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戚夜寒和楊瀚的關系很特別,他們算不上是朋友,平時也沒有什麽交集,硬要扯上關系的話,也就是戚夜寒是張戚同父異母的哥哥,而楊瀚接替了張戚成為新任偵二隊隊長,目前和張戚的戀人鐘習共事。
然而就是這樣看上去沒有什麽直接關系的兩個人,像楊瀚說的那樣曾經“患難與共”過一回,并且異常浪漫的在海水中吻得昏天暗地……
只不過那就像是一場真實的夢境一般,回道現實,戚夜寒和楊瀚仍舊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兩個人,生活、工作沒有任何交集。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偏偏因為楊瀚這個有心人,沒關系也變得有關系了。
楊瀚去過戚夜寒家,所以輕車熟路,戚夜寒坐在副駕駛座上,體驗着男人神一般的開車技術。
楊瀚飛快轉動方向盤轉了個彎,輪胎在地上摩擦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戚夜寒皺了皺眉,終于還是沒忍住,問:“你平時都是這樣開車的?”警察就可以這樣在街上橫沖直撞?
“平時都是小鐘開車。”楊瀚說的得意,“我的技術太好,一般情況下是用不到的。”
戚夜寒翻了個白眼,頭稍稍往後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不斷變化的風景,車裏很安靜,還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氛圍,戚夜寒不知不覺放松了下來,視線也變得模糊,最後,緩緩閉上了眼……
車速漸漸慢了下來,楊瀚側過頭飛快看了戚夜寒一眼,揚起了嘴角。
沒多久,兩人就抵達戚夜寒的住所。
戚夜寒住在自家建設公司蓋的一棟大樓裏,離市中心有點遠,因此很清靜,是電梯大樓,設計走的是複古路線,從建築外觀到內部裝潢都是溫暖柔和的色系。
戚夜寒醒過來的時候,車已經在大樓前的停車位停了快十分鐘,雨還稀疏地下着,楊瀚開着車窗,一只手伸在外面,夾在指間的煙冒着火光,在夜風中緩緩燃燒着。
“為什麽不叫我?”戚夜寒皺了皺眉,獸化有點兒鼻音,剛才那一覺睡得太沉了。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叫你。”楊瀚看着他低聲說。
窗外迷蒙的燈光下,男人的眼睛顯得特別明亮。戚夜寒眨了一下眼,毫無感情地說了聲謝謝,好像楊瀚只是個計程車司機。
看着戚夜寒動手解安全帶,楊瀚試探着問:“我們認識這麽久了,難道不能請我去你家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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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夜寒沒說話,明顯是不想理他。
偏偏楊瀚還不死心,“喝口水總行吧?”
戚夜寒已經打開車門下車了。
就在他接着要說“借下廁所”的時候,戚夜寒關上車門,終于頭也不回地來了句——
“随你。”
楊瀚輕笑一聲,推開門下了車,這時才發現手裏的煙被變大的雨澆滅了,他有些可惜,才抽了幾口而已,不過……看了一眼戚夜寒的背影,他覺得還是很值得的。
戚夜寒住在二十樓,五十坪的使用面積讓人一進門就感覺到了空曠。
第一次到戚夜寒家時,楊瀚曾經問過他“你一個人住這麽大的房子,不寂寞嗎”?
戚夜寒沒回答,無所謂寂寞不寂寞,他已經習慣。
兩人先後在玄關換了鞋,戚夜寒沒當楊瀚是客人也懶得招呼他,只說了句“水在冰箱裏”就徑自回卧室換衣服,連句“随意”也沒有。
楊瀚倒是不介意,饒有興趣地四處參觀了一下。
說起來有段時間沒來了,布置的感覺好像變了點兒,他從客廳晃到書房,簡單俐落的風格倒是很符合男人的氣質。
來到陽臺,收拾得很幹淨,靠牆的地方有座架子,上面放了一盆拳頭大小的仙人掌,而然還開花了,數十朵小小的的大紅色小花湊在一起,生氣勃勃。
楊瀚笑了笑,站在陽臺上往外看,雨讓整個城市都籠罩在一片朦胧水氣中,平日裏燦爛到刺眼的燈火此時也變得柔和起來。
戚夜寒洗完澡出來時,楊瀚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雜志,人的襯衫上隐約能看到水漬,赤着腳踩在地上。
楊瀚擡起頭,看到戚夜寒穿着格子睡衣,半濕的頭發垂在額前,整個人似乎都變得柔和起來,和剛才感覺完全不同。
他揚起嘴角,“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這樣很性感?”
