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膘了。

他低着頭專注地看着她,一畫更加使勁地閉眼睛,兩個人僵持着。

從假期已開始,一畫就嚷嚷要跟小良子一起下海學帆板要沖浪,小良子不答應,說女孩子玩這項運動太危險,風浪小了,玩不起來,風浪大了,卷進去就出不來。

那份好奇讓一畫的心越發癢癢,天天磨他,小良子始終不肯松口。

小良子無聲,也不妥協。

她知道今天自己又不會得逞了,便松了手,蹲在篷子裏耷拉着腦袋。

小良子放下了帆板,蹲下來打着手勢。

“這項運動不适合你,有危險。”

“有你在我怕什麽?難道你會見死不救嗎?”

看完她的手勢,小良子一時噎住了。

“跟你說什麽都白說了,死心吧。

小良子打完手語,起身抄起帆板轉身要走。

“沒心沒肺,小肚雞腸,薄情寡義,你是個大呆瓜!你-不-許-走!!”

一畫站起來憤怒地大吼着,頭頂燕群又被震散了。

小良子回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着一畫嘴巴一張一合,最終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一畫發洩完就後悔了,自己曾發誓,無論小良子讓她多麽生氣,她都不會罵他,今天這是怎麽了?因為他的無視?

無視!!無視!!就是他的無視,才讓自己無比憤怒,抓狂。

她伸着腦袋朝崖下看,浪花深處,那個黑色背影像冰山一樣冷硬,無端心頭又一次火起。

海風帶有淡淡的鹹味,勞累一天的夕陽慢慢沉入了暮色迷離的西天,晚霞似火,映紅了岸邊的礁石,風掠過高崖,寂寞孤寂。

一畫突然呼地站了起來,粗着嗓子掐着腰指着柱子說:“楊一畫,你無理取鬧,從小到大,我忍你讓你,不知好歹,從此,絕交!滾!”

“不要不要,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耍賴,我知道自己無理取鬧,我這就滾。”

說着。一畫象征性地在篷子裏滾了兩三圈,大口大口喘着氣哀求着。

“我錯了,只是這三個小時太無聊,太寂寞,又擔心你,等待,眼巴巴的等待,你原諒我吧,不然你會後悔的。”說着,做出奔出狀。

“不要拉我,不要拉我。”

“我沒有拉你,是你衣服挂在柱子上了,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你---好---無---情,我們就此一刀兩斷,兩段,兩段!!”說着拿根小木棍做割袍斷義狀。

“住手,要割也割你自己的袍子,不要拿我袖子動手。”

她神氣活現地甩着袖子,學着小良子的動作,嗓子裏還狠狠地嗯哼了兩聲。

“我恨你!”說着做掩面狀奔出。

“小心,小心,別碰頭了。”

“呃??你是誰!”

一畫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了一跳,她愣住了。

眼前赫然多出一個人來,一個很斯文的大叔,30幾歲的樣子,手擋在柱子上,防止一畫一腦袋撞上去,正笑容可掬地看着一畫。

一畫大囧,剛才自己跟瘋子似的自說自話,沒把他吓着吧。

這個時候崖上海邊幾乎沒什麽人,3個小時的漫長等待裏,一畫一般就是這樣打發時間的。剛才自己一時太投入了,竟然沒發現來了個偷窺者。

大叔仿佛看穿了一畫的心思,他爽朗地一笑:“這個高臺不錯,登高望遠,視野開闊,就你一個人在這裏?”

“不是,還有一個人,他下海了,一會兒就回來,你有事嗎?”

一畫紅着臉看着他,這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不像是本地人,也不像是來旅行的,也不像是壞人,他是幹嘛的呢?一畫猜測着。

“我是在下面礁石灘那裏釣魚的,渴了,想問這哪裏有賣水的?”

“那你算找對地方了,我這裏有冷飲賣,礦泉水,雪糕都有。”一畫心下大安,原來是來買水的。

“給我一瓶礦泉水還有……一只雪糕。”

一畫把拍拍石頭凳子讓大叔坐,她回頭拿出了冰鎮的礦泉水和雪糕遞給了這位大叔。

收了錢,一畫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來,這只雪糕我請你吃。”說着大叔把那只雪糕遞給了一畫。

“哪有買東西的人請賣東西的人吃的。“一畫笑着推辭說。

“沒關系的,就當我剛才冒昧打擾的歉意,收下吧。”

一畫一聽他這麽說,知道他是誠心想買給自己吃的,也就不推辭了,說了聲謝謝,順手接了過去。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大叔,我好像三天前就看見你在這兒了,你是來釣魚的?”

