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張戚兩手各拎着幾個大袋子,用腳踹開了偵二隊辦公室的門,已經晚上八點多,二隊的人都還在加班。
最近有新案子,一幫人一連幾天又是查訪又是開會研判,幾乎都沒怎麽睡,一個個折騰得面有土色,一看到張戚來了,程大松第一個反應過來,瞬間連臉色都紅潤了不少。
“隊長!”
張戚雖然已經離職,但偵二隊的隊員還是習慣叫他隊長。
“知道你們辛苦,特地來慰勞你們的。”
張戚把東西放到會議桌上,程大松和周志勇就像餓了十天的野獸一樣奔了過來 。
“隊長你現在不得了啊,出手這麽大方。”程大松翹着蘭花指拿起一塊蛋糕,別人可能不知道,他可是認識蛋糕盒子上的标志的,即使是切片蛋糕,價格也是令人咋舌。
“幾塊蛋糕而已,不算什麽。”張戚笑了笑說。
“隊長,你怎麽知道我們今天晚上可以休息啊?”周志勇邊吃邊問,一手蛋糕一手飲料,他食量大吃相也很兇猛,幾乎兩口解決一塊,弄得程大松不得不跟他搶。
“你傻啊!”程大松白他一眼,“當然是小鐘告訴他的。”
“原來是來接小鐘的啊……”
張戚笑而不語,看了一眼還在振筆疾書的鐘習,然後視線移到了坐在鐘習對面的楊瀚身上。
楊瀚坐得離桌子有點兒遠,兩條長腿伸直了搭在桌上,資料放在腿上一頁一頁翻着,椅背偶爾微微前後晃動幾下,簡直是随興到了極點。
兩個男人目光交會,張戚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辛苦了。”
雖然已經不是警察了,但看到楊瀚坐在自己以前的位子上,他一時間還真有點兒不習慣。
張戚覺得自己還是喜歡當警察的,看到鐘習和楊瀚,他又開始懷念自己以前待在這裏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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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鐘和隊長過來吃啊。”程大松招呼他們。
張戚和楊瀚同時看向他,現在這一個屋裏有兩個“隊長”了……
“你們吃,我馬上寫好了。”鐘習頭也不擡地說。
倒是楊瀚放下文件站了起來,笑咪咪地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阿七了。”
沒有人知道他叫的是“阿戚”還是“阿七”,張戚愣了一下,但馬上又像沒事一樣,聊了兩句之後,突然發現少了一個人。
“小康呢?”
“他剛回去,”程大松一聳肩,“真是不巧,他走了五分鐘不到你就來了。”還是沒緣分啊。
張戚點點頭,“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吧,一個個的都快不成人形了。”雖然他以前也是這樣,忙的時候可以一個月都不刮胡子,鐘習說他頂着一臉大胡子跟個土匪似的。
一說起這個程大松臉就垮了,他也想早回去休息啊,幾天沒敷面膜了,別說黑眼圈,連皺紋都多了好幾條了!
不過和其他人比起來,楊瀚的狀态要好上很多,他時時刻刻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樣子,讓所有人佩服不已。
幾個人聊了一會兒,鐘習寫完了報告準備和張戚一起走,同時問了楊瀚一聲要不要載他一程?
偵二隊的人都知道楊瀚不喜歡開車,能不自己開車的時候絕對不開。
“不會打擾你們吧?”楊瀚不好意思地問張戚。
張戚一臉無所謂地笑着聳聳肩,“當然不會。”反正找個機會半路把他扔下去。
楊瀚剛剛調來偵二隊的時候張戚可以說是如臨大敵,尤其是看到鐘習對這位新隊長表現出的敬佩。
雖然他們的做事風格有些相似,但鐘習還是覺得楊瀚比張戚這個前任隊長可靠多了,對楊瀚是“又愛又恨”——工作上。
這讓張戚覺得自己的魅力受到了挑戰,不過時間一久,和楊瀚接觸了幾次之後,張戚覺得是他想多了,機瀚的确是個有魅力的男人,是可以單純欣賞的那一種。
雖然有時候他看到楊瀚還是不很順眼,但整體來說,還是能和平的往來。
然而楊瀚并沒有等到張戚把他扔下車就自己下去了。
“看到個朋友,阿七你就在這放我下車,你們先走吧。”說話的時候,楊瀚已經打開因紅燈暫停的車子車門半個身體出去了,關門的時候回頭對張戚說了聲“謝謝”,又對鐘習說“好好休息”。
一句好好休息,似乎意味深長。
鐘習點頭,“隊長你也好好休息。”随後目送着楊瀚走進了人群裏,很快就消失不見。
“走了也好,”張戚側過頭朝鐘習一笑,“不會打擾我們了。”
鐘習卻沒有笑,因為他并沒有從張戚身上感覺到喜悅,即便他是在笑着。
“怎麽了?”他問張戚,“你有心事?”
