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給青春一個界
作者:書生本色
晉江VIP完結
當前被收藏數:111 文章積分:17,308,124
【文案】
花兒街,是這個臨海的小鎮中那條蜿蜒的街道,一點也不出名。
凄風苦雨後,整條街,甚至整個小鎮,晦澀的猶如30年代退色的黑白照片。
一色的青石板路,石頭砌成的院落參差不齊,斑斑點點,模糊了過往的影像。
要說遠遠看起來還算景致的話,那就是坡道盡頭,高臺上隐沒的那座孤單的小院。
紅頂灰牆,小院的牆上爬滿了常青藤,半紅半綠,後院一棵高大的榕樹,遮天蔽日,枝葉繁茂,伸展的四肢仿佛想把這座不大的小院攬入懷中,風雨過後更似水墨畫中無意帶過的一筆重彩。
已近午飯時分,家家戶戶的煙囪都相繼冒出了袅袅炊煙。
而此時,隐約從這座孤單的院落裏傳出了異于常日的聲響。正在做飯的鄰裏不禁豎起了耳朵,推開了窗口往外張望着。
內容标簽:花季雨季 青梅竹馬 情有獨鐘
搜索關鍵字:主角:楊一畫,小良子,大米(米少麒),小米(米少麟) ┃ 配角:裴洛書,聶老師,米團,容初曼,老二,老三,老四 ┃ 其它:友情,愛情
私奔吧?
花兒街,是這個臨海的小鎮中那條蜿蜒的街道,一點也不出名。
凄風苦雨後,整條街,甚至整個小鎮,晦澀的猶如30年代退色的黑白照片。
一色的青石板路,石頭砌成的院落參差不齊,斑斑點點,模糊了過往的影像。
要說遠遠看起來還算景致的話,那就是坡道盡頭,高臺上隐沒的那座孤單的小院。
紅頂灰牆,小院的牆上爬滿了常青藤,半紅半綠,後院一棵高大的榕樹,遮天蔽日,枝葉繁茂,伸展的四肢仿佛想把這座不大的小院攬入懷中,風雨過後更似水墨畫中無意帶過的一筆重彩。
已近午飯時分,家家戶戶的煙囪都相繼冒出了袅袅炊煙。
而此時,隐約從這座孤單的院落裏傳出了異于常日的聲響。正在做飯的鄰裏不禁豎起了耳朵,推開了窗口往外張望着。
“我打死你這個小野種,看你還敢撒野,敢拍我家三兒的腦袋,你給我站住!……”
出什麽事了?
街坊四鄰不約而同地關了火,紛紛走出家門,聚到這座常青藤圍繞的小院裏。院內鞋底打屁股,孩子的驚叫呼喊聲,潑婦罵街聲此起彼伏。不明真相的街坊四鄰紛紛伸長了脖子,腦袋越過低矮的石頭院牆,遠遠看去,很讓人誤以為常青藤上結出了葫蘆。
院內,一個50多歲的胖婦,正拎着一只大草鞋,滿院子追人打,被追打的不只一個孩子,只見一個半大小子護着一個紮吊辮子穿藍裙子的小女孩在奔命,身後雞飛狗跳。
院門被插死了。
胖婦身上的贅肉颠着,齊耳枯發飛着。怒目圓睜,氣喘籲籲,瘋狂的跟母夜叉上了岸似的。那架勢恨不得一口把前面的兩個人給吃了都不解恨似的。
兩個孩子疲于奔命,左躲右閃中,胖婦甩起的草鞋底還是時不時地招呼在那個半大男孩的屁股上。
顯然,胖婦要懲罰的不是這個大男孩,而是他前面護着的小姑娘。
可是任她如何努力追打,都打不到她,這個小女孩被身後的大男孩死死護住。
沒兩圈,胖婦體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圍一圈塵煙撲起,她拍着大腿罵了起來。
這兩個驚弓之鳥,發現後面的鞋底子沒呼上來,也放慢了腳步,手抵牆,鞋底跑得燙腳,彎着腰喘着粗氣,眼睛警惕地盯着坐在地上的胖婦,準備随時拔腿逃命。
這時從屋子裏走出一位衣着樸素卻很幹淨的老太太,她拿了個凳子出來,來到捶地唾罵的胖婦身邊,将她扶了起來,輕聲慢語地說:
“她嬸子,我給你賠不是了,孩子小不懂事,你就別跟她一般見識了,看在我們街坊鄰居這麽多年的份上,你消消氣,饒她這一回,我讓她給你賠禮道歉。”
老太太躬着腰,一臉的讨好。顯然,胖婦打的那孩子是她家的人。
她回身招呼着:“一畫,還不快過來給你高嬸賠禮道歉,你這孩子怎麽能拿磚頭拍小三的腦袋呢,多危險啊,也就你高嬸通情達理,不跟你小孩子一般見識。快快快,賠個禮,讓你高嬸好早點回家做飯。”
一畫吓的往大男孩身後躲了躲,這個時候哪敢靠近她,那幸虧是草鞋不是大砍刀,否則小命早沒了。
胖婦不依不饒的:“賠個禮你就為這事情就完了嗎?你去花兒街打聽打聽,誰不認識我高大家的,她黃毛丫頭敢欺負到我頭上來,我今天非扒了她的皮不可,我家的小三兒腦袋給她拍壞了,這輩子我算賴上你們家了。“
“我沒想拍你家小三後腦勺,我想抽他嘴的,誰讓他先罵人,他活該!我就不道歉。”一畫再也忍不住了,她從那個男孩身後伸出小腦袋倔強地喊着。
牆頭外有人在哄笑。
“你這個臭丫頭,還敢還嘴!看我今天能饒了你!”
