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要不要安慰他一下?或怎麽樣安慰他一下?
看電影裏一般女主角都要抱起那個受傷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地吮吸并淚眼蒙蒙地看着男主.想到這裏,一畫渾身打寒顫.
門口,突然伸進一張大驚失色的臉。
米團作萬分驚恐狀:“天吶,畫!你又行兇啦?小良子,你怎麽樣?你說話啊,你說話呀?” 她使勁地推了推小良子的肩膀。
能說話才出鬼了呢!
一畫看着聲嘶力竭的米團,趕緊上前拽她:“行了行了,你還真能添亂!”
米團回身指着一畫的鼻子說:“良心泯滅了你,下毒手啊,你還有沒有愛心,有沒有愛心?
“滾!我TMD現在鬧心!”
米團一摻和進來,這事件級別就噌噌上升了。
外力太有摧殘性了。
半晌,小良子緩過勁來,用另一只手拍了下一畫的肩膀,一個人蹒跚着去裏屋找藥膏去了。
一畫滿懷歉意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都能聽到自己那小心髒噼裏啪啦裂紋的聲音,唉,我奏是一個大悲劇!
“你們到底怎麽了?怎麽都動起榔頭了呢?”米團搞不懂狀況,着急。
一畫把剛才發生的慘劇描述了一遍給米團聽,垂頭喪氣地等着米團的暴風驟雨。
哪知道米團拍着胸口慶幸地說:“啊,幸虧我沒攬這活兒,否則,讓我動手,非砸他腦袋上不可,啊,幸虧幸虧。
一畫撤身愕然:“你?你這是安慰我?”
……
一連數日,小良子都高高地舉起他那窩窩頭似的拳頭,在一畫眼前晃悠。
一畫連做夢眼前都是窩頭亂飛。
她生怕小良子從此手就殘廢了,心裏異常郁悶,要知道他不能說話,就靠打啞語跟人交流,再把他手給弄殘了,估計連專業他都得改了,那自己豈不是罪大惡極,萬劫不複,死有餘辜了。
一大早,花兒街出現一個躲躲閃閃的身影,一畫挪到的肉鋪前,慌慌張張地揣走了兩只豬腳,偷偷挖了家裏半瓶白糖,趁着中午四處人少的時候,溜到了小良子的屋裏。
小良子見一畫闖進來,手慌忙往身後一別,甭着臉看着一畫,作若無其事狀。
其實一畫眼神一向很好,可是今天是來陪不是的,就沒揭穿他,要是平時,肯定不會放過他的。
一畫進屋,很虔誠地把兩只豬腳,還是豬前腳,放在了他的面前,垂手站立。
小良莫名其妙地盯着豬腳看了半天,打着手勢問:【這是什麽?】
一畫詫異:【豬腳,你不認識?聽外婆說傷哪兒補哪兒,我專門去給你買的。】
說着又從懷裏掏出半瓶糖放在他面前。
【這個,和這個,一起吃,大補!】
沒等一畫手勢比劃完,小良子悲嘆一聲,手語飛快:
【這種東西是給生孩子的大嬸吃的,以後別亂說吃什麽補什麽的話,傻瓜!】
還敢罵我是傻瓜!一畫擡眼瞪着小良子。
只見他把臉努力扭到一邊,嘴咧的很厲害,臉上的那個酒窩陷的很深。
一畫一時尴尬,第一次在他面前紅了臉。
小良子看着臉紅的一畫,淡了笑容沉默一會兒,扭頭把豬腳扔盆裏了,表示禮物收下,你可以走了。
一畫趁小良子回身功夫,偷偷又把那半瓶白糖揣兜裏了。
豬腳小良子到底有沒有吃,一畫不知道。但是,沒過幾天,小良子窩窩頭的手就好了。
看來豬腳就是沒白買,一畫心裏別提多敞亮了。
小良子手傷好了之後,又能揚帆出海了。
三年前,小良子考入了本市一所大學,這所大學是公益性的大學,有不少象小良子這樣的孩子在讀,據說是拉來了外資贊助才建起來的。