“雨還在下呢……”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開的不是敞篷車吧?”
楊瀚擡起眉毛,“但你還是帶我回來了啊。”
戚夜寒微微皺眉,輕笑了一聲,“是啊,就當帶了只流浪狗回來。”
楊瀚笑得很開心,并不介意當流浪狗。
“陽臺上那盆仙人掌是鐘點工替你養的吧?”他忽然說,“你實在不像會侍弄花花草草的人。”
戚夜寒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要回房間。
“浴室借我用一下吧?”楊瀚放下雜志站起來。
戚夜寒沒回頭,說了聲“請便”,然而楊瀚卻一路跟着他,站在卧室門口一手撐在門上,說:“麻煩給我件替換的衣服吧?”
“你要求還真不少。”戚夜寒轉過身冷冷地看着他。
“一條褲子就夠了,當然你想讓我光着屁股也可以……唔!”話還沒說完,一條睡褲就扔到了他臉上。
拿着褲子,楊瀚深深看了一眼戚夜寒,能肯定這條褲子是對方平時穿的,就笑着轉身離開了。
楊瀚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發現戚夜寒斜躺在客廳沙發上睡着了,還開着的電視正在播着廣告。
他放輕腳步緩緩走了過去,站在沙發前看着雙眼緊閉的男人。在他看來,現在的戚夜寒仿佛卸下僞裝,沒有剛才的冷漠、淩厲,看起來柔和且安靜,躺在那裏簡直像一幅畫一樣,而上回的他像只貓。
楊昊承認他對戚夜寒很感興趣,從第一次見到戚夜寒的時候就開始。
那是他第一次去那間餐館,很快的他就注意到了坐在窗邊的戚夜寒,沒過多久又來了一個人,就是張戚,相貌相似的兩人讓他直覺猜測他們應該是兄弟,或者其他的親戚關系。
不過他們之間的氣氛并不算好,張戚沒過多久就走了,剩下戚夜寒一個人坐在那裏,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但他卻從戚夜寒身上感覺到了一絲異樣。
那一瞬間,他突然想起“同病相憐”四個字,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過去向戚夜寒搭讪。雖然最後并沒有成功。
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而第二次見面他又死皮賴臉,以下雨為借口混進戚夜寒家裏,而這一次……楊瀚忍不住低低笑了兩聲,然後低聲向戚夜寒道了一聲“晚安”。
戚夜寒醒來的時候,客廳的燈是關着的,只有沙發旁的一盞落地燈亮着,柔和的黃色燈光給人很安逸的感覺。
而事實上他用這盞燈的時候屈指可數。
燈是誰開的自然不必多想,餓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但這一覺卻睡得異常安穩、滿足。
起身離開沙發,他四下看了看,在通向陽臺的落地窗前發現了楊瀚。
楊瀚正站在窗前朝窗外看,手裏還有一瓶水,他裸着上身,下身是自己借給他的睡褲,從身後看他身材好得幾乎讓人嫉妒,背部和腰部的曲線優美得仿佛是名舞者。
戚夜寒認為這人的身體真的可以算是件藝術品了。
察覺到身後有針紮般的視線,楊瀚轉過身,腹肌和人魚線清晰可見。
一瞬間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楊瀚朝戚夜寒一步一步走了過來,他是個存在感很強的男人,戚夜寒居然覺得有點危險,就好像是一頭雄獅朝自己步步逼近。
楊瀚來到戚夜寒面前,目光始終鎖住他。
“喜歡嗎?”楊瀚低聲問,嗓音中帶着一絲戲谑的笑意。
戚夜寒皺眉,“什麽?”他一說話發現自己聲音竟然有點啞……
楊瀚微微一笑,忽然拿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喜歡我的身體嗎?”
