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滿身風雪載情歸
剛剛恢複安穩卻又陷入戰争恐懼的舒城，人心紊亂。
白牧雪看着手中的信，不禁深深地皺了皺眉，“所以，你要去？”
對面攸泉的墨眸幽邃而明亮，未回答，但神色已然堅決。
白牧雪放下手中的信，按在了他的肩頭，沒有勸他，反而揚了揚唇，“這麽多年來，你總算找到了一個比較真實的寄托。”
攸泉一震，望了望他，緩緩啓唇道：“這四方軍隊全托付于你，若我此次不能回來，抑或是···她一人回來，屆時要如何決定，是降是戰也全憑于你。”
白牧雪雪亮的眸子恍然一動，“我讓清風他們陪你去，你快去快回。”
這一天，郢都遲遲地飄起了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簌簌不止。
街上行人也漸少，街道上也依稀白雪皚皚。幾匹馬從郢都大街行過，留下一些深深淺淺的淩亂的蹄印。馬上幾乎都是幾個玄墨色的身影，戴着垂有黑紗的鬥笠，乍一看，像是些簡單的江湖人士，可若觀察仔細，年便能發現那為首的人雖面附輕紗，可面容輪廓甚是溫和清雅，腰間還配有一只白色價值不菲的玉笛，衣襟之處，更有銀線作繡，蘭蓮紋路精致秀美，外罩一層狐裘，顏色純白與落雪相溶。
他們一言不發地向着西面秀麗的大山而去。
郢洲的皇陵，大大小小都在這西邊英山裏，英山下，也皆有重兵把守。所以，自古，人們迫于皇威，從來不敢私闖英山，小盜賊闖不過重重圍兵，厲害的盜賊就算闖進了英山，也會被官兵找出或者斃于皇陵裏的機關。
陌拟自從看到英山的那一刻，她便暗自揣度出了廿桀的一些用意，還好她剛才沒有心急使出自己身體裏已經恢複的三成功力逃走。
雖然她絕食表面上是像暗通攸泉，其實她不過是想知道每天廿桀給她下的藥到底是放在了哪裏，借貓她便輕易地測了出來，每日午膳後的茶水有問題，所以昨日她佯裝之下短暫支開女史倒掉了茶水，今日她的功力才能恢複一點兒。
廿桀布了這麽一盤棋，她只希望那人不要來，或者要十拿九穩地前來。
陌拟看着漫天的飛雪落在自己的身上，融化浸入緋紅色的外衣裏，臉頰上也漸漸覺得冰涼刺骨，她被縛于一處皇陵前的華表上，身後的皇陵之門敞開着，裏面深不可測。她不禁環視了一眼身旁的路無還及其他的人，都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
大雪很快就封掉了小路，空曠的地上也變成一片雪白，陌拟的肩上也存有少量的積雪，她的手有些僵冷。
雪就這樣一直下着，直到暮色合上，才停了下來，上弦彎月初露，銀白的大地泛着銀光，照得四下明亮如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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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拟渾身已然僵硬，可她又不能輕易地動。
“若過子時，他還未趕到，這場游戲便結束了。弦月下沉之時，便是你的死期。”路無還望着陌拟淡淡道。
陌拟的手緊了緊，掌中剛旋起了一分功力，便見到月色下有一人忽的渡落到前面的雪地裏，身旁還立着四人，手中劍光微閃。
陣陣的寒風中，她雖然看不清那黑紗下的面容，但她能夠确定那便是他。笠上落了些白雪，狐裘上也被打濕團作一處，連錦靴也已經被白雪潤濕，端的是滿身風雪，遍歷塵沙。
“果然還是來了。”路無還冷笑一聲，邊上身披鶴氅的人皆抽劍而出，青光赫赫。
“幾次被你和廿桀作弄，我也郁悶得很，今日便是以牙還牙的時候。師兄。”黑紗下那人泰然玩味的聲音，清越繞耳，“啊，這樣叫着果真別扭。”
“住口！師父才沒有你這樣的徒弟！！”路無還明顯一怒，但也未輕舉妄動，只是一刀劃了陌拟身上的繩子，單手拽起了她，“這個女人，你有本事便來取。”
