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鬥轉狂刀刺心笑

一個月內。三十天,有多少的機會啊。當他步入書房無人的時候,當他去往大殿議事的路上,甚至當他夜寝的時候,每一個時間沖過去或許都能趁他不注意便殺死他,以報家破人亡之仇。可是··如果這樣,那他等待了這麽多時日,跟着他日日學劍,又是為了什麽?況且,殺了他,這個天下是不是又會陷入大亂呢?東野容有些遲疑起來。

第一天,他在他的身側護衛的時候,他便死死地盯着他,可是那只握劍的手卻遲遲動不了,他想等明日吧,可是到了第二日,他也還是這般。第三日、四日還是如此。

既然這樣,那便等到決戰之時吧。他告誡自己這幾日一定要勤加練劍,等待那個公平的時刻。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終生都沒等到這個機會。而他,是親自毀滅這個機會的人。

第七日的時候,發生了件大事。向來賢明的皇帝在早朝上卻突然提出要修一條官道,從郢都直通西山甚至西域各地。此事提出,舉朝震驚。郢都自西山更是幾千裏之遙,四海剛剛平定,便大肆鋪建。連丞相喬臨也上奏說可以暫緩幾年再修建。然而新帝暴怒,将丞相削了職位,全家收入牢中,更是嚴加苛責,刑罰兼施,牢獄中更是哀聲連天。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人人皆為丞相叫屈,認為新帝耽于權力,而濫用職權,自此造成一門慘案。更甚者,後宮之中,諸妃嫔也都被先後賜死。

所以越來越多的流言蜚語自此傳至五湖四海,也越傳越難堪。

禦書房內,新帝的身影有些單薄,布滿章紋的冕服也顯得有些晦暗。房外有諸多的步履聲,可他只是合着眼眸,充耳不聞,只是淡淡道:“讓他們都回去!!否則朕也砍了他們的腦袋。”

劉德不敢說什麽,便只好退去,讓外面觐見的大臣回去了。

而外面本來就快安靜的時候,卻突然傳來一陣吵鬧聲和刀劍的聲音,東野容持劍闖了進來,臉上帶着愠色,“你為何這麽做?!!”

新帝眸子微微張了開,凝視着那一身藍衣的少年,今日褪去了官服,唇角彎了彎,這一日終于到了麽?“哪有那多為何?君命如山,天子的話豈是他們可抵牾的。”

“你!!你快放了丞相一家,否則··”少年的瞳孔一縮,握着劍的手也忽然緊了緊。

“放?可惜了,朕已經讓人押着他們赴往南池了。”

那一刻,少年臉上驟然繃緊,眸中有些崩潰,“我殺了你!!”他手中的長劍便忽然震起,如一道霓虹徑直貫向那椅上泰然自處的人。

那人的手輕輕一擡,手中仿佛攜着一股氣,少年眸子一閃,一掌擊在劍尾。長劍更帶了氣勢,通體的寒光,直射向那人的胸口,然而直至劍尖沒入那人的冕服中時,少年才不可置信地驚懼地看着那人,“為··為什麽?”

他的手中根本就沒有運功力,霎時,少年的手忽然拽住劍柄收回來,卻被那人反手握了住,直推向胸中,少年驚駭地叫了一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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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徒手握住了劍身,盡管手心被割出傷口,點點的鮮血自手心中蜿蜒地落了下來,在桌上開出點點血花,劍尖還是沒入了那人骨肉一寸。

少年遙遙頭搖晃地倒退了兩三步,他驚恐地看着自己兩道深深傷痕的雙手,仿佛看到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東西,有些顫抖,原來他根本就殺不了他,他根本就下不了手。那一瞬間心中多日的信念也仿佛頃刻崩塌。他驚顫地一路奔出了禦書房。

初夏的林間,清涼舒爽。

陌拟剛喝下一碗藥,在竹床上打個盹兒,便聽到有腳步聲急促地傳了過來,她睜了睜眸子,一轉頭,便看到白牧雪有些焦慮地從山下回來。

“你怎麽了?”她望着他,面色也有些緊張,她從未瞧見他這樣過。

“采沩,你聽我說··”白牧雪握住了她的雙手,疑慮地道,“我擔心雍南在策劃一些可怕的事情。”

“什麽意思?”陌拟定定地望着他。

“他前幾日上朝時,陡然提出要修一條管道直通西山,致使群臣反對。”

陌拟怔了怔,僵硬地笑了笑,搖了搖手,“這··他或許随口提提罷了,你也相信?”

