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果道路至明早還不能清理幹淨,恐怕我得在此地多做逗留了。我不願如此。

傍晚,我們在柳柯的陪同下回到三層客房。蘭小姐比我們更早回去休息,柳樁還沒還吃完晚飯就不知了去向。

今早于血案現場看到柳柯的笑容後,我實在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友好又帶着點自卑地面對他。我仿佛在一瞬間看清他在黑暗中的真面目——他并非同學們口中描述的“高貴王子”,他只是一個凡人,一個連我都不如的凡人罷了。

他把我和叔叔送進房間,見我沒有和他說話的意思,知趣地離開了。

“唔,月朗,房間不錯啊?”

只剩下兩個人時,叔叔白穆自顧自在諾大的屋子裏四處欣賞起來。我還真佩服他!在目睹血案現場之後、在備受柳家人冷遇之後,心情居然一點兒不受影響!

他快步踱到窗邊,把雙手和臉全都貼在窗玻璃上向外望風景,舉止就像個幼兒。大概是雨太大了,模糊着視野,使他什麽都看不清,他失望地哼哼了兩聲,猛地轉向我:“喂,一個人不怕嗎?住這麽大、這麽陰森的屋子,要是我,早就尿褲子啦。”

“我才沒你那麽窩囊。昨晚,我睡得可香了。”

睡夢中還有香甜的茉莉花香……

我回憶着,“只是…...”

“怎麽啦?”

我的話頓下的間隙,白穆趁機奚落我,“在我面前還想炫耀你的社交恐懼症?”

“才沒有!”

我才不會在家人“發病”,只是有點應付不過來叔叔的無厘頭。

我說了下去:“只是,在這幢房子裏,我不止一次地看見一個嬰兒的影子,沒頭的嬰兒……”

“……無首似孩子跳躍,不見手,其名曰常,呼其名三則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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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白穆叔叔!我對他簡單描述後,他立刻就背誦了一段我從未聽過的古文,然後咕哝着聲音告訴我:“那沒頭的嬰兒影子,就是‘常’啊。”

接着,他又若有所思地對我說:“月朗,你真地在這個家裏看見常了嗎?如果是真的,也許這裏真地住着鬼哦……”

“鬼嗎?”我一陣惶然,追問道,“那麽在這裏做下血案的兇手……”

“那也是鬼吧?是住在這個家裏的鬼幹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密室·日記01

密室?日記01

二零零二年,九月某日。

啊!又是這股很濃重的茉莉花的香甜味道……

不知為什麽,這味道總在夜半傳來。難道家裏種了茉莉花?我倒不清楚,反正我也不常回家。

其實,我早就覺得不對勁了。

茉莉花味每次沖入肺中,我就會睡得特別沉,眼睛裏卻意外地沖滿各種各樣奇怪的景象,仿佛我睜着眼睡覺似的。我可以感覺到那些都不是做夢,雖然景象迷幻而扭曲,我仍然知道它們都不是夢。

但我無法控制我自己。

我仿佛看到一個形象模糊的人站在我床前、聽到他對我說的話,事後又總想不起他究竟對我說了什麽,而我也從未看清過他的臉。

真奇怪呀?茉莉花的香甜味道是從哪兒來的呢?

一定的弄清事實!

今晚睡下之前,我把手機攝像功能打開,放進手機座。

香甜的味道很快使我陷入深度睡眠,但我仍感覺出我好像張開了眼睛。我看見我的房門鬼祟地打開——真奇怪?我明明鎖了門!那個形象模糊的人緩慢地走了進來。他的影子向前蠕動着,像是一片黑墨潑在半昏暗的背景上,但是他的頭在動。我感覺到、并且知道他的眼在注視、耳在谛聽。

他走到我床前,停住了。他的腳步如此之輕,以致我懷疑起他是個鬼魅。

我很想叫喊,竟發不出聲音,也失去了行動的力量,只有靜靜躺在那裏注視他;我也很想看清楚他的臉,可是意識中有什麽阻礙着我,讓我無法看到。

忽然,只聽他開了口。

他讓我做些什麽事。我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也不願反抗,即使我依稀覺出他讓我做的事不對……

天亮了,我首先檢查起手機中的錄像。

畫面不太清楚,由于拍攝位置不好,既沒攝到香味的來源,更沒攝到那可疑人物的臉。不過,很清楚地錄下了他說的一句話。

他說:“我是你父親。”

這句話俨然一顆定時炸彈,轟得我這腦子亂七八糟。

我好像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又不确定。我只知道,必須把我這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告訴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真是太不得了了!

