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兩處傷心意未平

幾日後,已近晌午,陌拟還貪睡在床上,便聽到門外有些哄鬧。自從知道小腹裏有個小人兒之後,她便不敢再在夜間睡在竹床上,所以便搬到苑內的一間房中。

這間房子并不大,但采光好,一眼望出去,還可以看見山間小道和窗邊的鮮花,她一眼便看上了。活了二十一年,也總算知道了平凡人的艱辛和閑趣。

她起身透過窗看去,原來林間小道上來了幾個人,令她怔了怔,“清禾?”

沈清禾看到她時,眸子也是一愣,但随即便淡淡地笑了笑。她的身後是她的丫鬟和一個腳夫。

“早知道郡主要來,我便遣人去接你便好了。這裏山路難行,郡主肯定沒少吃苦頭吧?”

“沒有,是我自己冒昧來訪,我也不知采沩也在,所以···啊!”沈清禾的腳滑了滑。

“小姐!沒事吧?”

白牧雪便走下小道,微微伸手扶了扶她,然後便親自地牽她走過了曲折的小路,進入了閑琴苑。

陌拟倚在窗頭,忽然笑了笑。

正好門口的丫鬟端進來一些洗漱的水,“玉竹!午飯可準備了?今日多加些菜吧。”

“好的,姑娘。”

陌拟打了個哈欠,才緩緩從房裏踱出來,“清禾來得正巧,我已準備讓廚子多加幾個菜呢。”

清禾有些拘謹地一笑,“清禾叨擾了。”

陌拟眸中一閃,便沒再多說什麽。

“哪裏,我這閑琴苑倒是蓬荜生輝,雖然有些簡陋,但還是能住人的,郡主也在這兒多玩幾日吧,阿桃,你先帶小玉姑娘去放放行李,安排一下房間吧。”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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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清禾來了,剛好你多個伴了。”白牧雪望着陌拟笑道。

“是啊。”陌拟啓了啓唇,看了看沈清禾,“我還以為你會進宮了,倒不想你也來這兒了。”

“我也以為,你會做這母儀天下的人,可是他卻···沒想到你也在這兒。”

那一刻,兩個女子忽然相視一笑。

午膳後,陌拟一如常态,卧在竹床上,慢悠悠地吃着些水果,時不時地瞧瞧水塘邊上的那兩人,但見他們時常說說笑笑,卻是隔得遠遠的。

“小豆芽,你看多般配的兩人,可惜了是不是?”陌拟撫了撫腹際,低低道。忽然她的眸子一閃,手中的剩餘的水果忽然悠閑抛出。

水塘忽然砸起一片水珠,岸邊上的白牧雪眼明身快,便拉過一旁的沈清禾到跟前,撐起了衣衫擋了擋濺起的水珠。

沈清禾看着突至眼前的人愣了愣,面上瞬間漫起紅潮,眸子閃爍不斷,“多··多謝西王。”

白牧雪禮貌地笑了笑,便扶她站穩了。

“呀,我丢錯了方向。”陌拟坐起身子作驚訝道,然後便對着白牧雪眨了眨眼。

白牧雪看着她的樣子微微一愣,便無奈地勾勾唇,向着她走去。“別做這種惡作劇了,還有,你近來千萬不能用淩寒心法。那種寒性,你現在是承受不了的。”

陌拟點了點頭,但眼底卻也有些無奈,心裏有些幹笑道:“小豆芽,他居然沒領會她的意思,現在倒好,有些弄巧成拙了。”

“我再給你把把脈。”白牧雪的手探在她的手腕上,“脈象平滑了幾多,我已吩咐丫鬟給你熬了些安胎藥,記得一定要每天按時喝。”

陌拟苦不堪言,“每天都喝,我不要。”

“別任性,你··一定得喝。”白牧雪凝眉嚴肅道,“你受淩寒心法侵蝕,宮寒很嚴重,萬一不慎,胎兒保不住,更有甚者,日後分娩會很危險。”

陌拟愣了愣,便靜靜地躺下,眸子含淚,低低的聲音有些無力,“我恨他。”

倒是身後的沈清禾聽着他們的話有些驚訝,“采沩,你··這是真的?”

白牧雪給她掖了掖被角,沉吟道:“還是告訴他吧。”

“不許!!”陌拟忽然拉住他的衣襟,“你不要告訴他!否則我即可離去。”

“你這又是何苦?”白牧雪嘆了嘆。

清禾站在一旁,她其實本來還想道喜的,但看着這樣也不知道再說些什麽,便沿着小塘邊上,落寞地向苑裏而去。

于此同時,孤寂的深宮高牆中,禦書房裏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陛下,您身體本來就不好,多歇息吧。”新提拔來的內侍總管叫劉德,年紀較大,做事也利落。

雍南靠在椅上,眸子半阖,順了順口氣,“你去宣禦林軍左統領前來,然後再宣右統領來。記住,單獨宣見。”

“是,奴才遵命。”

“咳咳咳”雍南又連續咳嗽了幾聲,蒼白的面孔仿佛失盡了血色,他望着頭頂上,嘆了嘆氣。基本上,一切的工作便已經安排好了呢,除了沙隅沒有收複,這江山已經步入了正軌,似乎真的都安排好了,可是那又能怎麽樣呢?