掌心瞬間傳來的溫熱以及皮膚的觸感讓戚夜寒有點僵硬。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突然問。
楊昊微笑,“當然。”
“你的職業真的是警察而不是牛郎?”戚夜寒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他真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不要臉的人。
楊瀚輕笑出聲,“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戚夜寒用眼神示意他繼續。
“你為什麽帶我回家?”
為什麽……其實戚夜寒也不知道,可能只是一時興起,或者他只是想感受一下家裏有另一個人存在是什麽感覺……但不管什麽原因他都并不想讓人知道,尤其是眼前這個男人。
輕笑一聲,戚夜寒反問:“難道不是你死皮賴臉地跟着我的?我以前你是早有預謀……”
“前一句暫且不說,今天晚上遇到你是巧合。”楊瀚說,又笑着嘆了口氣,“我很早就發現了,你跟你弟弟真的不太一樣……”
戚夜寒眉一皺,“你調查我?”
“工作需要。”楊瀚說得理所當然,“我是警察,而且接的是你弟弟的職位,難免對他好奇。”
“好奇到需要查他的家人?”
楊瀚沒接話,繼續說出自己的觀察,“你和張戚不一樣,他一看就是從小自由自在活得很潇灑。而你不同,你一直被束縛着,像一只被緊緊綁着的鳥,別說飛了,連走都走不了幾步。”
戚夜寒表情未變,但是看向楊瀚的眼神變得深沉,楊瀚分不出是好是壞。
“那又怎麽樣?”戚夜寒諷笑地問,“你想當救世主來解放我?”
“我只是想引領你釋放天性……”
“天性?”戚夜寒挑眉,直直地盯着他,“和男人做愛嗎?”
楊瀚抓住他的手再次放到自己胸口,“寶貝兒,你真是聰明。”
戚夜寒冷笑一聲,用力地又抽回手,“可惜我對你這樣的男人不感興趣。”
楊瀚并沒有露出失望的表情,“可惜,我其實也很想和你做朋友朋友的……”
“普通朋友?”戚夜寒這次幹脆直接笑出聲,突然湊了上去,在兩人幾乎可以透過對方瞳孔看到自己時,下身也幾乎緊貼在一起。
戚夜寒的身材絕對算高大,但還是要比楊瀚矮小半個頭,然而他在main對楊瀚時并沒有被楊瀚的氣勢壓倒。
“你面對普通朋友也會硬嗎……”戚夜寒壓低了聲音問,說出的每個音節都透着性感雨誘惑。
楊瀚愣了一下,反應過來的時候戚夜寒已經退開了,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用一種鄙視的目光看着他,嘴角還帶着一絲諷刺的笑意。
他現在的樣子在普通人看來真的很欠揍,但楊瀚卻覺得此時的戚夜寒異常性感,性感得讓他……硬了。
“你……”
“要住一晚還是要走随你的便,我就當收留一只狗了。”戚夜寒說完從楊瀚身邊走過,“還有,”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回頭,“陽臺那盆仙人掌是我自己養的。”
楊瀚無言以對,直到戚夜寒回房間之後,他才站在原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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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戚夜寒的生理時鐘像平時一樣準時将他叫醒,天剛蒙蒙亮,但他走出卧室來到客廳的時候,楊瀚已經不在了。
客廳收拾得很整齊,如果不是茶幾上留有字條,完全不像昨天晚上有人借住過的樣子。
戚夜寒拿起字條,上面只有簡單的一句:記得吃飯。
男人的字很工整漂亮,戚夜寒盯着紙條上的字看了十秒鐘,然後捏成了一團,輕輕一擡手扔到了垃圾桶裏。
這樣,那個男人在這裏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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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夜寒讓陳伯休息了一天之後,隔天早上他在平時和陳伯約定的時間下樓,車已經等在樓下,但是架勢座上的人卻不是陳伯。
從車上下來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身材修長,相貌稱得上英俊,包裹在黑色西裝裏的身體明顯有經過長期鍛煉。
他繞過車頭過來給戚夜寒關門,同時朝戚夜寒微微一笑,“戚少。”
他的笑容感覺很陽光,聲音也很有朝氣,卻讓戚夜寒微微皺眉,“你是……”
“我是來代替陳伯的,他這幾天有事,沒來得及跟您請假。”男人解釋着,“我叫王宣,戚少叫我阿宣就可以了。”
“陳伯怎麽了?”
