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寒食清明雨紛紛

新綠如織,很快便到了仲暮春交替的時節。

人間細雨紛紛,草木蔥茏。一駕馬車馳過,濺起道上一灘泥水。

“寧兒,清禾,我們到了。”白牧雪望了望那山頭,放下簾子忽然道。

沈清禾拿出兩把雨傘,長寧沒有接,“義母,我不用。”說完便快速的下了車去。

“夫君拿着吧,可不要讓他淋壞了身子。”沈清禾将雨傘塞到他手中,有些擔憂道。

“嗯。”白牧雪握了握她的手,睨了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溫柔細致地囑咐:“讓你好生在府裏歇着你不要,山上滑,你可萬萬不能上去了,好好待在這裏。小玉,好好照顧夫人。”

“好。”一旁的小玉幹脆地點了點頭。

“大人上去吧,我會在下面照看好夫人的。”車外,帶着蓑衣鬥笠的秦語戍的聲音蒼勁有力。

白牧雪這才放心地和荀長寧登上山去,細雨紛揚,兩人面容卻十分沉重,白牧雪支了傘,打在兩人的身上,但衣襟上還是被細雨染濕。

那座石碑越來越清晰,也顯得越來越巨大,“風華”二字刻的十分遒勁和用心,那兩人應該就是在此寂滅的吧,難得有人會惦念并安置好他們的骸骨,刻下這座石碑。

從收到那封信時,他便知道采沩的決定了,所以他立即派人四處查探,聽說了風華碑後,就猜到了幾分,所以此次,便帶着長寧趁着寒食清明,來拜祭拜祭。

淅淅瀝瀝的雨絲中,白牧雪悵然望去,那光滑的巨石上也淌着些雨水,甚至長了些青苔,巨石下是滿地的絕生花,雖然沒怎麽開花,卻郁郁蔥蔥,凝成一片翠色,沾染上晶瑩的雨水。碑前卻有兩大簇五彩缤紛的鮮花放置着,雖沒有殘香火燭,但他知道有人來過,還不止一人。

白牧雪向四周望了望,卻見山洞邊上造了間小廬,門邊一個挺拔的藍色身影也正望着他們。

原來是他,白牧雪心下明了,恩情仇怨,百轉千回,那兩人得了安靜的宿栖之地,也全靠他在此造碑和守墓,白牧雪微微朝他點了點頭。

兩人都走近了,長寧才伸手輕觸了觸那濕潤的石碑,望向腳下青色的草地,遲疑又哽咽地問:“義父,他們···在下邊麽?”

他們,可還孤冷?可還知道有人來看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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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牧雪拍了拍他的肩,沉默着沒有回答,神色蒼郁地如同碧水,恐怕再經一句點撥,從容便會散去,悲傷就立即流瀉。

長寧擡頭,眼中盡是淚水,“是麽?”

白牧雪看着那雙墨色哀戚的眼睛和那張相似的臉頰,身子震了震,一伸手便攬住了他,自己也不禁潸然落淚。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昔日的歡聚,今日的生離死別,他自诩也早已看透了,可是看着面前的襲承了那兩人血脈的孩子,那樣相似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悲從中來,淚染泥塵,那是他曾經親近的人啊。

“我們不是先到者呢。”長寧看着旁邊的鮮花,擦了擦淚道。

“嗯。”未免讓那些盜墓賊起歹心,來的人都未燒香點燭,只是摘來了鮮花。

那兩簇鮮花,五彩缤紛,都體現了來人的心意,其中一簇包含了所有顏色的花朵,紅如薔薇、牡丹,黃如迎春、棣棠,白如丁香、玉蘭,紫如紫堇、瑞香,藍如鳶尾,五色之花,象征缤紛多彩和幸福;另外一簇,顏色雖不似方才缤紛豔麗,但卻集合了特殊的花,含笑、深山含笑、闊瓣含笑以及笑靥花,無不體現着一個“笑”字。兩方能把如此多種的花集齊了,看來也是頗費心思。

“義父可猜出是誰送的?”長寧微微疑惑地問。

“不敢确定。”白牧雪收了收眼淚道。

“荀廿桀和雲大哥曾先後來過,花是他們留下的。”身後,藍衣的東野容緩緩地走近,垂着頭道,他已不是昔日的少年,如今一身傲然之姿,青年風骨,但卻絲毫未忘記當年那些奮進的日子和令他如此的人。

“那就是了,有人那麽惦念着,他倆該是很欣慰了。”不知澤只來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情,若是雍南知道他回來了,他應該會很高興吧。廿桀呢,是否帶來了連翹,那樣,采沩也該無憾了吧。一時間,思緒飄揚萬裏,将前景貫入了今日,真的是物是人非,恐怕今日來此的人,心中都無限愁苦。