我猛認識到,我也許發現了一個天大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密室·第二個密室01

密室?第二個密室

01

為什麽我會看見那嬰兒影子之類的東西?

它們是幽靈嗎?是鬼、是精怪神仙?

它們,是什麽?

每次我提出上述疑問,白穆叔叔都要嘲笑我好久。不過也只有他,能回答它們:

“世界的本質是無聊和平庸,怎麽可能跟鬼神什麽的扯上關系?沒有那種東西啦!你所看到的,只是某些人的強烈記憶、情感,滲透到外界的具體化形态。換句話說,發掘這些形态的深層含義,就能知道這些人的思想感情。還有哇,跟你說了多少遍,造物主喜歡平衡跟秩序,你有着和常人相比嚴重的社交恐懼症,所以在常人不具備的‘靈性’方面就尤其突出了……”

睡覺前,白穆很不耐煩地回答了我有生以來不知第幾次的詢問。說老實話,我也不想再确認這些問題的答案,可古老的宅邸和封閉的環境總令我時不時懷疑自己,唯有向他确認,我才能相信我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生物。

何況他之前還對我這麽說了:月朗,你真地在這個家裏看見常了嗎?如果是真的,也許這裏真地住着鬼哦……

白穆不喜歡于幽閉的空間睡覺,這一夜我沒有放下使我安心的厚重床帏。在回答完我的疑問後,他很快墜入夢鄉。

雨濕度與噪音從窗玻璃、從冰冷的牆壁滲透進來,令我睡得很不安穩。

啊,今夜沒有飄來那叫人踏實的茉莉花香嗎?

我在淺睡中聆聽外屋大鐘的滴答,聆聽雨聲以及夜晚和這宅子中的所有聲音。漸漸地,我想是夢的作用,這些聲音彙集成了一種微不可聞的沙沙響動,一下子将我驚醒。

夜還很深,外面雨聲收斂,似乎雨已駐。古老的鐘滴答猶在耳邊,我倒沒聽見它輕柔的報鳴,不知幾點了。不過我很快就覺出床的另一邊空了——白穆和我一個房間,我們只好共用一張床,好在它足夠大,讓我們能各自占據一半地盤。

叔叔不在床上。

他上廁所了嗎?

房裏有衛浴。我側耳傾聽,衛浴的小門裏一片寂靜。

叔叔不在房裏。

我打開床頭燈,下了床。夢中那微不可聞的沙沙響動正從某一處傳來,不是從房子裏。我循聲走到窗邊。

窗戶緊閉,窗簾卻敞着。不然的話,屋裏會真地伸手不見五指。

夜幕低垂,天水已收。如珠如線的殘雨沿着建築的凸起串串滴落。外面沒有燈,只有雨水如幽的微暈朦胧着暗夜。宅邸正面噴水池裏的青銅雕塑呈現出剪影的形态,細白砂鋪就的車道劃着柔滑的曲線通往遠方的黑暗深處。

車道兩旁的草坪,完全成了墨色的海洋。沙沙的響動,由此而來。

我站在高處,以目光搜尋。一片風中起伏的墨色波浪中,我看見一個光點,應該是手機的光亮。透過光亮,我認出了夜游的家夥——雖然光線暗的叫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不會認錯自己的親人。是叔叔白穆沒錯!

這麽晚了,他一個人出去幹什麽?

我想打開窗呼喚他,忽然想到會驚動別人,只好忍住。

他往宅子後面去了。

我換好衣服,決定去找他。

深夜中的古堡,只樓梯轉角平臺上有一盞壁燈亮着。我沒有手機,不得不以目光追尋前方那一點亮。

不行,走廊太長了,那一點亮又是從下方平臺彌漫上來,黑暗仍占據着主導。我只能摸索前行。突然,前方閃過一個比黑夜更濃重的影子。我以為我又看到幻象,而随即便意識到那是真實。

影子朝走廊右邊的盡頭一晃而去。那邊是柳樁和柳柴的房間方向。

一瞬間,我還以為是柳柴的鬼魂。幸好我及時想起叔叔的話:世界的本質是無聊和平庸,怎麽可能跟鬼神什麽的扯上關系?沒有那種東西啦!

嗯!我沒道理害怕!