王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他住院了……”
到公司後,戚夜寒第一時間給陳伯打了個電話。
“為什麽不告訴我?”他低聲責備着。
電話那頭陳伯笑了笑,感覺得出來他的關心,“不是什麽大病,一點老毛病,這幾天天氣熱有點兒不舒服,是我女兒非讓我到醫院來檢查,醫生說住兩天院觀察一下就能回去了。”
戚夜寒閉上眼靠在椅背上,緩緩嘆了口氣,“你好好休息,出院之後回家修養,不用記者回來……”
“您這是要辭退我?”陳伯半開玩笑地問。
“陳伯,”戚夜寒一開口,語氣親近,沉默幾秒後,低聲說;“你應該退休了。”
他知道陳伯年紀大了身體不算太好,也曾想過讓他退休,但陳伯一直不願意,說開車也不費什麽力氣,他還開得動。
畢竟陳伯是看着他長大的,他對陳伯也有份感情在,老人家的心意他不好違逆,才沒強硬要求,可是現在時間該是到了。
陳伯嘆了口氣,“我怕大少爺您沒人照顧。”他也知道自己這兩年身體情況大不如前,還堅持着當司機不是為錢,是真的不放心大少爺。
戚夜寒揚起嘴角,“我不是小孩子了,會照顧自己,倒是你現在需要人好好照顧。”
“放心吧,我沒事,休息幾天就好了……對了,我都忘了問了,今天是阿宣去接您的吧?怎麽樣?”
戚夜寒想了一下,“可以,很安靜。”
“我知道你不喜歡話多的人,阿宣是我女兒介紹的,人很老實,又勤快,身體也好。”陳伯說着忍不住笑了,“我看他那麽強壯,除了司機之外還能當大少爺您的保镖,一舉兩得啊。”
戚夜寒也笑了,效果之後低聲說了句,“你好好休息。”
“好,”陳伯在電話那頭笑呵呵地說,“您等着我回來。”
挂了電話,戚夜寒知道陳伯是不會回來了,或者說自己不會再讓他回來開車了。
任何事都會有開始和結束,人的生命也是如此。生離死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陳伯是……他爸爸也是。
戚夜寒微微轉過身,看着窗外,他的辦公室在三十樓,落地窗很大很氣派,但是望出去只有高樓大廈。
他突然開始懷念老家二樓那扇窗子,窗外是棵大樹,樹枝繁茂,每年春天都會開出不知名的白色花朵,有時風一吹花還會落到桌上,年少的他常常坐在桌前看着那棵樹……只是那樣無憂無慮的時光不會再回來了。
下班的時候自然是王宣來接戚夜寒,他的确是個安靜的人,即便是第一天上班也沒有和戚夜寒攀關系裝熟的意圖,除了來接戚夜寒的時候叫一聲“戚少”,開車之後便不再說話。
車裏異常安靜,比陳伯在的時候還安靜,戚夜寒坐在後座閉目養神,感覺車停下來時,睜開眼往外看了一眼,是紅燈。
移回視線,他看着駕駛座上仍舊是陌生的背影,突然問:“你和陳伯認識多久了?”