小良子也很喜歡他的大學,他學的專業就是現在他從事的帆板運動。他們還經常參加國際性比賽,當然必須是高手才有這樣的機會。泡在水裏三年的小良子,在一畫眼裏就是當之無愧的高手。
一畫覺得這個專業很适合小良子,一個不能運用語言的人,在大海上獨帆馳騁,那個世界一定是別樣的。
一畫很感激那些有錢人,讓小良子這樣的人有一個好的去處,她和米團也能乘機沾點光,真是積德又行善,還讓這些平凡的人一輩子記住他的好。
一畫和米團下午沒課就去小良子的大學圖書館呆着,不是讀書看報,就是圖那裏冬暖夏涼。
小良子去圖書館總能找到她們倆。開始是三個人,坐着坐着,就變成兩個人,或者只有小良子一個人端坐那裏看書。她們倆,趴在小良子眼前鼾聲四起。為了防止打呼嚕驚着別人,小良子還要時不時地戳戳她們。
一畫很奇怪一件事情,她們倆打呼嚕,小良子是個啞巴,他怎麽就知道了呢?每次一畫問他這樣的問題,他都笑着避而不談,故裝神秘,一畫就拿唾沫淬他。
花兒街的一切都随着時光的推移而改變着,不變的是那一望無際的大海,舉目,島嶼青蔥。參差不齊,錯落有致;近處,白色海灘,如夢如幻;有種遺世的獨寂,像是一塊高僧的修行地,讓人從心裏清淨起來。
小良子一周有幾天要到海邊練帆板,她們倆放學後也跟着去海邊呆着,或看書,或聊天。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打發着。
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
碧海藍天裏,只有從深海處奔騰而至的浪花是動态的,由遠而近的白色沙灘上并排躺着兩個穿校服的女孩,一人臉上扣着一本書。
“上次棋賽戰果如何?”米團問一畫。
“勝之不武。”一畫懶洋洋地回答。
“怎麽講?強者勝了弱者,你心存憐惜?不要太張狂了。”
“我?那天我襪子破了一個洞。”一畫說的期期艾艾。
“那跟勝敗有什麽關系?”米團大奇。
“對手,日本隊的是個小男生。”
“他偷窺你腳指頭了?然後流鼻血給擡出去了?”米團笑着戳了戳一畫。
“你爸是聯想公司的?純潔點好不好。這次是日本格式,日本人出銀子,上床要脫鞋,不,上場,上榻榻米。”一畫一着急就說亂了。
米團哈哈哈大笑起來。“你也純潔不到哪裏去。”
“我上場脫鞋子坐下來,才發現腳指頭露出來了,頓覺精神壓力倍增。因此一直不斷地對棋盤下面瞄。”一畫一想起起那天的事情就懊惱萬分,覺得特難為情。
“那你應該慘敗才是,怎麽還贏了。”米團越聽越覺得蹊跷了。
“我一歪頭吧,那小日本就一哆嗦,我看他哆嗦挺好玩,我就多歪了幾下。結果,破襪子心理戰術把他打敗了。”
“你……你咋整天鬧些不靠鋪的事情呢?”米團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這人在大賽上也沒個正經。
“誰知道呢,純屬狗屎運!”
陽光真好,海風吹着一畫全身軟綿綿的,她進入半睡眠狀态。
“起來吧,狗屎運不會一直跟着你的,明天最後一門考試,如果你不想被英語老太掐死的話,最好把題目過一遍。”
一畫一把拽下蓋在臉上的書,扭過頭來一臉迷惑地看着米團:“考什麽呀?”
“英語呀!你?不會想棄考吧?”
“我還以為今天都考完了呢,不怕不怕,難不倒我,我擅長擲ABCD啊,60分混個溫飽就行了!”