前兩天,小良子下海揚帆去了,蓬子裏只留下一畫一個人,她無聊地伸着頭看着不遠處的礁石群,一個垂釣的身影靜默不動,連着三天,這個身影出現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地方。夕陽下,一畫記住了那個背影。

“我就是來解個悶。”

“我早看出來了,這裏沒有人會選下午時來釣魚的,那個時候魚是不會上鈎的。”

一畫吃着雪糕樂了。

“是嗎?有這一說?難怪我一直釣不到呢。”大叔恍然大悟道。“那什麽時候才是最佳釣魚時間呢?”

“這樣吧,明天一早,太陽出來前,你還來這裏,我也來,我們一起釣如何?”

“好啊,那明天看看我們誰的收獲多。”

“行,說定了,我就在這裏等你”

大叔喝完水下去收拾釣魚工具了。

一畫看着他的身影,有一股莫名的有些親切感,她沖着下面喊:“大叔,怎麽稱呼您?”

“我姓裴,我叫裴洛文,你呢?小鬼。”

裴洛文揚起棱角分明的臉,笑容可掬地問一畫,自從看到這個小姑娘開始,他的眉眼都柔和了許多。

“裴大叔,我叫楊一畫,就是一筆一畫的畫。”一畫在崖上擺着手。

裴洛文笑了笑:“好名字,我記住了,一畫,明天見。”

一畫站在篷子上看着他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久久沒有淡去。雖然初相見,可是一畫無法忽視心裏對裴大叔的那種感覺,他像正午的一縷陽光,溫熱而不焦灼,讓人有一種自然的依賴。

此刻一畫早已經把剛才跟小良子吵架的事情忘的幹幹淨淨,看着那個背影漸漸模糊遠去。

突然眼前出現一個又圓又大的西紅柿。

一畫抿嘴一笑,他回來了。

想用一個西紅柿代替你的歉意?

一畫依舊故裝餘怒未消的樣子,堅決不接那個西紅柿。

小良子伸手拉住了她,硬塞到了她手裏。

她咧着嘴笑了,猛地啃了一口西紅柿,鮮紅的漿汁濺了她一臉,

小良子看着她那花貓臉,樂了,放下帆板,順手拽下脖子上的毛巾悟在她的臉上。

一畫乘機告訴小良子明天有人約她釣魚,并有意把約她釣魚的人描述的很模糊。

說完,她偷偷窺視小良子的表情。結果并沒有像她預料的那樣來追問。小良子半天沒有一點反映,一畫心裏有些失落,她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小良子看了看西天的雲彩,回頭對一畫打手語。

【夜裏有暴風雨,你早點回家吧。記得,如果明天早上暴風雨不停,你就不要來這裏釣魚,危。】

一畫應承着,她心裏卻在盤算着,即使明天有暴風雨,她也會來。

果然這一夜,傾盆大雨,電閃雷鳴,外婆家的小屋仿佛會被吹跑了一般。

一畫躲被窩裏暗暗祈禱,天亮前一定要停,她很期待明天跟大叔釣魚那件事情。

清晨,朝霞滿天,暴風雨過後,天空更加清澄。

一畫興奮地跳下床,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拎着小漁簍就奔海邊跑去,外婆早已經習慣了一畫這風風火火的樣子,一定又有什麽新奇事在等着她。

一畫順着海岸一路跑着一路尋着,沒有看到裴大叔的影子,心想,可能還沒到吧。

她上了崖,篷子裏果然有小良子準備好的漁具,整整齊齊地放在那裏。

一畫拿了漁具背上魚簍,樂颠颠地跑到崖下,在昨天裴大叔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打開罐頭瓶,掏出一串魚餌,挂好鈎,甩了出去,然後把漁竿紮在礁石縫裏。

她坐在沙灘上等裴大叔到來。

海灘上,游人也漸漸多了,一畫無事用手在沙灘上畫了一個棋盤,自己對自己下起了圍棋,以此來沖淡等待的無聊。

日上三竿,裴大叔依然不見蹤影。

她撅起了小嘴。

魚鈎上的餌早已經給刁鑽的魚兒偷吃了。一畫悻悻地丢了手裏的鵝卵石棋子,站了起來,手搭涼棚看向岸邊,只見一群學生在那裏,正在跟小良子租帆下海。

一畫嘆了口氣,無奈,只好收起漁具去給小良子幫忙。

一群高中生模樣男孩女孩正在排隊登船,吵吵嚷嚷好不熱鬧。

純正的北京口音飄進了一畫的耳朵裏。

“容初曼,你就這麽想跟大米坐一條船啊,女孩子家要矜持點.懂嗎?