胖婦說到興起,蹿身拾起草鞋又追了上去,吓的一畫拉着小良子跳起腳來跑,橫豎出不了這個院子,三個人又在這不大的院子裏追打起來。
一時間整個院子塵土飛揚,狂呼亂叫,好不熱鬧。聞聲趕來的街坊鄰居越聚越多,都站在院牆外面圍觀。
一畫跑的上氣不接下去,她覺得自己肺都快要炸開了,可是也不敢停下來喘口氣。腳底一虛一個趔趄沒站穩,摔倒了,腦子嗡的一聲,心想:完了,完了!
後面護着她的大男孩伸手想拉她,被後面追上來的高小三媽一下子撲倒了。
高小三媽是花兒街有名的潑婦,打架的好手,這倆孩子她根本沒放眼裏。她一個縱起,就騎在了這倆孩子的身上,拿起大鞋底死命地抽。
身下的大男孩被打急了,猛地一使勁就把高小三媽給掀翻在地,碩大的身軀砸地上發出很大的聲響,腳上的涼鞋也飛了出去,正好砸在一只逃跑的鴨子腦袋上,鴨子頓時肚皮朝天,跟高小三他媽并排躺倒在地。牆頭外又是一片哄笑聲傳來。
這一個跟頭确實跌的不輕,高小三媽半天才爬起來。嘴巴依然沒停。
“小良子,你這個小兔崽子,一個小啞巴!沒人要的野種,你跟那個死丫頭一路貨色,來路不明的。想在花兒街興風作亂啊,回頭我再找你算帳去,我現在不跟你一個啞巴計較,我罵你也聽不見,你給我滾開,我今天非抽死這個丫頭不可。”
趴在地上的一畫覺得自己全身骨頭都要斷了,疼痛難忍,光小良子的重量還好說,加上高小三他媽的重量,她都快成照片了。
小良子拉起她,回身怒目圓睜看着灰頭土臉的高小三媽。兩只手別在身後護住了一畫,挑釁似的上前挺了挺胸。
高小三他媽被小良子的氣勢吓得倒退了半步。
看來這一跟頭跌的她膽顫了,她悲哀地發現自己老了,威風還在,底氣不足了。她剛領教過半大小夥子的氣力,發氣蠻勁來,自己根本不是對手。
一畫順着小良子的胳膊縫隙看着對峙的高小三媽,吓的直哆嗦。
這是一畫的家,剛才拿凳子出來勸架的就是她的外婆。
一畫今天惹大禍了,捅了花兒街最大的一個馬蜂窩。
高家的後腦勺那可不是誰都能亂拍的,高家不是個善主,這不高小三他媽就找上門來打人了。
一畫和高小三是同學,不同班。
最近高小三也不知道犯了什麽病,每天上學放學,在半路堵截一畫,也不說話,就讒着臉在一畫面前做些猥瑣的動作,一開始一畫也就瞪瞪他,繞道走了。
誰都知道惹不起這個刺頭,只能忍着。
哪知道這孩子越來越猖狂了,竟然發展到在一畫面前把自己的褲子脫一下提一下。一畫怎麽說也是個小姑娘,忍無可忍拿巴掌想抽他。可是一想到高小三他媽那張臉,舉起的巴掌又放下來。
高小三更來勁了,蹭着一畫走,手還不老實,在一畫胸脯前張牙舞爪的,确實也沒實際發生碰觸。但對于小姑娘來說這是很大的羞辱。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一畫終于爆發了。她揮手和高小三厮打在一起,正巧小良子走過來了,他一把揪起高小三,把他扔到路邊凹坑裏去了,拉起一畫就跑。
吃了虧的高小三爬起來就罵,開始只是罵一畫,後來就開始罵小良子,他欺負小良子是啞巴,聽不見也回不了嘴。可是一畫最恨別人欺負啞巴,她的倔強蠻勁上來了,甩開小良子的手,瘋了似地掉頭沖向高小三,高小三見勢不妙,扭頭就跑。一畫彎腰拾起一個磚頭,對準了他後腦勺就是一下子。
……
砸完了高小三,心裏那個痛快啊!