張戚愣了一下,随後覺得自己真是什麽都瞞不過鐘習,不過,又何必瞞他?
嘆了口氣,張戚找了個臨停的位置停車,說:“他快不行了。”“他”指的自然是戚天義。
鐘習也知道戚天義的情況,張戚回戚家也是因為戚天義時日不多,母親張子烨想張戚在戚天義最後的這段日子裏陪在他身邊。張戚雖然不願意,但也沒有違背母親的意思,而現在看來,他并非無動于衷,怎麽說也是親生父子。
張戚其實是個心軟的人,他可以對自己狠,對別人卻是狠不下心的。
鐘習并不覺得這是優點,但放到張戚身上,他也不覺得是缺點。他伸手摸了摸張戚的頭,說:“人都有這一遭,你能陪他到現在也……”突然不知道要怎麽說,鐘習停了幾秒,才說“也可以了。”
張戚低着頭好一會兒沒說話。
鐘習突然有點忐忑,眼前是他從未見過的張戚,也是他從未想像過的張戚。
即便是張戚當卧底時,那段被他自己認為最“不堪”的時候,鐘習也能想像出當時的張戚是什麽樣的。但是此時此刻,他覺得張戚看起來有點陌生。
“看來,我還是沒有自己想像中的冷血。”終于,張戚自嘲地說了一句。
鐘習皺眉,“你不用冷血,他是你爸爸……”
“我從小就沒爸爸。”張戚皺眉,他最渴望父愛的時候從未得到過,等到他已經習慣沒有爸爸和不再渴望父愛的時候,戚天義卻出現了。
他一直以為他跟戚天義的父子關系只是一種法律或者血緣上的形式跟關聯,他們并沒有感情,他并不想回到男人身邊。但是看到戚天義躺在病床上朝他微笑時,想到這個人即将徹底離開這個世界,突然就覺得愛和恨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鐘習看了張戚一會兒,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平靜地說:“你還有我。”
張戚擡頭看他,幾秒後,抓住鐘習的手放到自己唇上,幸好,他們還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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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夜寒從醫院出來之後就一直漫無目的地走着,這一帶他并不熟悉,所到之處都是陌生的,一種從未有過的彷徨席卷着他,他甚至想如果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不知道會走到哪裏……會不會去到一個全新的地方?可不可以重新開始生活?
他低着頭,看着腳下随着路燈方向不斷變化的影子,直到路邊花圃裏竄出一個人影擋在他面前。
戚夜寒瞪着仿佛從天而降一樣的男人,一句“操你媽”差點兒脫口而出,但幸好回過神來就忍住了。
他雖然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紳士,但自小家教甚嚴,有些話還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不過可以換一個說法。
“你他媽的幹什麽!”
楊瀚感覺戚夜寒罵人的樣子真性感……他覺得自己有病,病得還不輕。
他喜歡戚夜寒在他面前氣急敗壞的樣子,仿佛這樣的戚夜寒才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
戚夜寒想,他當初懷疑楊瀚在餐館堵他,看來應該是錯怪楊瀚了,他是随時随地在堵他!
“真巧,在這種地方也能遇到,”像是在夜裏攔路意圖非禮良家婦女的流氓一樣,楊瀚笑咪咪地看着戚夜寒。“驚喜吧?”
他在車上看到獨自走在街頭的戚夜寒,于是下車追了過來,并且還繞到戚夜寒前面攔住他給了他一個驚喜,看來效果的确不錯。
剛才還一副失魂落魄模樣的男人現在感覺又活了過來。
戚夜寒聽了只想罵髒話,驚喜是絕對沒有的,驚吓倒是有一點。
他皺了皺眉,語氣有些不悅地問:“你跟蹤我?”
“天地良心,絕對沒有。”楊瀚舉起雙手,“我剛下班,正巧看到你就追過來了。”
戚夜寒沒說話,表情也看不出來信還是不信。
“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楊瀚問,“你家離這裏挺遠的。”
“不關你的事。”戚夜寒并不想多說什麽,“沒事的話就讓開。”
楊瀚當然不會讓開,好不容易碰到了,怎麽能夠只講幾句話就分開,那樣不是太浪費天賜的機會了嗎?