王宣很快反應過來,輕笑了一聲說:“不算久,應該說我認識陳伯的女兒,跟陳伯并不熟,她知道我最近想換工作,就介紹我來為戚少開車了,其實她是想讓她爸爸休息,盡盡孝心。”
戚夜寒沒說什麽,輕輕哦了一聲。
王宣從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我來之前陳伯特意囑咐我,說戚少你是個好雇主,讓我好好幹,還說了好幾遍要注意安全。”說着自己都笑了。
戚夜寒也微笑了一下,“陳伯是個認真的人,給我們家開了快四十年車,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戚少放心,”王宣回過頭,微笑着看着他說:“我也會很小心的。”
戚夜寒沒說話。
兩人對視了幾秒,王宣轉過頭看着前方,這時正好綠燈亮了,他踩下油門,問:“戚少,現在送您回家嗎?”
戚夜寒朝車窗外看了一眼,想了想說:“不,在前面的路口放我下車,你先回去吧。”
王宣從後視鏡裏看了戚夜寒一眼,“您有事,需要我……”
“不用。”戚夜寒打斷他,“我只是想自己走一走,沒有其他原因,陳伯在的時候我也經常這樣做。”
王宣沒再說什麽,把車緩緩停靠在路邊之後,說了句,“那您早點回去休息,明早我來接您。”
戚夜寒點頭,打開車門下了車,左右看了看,朝自己熟悉的方向走了。
而車一直停在路邊,王宣看着戚夜寒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夜色裏,打開車窗,從口袋裏掏出煙點了一根,像是為了解渴一樣一連吸了好幾口……
戚夜寒下車之後,走路去了醫院。他原本沒有這個意思,但是剛才他突然很想去看看戚天義,好像只有親眼看到了才放心,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最近一段時間雨水較多,走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他身上顏景覆了一層薄薄的水珠。
這個時間醫院的急診大廳裏仍然有很多人,戚夜寒半低着頭穿過人群時,幾個急救人員和護理師推着一張床從他身後疾馳而過,滾輪的聲音在稍顯喧鬧的大廳裏仍舊顯得刺耳……
戚夜寒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回國頭繼續往前走。
相比之下,病房樓層就顯得安靜許多,尤其是戚天義所在這一層,戚夜寒來到戚天義病房門口的時候,戚天義的主治醫生和護理師正好出來,護理師轉身輕輕地将門關上。
“他剛用完藥,睡着了,暫時不會醒。”醫生低聲告訴戚夜寒。
“我去看看他,一會兒就走。”
醫生點點頭,表情有些欲言又止,“戚先生……”
戚夜寒靜靜地聽着醫生的話,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等醫生說完和護理師走了之後,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輕輕推開房門。
房間裏很安靜,牆上亮着一盞壁燈,顯得有些幽暗,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藥水味。
戚夜寒放松腳步走到床邊,他父親睡得很熟,放在床另一邊的儀器仍然在運作着,發出輕輕的、有節奏的聲響。
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靜靜地看着父親,床頭張戚送的茶花還在,但花瓣已經開始泛黃卷曲,他忽地想到了他小時候,父親拉着他的手從院子裏的那棵樹下緩緩走過,樹上不知名的花會落下來,掉在他頭上,父親會笑着伸手幫他把話拿下來,然後遞給他……
除此之外,記憶中他們父子兩個好像再沒有這樣親近的時候,當然,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安靜地共處一室的時候。
房間裏太寂靜,儀器的聲音越發的明顯,甚至連呼吸聲都很清晰……戚夜寒顫抖了一下,莫名的開始有點害怕這一切。
他看着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戚天義,一瞬間,從未有過的恐懼像潮水一樣陡然席卷了他,連他掉進海裏可能會沒命的時候,他都沒有過這種感覺……
他克制不住地緩緩伸出手,輕輕地搭在戚天義頸部動脈,指尖觸到皮膚的一瞬間,被那冰冷的感覺激得生生打了個寒顫。
直到感覺到脈搏微弱的跳動,他才收回手,仿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半晌之後,他站起來,輕輕替戚天義掖了掖被子,然後悄無聲息離開了病房。
走廊上空無一人,戚夜寒順着來時的路一步一步走着,但才走沒幾步好像突然失了方向的停下腳步,他看不清周圍,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耳朵裏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他鼻子一陣酸澀,身體一陣搖晃伸手扶住了牆壁。
他知道,他終于将要只剩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