結果,高小三的媽像瘋子一樣沖到外婆家,追打一畫,小良子前來護駕,鬧的滿院子雞飛狗跳的。
這時候,街坊有幾個還算有頭面的人站在院門外當起了和事佬。
“三兒媽,你出出氣就算了,一畫那孩子還小,你就別計較了。
“都是街坊鄰居的,他們祖孫倆過的也不容易,你別逼的太狠,讓人看笑話。”
“三兒的醫藥費讓楊奶奶出,再給你家三兒加點營養費,我看這事就算了吧,大家散了散了。”
一畫聽出其中一個人是她好朋友米團的爸爸袁老師的聲音,心裏一暖。
高小三他媽心有餘悸看着對她瞪眼的小良子,今天這瘋也發了,氣也出了,人也打了。街坊的話也算給了她個臺階下,她便見好就收,但嘴上也不能便宜了他們。
“我高大家的從來都是講理的,要是放別人家,臭丫頭,我今天非要讓你陪上一條命不可。醫藥費營養費外加精神損失費一分不能少,明天給我送家裏來,我今天看鄰裏的面子,不跟你計較,不然他們還說我是欺負你們。”
說着一把甩下草鞋,拎起砸翻鴨子的涼鞋,沖着大門走去,路過小良子身邊還沒忘發洩般地扒拉他一下。
恨恨地說“小啞巴,你給我等着。”
小院門“咣當”被拉開了。高小三媽像一只肥碩的皇帝企鵝,一步一拽地走了。
四鄰一看,好戲結束,也都紛紛散了。
外婆一句話也沒說,走過來伸手想拉躲在小良子身後的一畫。小良子一正身死死擋住,他怕外婆打一畫。
外婆撩起圍裙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幫小良子身上的草葉子撣了撣,心疼地說:“你這傻孩子,你這樣能護到哪一天啊?一畫作錯了事情,讓她吃點苦頭也是應該,你何苦跟着受這份罪呢?一畫出來!你讓他一個沒親沒故的啞巴孩子給你擋鞋底,看看這沒頭沒臉的被打的,快去打盆水來給他洗洗。”
“哦,知道了。”
一畫終于從小良子身後走了出來。腦門也出血了,腿也磕破了,她一瘸一拐地朝廚房走去,抓了條毛巾,從廚房裏端出一盆水來,放在院子裏小凳子上。
小良子看了看她,直接走過去蹲下來,擰了擰毛巾,把一畫拽過來,用毛巾輕輕地把一畫臉上的髒東西擦掉,然後換了個面,一點一點沾幹淨了她額頭傷口上的血跡,還用嘴巴吹了吹。
一畫閉着眼睛,感受着小良子的一舉一動。剛才雖然被追打的如喪家之犬,可她心裏并不害怕,她知道小良子一直在她身後。即使摔倒了,還被高小三媽打了幾鞋底也沒覺得屈辱。
可是被小良子拿毛巾這麽一擦,本來強撐着的心決口了。一畫一下子就剎不住了,因為心裏的委屈憋得太久,頓時如洪水泛濫,起初眼淚還是溢出來的,後來簡直是滂沱大雨般。她就這麽任性地站在小良子的面前,咧着大嘴,暢快地哭着。
小良子手裏拿着毛巾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看着她哭。
…… ……
雨過天晴,風輕雲淡。
海邊,高崖的草地上,小良子坐在一塊岩石上看着前面波濤翻滾的大海出神。身旁,一畫蹲在那裏玩石子。
她站了起來,把手裏的石子一顆一顆地丢到坡下,回首對着小良子喊着。
“你恨他們嗎?”