或許,先走一刻,未必不是幸福,即使先成白骨,卻在未亡人的腦中活着。

“你是誰?”長寧微微詫異,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東野容微微一震,看了看那個餘有故人形姿的身影,便又漠然轉了身而去,“無名氏。”你的殺父仇人呀,心底微嘆,卻再不願提及,因為那人不會願意看到那樣。有些孤寂的身影淡淡地融在了江山煙雨裏,等他在此守滿一年,他會徹底抛開過往,去過自己的人生。

白牧雪收了收目光,拉了拉長寧,“他們來時都有送花,你我不送,豈不是不合禮數?”

“那我就讓此山人跡永絕,鮮花久開不敗,來陪父皇母後。”那一刻,荀長寧一字一句,剛毅又堅韌。

白牧雪撫了撫他的頭,靜靜地凝視着那座風華碑,久久不言。

“夫人,外面下雨呢,你就待在車裏吧。”小玉拉她重新坐下。

清禾無奈,掀了掀車簾,望着那山上的石碑,心中頓生萬千感慨。以前,見着采沩,看着她被自己心頭之人一個又一個珍愛着,她曾多麽羨慕啊。

事到如今,想到他們永殁地底,她才覺得那樣的濃烈的愛對她來說并不真實,歲月的靜流中,她習慣了夜深人靜有人為她披衣,習慣了膝下女兒承歡,習慣了和一個伴侶靜靜地看韶華變遷。

但有時,夜間醒來,她又有些羨慕他們,只覺得自己這一生平淡安穩不見浪頭地過了,相敬如賓是好事,卻不曾風風烈烈地深愛。不過,有着孩子、夫君的牽絆,她又想,平淡地活着也是幸福。

采沩和雍南,他們矗立成豐碑,還能感受到彼此嗎?愛過,就徹底無悔了麽?

她不願再思考,便放下了簾子。牧雪這一去,怕是又要勾起無限的傷心事,她知道他的心頭始終也未曾徹底地放下那個女子,想到此,她便微微嘆了嘆。

天緩緩暗下的時候,白牧雪和長寧才返回車中,回來時,身體有孕的清禾已經倚在邊上睡了去,不知夢到了些什麽,眼角處也挂了一滴淚。

白牧雪将她身上微微滑下的毯子抽了抽,覆得緊了些,又輕輕地摟過她讓她枕在自己的身上。

長寧擠了擠眼,偷偷地輕笑了笑。馬車便緩緩地調轉方向,向原路返回。

幾日之後,天才漸漸地有些晴朗,蔚藍如洗。

忘憂峰暗中卻調來了些人,也種了些四季開放的花朵,風華碑的下面,擺放了四盆還未開放的絕生花,那便是采沩曾經提到的培育出的特別的品種,如今全聚齊了。她母親親自培育的,她親手種下的至情之花,單朵獨枝代表自身,大小并莖為子母,并蒂相纏為鹣鲽,三枝合莖為手足,她很想知道,這一生她生命裏到底會擁有幾株花,會結幾次善果。

事到如今,雖都無甚善果,但如今四株花草聚齊将在這裏伴他們永世長眠。雖然逝去,但她會活在生的人心中;母子連心,長寧會永遠愛她;死生契闊,雍南與她也不再分開;廿桀、澤只、連翹都會思念着她。

這些花會頑強地在她的墳頭幾度綻放,傾吐芬芳,訴說傳奇。

作者有話要說: 青春韶華正如花朵不過盛放剎那,絕美的青春也當如鮮花般美豔濃烈而易逝,請珍惜好時光。

好多番外,我懶病複發,不太想寫了,有時候腦子一抽,想給雲澤只和東野容甚至是荀長寧另開個文寫個什麽養成、武俠、宮鬥,這是不是有點得不償失,一個系列一應俱全哇··想想也是醉了。。。宮鬥,我心中可沒那麽多的城府情節,估計産出不太可能。至于其他,仔細想想或許還行。

我盡量會把攸泉和陌拟以及無痕閣,天香樓的事會補齊一些,這主架子就暫時搭建到這兒。好感謝在如此多大神淹沒下還有人關注這小說,謝謝陪伴。

還有雖然我也很喜歡廿桀和連翹,但就是不想再寫番外了,讓他們繼續保持神秘吧。。。我會告訴你,他們會出現在別的故事當中麽。。。。

剪舌。

故事簡單,人物好像不是很豐滿,我會補的,我一定會補的,告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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