“我怎麽不矜持了,你是不是嫉妒啊,還是你想跟我一條船?”

“你別太自我感覺良好了,沒人想跟你坐一條船。”

“小米,你回去排好,大家聽好了,排隊按次序上船。”

一畫看了看這群亂糟糟的人,咧了咧嘴。

你追我趕是永遠不老的話題,連上個船也不能消停。

一畫悶着頭上前去拽那只笨重的游艇,小良子看着滿頭大汗的一畫心下不忍,想從她手裏接過繩索,一畫執拗地甩了他一下,兩個人站在水裏相互瞪着眼,堅持了一會兒,然後互不理睬分頭幹活去了。

一畫氣哼哼地幹着活,不長的馬尾在那群學生面前面前甩來甩去,撩的那群男生眼神也随着她的背影移動,

一畫沒有心思理會這些側目,專注地拉着游艇。

小良子時不時地拿眼睛瞥着她,再看看這群小男生,他搖了搖頭,最後忍不住笑了。

笨重的纜繩抻得一畫東倒西歪,突然身後纜繩一松,一畫以為是小良子又來幫忙的,心裏有些惱怒。一回頭愣住了,只見緊跟在自己身後的是一個清瘦俊朗的大男孩,清眸閃爍,溫和內斂地微笑着看着她。

一畫沒來由地臉紅了。

男孩輕聲說:“這個東西挺沉,我幫你吧。”

一畫心跳有些加速。“還好,謝謝你。”

一畫回身繼續拉繩索,可能由于背後這個男孩的存在,讓她本已耗盡的元氣突然倍增起來,猛一使勁,帆船那頭繩子脫扣了!一畫感覺到手上一松,巨大的慣性失控力讓一畫無法控制自己倒退的腳步。她壓着水花把身後那個男孩撞倒在水裏。

這根繩子,太直接了。

一畫蹲在水裏使勁地撲騰着,讓旁邊的人看了,還以為她溺水了。其實她想造成假象,她知道那一倒,倒的不是個地方,趕緊趁着這個假象拉開跟這個男孩的距離,躲開剛才的尴尬。

大男孩從水裏站了起來,愣愣地看着面前使勁撲騰的一畫,再看看剛到腿肚子的水面。

這個女孩?……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畫覺得這個距離可以了,這才站了起來,頂着一頭水猛一回頭,看到他那張燦爛笑臉。她立即也裝傻充愣也笑了起來。

“哈,用力太猛,你沒事吧?”

“我沒事,繩子脫扣了吧?”

他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抿嘴低頭趕緊上前撿起起那根繩子。

“是啊,謝謝你,我一個人能行的。”

“大米,快追!船跑了。”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呼喊。

一畫一擡頭,果然散了扣的帆船經自蕩漾走了。

這個被喚作大米的大男孩把繩索交到一畫說裏說:“我去追。”

一個飛躍入水,大米奮力游向那只肇事逃夭的游艇。

一畫看着他躍入水中後蕩起的一圈圈波紋在出神,還有人叫‘大米’這麽怪的名字?

“怎麽樣?是不是帥的讓你移不開眼睛了。”

身後傳來的話讓一畫收了神,

她回身一看,“喔,你不是追船去了嗎?怎麽會在我後面?”

“花眼了吧?我一直站你後面呢。”

“出鬼了!”一畫慌亂地看着前方正在奮力游着的大米。

身後這個人竟然長了一張跟那個大米一模一樣的臉。

“不是出鬼,這叫大變活人!”

看着一畫那張驚恐萬狀的臉,他得意洋洋。眉飛色舞,好像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幕。

一畫圍着他轉了兩圈,又擡頭看了看奮力追船的大米,明白了。

一畫指着他鼻子說:“你們是雙胞胎?”

“答對了,美女,那你再猜猜,他叫大米,那我該叫什麽呢?”他詭異地眨着眼睛問一畫。

“你?小……米?”一畫試探着說。

“恭喜你又答對了!”