小良子:【……】
“我們私奔吧?”
小良子:【……】
“反正這條街人都不喜歡我們。”
小良子:【……】
“你為什麽不吭聲,我們怎麽了?憑什麽他們一見到我們就像躲瘟神似的躲着我們?我受夠了,我快憋死了,我跳下去算了,你別拉我!”
一畫需要宣洩,可她也只有在小良子面前可以如此歇斯底裏地胡說八道,其實她這個年齡還不知道私奔是什麽意思,還以為就是去外地待些日子,幸虧小良子聽不見,也說不出。而一畫此刻,不需要別人說什麽,能有個人在身邊就可以了。
一畫作嚎啕狀快步往坡下沖去,一直沉默着的小良子起身一把就把她給揪了回來,她扭着身子故作掙紮。
一畫發現自己的虛張聲勢每次都能吓倒小良子,不禁咯咯地又笑了起來。
哪知道狼來了喊多了,連小羊都不信了。小良子一松手,她帶着笑聲,順着坡直接滾了下去,一腦袋紮海灘淤泥裏,像一棵挺拔的白蘿蔔。
對掐吧?
一畫從很多年前就明白了一件事情,無論流言蜚語多麽難聽,無論心裏多麽憤怒,事實就是事實,她改變不了。于是她放棄了眼淚,選擇了微笑,即便是含着眼淚的微笑。
栽進泥潭裏的一畫,半天也沒有爬上來的意思,她再等小良子伸手呢。
小良子的手抄在褲兜裏站崖上看風景,寧靜而致遠。
一畫一雙黑爪子張牙舞爪,對着小良子打手語。
小良子無視她,遠眺大海半天,一聲不響掉頭走了,任一畫如何在下面如小鬼般跳腳怒罵。
一畫無奈,沒有觀衆她也不想再瞎忙活了,頂一腦袋的黑泥爬上了岸。
岸上,小良子不緊不慢地溜達着。
她伸出黑爪子對着小良子沖了過去,她要報複,她要把黑泥塗他身上。
小良子無知無覺地在前面走着,眼看一畫的黑手就要印在他那幹淨挺拔的背上,不知怎麽着他突然就拐彎了。
一畫使盡全力往前撲,結果,……撲空了。
“啊~~”
真是禍不單行,剛一失足成大瘸子,這一前撲又閃了腰,她先是狂呼後是痛哭,這大趴摔的,能不哭嘛?
等她鬧夠了,也哭痛快了。
小良子把她按到石頭上坐着,看着剛才還嬉皮笑臉的一畫,這會兒又梨花帶雨的,不禁輕輕地嘆了口氣,打着手語。
【每個人心裏都有煩惱,不同的是有的寫在臉上,有的刻在心裏。】
一畫漸漸收起眼淚,點了點頭。
【你學會了微笑,但并不代表一切都好,心情不好時,就來找我吧,圍棋,手語,開鎖都行。總之,別自暴自棄,路是人走的,想改變自己就要努力。】
”
說完,小良子站起身來自顧自地走了。
一畫抹了把眼淚,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
此刻,他像一只歸隐山林的獅子王,孤獨卻不悲涼。
“圍棋,手語,開鎖,會得多就了不起啊,哼!”
一畫望着小良子遠去的背影翻了翻白眼。
她突然一個停頓,“厄?圍棋?圍棋!!天吶~完了完了……”
一畫腳底像踩了炮仗一樣跳了起來,今天她約了四眼去少年宮對弈,眼瞅着要遲到了。
只見一溜黑煙,她已經搶到小良子前面去,消失在坡道盡頭。
一畫的自信50%都是來自于圍棋,這也是她唯一能拿出手的東西了。
當然,啓蒙還是跟小良子下五子棋開始的,下着下着小良子就發現一畫掌握要領非常迅速,沒過多久她就開始指手畫腳的了。
當時小良子要高考,就戳着一畫去少年宮找人下。少年宮不是只有小朋友,老少皆宜。
結果去了少年宮就回不來了,她從五子開始下到小棋盤,從9盤下到11盤,再到13盤,戰績斐然。
總有不服氣的人來挑戰她,今天就是約了四眼對弈,四眼還是她同班同學,不同的是四眼全科都優,一畫也就在圍棋上能找到點優越感。
面對面端坐着的兩個人,神情肅穆。
一畫一如既往地執白子,四眼執黑子先走,可是四眼最後落子反悔,兩個人就锵锵開了。
一畫煞有聲勢地數落四眼:“ppp啊,別以為你眼神不好,就可以亂放,亂放是不道德的,放就放了,你還挪位。你沒有棋品我不能陪你丢了人品。”
四眼一聽,臉漲的通紅,他急了:“什麽ppp的,我不放這裏我放哪兒?你說我放哪兒?我這是有路數的,你懂不懂路數?”