白牧雪搖搖頭,遲疑了一下,才緩緩說出原委,“師父臨死前告訴雍南,說他雖然将他病暫時治好,但先胎受損,五腑漸衰,就算渡得雙十也待不過二五,轉得天運也逆不過天命,他說他不信命,我一直也以為他不信,可是··現在,他在宮中,明明可以安然高卧,現在卻毅然四處樹敵,我真怕他在絕望後做出些無法挽回的事情。”

手中一空,陌拟已經翻身而起,面色如鐵,呆立了大半晌,似乎理清了一些事情,轉了幾個圈兒有些語無倫次,“你··你快告訴他!我··我和小豆芽要見他,在··在忘憂峰好了,你快告訴他,你快告訴他··”

說罷,她便向山下奔了去,白色的衣袂飄然若雪。

白牧雪有些擔心,便朝着那抹身影提醒道:“小心腹中胎兒!”

然而那身影早已快速地消失在小道上,只餘下自己的一陣陣回音。

“玉竹!!快拿紙墨來!”

兜兜轉轉,當年深交在那裏,決絕也在那裏,如今她也只能說在那裏和他重逢,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起點,但日子卻已然回不去,就像當年在花海裏相攜,如今還能麽?

忘憂峰幾度被闖,昔日的陣法和祥和也被破壞殆盡。然而她會在那裏等他,等他們心頭各自給予的答案。

陌拟剛走餘日後。

“公子,你這是要去哪裏?”剛從門中出來的沈清禾看到那抹向山下而去的身影忽然問。

“我有事,郡主在這裏多住些日子,辦完事,我便回來。”牧雪望着她淡淡一笑,然後便消失在竹林之中。

清禾嘆了嘆,便未說什麽,轉身對屋中的小玉道:“小玉,收拾收拾東西,我們去西山之後游覽一番吧。”

“啊?不等白公子麽?不是約好的麽?”

“一人難合兩人約,他有他的衷腸,我也不能強求。”只是,那一刻,這個溫柔的女子面容上還是劃過一絲苦澀的笑。

東野容沖出了皇宮,在當天,也下起了一場大雨,街上的人都奔回家去,可他卻在郢都的大街上整整跪了一天一夜,衣衫濕透,也恍然不覺。

他漠然地摸出懷中的信,父親最後的信,然而現在卻被雨水濕透,字跡模糊。

“等你覺得你有資格的時候,你再拆開來看。”

他忽然黑暗的天空一聲長笑,都不能手刃仇人的人,有何資格?信已濕透,他忽然将它撕成了碎片,散落的紙屑撒得到處都是。

他的臉上到處都是水滴,淚水和雨水混為一處,都是鹹鹹的。家仇不得報,他活着又有何意思。

但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忽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把青色的雨傘落在他的頭上。

“要麽死,要麽我替你報仇。”那人聲音有些冷滞,激得他渾身一顫。

“你是誰?”東野容看着面前蒙着面巾的青衣男子,同樣冷聲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新帝無德,群臣惶恐不安,他若是再掌朝,不知會有多少人受到殺害,那還是你願意追随的人嗎?”

東野容一震,眸子灰暗了下去,他活下來的唯一目的便是報仇,可是他卻親自握住了刺入他胸口的劍,是啊,就算他跟他正式較量,或許最後他還是下不了手。那個人一手□□他,形同半個師父。

可是,以前那般意氣風發的人,如今為何成了這樣,唯權力而俯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少年不懂,心頭也升起一抹苦楚。

一陣涼風貫來,他的拳頭忽然握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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