影子也許還沒發現我?懷揣一絲僥幸,我調轉腳步,悄悄追上。可是真奇怪?走廊的右邊盡頭什麽也沒有。無論柳柴還是柳樁的房間,全都大門緊閉。沒一丁點兒聲響,至少我什麽也沒聽到。

一時間,我又害怕起來。眼睛适應了黑暗,它們就像圍繞在身周的薄霧,粘稠、停滞,似透明,又模糊。

我茫然四顧,忽見那影子不知幾時溜回了來時的樓梯口方向。

影子一溜煙跑下樓去。

其踏上樓梯平臺的剎那,我驀然瞥到影子的真容。只有一瞬,不甚清晰。

咦?等等!影子的形狀産生了變化!和我在走廊盡頭看到的不一樣了!

那是什麽?燈下一閃而逝的色彩?裙子嗎?還是鬥篷?

心下詫異,我朝“它”沖了過去:“誰?你是誰?”我低聲質問。

有腳步聲!雖然極輕微,卻被我捕捉到。

的确不是鬼!

我在昏暗中追趕。

柳柴的屍體憑空消失、尚無下落,如果兇手仍在宅邸之中,我不能不提高警惕。

影子跑得很快,顯然比我更熟悉這建築的構造,只一會兒工夫,便從半掩的大門逃去了戶外——應該是叔叔留下的門縫。

兩分鐘後,我也沿着門縫追了出去。

連日的雨水把夏季炎熱一掃殆盡,夜半時分,空氣甚至有點冷。迎面的涼風險些把我吹了回去,我穩住腳步,剛要邁開步子,就被冷不丁廠竄上樓梯的家夥撞了個滿懷。

“哇!深更半夜,你一個人站這兒幹嘛!”

撞了我地下的家夥比我更早看清對手。我從聲音認出對方:“叔叔?!”

“嗯,是我。”

白穆無趣地回答着,在我身後關上古堡大門,徑自往樓梯的方向走。我追上他,說:“有個人從樓上跑出去了……”

“嗯?那不是我嗎?”

“在你之後!話說回來,你又出去幹什麽?”

“房子裏太悶,出去涼快一下。”

“騙鬼呀?我才不信!”

“随便你。”

看來叔叔有意隐瞞,就算我追問,他也不會告訴我。我正思考對策,只聽他忽然說:“哦,對了,你剛才說有人在我之後出去了?看清楚是誰?”

“太黑了,沒看清。”

“不會是你看花眼吧?”

“怎麽可能?我還聽見那家夥的腳步聲呢。”

我把經過簡單講述了一遍。白穆想了想,說:“你當時追到了走廊盡頭吧?那個人要是從走廊方向再溜回去,必定從你身邊經過,你不可能覺察不到不是?”

“這樣說沒錯。可我就是沒能覺察到,等我一回頭,人影又在樓梯口了。我也很奇怪呢。”

“唔,除非真得是鬼呀,住在這個家裏的鬼。”白穆嘟囔。

我聽了有點生氣,立刻反駁他:“世界的本質是無聊和平庸,可是你自己說的啊!”

“沒錯沒錯!”白穆笑了,“我不會撤回自己的話。也許你還不了解,月朗。我所說的住在這個家裏的鬼,和你理解的鬼神的鬼,有本質上的差別——疑心生暗鬼,聽過吧?把為完成某項事業而摒除雜念、一心一意拼命的人稱為‘鬼’的說法,也了解吧?這裏的鬼,和我說的意義相同,它們絕非鬼神之鬼。那也和你看見的‘東西’相同,是人們強烈的記憶、情感,滲透到外界的具體化形态,可能是無首的嬰兒,可能是普通人的某種奇怪言行、或不得了的事件……哦,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喜歡看的網絡小說,大家習慣把成績突出的作者稱為‘大神’,其實他們并非什麽神,不過業績方面比常人優秀罷了。”

他的解釋我多少可以領悟一些,卻又不甚明朗。

回去房間以後,我聽着旁邊白穆入睡後的平穩呼吸,直至天亮。天光微微照進窗戶,我才睡熟。當我再次展開眼睛,諾大房間內又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十分走後,白穆回來了,帶給我一個壞消息:那條被大量泥沙阻唯一一條柏油路,由于昨日暴雨的二次侵襲,徹底塌方了。

看樣子我們得在這兒困上一段時間。

“哎呀,就算報警,警察一時半會兒也不能趕來呀。”白穆苦惱地撓了撓他那亂糟糟的短發。

中午時,阿黎來叫我們去用餐。神秘儀式依舊,柳樁缺席。

“阿黎,樁少爺這次不跟大家一起的理由又是什麽?”