“你這還路數呢?整一個黑白颠倒,狗屁不通!”
衆人都樂死了。
棋苑的聶老師正好也帶着小學員來少年宮找人練手,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她半天了。
一畫的下法沒有一點章法可循,野路子!一看就是沒經過專業訓練的孩子。可是但凡給了她一個機會,她是一招就紮向你死穴。
聶老師暗暗點了點頭,好一個暴力型選手。
一畫一看跟四眼這孩子理論不出個道道來,周圍人都在笑他們倆,就跟四眼說:“給你一周時間考慮,下周複盤再戰。”說完拿包就要撤退。
聶老師一把攔住了她:“小姑娘敢不敢跟我下一盤?”
一畫心情很不好,心想這個半大老頭子也來湊什麽熱鬧啊。
很不客氣地說:“對不起,我時間有限,如果有報酬,我就勉強下一盤,若不然,恕我不能奉陪。”
聶老師樂了:“好啊,先說你想要什麽報酬?”
少年宮裏跟一畫對弈的人很多都是棋苑的學員,她早就聽說有這麽一個專門教人下棋的地方,她也想進去學習學習,可是沒錢。
既然有人送上門來,她就不客氣了:“一盤10塊錢,你輸了就給錢,你贏了我走人。”
聶老師笑了笑爽快地答應下來。
結果。
果然,一畫沒有贏到那10塊錢。
她不服氣地說:“明天我還來,再跟你賭這一盤,輸贏都不要錢。”
聶老師還是笑着說:“好,我等你。”
一畫回家就睡不着覺了,她恨恨地捶着枕頭說:“今天遇到鬼了,魔鬼!”
她蹲在床上自己複盤,找原因,可是幾遍下來,門都摸不着。對手仿佛給她設了個黑洞,她進去就出不來了。三番五次的複盤結果都是輸,她耐不住了,她去找小良子,進門就嚷嚷開了。
【我今天碰見鬼了,快來幫我想個辦法降妖除魔。】
小良子不緊不慢地打磨着手裏的鎖具,根本不理她的胡說八道。
一畫沒辦法,只好把棋譜拿出,把子擺上,然後斜着眼睛觀察小良子的反應。
小良子淡淡地看了一眼,沒在意,再看一眼,想了想,扔了手裏的鎖具用手語問一畫:
【你今天遇到什麽人了?】
【一個大叔,魔鬼星級,我見招拆招,結果殺了我一個落花流水,你快給我想個法子來,明天我要降魔除怪去!。】
她打完手語開始做哀號狀。
一畫還想把聶老師的樣子誇張一下,但兩個人只是手語交流,還是不能很準确地表達清楚。
一畫這時才覺得真的有必要好好跟小良子學學手語。書到用時方恨少啊,關鍵時刻真耽誤事情。
小良子到底比一畫大幾歲,大約也明白了那個人是誰,當然不會是聶九段,可也沒說破。
他看了看這盤棋,雖然只是13的小棋盤,可是氣場絕對是19對19全盤對戰。他知道對手很強大,心下了然,對手在試探一畫,用心何在不知道,但也未必不是好事,他想靜觀其變。
他告訴一畫沒辦法,解不開。
小良子都說無能了,那只能說明對手強大到她不能想象的地步了。一畫垂頭喪氣地夾着棋譜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家了。
早上,她頂着黑眼圈蠟黃臉就去上學去了。
這一天的課上下來,被老師拎了好幾遍,最過份的一次是英語課,她盯着黑板發呆,老師叫了她好幾聲,她置若罔聞。
老師急了:“你到底會不會?不會你也要吱一聲啊。”
米團急迫地搗了她一下,她騰地站了起來。
“吱-----------------------------------。”
……
……
……
全班靜默3秒鐘,集體笑倒。
英語老師匍匐在講臺上,好久好久。
一畫還莫名其妙地低頭問米團,老師不是讓我發“zhi”的音嗎?