米團狠狠地哼了一聲:“量你也不敢,明年高三,如果你不想被踩死的話,還是好好應付一下。”
“是啊,不應付又能如何。”一畫憂愁萬丈地看着天空。
“該死的高考,就是全國人民的一個噩夢!就不能想點別的追求。”米團也開始憤憤然了。
“誰說沒有啊,前提是,你家有錢嗎?你沒有,你家有權嗎?你也沒有,那你還有什麽可選的。追求是要有前提的。現在能走的道都給別人捷足先登了,就留着最頭疼的一條獨木橋,你說你是走,還是跳?。”
“走,跳就沒命了,有命就有希望了不是。”
“我不像你,我沒追求,沒理想,沒報複,對前途命運不過爾爾。只要能吃飽飯,不挨打就行!那橋我讓你了,一路走好。”
米團瞪了她一眼:“你還活在舊社會吶?現實點吧!畫,咱考不上大學,小小的花兒街都容不下我們的。”
一畫仰起頭有些惱火了,她嚷嚷道:“至于嘛?其實讓我一直很納悶的事不是上不上大學對人生有多關鍵,而是人的觀念!覺得上不了大學,你就是下等人了。
上等人難道就不吃飯不睡覺不生孩子了?保證比我們吃的多,睡的足,一家都生頭十幾個呢。
俗話說,沙灘一躺三年半,今日浪打我翻身。”一畫很進入狀态地冥想着。
米團噗了一聲:“也吃,也睡,也生,你就安心當你那個一個吃飽飯不挨打的忍者神龜吧。”
“不掃人興你會死啊?”一畫吼起來了,爬起來就拿本子來砸米團。
“停停停,你快翻翻身,你的王子歸來了。”米團慌忙躲着一畫的追打,指着海裏那個高大的黑色身影。
遠遠的浪花飛濺處,小良子正在收帆上岸。
“別欺負人家聽不見就亂講,那個位置不适合我。”一畫瞪了米團一眼,又一屁股坐在沙灘上。
“米團,跟你說正經的,我就覺得吧,我現在就像一頭蒙着眼睛拉磨的驢,被逼着不停地走啊走啊,自以為是萬水千山了,可眼罩一拿,才發現我還在原地轉圈。
考大學,誰不想?可對我就像天上掉餡餅一樣,沒有真實感。別人可能不像我這樣的,你說我是不是病了?整天這麽胡思亂想的。”
米團裝作認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你-發-情-了。”
一畫又開始追打她:“臭團子!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句人話嘛。”
米團邊逃邊喊着:“你得治啊,不然就病入膏肓了,這病的學名叫青春憂郁症!憂郁症!”
米團子被一畫追着轉圈,笑着跑着,嘴巴還不饒人。
“對了,昨天我看見後排的張磊和李雲兩個人在桌子底下拉手,你知道他們倆的事嗎?。”一畫爆料道。
米團說:“地球人只有你不知道。你這種病啊也得這麽治,找個男的談場戀愛就管。不過現在不行,你要是考不上大學,人生夢想就別提了,直接人生幻滅了。我死也要考上大學的,我爸說了,他就指望我翻身呢,回上海老家就是他老人家終身奮鬥的目标,現在這個火炬已經在我手裏熊熊點燃了。收收心吧,畫,如果你不想嫁給你的沉默王子,就要跳出這個花兒街,聽說外面的男人都很優秀,遍地都是!”
米團做流口水狀,眼睛的瓦數突然倍增。仿佛已經看到大群的美男湧來,她回身對着大海,振臂高呼:“還有一年,地獄般的高三!優秀的男人,等着我們~~”
“瘋了瘋了……”一畫嘴上說着瘋了,卻也跟在米團後頭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
高三,預示着不再有自由,即便是考不上大學,也要在這一年裏跟身邊所有的同齡人一起奔赴戰場。雖然對手就是自己的前後左右,但沒有人會心慈手軟。
一畫知道。
可是她不想給自己太多壓力。至少不想過早地給自己壓力,離考試那天不是還遠着呢嗎。
海上走來的小良子依舊是一身黑衣,墨鏡,腋下夾着黑色的帆板。
小良子看着她們倆,朗朗一笑,打了個招呼就去崖上的篷子裏換衣服去了。一畫喜歡看小良子上岸時臉上挂着的滿足和自信,那一刻他像王者歸來。
換好了衣服、小良子安靜地坐在她們倆旁邊,發梢還滴着水,他伸手把一畫身邊撒落的書本收拾起來,放到她書包裏,對她打着手語問:【你不下去游一會兒?】
一畫轉頭對米團說:“問你吶,要下海去玩會兒嗎?”
米團撓撓短發說:“明天考試,放假了再玩吧,反正每天都來這裏。”說着臉有點微紅,瞄了眼小良子。
一畫一轉頭:她【說,明天玩。】
小良子深深地看了一畫一眼,靜默片刻提示一畫:【肚子餓了吧?我帶你們去吃娃娃魚。】
一畫頓時眼睛發亮,轉頭對米團說:“小良子請客,娃娃魚!”