“切!麻煩你別問這麽弱智的問題好不好。”

一畫看着他誇張的樣子覺得太好笑了。

“我小米可是我們學校赫赫有名的校草,人品學品都很好,草品更好!不信你問問我們班這群美女。”

說着小米把手往後一揚,一畫順着他的手勢望去,他身後還真站了一排模樣俊秀的女生,看着小米跟一畫調侃都捂着嘴笑。

“草品?”

一畫瞪了一眼小米,這個人先天性的王子病,欠扁!

她剛想說點什麽來打擊他一下,突然一根繩子橫在眼前,一畫變回了臉,小良子冷冷地擡了擡下巴,目光追随着大米那個敏捷的泳姿。

一畫噘了噘嘴,讪讪地接過那根繩子,在手腕上系了個扣,回頭對着小米說:“等着我,回來喀嚓你的草!”

“噢,美女,你好兇哦。”小米對着一畫背影吐了吐舌頭。

一個優美的弧度劃過。她像一條水裏的鳗魚,貼着水皮面,速度極快地穿梭而去。

游艇終于被他們倆追回來了,小米連忙跑上來。

“美女,認識一下吧,我叫米少麟,他是我哥叫米少麒,軍閥家的兩個惡少。你叫我們麒哥哥,麟哥哥也行。”小米眯着小細長眼笑着看着一畫。

一畫一陣惡寒,這人病的還不輕。

“軍閥?沒聽說有姓米的。”

“你別聽他的,你叫我大米,叫他小米就行,這家夥沒一句真話,你以後離他遠點。”大米拂了拂頭上的水笑着對一畫說。

這時,身後走來一個女孩,一條粉紅色的毛巾遞了過來。

“你們還挺有閑情逸致的,撂下大夥不管,在這裏聊上天了。”

說着冷漠地斜了一畫一眼,嘀咕了一句:“真會使喚人。”

“容初曼你不是剛才排隊上船了嗎?怎麽又下來了?”

“你管的着嘛。”

“我就是鬧不清楚你這是來旅游的?還是來盯人的?”

“小米,少說兩句。”

大米悶悶地呵斥了一聲小米。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水,看着一畫滴水的發梢,順手把毛巾遞了過去。

容初曼見狀從旁邊一把抽回了毛巾,白了一畫一眼,氣哼哼地走了。

小米對一畫說:“別介意,她得公主病了,也就大米能遷就她。”

一畫暗笑,公主與王子,今天都到齊了。

“小米,不要亂講。”大米有些尴尬。

一畫笑了笑。“沒關系,哦,對了,我叫楊一畫,問一下,她是怎麽區分你們的?”

她腦袋左邊轉一下,右邊轉一下,反複琢磨着這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想知道?請付費!”小米把手伸到一畫面前。

大米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說:“別聽他的,我們倆最大的區別是,他特別能貧,沒一刻嘴巴能停的,下次看到我們倆,誰先開口誰就是小米。”

“這麽重要的情報你都抖露出來了,你真沒經濟頭腦,我曾經用這個換來不少實惠呢,要不說老大都是大--呆子!”小米特心不甘地瞪着大米。

“你們第一次來這裏吧?打算呆幾天?”

“我們要在這裏呆兩天,然後再去別的地方。”小米搶着說。

大米很客氣地說:“我們想在這個高臺下面舉行篝火晚會,不知道能請你幫我們生篝火?”

“沒問題,這個忙我可以幫。”一畫一臉的明媚的微笑。

大米站了起來,端正地把手伸了過去說:“那好就這麽說定了,謝謝你,一畫。”

一畫也很含蓄地把手伸過去,兩手相握,目光有些回避,不敢直視。

“停停停,你們弄這麽正經幹嘛,美女,你的手千萬不能讓他握,你不知道我們倆各有一個外號,叫雙色二少,他叫不露聲色,我叫喜形于色,你說哪個更可怕?他拉誰的手,那就是惦記上誰了,剛才那個叫容初曼的,別看盯的緊,大米從來就沒握過她的手。你還是把手給我吧。”

說着小米搶過來賴皮地握着手不撒,大米尴尬的連眉毛都紅了,一畫更是哭笑不得。這個小米真是一個難纏的活寶。

兩個一模一樣卻性格迥異的大男孩,一個謙和又略帶羞澀的大米給人一種莫名的好感和探究。而天性活潑頑劣不恭的小米讓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他說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卻句句無不透着機靈可愛。