經歷過失去家人的不幸,池先生對大家的态度似乎變了。對于柳樁的缺席,他非常生氣。

阿黎戰戰兢兢地答道:“老爺,我去敲了樁少爺的門,但是沒動靜。我想樁少爺是不是還在睡覺?所以就……”

“所以就由着他了?”池先生把餐巾丢到桌子上,快步踱出餐廳,“我親自去叫他!看他還敢睡到什麽時候!這個家怎樣都無所謂嗎?他們怎麽可以這樣無動于衷!”

池先生的憤怒話令我備感難過。我不禁瞄了一眼旁邊的白穆,心中暗暗想道:雖然我的家平庸無奇、房子也不算寬敞,還總被各種各樣的瑣碎小事煩惱着,但它至少還完整、幸福……

我又瞄了一眼對面的柳柯和蘭小姐,前者一臉冷漠地吃着飯,後者神情茫然地盯着餐盤發呆。顯然他們各自想着自己的事,誰也沒有為這個家着想。忽然間,我覺得他們全都好可憐,死去的香蘭太太也是,還有他們的家……

“老爺,還是我去叫樁少爺吧?”

守候在門口的令狐,在池先生之前上了樓。池先生沒再說什麽,緊跟上去。不一會兒,匆匆吃完飯的白穆悄悄招呼着我,也跟了上去。

“昨晚你說在那邊看見可疑人影吧?不能不防備些。”他在我耳邊小聲提醒。

我們四人向着古堡三層走廊的右側盡頭行去。

“敲門!”

在池先生的命令下,身穿墨綠連衣裙的女管事叩響了某扇厚重的房門:“樁少爺,老爺親自請您去用餐了。”

連呼幾聲,連叩數下,沒有回應。令狐用目光向池先生示意,見池先生點頭,她輕輕擰了擰門把,似乎沒有擰動。

“鎖住了。”她說。

“不孝子,究竟想幹什麽!”池先生沖過去,猛給了房門一腳。令狐吓一跳,趕緊勸住他:“老爺!還是我來!”她又敲敲房門、呼喊幾聲。

門把又被用力擰了幾下,忽然擰開了,無聲無息。

“樁少爺一定聽見了老爺的聲音。”令狐勉強露出笑意,打開了門。池先生怒意未消地首先闖進去,卻又很快地駐足:“樁?”

他對“不孝子”的呼喚聲中忽然沒有了怒意,取而代之的是動搖。

視線越過他于門邊留出的縫隙,我一仰望到房內。

這房間和我留宿的差不多大,外面是個會客的地方,更裏面的卧室看不見。映入視野的大窗低垂半扇紗簾,另外半扇拉緊了厚重的天鵝絨垂地簾。

整個兒空間幽暗而靜谧。在窗前的一片逆影中,我看見了雙胞胎之一的屍體。

他仰面躺在窗下,身底的天青色地毯□□涸的血漬浸紅。

他是誰?是“消失”了的柳柴回來了嗎?

不對!衣服不對!這家夥穿了一身紅棕格紋的睡衣,和我之前看到的白襯衫不一樣!而且我看到他的睡衣胸口處有一點焦痕,應該是槍孔,這與之前被刀劃過的痕跡也不同。

那麽他是柳樁了!是昨天還和我們大家一樣活着的柳樁……

“喂,讓開!”

白穆突然撥開我,撥開池先生和令狐,一步沖到屍體跟前,“對不起喽?作為死者家屬委托的殡儀館工作人員,我有義務檢查屍體。”他把手帕點墊到手上,草草檢查了屍體與血漬。然後,他回身對大家說了一句:“至少死了二十四個小時。”

“怎、怎麽可能?!”我驚呼。池先生和令狐頓時蒼白了臉。柳柯不知何時追上來的,站在我身後默默圍觀。我倒沒留意蘭小姐在場,也許阿黎陪着她在別處——最好也別讓她看到這一幕,畢竟柳樁和柳柴長得如此之像。

“哦,叔叔,你的意思是,昨天跟我們在一塊兒的家夥,是鬼喽?”柳柯好笑似地發問。

不尋常!如果柳樁與柳柴、香蘭太太死于同一天,那麽一直跟大家在一起的,又是誰?是“什麽”?

我的脊背瞬間冒出一線冷汗。

而白穆子只冷靜地掃視過大家,重複道:“他是死了二十四小時以上。”

作者有話要說:

☆、密室·第二個密室02

密室?第二個密室

02

“聽我說!”

白穆穩住大家,說了下去,“如果他是柳樁的話,那麽他的确是前一天去世的,而且死亡時間早于被槍殺的夫人。不過,昨天和我們在一起的那位,他絕不可能是這位死者。鬼和詐屍什麽的,想必有點常識的人都不會信……

“難道你知道些什麽?”