米團只要一提到吃,連姓都忘了。
小良子伸手拉起一畫,把書包給她挂好,三個人從海灘上往花兒街走去。
【剛才聊什麽了?】小良子邊走有一搭沒一搭地打着手語問一畫。
一畫沉吟了一下:【做夢,白天冒傻氣的人做的夢!】她歪着腦袋做一個傻妞樣給小良子看。
【不會,會做夢才是人的本性。】
小良子看了一眼一畫幹淨的小臉,順手摘了朵野花插在她的馬尾上。
一畫收起嘴臉,賊虛虛地往後瞄了一下、身後傳來米團的一聲輕哼。
孫婆婆的攤子在花兒街很有名,遠遠地就看見一群孩子圍坐在小桌旁,悶着頭在小碗裏撈娃娃魚吃。一畫更愛吃他們家的電烤肉串,很香。
她跟米團放學就往這裏跑,一口氣能吃20串,可是烤20串太花時間了,她們等不及,一般也就半飽,因此總是吃不夠。
小良子給她倆端來娃娃魚、拿了小勺子擦了又擦才遞給一畫。
米團坐一旁觀察着小良子的一舉一動。
小良子回身剛想給米團拿,米團擡手擋了一下,自己伸手拿了一把小勺子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這個小小的反應,讓小良子一愣。
米團知道此刻小良子在看着她,她大口大口吃着娃娃魚,頭都不擡。心裏暗自琢磨:這丫頭啥時能開竅啊,得刺激刺激她。
她擡眼看着大口吞着娃娃魚的一畫,悄聲地在她耳邊說:“我接到情書了。”
一畫哼哼了兩聲,這個年紀接到情書也不足為奇。可是米團接下來的話很出乎意料。
“是--四眼!”
“嘛?”含着一嘴娃娃魚的一畫被嗆到了,小良子又是拍背,又是遞水,半天才緩過來,轉頭瞪大眼睛看着米團,半信半疑。
“再說一遍!四眼?怎麽可能?娃娃魚可以随便吃,話不可亂講的。”
一畫一口氣把杯子裏的水全部喝光,瞪着大眼看着米團,好像米團幹了一件多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這個四眼可不是一般人物,雖然一畫跟他下棋知道他棋品一般,但人家好歹是清華北大的定向生。這樣的絕緣體只能是寫方程式的高手,寫情書,打死一畫也不信。
“你就不能小點聲。”
米團嗔怪地橫了一畫一眼,就知道她不會信。
她瞥了眼正在加辣椒面的小良子,摳摳嗦嗦地從包裏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練習題紙。
只見上書:米團,你的背影裏,有我凝視你的眼睛,請不要震驚……
“啥叫背影,凝視你的眼睛?”
一畫看着這紙上莫名其妙的話很是不解。
“你确定這是情書?”
“嗯,要不然會是什麽?”米團一副理所當然狀繼續吞着娃娃魚。
“怎麽看都很怪。”一畫抖着那張紙琢磨着。
“哪裏怪?”米團有點心慌了。
“你閉上眼睛想一下看,閉上閉上,聽着!你的背影,這裏!”
一畫拿手戳了戳米團的後背。
“有兩只眼睛,感覺是你後背趴着一只綠頭大蒼蠅,啊哈哈哈哈。”一畫笑着撲倒。
“吃東西呢,你少惡心我。”
被譏笑了米團有些惱羞成怒,她嫌惡地瞪了一畫一眼。
一畫收住嬉笑,一本正經地問:“你不會被人跟蹤了吧?現在挺流行綁架勒索的,勒索不成,挖心挖肺賣器官。”
一畫誇張地說完還四處瞄瞄是否有可疑人物。
“你就不能正經點,這真是四眼給我的。”米團有點急了。
“要真是他就好,就他那體格,量他也沒那個膽。”
一畫放心地吞了口娃娃魚。小良子把剛烤好的肉串一人發了一根。
一畫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她一把握住小良子的手:【你?收到過情書嗎?或者寫過情書沒有?】
小良子一臉尴尬,直愣愣地瞧着一畫,半天沒反應,最後他把自己手裏的一個肉串也塞到一畫手裏了。
她們倆沒心沒肺地猛吃起來,立刻把四眼給忘了。
小良子仿佛也舒了口氣。
想追吧?