“還記得我上次說要請你吃飯吧?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他看了看表,“時間也剛好。”
現在哪裏是吃晚飯的時間……戚夜寒還沒說話,人就被楊瀚不由分說拉着走了,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任由對方帶領行動了,至少,他就不必想自己要去哪裏,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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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瀚的口味和戚夜寒大相徑庭,自然不會去什麽西餐廳,但戚夜寒也沒想到楊瀚會帶他吃路邊攤,眼前這一條街白天沿街開店,有些雜亂,夜裏店面關門之後,大大小小的攤販便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變得更加雜亂了。
馬路邊,一家攤子擺了兩張油膩的木桌和幾條長凳,昏暗的燈光下已經看不太出是什麽顏色,不遠處身材壯實的老板正在切菜,砧板剁得“砰砰”響,旁邊的冰箱裏雞鴨魚肉、啤酒飲料什麽的一應俱全。
“坐吧。”楊瀚帶戚夜寒來到了靠裏邊的一張桌子,算是個相對安靜的VIP座位了。
“現在還早,再晚一點兒來可能都沒有位子了。”他語氣有點高興,畢竟這裏人滿為患的情形他是經歷過的。
戚夜寒伸手用指尖在桌面上擦了一下,皺了皺眉。
“別嫌棄,這些都是歷史的痕跡。”楊瀚毫不在意地在變了色的塑膠凳上坐下,“老板說他祖上就在這裏賣小吃了,這些都是傳家寶。”
“這條街雖然是老街,但也只有二十年左右。”戚夜寒站着,冷冷掃了椅子一眼。
“呃……”楊瀚眨了眨眼,他這個外來客還是不如本地人了解歷史,他又笑了,“時間不重要,味道才是最重要的。”
戚夜寒看他一眼,坐了下來,既然來了,就不多挑剔了。
楊瀚無聲一笑,揮手叫來了老板,大手筆地點了一盤綜合燒烤,各種肉類、海鮮和蔬菜,外加三瓶啤酒還有一條招牌烤魚,現殺現烤。
“吃吧,別客氣。”等菜一上桌,楊瀚一邊說一邊拿起筷子大塊朵頤起來。
戚夜寒看了看一桌子的東西,脫了外套放在腿上,又挽起了袖子,再拿起筷子不緊不慢地吃了起來。味道……倒也不是不行……
楊瀚看着他,揚起嘴角,拿起啤酒給戚夜寒和自己各倒了滿滿一杯。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仿佛是不服輸一樣很有默契地同時拿起杯子,在半空中碰了一下。
周圍漸漸熱鬧起來,來吃宵夜的人越來越多,各種談笑聲和炒菜聲混合在一起,意外的讓人放松。
這一頓飯算是吃得頗為滿足,三瓶啤酒戚夜寒喝了兩瓶,這是楊瀚沒想到的,他以為怎麽着也得一人一瓶半……他可沒有要灌醉戚夜寒的意思,不過看戚夜寒心情似乎變得還不錯了……
“怎麽樣?比在餐館裏吃意大利面喝咖啡過瘾吧?”他問。
戚夜寒正在挑魚刺,額頭上有着一層薄薄的汗水,他被老板秘制的辣醬辣到了,但辣還是想吃。
“嗯……”聽到楊瀚的問題,他點點頭,“還不錯。”他似乎終于有點明白這地方的吸引力了。
說話的時候,楊瀚看着戚夜寒被辣得有點紅腫的嘴唇,覺得異常的誘人……他笑着伸手抽了張紙巾遞給戚夜寒。
“我不是沒吃過這些,”戚夜寒放下筷子,接過來擦了擦額頭,“以前上學的時候,和同學打完籃球之後偶爾會在學校附近的小吃店吃東西。”他頓了一下,“那家店的東西其實一般,但是炸豬排做的非常好,男生食量大,又是運動之後,一個人能吃三塊。”
他至今還記得那剛炸好的豬排味道,但想想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如今真是物是人非了……
楊瀚笑了笑,他幾乎可以想像那個畫面,一群穿着運動衫的少年,拿着籃球從學校裏出來,戚夜寒一定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不知道十幾歲的戚夜寒是什麽樣子的?肯定比現在活潑開朗吧?
想到這裏他又輕笑了一聲,換了個話題問:“聽張戚說你最近很忙?”
戚夜寒喝了口啤酒說:“和平時沒什麽兩樣,倒是你,”他擡頭看楊瀚,“半夜打電話過來,是失眠還是很閑?”
