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擇一相憐情漸起

“天華,本宮好累。”禦書房內,廿桀忽然望着那堆疊如山的折子道。

天華頓了頓,微微思索才拱手對廿桀道:“天華知道殿下所憂何事,天華以前讓殿下殺了桑采沩,殿下不舍卻把她擒回宮中做人質,如今連姑娘又因此病重,殿下不如聽我一法。聖上的皇陵已于前些日子建好,殿下何不假意修書雍南王放了桑采沩,以此為餌,将其引至皇陵,一并除去。”

“不可!”廿桀忽然合上一折子斷然道。

“殿下!!你日日待她為太子妃,可她卻以絕食相逼,她既然不屈服于殿下,殿下把她關着又有何用,不如以此為餌,殺了雍南王,一起永殁皇陵,說不定她還會感激殿下的成全之意呢;再則,殿下既能對連姑娘有所交待又能鏟除南部反叛勢力,何樂而不為?”

廿桀的手微頓,陷入了半晌的沉默,聲音低沉,“我考慮考慮。”

一日之後,绮麗宮偏殿。

“太子殿下今日帶來這麽多吃的,難道是殿下相通了,要殺掉我來做最後的踐行麽?”陌拟的臉蒼白,唇色也暗淡失了血色,無力地調侃道。

廿桀扶着她坐起,坐在她身旁,紫色的眸子光華流轉,望着這張美麗又蒼白的面孔,半晌才微微一嘆。

他轉頭在面前的幾上盛了各種各樣禦膳房精致的食物,放在她的面前,“你可知道本宮一直以來認定的正宮妃子是什麽樣?本宮曾對母後、對襄音說,本宮将來的妃子一定得大方雍容、才貌兼備、率性真實,本宮一直在想會不會我要求得太高,可在那一天,郢都的大街上,那個女子禦馬馳騁而過,仿佛間,我便認定這女子有那樣的風儀。沒錯,我一直認定的妃子人選,除了你,任何人都不堪勝任。”

陌拟微微一愣,她不曾想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廿桀停了停,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捧過她的臉,袖長的手指在她臉上摩挲,“我承認,我一直喜歡,喜歡你眼底的純粹和狡黠,喜歡你骨子裏的率性,甚至你的傲慢和桀骜,我都很喜歡。可是,就像你在馬背上說的,你先遇上了他。”廿桀的紫眸閃動,勾頭在她唇上落入一吻。

“垂手而不可得的東西,本宮向來奉行的原則就是:毀掉。”他離開她的唇,淡然道。

陌拟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他,沒有驚異,也沒有惱怒,良久才緩緩道:“殿下能夠輕易舍棄的,那就不算真正所愛的。還有,殿下看到了我的率性大方,可是殿下永遠不會知道,我其實也是個任性自私的人。”

廿桀一震,又忽然呵呵朗笑一聲,蒼涼嘆道:“只為那一人任性麽,也對。”

陌拟搖搖頭,“不完全是,是因為殿下一點都不了解我。你只知道我今天這麽雲淡風輕、談笑嫣然,可你不知四年前我冷若冰雪、滿眼仇恨;你只知道我出自侯門、享盡富貴,可你不知我長于野外、漂泊落拓;你只知道我率性純粹、鎮定自若,可你不知我有時也自私偏執、膽小恐懼。我們之間差的不是近水樓臺這一步,而是心照不宣。”

廿桀目不轉睛地望着她,“那他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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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或許也不能吧。”陌拟幽幽一嘆,“但是他卻是将我從四年前仇恨的牢籠裏救出來的。太子殿下,你喜歡的堪堪是個想象的人罷了。”

“說得好,也不枉我最終這樣決定了。”廿桀慵懶一笑,邪魅而孤寂,“雖然我還是舍不得,但我會讓路無還領頭送你去。”

“廿桀。”陌拟忽然喚他名字,眼神沉靜如水,“請你好好照顧連翹,她一直很傾慕你,你不要負她。”

廿桀面上的笑僵住,紫眸中的光芒也跟着一滞,“胡說什麽,她只喜歡沈清岑。”

陌拟也一頓,卻忽然搖頭長笑一聲,“原來你竟不知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我也曾警告她不要去接近你,但從小到大,姐妹一場,她眼底的情意,我一看便知。”

“姐妹?”廿桀微微愕然。

“你難道不知道寒霜塵座下有兩名弟子,一喚陌拟,一曰連翹,一個襲承她畢生的功力,一個襲承她畢生的醫術,我便是陌拟。”

廿桀徹底地怔住,淩寒心法?寒霜塵?他怎麽沒想到?