一畫此刻只有咧着嘴傻樂。

整個下午,一畫就跟在大米小米身後,挖坑架柴火,準備篝火用具,忙得大汗淋漓。

容初曼來找大米,她要大米陪她去街上買晚會用品,大米說現在沒空,讓小米去,容初曼瞪了一眼小米,扭頭就走。

小米沖着大米和一畫聳了聳肩,一畫看他們仨這關系着實別扭的狠,可是她不喜歡容初曼,高傲,冷漠。

篝火的架子搭的差不多了,滿頭大汗。

大米和一畫兩個人像兩條歡快的魚,躍然水中,浪花濺起。

高臺上,站着一個默默遠眺的身影,一切盡收眼底。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觸到防鯊網,不由得對望了一眼,心生佩服。

一畫暗自稱奇:這個大米暗藏不漏,還挺有兩把刷子。

大米也無法形容眼前這個活蹦亂跳的女孩,像什麽呢?一條透明的魚?一條能讓大海沸騰起來的魚。他輕咳了一聲,掩飾了一下心海裏蕩漾出來的笑意。

這時,岸上救護隊的大喇叭開始吆喝:“前面的兩個小朋友,不要再繼續了,不要再繼續了,回頭是岸!回頭是岸!前面危險。”

緊接着喇叭裏傳出悠揚的歌聲,張雨生的《永遠不回頭》。

兩個人相視一笑,不約而同一個一個翻轉回身往岸上游去。

上岸的一畫覺得潮濕的海風混合着篝火的霧氣吸入肺腑,每一口都是愉悅的氣息。

棋苑,聶老師的辦公室。

一張大棋盤,兩個男人在對弈。

“這事,還要從長計議。”那個人捏着一枚黑子看着棋盤,皺着濃墨般好看的眉頭,猶豫着。

“是啊,老裴,我明白你的心思,要知道10幾年來,沉澱的不只是歲月。”

聶老師盯着對方手裏那顆黑子。

“她這些年過的如何?”裴洛文終于找到他理想的落子點。

“據我所知,日子還過得去。”

“她可真夠狠心的,她怎麽可以把她扔下不管呢?她這是報複!”裴洛文震怒了,額頭上青筋暴起。他狠狠地把那枚黑子拍在了棋盤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老裴,事隔這麽多年了,你應該平心靜氣了。一但這件事情你插手了,那個女人不會善罷甘休的。”聶老師不急不緩地摸出一枚白子放了上去。

“哼,我不怕她。”裴洛文瞪起爍爍朗目看着聶老師。

“這麽多年來,她只字未漏,定有緣故,你不得不防。有些東西一不見得要撕破臉來争,現在一切還為時過早。不妨再等等看。”聶老師看着棋盤眯縫起眼睛來,暗自稱贊,這家夥這麽多年棋藝不但沒生疏,棋風反而越來越穩健了,怪才就是怪才!

“找個機會讓我再見見她。”

“你放心,我會幫你安排。”