馬上就要揮淚告別高二。
只要能把今天最後一門考試混過去。
早晨,一畫推開後窗戶伸着懶腰,對面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又是一個好天氣,今天會有什麽好事在等着她呢?每天早上她都在問這個問題,可哪天也沒好事發生。
小良子又來敲窗戶了,要遲到了,她抓起外套慌裏慌張地竄了出去,
外婆跟在後面大喊:“一畫,書包,書包!”
“今天考試,要書包幹嗎?”一畫頭也不回地嚷嚷了一句。
“現在考試都不用手寫了?”外婆驚異。
一畫一個急剎車,轉身接過外婆手裏書包,嬉笑道:“手寫,手寫,還用手寫,嘴噴不算分。”
外婆嗔怪地拿手指頭點了點一畫的腦門,關照她路上小心,考試好好用心,這個外孫女整天迷迷糊糊,丢三落四,真沒讓人少操心,幸虧身邊還有個小良子在。
外婆從來沒把小良子當外人,有好吃的總也要留一份給他,逢年過節,給一畫添新衣服,也少不了小良子的。在外婆眼裏他們倆都是沒有人疼的孩子。外婆的好,小良子也同樣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外婆家稍微有需要男孩子出手的事情,小良子都不露聲色地帶手做了。舅舅常外出,小良子在家裏也收拾的井井有條,一個人過的很安靜,很有序。這麽多年下來,在花兒街從來沒看過小良子做過一件不靠譜的事情。
外婆常說,小良子就是她家房後那棵樹,從沒經過任何修剪,現在不但自己枝葉繁茂,還能替別人遮蔭蔽陽。
一畫把書包往頭上一套,邊穿外套邊往前張望。就這一回臉的功夫,小良子咋沒影兒了呢?
一畫趕着跑兩步,遠遠地發現了前面兩個一高一低的身影。還有叮叮當當聲傳來,不用猜,就知道是米團了。
一畫和米團都是帶響的,米團她就愛在身上挂一些小鈴铛,小玩偶這樣的小玩意。一畫書包裏永遠都不會少了黑白子。因此,她倆一出現在哪裏,都是震耳欲聾型的。
幸虧小良子對任何聲響都沒反應,換別人早給震跑了。
一畫正想起步猛追,一擡頭,突然見他們倆面對面站住了,小良子好像敲了米團腦袋一下,然後拉了一下米團的手,只見米團的臉樂開了花,用胳膊拐了一下小良子,小良子躲了一下,一臉淡淡的笑。
此刻,雖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一畫還是頓住了腳。
前面的兩個人并排走着,挨得很近,腳步很慢。
一陣大風,一畫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剛出門時的急迫感沒了,每天都走的路,今天突然有些坑坑窪窪的。
路口,米團跟小良子揮手再見。
一畫望着小良子遠去的背影,無端地松了口氣。
今天最後一門考試,好好考,拼死也要混個60分!60〈.60〈〈.60〈〈〈〈〈……在無限擴大,擴的再大也不會掉下來摔成90。
米團聽見身後傳來的叮叮當當聲,都不願意回頭,除了一畫誰會這麽晚,還會這麽響,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兩個人總愛忘我地相互鄙視着對方的響。
一畫氣喘籲籲拍了一下米團的肩,“這麽早?”
米團一回頭嗓門特大地說:“早,不早能行嗎?我沒你那麽好命,又是小良子把你敲出來的吧?”
“是啊,習慣了,他不來敲窗戶我能睡到下學期。呃,他走了?”一畫一臉若無其事,打着哈欠說。
米團輕笑一聲:“嗯,你要早點追出來,還能趕得上跟他道別。”
“道啥別啊,每天碰頭打臉的”一畫打着哈哈。
“呵呵,聽起來關系不一般嘛,你炫耀吶?可別忘了你的懶惰都是建立在他的勤奮下的。”米團意味深長地斜楞了一畫一眼。
“拉倒吧,你是不知道,每天睡夢中被人敲窗戶的滋味,心髒時速200,不相信明天你也懶惰一下看看,我去敲你窗戶。”一畫一臉的苦大仇深。
“打住,你來敲窗戶,那一定是在夢游。明天開始,我要懶惰個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米團突然又喜上眉梢了。
“為什麽?”一畫大驚,心想懶惰這病毒蔓延的這麽快?
“假期啊!”
“啊啊??……噢!”
她們邊說邊往校門走去。
米團邊走邊回頭,看着走遠了的小良子,意猶未盡地說:“你說他在大學裏會不會被圍攻啊?那裏花癡一定也不少,千萬別讓我看到,否則,叉叉叉!我叉死她們!”