“太子殿下若要殺我,便不要讓她知道。”

剎那間,廿桀心亂如麻。連翹,那個如今如此怕他的女子,原來一直都喜歡着他。驀然間,他仿佛憶起樓中那遙遙的一瞥,憶起湖邊他救她躲避危險的那一刻。

半年過去,原來他一直都沒看懂她的心。他有些恍惚地出了偏殿,又恍惚地進入了她的房間。等到看到那抹綠意時,他才回過神來。

為了不刺激她,這幾日他每次都只在房間外偶爾看她一眼,看到那張如此蒼白的臉時,他還是不可置信,她原來喜歡他。

連翹本來低着頭,忽然看到地上的暗影,和那抹紫色衣衫,不禁吓得驚叫一番,立馬扯過旁邊的被子,躲了起來。

廿桀蒼白無力地苦笑了笑,連翹就真的是喜歡他嗎?可她現在怕極了他。

他走過去,擁住了那團裹住的被子顫抖的人兒,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連翹,連翹,別怕,我答應你,我放了你師姐,真的,我放了她。”

廿桀緩緩拉出她顫抖的手然後安撫着她,慢慢将被子揭下,“我真的放了她,連翹,別怕,我放了她,我答應你,我讓你師姐離開。”

他捧起她微縮的着的頭,輕細溫和,手輕柔地撫着她散開的墨發,“留下來,留在宮裏,我會照顧你的。”

連翹似乎聽懂了他的話,不再那麽驚懼了,雙肩也不再那麽顫抖,可她卻忽然低聲啜泣了起來,淚水濡濕了面前的衣衫。

“不,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不知過了多久,久得他都有些絕望了,她才忽然抱着腿低聲啜泣道。

“外面到處都在戰争,你要去哪兒?”

“我要去找清岑,我要回家。”那抱着腿的女子安靜地道,仿佛在說一個夢一般,輕輕地不忍打破。

廿桀瞳孔一縮,紫色的眸子忽的暗沉,他抓住她的肩,迫她擡頭,“看着我!你清醒清醒!沈清岑死了!他已經死了!”

連翹滿是淚痕的面容上忽然僵了僵,一行淚便從眼底滑落出來,幾近奔潰又蒼白無力地道:“是啊,是死了呢。”

廿桀紫色的眸子一恸,想去攬她,卻頓在了半空中,她已經下了床去,衣衫缭亂一段還曳在地上,步子踉跄地向一邊的柱子走過去。

廿桀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便一個移步,将她從柱子邊上狠狠地拉了回來,近似怒吼道:“你幹什麽?”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和你欠的命,我來抵,我來還,我來還···”連翹兩眼空洞,面色蒼白地重複嗫嚅道。

那一瞬間,廿桀怔怔地看着她,心底只覺一陣沖動閃過,他分不清是悲怆、懊悔、還是憐憫,只是所有的情感都集結在一剎那,如火焰般徹底地爆發出來,他驀地擁過這個已然絕望頹敗如萎落的紅英般的女子,又将她摁在了柱子上,親了下去。

那張芳唇冰涼,幾乎沒有血色,卻仿佛格外甜美,散發着無邊的誘惑,他有些心神不定地進一步攫取。

連翹的整個身子驟然僵硬如鐵,那雙本來暗淡、空洞的眸子忽然變得疑惑和驚詫,然後瞬息萬變,驚異、沉迷、甚至羞憤和黯然,她忽然掙開,“啪”的一巴掌揚在了他臉上,自己則靠在柱子上怔怔出神,身子軟軟地滑坐到了地上。

廿桀整個人驀然清醒,望着她血紅的驚魂甫定的臉頰,他竟怔着後退了一大步,他這是在做什麽?他不可置信地撫了撫胸口。那人兒的眼角忽然就滑下了一滴淚,他看在眼裏,卻不知道說什麽。

他想抱她起來,但四肢卻如上了鐵索一般僵硬,再不能上前一步。

“你好生休息。”廿桀丢下了句話,便恍惚地向外走了出去。

他怎麽會這樣?他為何如此失态?他把她當什麽了?是太壓抑,很久未碰女子了?上次,他對采沩也是。他恍然地走在行廊上,差點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天華。

“殿下,殿下怎麽了?”

“天華,來得正好,你幫我安排晚上的侍寝的事吧。”廿桀抓住他的肩膀恍然一提,然後看着天華疑惑的目光才醒了醒神道,“對了,事情可辦好了。”

天華略微覺得驚奇,恭謹道:“信已送出去,路無還也帶着人去了。殿下方才說侍寝的事···可是要找以前的那些女子,還是···”

廿桀一頓,蹙了蹙眉,煩亂道:“以前的吧,你告訴小德子一聲就行,不必親自管。還有,找人看好連翹,別讓她做傻事,本宮先去禦書房商議戰事。”

天華蹙了蹙眉,看着那抹紫色略顯慌亂的身影,似乎微微思索,半晌才收回目光,嘆了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他忠心追随的太子殿下決不能敗于一個女子手中,所以他勸攸泉放棄無益的桑采沩,可怎知原來殿下的心恐怕早已深陷于另一女子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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