楊瀚樂了,“你不是也沒睡,正好一起聊聊天嘛。”
戚夜寒沒說話,那個電閃雷鳴的晚上他的确沒睡,站在窗前看着屋外,沒過多久楊瀚就來電話了。
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不着邊際的話,好像約好了一起看下雨一樣,有時候甚至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戚夜寒覺得,不管過了多久,他想起那個晚上,都會覺得那是他人生中最無聊的一次行為。
不過,楊瀚并不覺得 。
“那時候突然就想到你了。”他看着戚夜寒說,表情是再誠摯不過,“只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覺得……很真實。”
戚夜寒和他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就在兩人要開口的時候,隔壁一桌不知道什麽時候換坐了幾個年輕男女,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
兩人仿佛同時回神,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楊瀚說:“我們走吧。”
戚夜寒沒說話,拿起外套站了起來。
楊瀚叫來老板結了帳,本來就是他要請客,而且戚夜寒也不覺得這跟幾杯咖啡錢差不多的金額值得客氣。
“物美價廉吧?”楊瀚把找回的零錢放到錢包裏。
他打開錢包的時候,戚夜寒掃到裏面好像有張照片,但是光線太暗沒看清楚,他只默默地想,會放進錢包的照片,一定是特別的人的。
離開熱鬧的小吃街,周圍好像變得冷清,兩人并排走了一會兒之後,楊瀚問,“去我家坐坐?”
“你家?”戚夜寒詫異的表情就好像他不應該有家似的。
楊瀚見狀忍不住笑了,差點兒想伸手揉一揉他的頭,“不然我睡馬路啊?”
對他的玩笑不置可否,戚夜寒想了想,問:“怎麽去?”
楊瀚眼底笑意變深,擡頭看着前方說:“走過去吧,不遠,正好也消化一下。”
楊瀚住的地方的确不遠,兩人像散步一樣悠閑地走了大概十分鐘,來到一片老舊社區,裏面的樓房高高低低,透出的燈光有點昏暗,周圍環境有點嘈雜,時不時傳來幾聲狗叫和孩子哭鬧的聲音,卻有一種生活化的感覺。
進社區之前,楊瀚說去便利商店買包煙,讓他等他一下。
戚夜寒站在路邊打量了一下四周,他并沒有歧視或者看不起的意思,但這裏和他住的地方的确像是兩個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答應楊瀚到他家,如果是以前,甚至是昨天他可能都不會答應,但是今天晚上,不一樣。
是的,他只想和以前的他有點不一樣。
這時有兩個穿着制服背着書包的女生從戚夜寒面前經過,都偷偷打量着他,笑得有些羞澀和興奮。
然而戚夜寒不覺得自己現在有什麽迷人的地方,他剛喝了酒,身上出了不少汗,衣服和頭發上也沾了油煙味,和平時西裝革履的他比起來,簡直稱得上狼狽。
這樣狼狽的他,應該是不招人喜歡的……
沒過多久楊瀚回來了。
“走吧。”他下意識伸手摟住了戚夜寒的肩,但在後者要做出反應的時候又不動聲色地把手收回去。
“這些都是老房子了,住的也都是幾十年的老鄰居,大家都認識,等會兒要是有人盯着你你可別在意,我剛來的時候也像動物園裏的動物一樣被參觀了好久。”楊瀚語帶無奈地笑着說。
“你住這裏多久了?”戚夜寒問了句。
“調來的時候就住這裏了。”楊瀚回答,猜到戚夜寒的想法接着直接解釋,“本來局裏是讓我搬去和小鐘一起住的,不過我懶得再搬家,這地方是舊了點,但離警察局也不算遠,一班車就能到,最主要是房租便宜。”
“警察沒有補貼?”
“你以為警察福利很好嗎?”楊瀚瞥他一眼,“我可是個正直的警察。”
戚夜寒諷刺一笑,沒再說什麽。
可能是時間晚了,戚夜寒并沒有被人圍觀,他跟着楊瀚進了一幢六層樓的公寓裏,從樓梯間斑駁的牆面就可以看出這公寓的确是年代久遠。
楊瀚住在六樓,兩人上到三樓的時候,一個滿頭白發的阿婆從一扇門裏顫巍巍地走出來,手裏端着一個小木盆,為了給養在走廊上的花澆水。
看到楊瀚和戚夜寒,她眯起眼問了句,“是六樓的小楊嗎?”