米團晃悠着兩個指頭,貌似一臉認真狀。
“你要想追他,先要學好手語,我可不想給你當傳話筒。再說男人沉默是金,你就是話唠還想再找個話唠?”
一畫覺察出米團對小良子有好感,也曾經有意無意地想幫米團從中撮合。他們倆,一個是看着自己長大的的夥伴,一個是自己鐵到不行的蜜友,兩個人都是她的死黨。面對小良子時,只要一想起米團子,她就無端地仗義起來了。
“那也不能找個啞巴啊!”
米團話趕話地說了出來。
這句話讓剛想講點什麽的一畫,硬生生地把話吞了回去,她覺得胸口很悶。
縱然誰都知道這是事實,她自己也不否認,可還是不能接受好朋友這麽堂而皇之地講出來。
在別人眼裏,看到的只是小良子高大俊朗的外表,當然也不會忽視他的障礙。只有她明白小良子是一個怎樣的男孩,自尊理智,單純善良,還很上進,對人又寬容,甚至還帶有一點點輕易不顯露出來的野性。
一畫知道無論小良子多麽優秀,也不能讓所有人去認同她的觀點,可她一直以為至少米團可以做到,特別是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可是有些話,無心卻勝似有心。
突然的靜聲,米團知道一畫在意了。
“生氣啦?我嘴巴就愛亂突突。”
“你滿嘴跑火車,我早習慣了。”一畫讪笑着,今天米團有點不正常,自己好像也有點不正常,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友情,原來不是她想象的那樣,自以為是,卻恰恰不是。看來自己還沒有做到從對方的角度考慮她的心情和感受,想明白了這點,一畫突然覺得自己在友誼的概念上又升華了不少。
她邊走邊用身子往米團那邊擠,米團趁機拿肩膀撞了她一下,兩個人又樂了。
“四眼的信你打算怎麽回?”一畫看着遠遠閃進教室的四眼,若有所思地問米團。
“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你以前有沒有接過情書?”
“有啊,不署名的幾封,高一時,高小三還給過我一封。”
“他?不會是給你那一板磚拍傻了吧?”米團一臉壞笑地看着她。 “那你給他回了嗎?”
“回啊,我幹嗎不回,我直接就在他那信下面給他畫了一塊板磚,還用紅筆點了兩下。
“神!”
這個年齡段的女生或多或少都有接到過情書。
一畫倒沒太在意高小三的情書,那幾封不署名的讓她猜測了大半年,把全校男生逐一排查了一番,也沒找到可疑分子。
她暗罵,寫情書不留名的,忒不道德了。
氣憤難奈,在每一封上用紅筆大大地寫上一個字:閱!
…… ……
艱難的期末考試終于安全渡過了。
一畫的前期計劃是睡覺;後期計劃是睡懶覺。
外婆在花兒街開了個裁縫鋪子,每天很早就走了。
一畫睡的翻天覆地,氣斷河山的。
可是美夢開始沒兩天,總是被不和諧的敲窗戶聲打斷,她如困獸般跳下床,一把推開窗戶,對着窗外大喊起來:“你這個周扒皮!周扒皮!周扒皮!~~”
她知道是誰,除了小良子沒別人。
喊完了她才睜開眼睛,窗外風景宜人,晨風拂面,精神為之一振。
遠處,小良子晨跑的身影,讓她心裏為之一動,等小良子一圈跑回頭,她站路中央截住了小良子。
【明天帶我一起跑好嗎?】
小良子搖搖頭,腳步都沒停。
【真的,真的,我絕對不拖你後腿,你能跑多快我就能跑多快。】
小良子連頭都不搖了,繼續跑。
【哎,你等等我。】
一畫無法,追了幾十步,小良子就沒影子了。她氣的牙癢癢,有什麽了不起,大不了我明天早點起,跟在你身後跑就是了。
果然,從第二天開始,小良子一敲窗戶,一畫一躍而起,穿上鞋子就追了出去。
跟跑了三天,小良子終于有反應了
【你還是算了吧,天生缺少運動能力,你還不如米團,米團都比你有耐心,有毅力,趕緊回去睡覺吧。】
【這麽說我更要鍛煉了,比你們倆都需要,迫切需要!】
小良子先是搖頭,一畫一臉失望。
不知道為何,小良子突然又點頭了,一畫頓時心花怒放。
【跑跑也行,如果你能堅持一個月我就信你。】
不就一個月嘛,行!一畫腦袋一熱就答應了,
後來她冷靜下來想一想,才發現,這分明就是小良子擺的一個套!