“好。”裴洛文終于一子定乾坤。

兩個人的臉色終于有所緩和了。

終于,暮色裏,一堆旺旺的篝火點燃了。

20幾個學生圍坐在一起,整個海邊一片歌聲笑聲。他們圍成了一圈,手拉着手,跳着,唱着。

篝火映紅了他們青春四溢的臉,這個海灣仿佛成了他們夢的工廠,他們帶着飽滿的自信和對未來的希望,在這裏綻放出青春的活力和四射的激情。

高臺的篷子下,呆坐着兩個無聲的人。

一畫看得癡癡呆呆,身邊的小良子時不時地看她一眼,眼神憂郁又憐愛。

此刻的一畫,心,已經置身于他們之中,她仿佛看到了未來的自己,這個日子離她不遠,幾乎伸手可及了。明年她即将參加高考,遠離這裏。而小良子,将永遠地被留在這個海邊。

夕陽拉長了他們倆身影,一高一矮,挨的很近。

篝火還在缭繞,歌舞依然酣暢,他們似乎并不疲倦。小良子用手勢問一畫,要不要下去跟他們一起玩,一畫搖了搖頭,看是一回事,走近他們是另一回事。

從小到大,一畫被別人拒絕總是大于接受。漸漸地她學會了掩飾自己內心的渴望,雖然她心裏也很想那麽做。

大米對身邊的小米說了句什麽,然後起身走出篝火隊伍,爬上了高臺,他來邀請他們倆下去一起玩。一畫紅着臉猶豫着,她看向小良子,小良子也正在看她。

小良子站了起來,他拽起一畫走下高臺,一畫有些緊張,手裏有些出汗,卻被小良子緊緊抓住沒有松開。

篝火旁,容初曼正在深情地唱着一首英文歌,掌聲伴着潮水此起彼伏着,小良子拉着一畫在圈外的一個角落坐了下來,篝火映紅了他們兩個人的臉,臉上都挂着新奇和興奮。

大米來到一畫旁邊,拿了兩瓶啤酒,打開遞給了他們倆。一畫拿着酒瓶子不知所措。

小良子淡淡地看了一眼一畫……又看看大米。一畫覺察到了小良子的目光,趕緊把酒瓶子放下,悻悻地對着他笑了一下,小良子回望她的眼神有些不安,此刻氣氛很微妙。

篝火內小米撤着嗓子喊大米,大米放下酒瓶子拉起一畫就走了上去。

身後,小良子舉到嘴邊的酒瓶子半天沒動。

大家歡呼着,一畫緊張想掙脫大米的手,大米拉她的手用了點力,俯耳悄聲說:“別怕,有我在呢,我們一起合唱一首外婆的澎湖灣,你跟着我的拍子走就行。”

大米順手抄起地上的一把吉他,校了一下音。

他擡頭清了清嗓子對大家說:“外婆的澎湖灣。”

頓時掌聲尖叫聲四起,小米跳了上來說我來幫你們合拍。他拿了一個大塑料桶,倒扣着,手舞足蹈地邊跳邊拍起來,惹的大家哄堂大笑起來。

氣氛愈演愈烈,一畫心跳也在加速,緊張的喘不過氣來,一掃以往的豪氣,匪氣,和嬉皮,活脫脫的一個羞澀的少女狀。

圈外的小良子的目光停滞又若有所思,這丫頭不知不覺的長大了。他嘴角上揚跟大家一起鼓起掌來。

一畫和大米确實合唱了一首歌,很青春很簡單的校園歌曲

《外婆的澎湖灣》。

雖然是在海邊,可是歌聲絲毫沒受海風的影響,他聲線有絲淡淡的低沉,不張揚卻很有盅惑力,吉他也彈的很專業,飄揚的歌聲讓整個海灣都沉寂下來。

一曲罷了,整個篝火晚會進入了□□。

小米把那只破水桶拍得震山響,最後把水桶頂頭上讓每個人都來拍一下。他跳到崖上,把崖上的錄音機開到了最大量,密集的音樂節奏讓這群躁動不安的學生狂舞起來,他們跳着笑着,連同一畫和小良子一起被拉進了他們的圈子裏。

曲盡人散時,海上升起了明月。

學生們三五成群踏浪奔跑,如此良辰美景,豈能白白錯過。

一畫被小米拽着去海邊捉螢火蟲,大米默默地跟在他們倆後面。

沙灘上,三個人賽跑,他們奔跑着,追逐着,夜幕下他們三個玩的很瘋,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羞澀,忘記了小良子……

夜幕讓平凡的人膽子也大了起來。

初吻吧?

爽了約的裴洛書終是忍不住心裏那份惦念,吃了晚飯後,悄悄地來到了海邊。

他站在黑黑的礁石旁望着深黑色的海水出神,今晚夜色很好,好多游客都在海邊流連忘返。

好多年了,他以為他會忘記這個海岸,原來沒有,潮起潮落,只是他心裏的那個潮汐剛剛隐退,确是在等到更大一次潮汐的來臨。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微鹹的海風,那個女孩,該抱怨他是一個不守信譽的人了吧?這麽多年,他始終如此,讓身邊的人一次次地失望。

他漫步在沙灘上,任由浪花打濕他的褲腳。

大米小米,一畫三個人瘋夠了,玩累了。正不緊不慢地在沙灘上溜達,一畫偷眼瞄着大米,月光很好,大米眼睛黑透晶亮的,他随意地走着,時不時會側目看一眼身旁的一畫,冷不丁的兩個人目光相碰時,又會瞬間游離開來,似是無意,又想探究。

一畫又側目看看小米,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人,面部表情卻又天壤之別,此刻,小米滿眼笑意,他也調皮地歪頭看着一畫,還及時地飛個電眼過來,吓得一畫趕緊繃住了臉,卻又忍俊不禁。

三個人有說有笑,完全沒有注意到擦肩而過神似恍然的裴洛書。

大米跳上了游艇,坐在了甲板上,揚起臉看着繁星閃爍的夜空,擡手招呼一畫和小米過來。

“據說這兩天有百年不遇的流星雨,看那邊,海邊的星空果然透徹,能清楚地看到很多美麗的圖形,你們能看出來嗎?”大米興奮地指着上空。

“是嗎?”