“是我,您好。”楊瀚笑着回答,同時示意戚夜寒繼續走。
阿婆眼睛雖然不好,但還是能看到有兩個人,便随口說:“帶女朋友回來了啊?”
楊瀚噗哧一聲笑了,走在前面的戚夜寒皺着眉回頭看他,楊瀚急忙上前推他,同時還說了聲,“是……”
戚夜寒還沒來得及反駁,楊瀚低頭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身後的阿婆看着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影,搖了搖頭感嘆道:“真親熱喲。”
到了楊瀚家門外,他停止安撫小炸毛的戚夜寒,邊拿鑰匙開門邊說:“屋子不大,不過搬進來的時候前屋主留了不少東西,我幾乎是拎個包包就入住。”
進門之後,戚夜寒發現的确如此,很容易看出哪此東西是楊瀚的,哪些是屋主留下的。
牆上貼着顏色有些褪色的壁紙,花紋雖然有些磨損但依然精致,能看出前屋主是個有品味的人,客廳還鋪有一塊地毯,雖然色澤有些變了,不是新的,但仍然美麗,而屋主竟然沒把它拿走。
桌椅、櫥櫃和沙發也是,雖然都是很老的款式,但都沒有明顯的破損,牆上的壁燈略微昏暗,卻有種複古感,楊瀚沒換大概也是不想破壞這種氛圍,只有擺在沙發前的茶幾看得出是新買的,卻也是特地挑選和所有家具搭配的款式。
像是無聲無息的融入,卻又似乎并不想在這裏留下太多生活過的痕跡……戚夜寒莫名有這種感覺。
總的來說,雖然有些陳舊感,但二十坪的房子還稱得上舒适、幹淨,如果這房子真的是随便找就找到的,那不得不說楊瀚的運氣不錯。
“随便坐。”楊瀚脫了外套扔到椅背上,轉過身面帶笑意地看着戚夜寒。
戚夜寒往屋裏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問:“能借一下浴室嗎?”
楊瀚挑眉,“當然。”
地方一共才那麽點大,都不需要指路,戚夜寒自己就找到了浴室。
“你慢慢洗,我找衣服給你。”楊瀚在戚夜寒身後喊了一聲,後者沒說話,進去之後關上了門。
他笑了笑,覺得今天晚上的一切有點不可思議,但又好像順理成章。
等戚夜寒洗掉了身上的油膩酒氣,稍稍打開門,就見門口放了張椅子,衣服放在上面,疊得整整齊齊,白色T恤和灰色的運動褲,散發着淡淡的陽光的味道。
他換上衣服走到客廳,沒見到楊瀚,四處梭巡了下,才見到他正站在卧室外的陽臺上抽煙。
戚夜寒推開玻璃門走出去,見楊瀚也換了衣服,一身跟他差不多的,身上有股肥皂的味道,意外的清新。
“你洗過澡了?”戚夜寒站到他旁邊問。
“直接在廚房的水龍頭洗的。”楊瀚銜着煙笑了笑,一手拿着煙灰缸,“剛剛來的時候浴室的水龍頭是壞的,一直沒時間找人來修,所以就在廚房洗澡了,習慣之後覺得挺方便的。”
戚夜寒不想評價他的個人習慣,別過頭看了看陽臺,收拾得倒是挺整齊,靠邊放了個盆栽,黑色的花盆裏種着一棵植物,雖然不高但像棵小樹,只有葉子。
他覺得眼熟,一時又想不起什麽,便直接問:“這是什麽?”
楊瀚看了一眼,“石榴。我自己買的,想養點植物讓屋裏多點生氣,原不知買什麽好,看它好像生命力滿強的就買回來了。”
戚夜寒微微一挑眉,“你打算養大了吃?”
“這是觀賞用的,結了果也不能吃。”楊瀚拿下嘴裏的煙在煙灰缸裏弄滅,放到一邊,然後湊到戚夜寒耳邊低聲說:“況且,要是我喜歡的東西,才等不及長大就想吃……”
戚夜寒心裏一動,下意識擡頭看楊瀚,對方也看着他,微微揚着嘴角,眼神在夜色中莫名的誘惑人。
他突然覺得,今天晚上似乎不該跟着這個男人來……但是如果不來,他又不知道自己能上哪兒去……
這時楊瀚突然伸手揉了揉戚夜寒半濕的頭發,說:“進去吧。”
戚夜寒垂下眼,回頭看了一眼樓下的燈火闌珊。
空氣中依舊帶着濕意,好像要下雨了,結果這雨終究還是沒有下下來,讓人更加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