……
放學了,班主任把她請到辦公室去了,她急得直剁腳。今天那個魔鬼大叔要是等不到她,一定認為她是一個不守信譽的人。
可是她也走不了,班主任那個啰嗦啊,從建校開始講起,一畫一聽心就涼了。
最後她不得不打斷班主任的話說:“我主動交待,今天我上課确實走神,我有一件事情想請教老師,弄明白了我就好好學習去。”
班主任一聽:“好啊,你說來我聽聽。”
一畫低頭從教具箱子裏拖出圍棋盤,就給班主任擺上了昨天那盤棋。
班主任給她弄得一楞楞的,沒想到整天迷迷糊糊的楊一畫還會這手,他開始另眼相看了。
結果班主任還不如楊一畫的水平,班主任又把學校下棋有名的教導主任叫來了,三個人研究了半天,好歹找出了一種解法。
一畫一看時間,現在跑着去興許少年宮還沒關門,她也顧不了那麽多,興奮地拎着書包撒腿就跑了。
班主任在後面大喊:“我還沒處理你吶~~~!”
遠遠地飄來一聲:“明兒我還犯呢~~”
等到她跑到少年宮,正好關門,人都在往外出,她好不容易抓住昨天悔棋的四眼。
問他:“看沒看到昨天的那個大叔。”
四眼一看是她,頓時沒了好氣,愛搭不理的。
“來了,又走了。”
一畫一聽,懊悔的直跺腳。
四眼幸災樂禍地說:“他說了,讓你明天這個時間再來,他還過來。”
一畫這才安下心來。
晚上她還是有點不放心,又找小良子擺了一盤才滿意地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放學,她就直奔少年宮。
搶了個位子占着,等了大半天也沒看到那個大叔的影子。一畫心想,該不會是報複我昨天爽約今天故意放我鴿子吧,既然來了,就等着吧。
有幾個小棋手過來約她對弈,都被她推了,她就一心一意地坐等着。
突然身後有人問:“我能坐這裏嗎?”
“這裏有人了。”
一畫沒好氣地說,再一擡頭,喲,魔鬼大叔來了!
她趕緊站起來道歉說:“昨天被老師扣住了,脫不開身,來了這裏已經結束了。”
聶老師笑笑說:“沒關系,學習最重要。”
他們倆不約而同地把那天的棋又複原了,一畫把她跟兩個老師琢磨出來的招數全使上,很是驕傲地看着聶老師。
聶老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棋盤布局,樂了。
他說:“這是你自己琢磨出來的?”
一畫好勝地想說是自己想出來的招,可是她更明白,對面這個面善的大叔,絕對不是等閑之輩,她不敢再賣弄了。
臉一紅:“跟別人一起讨論出來的結果。”
聶老師贊許地笑了笑,這孩子雖然下棋手法毒辣,可是人還算誠實不虛誇。行!
聶老師就這盤棋又稍微走了幾步,一畫又傻眼了。這時她才真正領教了什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聶老師讓一畫回家慢慢琢磨,起身走了。
一畫徹底被套進這黑白世界裏去了。
就這樣下了整整一個月,一畫一份錢也沒賺到,日子也過得黑白颠倒。她像棋盤中間的那顆天元星遇到了魔鬼星,孤立無援,卻又有誘惑萬千,她上瘾了。
于是她就更瘋狂地來騷擾小良子。
小良子是寄居在他的舅舅家,就住一畫家前院,他舅舅是個鎖匠,常年奔波市井,為人修鎖開鎖配鑰匙。小良子打小就跟舅舅學開鎖,開鎖比較難,是個精細活,不僅是靠技術,更多的是靠感覺。小良子因他自身的特殊性,在這方便簡直就是個天才。
一畫也曾磨着小良子教她開鎖,她只是抱着新奇好玩的心态,耐心不足,玩心太重,怎麽學都學不精。
現在她又癡迷下圍棋了,小良子知道一畫對撈偏門特感興趣。她自己都說,馬上就五毒俱全了,就等着哪天破繭而出,去污染社會去。
可小良子認為一畫不會堅持太久,手語也是,開鎖也是,說白了也就一陣風,興趣沒了就算了。
可沒想到這件事情愈演愈烈了。
圍棋不同于一般的下棋手法,小良子比一畫也高強不哪去,兩個人都是半吊子。再加上一畫那亂七八糟的手語,更是解釋不清了。偏偏一畫還不放過小良子,真是讓他哭笑不得。