千不該萬不該,當年高小三他媽追打他們時,關鍵時候自己摔了個大趴,才讓高小三他媽得手,也許這事讓小良子記住了,現在逮着機會來折磨她了。怎麽說自己人品也沒差到天天被人來追打,至于嘛,可是承諾下來的話又不好反悔,再說人家挖了坑,自己上杆子往裏跳,現在只有硬着頭皮上。
真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還不能龇牙咧嘴,一畫覺得這悶虧吃大了。
于是從假期開始,一畫就跟小良子後面跑步。開始是并排,後來是追着,再後來沒影子了,小良子繞山道一圈回來還要四處找人。
只看面前大松樹上挂着一雙球鞋,一畫挂樹上正嬉皮笑臉看着滿頭大汗的小良子。
她又開始不安份了,小良子搖着頭打手勢問她跑步怎麽跑樹上了。
一畫說:【我先熱身,爬樹也是鍛煉,一樣的全身運動。上頭風景還好,不但四肢得到了充分的鍛煉,連眼睛都照顧到了,我是不是想的很周全?】
小良子看着她無語,她一副理所當然。
溜到樹下去還跟在小良子身後不停地聒噪:什麽不睡覺會影響長個啦;常跑步的女生腿會粗啦;繞圈頭很暈啦……balabala
小良子安靜地在前面領跑,聽不見,他就是聽不見。
跑步這件事情,看起來像是小良子使了招,只有他了解一畫的禀性,她是屬于那種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孩子。如果上來就說,一畫,你跟我跑步吧,她一準不幹。
小良子知道一畫的德行,只能讓她主動開口,以免她以後反悔。
他們倆每天默默跑步,每天無聲吵架,但還是堅持下去了。不同的是小良子跑全程,一畫跑半程,基本到半路就沒她影子,再回頭準在樹上,可惜她那雙好鞋了。
後來,小良子習慣了,她也習慣了。
一畫發現最近自己長個子了,本來跟米團不相上下,可是現在整整高出她半頭來,米團問她是不是雞腿吃多了,她竊喜了,原來跑步還有這個好處啊。
一畫美滋滋地跟小良子說自己長個兒了,小良子沒搭理她,她死拽着小良子不撒手,要跟他比個頭。
小良子無奈,只好雙手插褲兜裏,任由她擺布,兩個人臉對臉地站好,一畫把手放在自己的頭頂,擡頭仰視着小良子,185高的小良子低着頭眼神深深地看着小巧玲珑的一畫,淡然一笑。
一畫突然心裏有了種異樣的感覺,她狠狠地踩了小良子一腳,轉身逃了。
激情吧?
碧水藍天,空曠無際。
在一畫的眼裏永遠都是那麽新奇,随波逐浪,其樂無窮,每一天都是嶄新的。
游客如潮水,來來往往,夏日的海灘上,歡聲笑語,浪花掩蓋了一波又一波試圖永存的足跡。
小良子幫舅舅經營着游艇,帆板的買賣。一畫整日跟在小良子身後拉帆,收船,忙得不亦樂乎。
小良子給一畫搭了個不大的冷飲攤,游客多的時候,生意還真是很紅火。
烈日炎炎下,小良子看着一畫被曬的通紅的小臉,心裏有些不忍,沒多久,高崖上一個草席搭建的蓬子就誕生了。
登高遠眺,山海盡收眼底。
原來高大不是指你的海拔,而是取決于你站的位置。
她從篷子裏探出了頭沖着飛過大雁揮着手,扯起嗓子狂呼亂喊着。
“喂~~請問海的那邊有什麽?有沒有住着老神仙?”
頭頂人字行的大雁隊伍被突如其來的高音量震散了隊形,“嘎嘎嘎”地亂作一團,逗的一畫前仰後合。
小良子綁好繩子後,拿起帆板準備下海,他每天固定要練3個小時的帆板。
一畫聽到後面的動靜,一回身撲在他的帆板上,閉上眼睛裝死。
小良子用力拽了拽,竟然沒拽動,這丫頭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