”那女史說完便慌慌張張地出了門去。
陌拟的眸子失了笑意,清明的眸子劃過一絲了然之意,便使出了渾身之力,将桌角上的那抹殘片中的水小心地集了一點,抱起身邊的一只貓讓她舔了舔。
她眸中是一如既往的冷靜,這只貓還是她昨夜喊冷硬讓廿桀給送的,她淺淺地勾了勾唇。
她一定會逃出去的。
“張禦醫,她如何?”門外,廿桀急促地問出來的人。
那穿着官服的人嘆着氣搖了搖頭,“連姑娘精神受到極大的創傷,萬萬不可再刺激她了。另外,她心脈微弱,據她的脈象看來,以前似乎受過重傷才導致她如今這般氣血失調,五內皆損,身子虛弱一直不見好,若精神上再稍有刺激,只怕···那時,老臣也無能為力了。”
廿桀的手猝然收緊,“本宮不管!無論怎樣,你都得治好她!”
“是是是,臣自當竭力,保姑娘性命。”
“記住,她若稍有差池,張禦醫,你提頭來見。”那紫色的人影,猶如王者,一字一句,命令如山,張禦醫頓時冷汗涔涔。
廿桀望着床上剛沉睡過去的人,心中可謂五味雜陳。他實在是忘不了,她方才看他的眼神,驚恐不安如被獵殺逃竄的小鹿,他在她心中竟成了這般的恐怖。
他只是想将她護着,保她一生安然度過。他只是想彌補一個對逝者的承諾,佑她健康無憂。
可是現在,為何成了這樣?
難道只是因為一個沈清岑?
他默默無語地退出房間。
宮外,天華恭敬地候着。大殿之上,也還有很多官員要事以奏。那一瞬間,心竟感覺如此疲憊。他荀廿桀在長久地宮廷争鬥中存活下來,無所畏懼,想要的都能握在手中,可是卻連兩個重要的女子的事他都不能堪堪擺平。
他的紫眸一閃,嘆了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