其實一畫在手語方面還是有點天份的,打小就跟在小良子屁股後頭,簡單的手勢交流還是沒問題的,只是她的手勢也只有小良子一個人能看得懂
小良子無法,只好邊跟她研究圍棋,邊糾正她的手語。要知道用慣了錯誤的姿勢糾正起來比新學的人還難,一畫有些頑劣,三繞兩繞的,小良子就教不下去了。
看着面前怪樣百出的一畫,他也不惱,只是靜靜地等着,等一畫冷靜下來後,就在她面前擺兩張字條,告訴一畫:圍棋,手語,你選一樣,不然明天別來找我。
有時候小良子還是蠻冷酷的
這些天,一畫覺得自己簡直像進了一個連環套裏。上學放學路上練手語。連吃飯上廁所時腦子都在琢磨那盤永遠也下不完的棋,睡覺前還要把作業給解決了。
這日子過得,痛苦而又充實。
圍棋倒沒什麽特殊長進,可是手語卻突飛猛進。
一個月後,聶老師跟她攤牌了:“你來我們棋苑吧,我姓聶。”
一畫這時才知道這個整整折磨了她一個月的魔鬼星就是棋苑鼎鼎有名的聶老師,雖然不是那個聶九段,但也佩服的五體投地。
“原來你就是聶老師啊?是不是姓聶的都是圍棋高手?”
“是啊,你要不要改姓聶啊?”聶老師開玩笑地說。
“聶老師,那您原來姓什麽?”
聶老師一口茶就嗆那裏了。
入棋苑這事,放別的孩子那裏,估計都該表現出欣喜若狂狀。
可一畫腦筋一轉:“聶老師,我不能白去你們棋苑,你給我找個小差事,這樣我不付錢心裏也踏實。”
嗨!聶老師一聽,這孩子不光心狠手辣,還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誰說不收學費了?
轉念一想,真收她錢,她一準不來,可惜了這個好苗子了,算了,認了吧。
“以後你就給小學員當練手,他們搞不懂的小問題你去指點指點,算我的小助手,學費就免了,每周六上午來棋苑。
一畫內心那個狂喜啊,天元星終于戰敗了魔鬼星,看來這一個月也沒白跟他耗。
她興奮得背起書包就往小良子家跑,她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小良子。
一進門就發現小良子再翻那些破鎖。
他舅舅家最多的就是舊鎖,一畫也愛來他家淘寶。每次都翻到兩手黑,滿心盼望着能翻出來一個前朝皇帝禦用之物,每每翻到失望才罷手,過幾天她還來翻。
小良子也愛翻,沒想到,這次還真給他翻出了一件別致的東西來,帶兩把鑰匙的同心鎖,很特別。
小良子見一畫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就揚揚手裏的鎖,沒搭理她,一門心思都擱在這把鎖上。
一畫只能按下內心的興奮在他對面坐下。
小良子搗騰半點,終于琢磨出其中的奧妙之處。
這把鎖需要兩個人齊心合力才能打開,他示意一畫來幫幫忙。
一畫激動的一門心思都在棋苑這件事情上,沒太在意小良子的手勢。把‘打開’理解為‘砸開”,彎腰拾起一把榔頭,狠狠地朝這把鎖砸了下去。
可惜,‘打’不是‘砸’……
一字之差,悲劇就這麽産生了。
上床吧?
錘頭落在了鎖上,沒有發出清脆的碎裂聲。一畫還納悶呢,沒砸準?
小良子撲倒在桌子上沒動靜了。
一畫丢了榔頭抓起他胳膊一看,腦袋頓時“嗡”地一聲,壞了,壞了……
她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氣.
砸的……真準啊……
榔頭砸下去的瞬間,小良子才發現一畫理解錯了,本能的反應只能把手伸了出去。
結果,鎖,完好無損。手,疼痛難忍。
他死死地憋住了那口氣,臉漲得通紅,棱角突出的眉骨上青筋明顯暴起。他極力控制着,生怕一個呼吸過後,自己會狂跳起來。
小良子臉上如此生動的一面,讓一畫看的有些呆了。
此刻,她的心裏有些懊悔,歉意,害怕,還有一點點沒良心地想笑。
她乍開兩只手頂着一張五光十色的面孔,尴尬地看着小良子,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