一畫順着他的指向望着天空,暗自琢磨,年年天天都看的夜空,從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同。怎麽到他嘴裏這裏就成了天堂了呢。

夜幕中,群星燦爛,星羅棋布。

小米從懷裏掏出3瓶啤酒,分別遞給他們。

“別文藝小青年了,來,喝酒喝酒。”

“你怎麽又幹這藏藏掖掖的事?”大米瞪着小米。

小米嬉皮笑臉道:“今晚,有你的小資小調,有一畫這美人作伴,要是沒有我的美酒,豈不是辜負了這良辰美景?喝吧,喝完你就更小資了,看啥像啥。”

一畫噗地笑出了聲,大米也樂了。

三個人舉瓶相碰,喝了起來。

雖然是啤酒還是有點力道的,一畫一口酒咽下,長舒了一口氣,她擡頭看着群星燦爛的夜空。突然心念一動,眼前一花,閃耀的星星竟然動了起來,像是誰無意中撒落了一把彩色珠子,一顆顆璀璨的小星星神采奕奕地奔跑着,身後拖着長長的飄逸五彩的小尾巴,他們三個同時被這奇異的天象驚呆了,不約而同地驚呼起來。

小米拉起一畫的手把兩個人的酒瓶子塞給了大米,急切地說:“快快快,快許願!”

兩個人雙手合十,閉上雙眼,心中靜默,喃喃自語,許下心願,極其虔誠。再擡頭時,流星隕落,夜幕掩去了它們的光輝。

大米捧着三個酒瓶看着他們倆,眼波流動,悶不吭聲。

礁石上,裴洛書也被眼前的景致感動了,有生以來第一次合掌祈願,為一個女孩。

“一萬年的等待,竟讓我們守候到了。”小米眼睛亮亮地看着夜空驚喜地說。

“我們見證了它一萬年一次的美麗,是我們的幸運也是它的幸運,難怪說流星雨是幸運星降臨呢。”一畫也被眼前的美景感動了。

“看來我們真是不虛此行啊,小米,一畫,我們下海吧?晚上沒有人看着,我們游過防鯊網,登上對面的小島好不好?”

也許是酒精的作用,一向內斂矜持的大米像是突然放開了膽子一般,他眼神閃爍,期待地一畫。

“好啊,好啊,一畫,我們賭一下,看誰第一個回到岸上,可是拿什麽賭啊?”小米只要一聽到有關玩樂的事情,身上萬條神經都在跳動。

“這樣吧,就賭剛才許的願,誰輸了,就把許的願望說出來,贏的人要幫輸的人完成心願,中間那個人就當見證吧。“大米提議道。

一畫對這個提議沒有異議。

三個人擊掌立誓,興奮不已,卻單單忘記了三個人都喝了酒。

三個酒瓶子一字排好,他們立在船頭,小米喊:“1.2.3!”三個人同時踢倒酒瓶縱身入水,奮力朝小島游去。

裴洛書擡頭朝高臺上看了看,這個時候一畫應該已經回去了吧?

身邊三五成群的學生在踏浪追逐,歡聲笑語不斷傳來,這裏成了年輕人的世界,反而他這個成年人出現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朝稍微遠點的海灘走去。

第一個到達島上的小米脖,脖子上挂了一條撈上來的海帶興奮地跳着,大米和一畫相視一笑。

回去的路程才是真正考驗他們的時刻,輸贏必将分曉。三個人沒有做任何謙讓,奮力回游。

夜晚的潮汐漲了上來,暗湧的海水有些冷了,一畫此時才想起來她今天基本沒吃什麽東西,

早上趕着出門等裴大叔釣魚,忘記了早餐,錯過了午飯,又因跟小良子賭氣,晚上喝了不少啤酒,這一趟游下來,體力漸漸不支了,好勝的她開始還努力支撐着,看着越來越遠的大米小米,她漸漸地感覺不到自己的體溫了。

大米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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