“陛下。”秦語戍一身銀色,走至跟前便想行禮。

“形式功夫就免了,哪有什麽萬歲,不過妄言罷了。”雍南揮了揮手,讓他免禮。“召你來,只是問問你,你會對我忠心的吧?”

秦語戍微微一震,他不明白他為何如此問,便有些惶恐地跪下答道:“語戍今世只尊皇上為主。”

“錯!你現在要尊的是天子,是郢洲的天子。無論是誰,只要坐在這皇位上,必然是要帶領郢洲的人,你要尊他,護他,而不只是我,不單是荀雍南!”

秦語戍怔了怔,“陛下,您··”

“日後,朕若是死在誰的手上,他若賢德,無論是誰,皆可輔佐。朕單單給你一道金牌,這道金牌,為防大亂,你要用來輔佐新主,震懾宮廷,若不能找到能者,就算迎回北方的廿桀也可,此事不可宣洩,你可明白?”雍南從一旁拿出一枚明黃色的金牌。

秦語戍整個身子一僵,不由驚懼道:“陛下怎能說出如此不吉利的話來?”

“別讓朕再說一遍,千萬記住朕的話,把這個拿去,便下去吧。”

秦語戍遲疑地上前領過東西,不敢再多言,只能領了東西,驚魂未定地退出了禦書房。卻在門口處遇到了緩緩而來的東野容,他的眉頭一皺,難道陛下就是指的他嗎?他的面色忽如寒鐵一般,本來兩人都相處不善,如今更是深深地厭惡。

東野容更是看都沒看他,便徑直進入了禦書房。

“你今日的臉色不是很好,有事便快吩咐吧。”東野容不跪拜,也絲毫不客氣地道。

雍南勾了勾唇,“我且問你,你的劍術修得如何了?”

“勉強過得去。”

“除了劍術之外的東西,想必東野轶那老家夥應該也沒少教你吧?”

“不準你辱罵我爹!”東野容面容一沉,劍柄一振,長劍便如光一般射了出去,直直地插在雍南肩上不遠處。

“劍術的确是長進不少。可是,你要知道,手中的劍只能奪人性命,不能俘獲人心。這天下如此之大,當一個皇帝卻必然要考慮民心,臣心甚至連妃嫔的心也要握準。這世間也不只有私仇,更有天下人的大仇。”雍南雙指緩緩拔出了那把劍,微微一擲,劍便原封不動地收回到東野容的劍裏。

“你絮絮叨叨這麽多,到底要說什麽?”東野容的眸子閃了閃,忽然道。

“一個月後,我會和你來個公平正式的比試,所以你報仇的機會也便來了。”雍南倚靠在龍椅上,笑容有些淺淡,“但我要給你講個故事。”

“我為什麽要聽?”

“可能會讓你成功地擊敗我。”

東野容狐疑地看向他,“你說。”

“以前有一個一意孤行的劍客,自認為武功絕倫,便經常找人挑戰,所以也便結下了諸多的仇家。仇家當中便有一個少俠,他修了戰書定了時間,想要将那劍客打敗,為父親報仇。可有一日,他提前見到了這名劍客,他當時正在野地裏和另一個人對戰,他武功十分高強,不出幾招,便把那人給殺了,留下那一家子仇怨地看着他,你猜那少俠是當時沖過去了還是等到決戰那日再去的呢。”

東野容愣了愣,一時答不上來,他慢慢分析道:“若當時沖過去肯定沒有準備好,而決戰的機會肯定大些。”

“你錯了,犯了思考上的毛病。那個少俠當時沖了過去,那一次,他傷了劍客兩刀,而後來在正式比試時卻一刀未傷他,反而被殺死。”

東野容有些愕然,“為何?”

“身臨其境地想象一下便知道了。當時少年看到他又殘害了一個父親肯定怒極,必會剛勇,而那劍客敗了一人肯定疲累加上殺了人必定也心不在焉吧,所以他不在最佳狀态,少俠可以傷到他,但到了決戰場,劍客多年決戰,狀态又佳,他不會容人傷他分毫。”

“你是說我在決戰的時候不能打敗你麽?”東野容的眸子轉了轉,看着他問。

“不,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是戰場。所以這一個月內,如果你沒有把握任何機會殺了我,那麽你就得死!看看誰能活到最後吧!”

“好,我一定會打敗你,死活就不論了,反正你若死了,我也肯定活不了。”

“朕等着。”

年輕的帝王坐在那龍椅之上,看着緩緩而去的少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只是眸子中卻流露出點點悲哀之色。

看着窗外的日光一寸寸的移動,他便仿佛看見了生命在一寸寸的流逝。他還有多少個心願未了,算到頭,似乎數不勝數,似乎又屈指可數。

那遠在西山的人兒可還好?抑或是跟着牧雪會活得很安心快活。所以到最後,牽挂真的是一點也不剩了麽?

也好,這樣,便可以安心了。徹底的安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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