路無還使了一個眼色，邊上那一排的人便揚劍，躍了過去。
攸泉身後的清風、明月、滄浪、霏雨便已然持劍迎面而上，一時刀劍聲铮铮作響，地上的雪被他們的動作帶起，一時間，仿佛又雨雪紛紛。
面紗下那雙眸子微微閃爍，他一個騰步，便已經渡過了那一群暗衛向着路無還擊去，白色無瑕的玉笛仿佛鋒利的寶劍般，淩厲破空而來。
路無還似未料到他這般驚人的敏捷速度，一個長音吹過，便如一柄彎刀禦風擊來，卻被攸泉給破開。
“你的速度向來比我快，音調和內力的節奏契合得也完美至極，可惜啊，這麽多年，師兄的內力還是沒什麽長進。”面紗下那人悠然道。
路無還瞳孔一縮，掌中幻化一成功力，如一卷海浪向攸泉阻了過來，攸泉攜了玉笛，手腕一轉，一排風刃便将其一一化去，人也已騰至他的身前。
路無還扣了陌拟的手，忽然後退至皇陵門邊，森然一笑，轉了轉門旁邊的獅頭，一掌想将陌拟推入門內。
然而他卻發現另一手忽然被反力扣住，反被陌拟拉入了門中。
皇陵的門在獅頭微微轉動之後，裏面便轟轟作響，那重千斤的石門緩緩下落。
“你！”路無還有些驚愕，無暇思索，另一手已經運滿功力，向陌拟擊去，這時一個人影竄了進來，白色的玉笛抵在他的臂上，骨骼咔嚓一響，那功力便已然擊散。攸泉便霎時拉過陌拟，向門外奔去，而路無還得空的另一手卻快入閃電，摸出腰間的短劍信手而出。
門眼看就要落下，攸泉已然無法顧及，便一掌推了陌拟而出，身子卻忽然一頓。陌拟有些驚詫，在那一瞬間，她反身立即抓住了他的半截衣袖，用盡全力地一帶。
皇陵石門“轟”地合上，門外，兩人躺在地上，攸泉的掉落的鬥笠半截被壓在了門內。陌拟看了看旁邊顯然還在的人，心間才一松，便喜悅地環住了他，卻摸到她背部有些濕潤和粘稠。
攸泉背部有些僵硬，他看了看平安的她，緩緩拉過她的手，站起身。
遠處，清風四人剛好将最後一人擊倒，便迎了過來，“公子，你受傷了。”
攸泉捏了捏陌拟的手，“我沒事，明月、滄浪、霏雨，你們三個護着她，我們得連夜離開郢都。”廿桀的天羅地網，恐怕不會那麽容易放過他們。
“是。”
蒼茫的夜色下，六人朝英山之外奔去。
五匹飛奔的快馬，如離弦之箭，向郢都之外奔去。馬蹄陣陣，只是他們的身後也有一陣快馬噠噠的聲響。
“不好，前面各處樓上有弓箭手。”旁邊馬上的霏雨忽然道。
攸泉墨眸一閃，迅聲道：“右轉，穿過那條小巷！再往回走！”
幾匹馬便調轉了方向，一路馳騁，直到奔馳到一處比較荒蕪的地方，那裏有一座幾近荒廢府邸，攸泉勒馬而下。接過旁邊的陌拟，他望向那座宅子，“只有這一條退路了。”
等到清風、明月四人都下了來，他便讓他們趕走了馬匹。馬蹄聲噠噠地遠去。
陌拟望了望這座廢棄的殘樓，似有所悟，便已被那人牽着進了屋去，只是與此同時，似乎已聽到外面蹄聲陣陣而過。
荒廢的院子中枯草上覆了層層的白雪，就在一角落裏卻有一口枯丼。
“下去。”
攸泉摟了陌拟跳入了枯井中，井中一片黑暗，跳下的明月，則拿了一顆璀璨的夜明珠，霎時裏面便才清楚了些，當下幾人便沿着暗道，連夜不停地向外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到幾人都有些氣喘籲籲的時候，才終于從一個山洞中走出來。
月色下，山洞外面卻有幾個人守着幾匹快馬，陌拟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攸泉的面色有些蒼白，紅唇的顏色也變得粉淡，後背上白色的厚狐裘也染成了鮮紅，臉上一直熱汗不斷。陌拟擔憂地看了看他，用緋紅色的衣衫給他擦了擦，“你沒事吧？”
攸泉對她淺淺地勾了勾唇，拉過她一躍騎上快馬，吐了一口氣，輕輕道：“走吧，回家。”
陌拟靠在他懷中，颠簸的馬背，四周呼嘯而過的寒風，一切的一切，都停駐在她的心頭，這個如此奔波的漫漫長夜卻成了她心中無法淡去的溫暖。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