池先生雙目通紅地盯住了白穆的臉。雖然他對柳樁态度嚴厲,還口口聲聲罵柳樁“不孝子”,可我看得出,對于柳樁的死,池先生比任何人都難過。

白穆撓撓鼻子,笑了:“我來的那天晚上,我侄子都跟我說了,稍微想到一些。不過這過會兒再說吧?先把屍體弄到我車上的‘冰箱’裏,不然大熱天可夠受的。”

白穆和池先生把柳樁的屍體移動到了殡葬車的冰凍棺材裏。棺材裏僅能容下一具屍體,已經安置了香蘭太太,白穆頗費一番力氣才讓香蘭太太側過身,勉強讓柳樁躺了進去。

“所以我說趕快叫警察來吧?這樣的安置對死者也大為不敬啊。”

面對白穆的抱怨,池先生無以反駁。

今日,連綿陰雨總算停了個徹底。蒼灰色的天光從缱倦的的薄薄雲層中透出,仿若熒光。

回到古堡,白穆應池先生的要求,道出了他此時應完全可以肯定了的猜想:

“昨天的那個柳樁,其實是柳柴大哥扮演的……”

“咦?他、他、他不是死了嗎?”

柳柯和我異口同聲。他也意外地在大家面前結巴起來。

“不,他其實活着。你們當時首先看到夫人,并确定她已身亡,然後看見柳柴大哥滿身血漬、一動不動地仰坐在椅子裏,沒有确認過他的呼吸和脈搏,偏巧他手裏還握了一把沾血的水果刀,才先入為主地以為他和夫人一樣,身亡了吧?”

“當時本來要确認,不過……”

“不過一時沒想到?”白穆笑着打斷池先生。池先生和柳柯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叔叔的玩笑總是不合時宜!我趕緊替他打圓場:“當、當時大家是想先、先把兩人的遺體安置好——不是跟你說、說過了嗎?把夫人送到樓下客廳,回、回來以後,另一具屍體才……”

“嗯,我知道啊,月朗你都跟我說過了。”白穆又打斷我,“不管怎麽說,大家在一開始就把柳柴大哥當成屍體了吧?不然幹嘛想把他和夫人一起安置到樓下?所以我的意思是,好好承認就好了嘛!誰都會犯錯誤的!”

他話鋒一轉,說了下去,“我想柳柴大哥當時一定也受到不小的驚吓吧?一群人在外面吵吵着要進來,一旦看見他和被槍殺了的夫人在一起,任誰都會懷疑他,他就是長了十張嘴巴也說不清了。而讓他洗清嫌疑的唯一方法,就是他也成為那個房間的‘被害者’之一。他把水果刀沾上夫人的血,再用刀子在衣服上劃出刀痕,最後用血抹出傷口的痕跡。等你們進來,他就趕緊坐在那兒放手一搏。他運氣不壞,你們沒發現他是在裝死,只在屋裏呆了一會兒就全都出去了。他沒有從窗戶逃跑,打開窗戶不過想将大家對他的懷疑轉移到外界——他趁這工夫從房門跑出去,跑回自己的房間,飛快把血漬擦幹淨,再換上幹淨衣服,以當天尚未露面的柳樁的身份來跟你們彙合。這就是柳柴大哥屍體消失的秘密。”

“那、那麽第一間密室的門,其實是、是柳、柳柴鎖起來的了?”我問。

“這點我還不确定。但憑我認識的柳柴大哥,他不可能是兇手。”

站在我旁邊的柳柯聽到這話,發出冷笑:“那家夥不是兇手的話,您的解釋就不可信了哦,叔叔?”

“為什麽不可信?”

柳柯說:“第一,聽您剛剛的說辭,那家夥看到我母親的屍體時似乎很吃驚啊?如果他不是兇手,他那時為什麽和我母親兩人在‘密室’當中?又為什麽單單是我母親被殺害了?第二,他事後扮成了樁哥,難道不怕被真正的柳樁撞破嗎?”

“嗯,你的疑問很有道理,我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好了。柳柴大哥應該是有十足的把握不被他的孿生兄弟撞破,因為他很可能比大家更早得知了他兄弟的死訊,在夫人被害之前……”

“哈!那他就是兇手!”柳柯簡直幸災樂禍。

“不,我不相信!”白穆說着,又遺憾地搖了搖頭,“我暫時還沒證據證明他的清白。至于第一個問題,很抱歉,我也還沒有想到答案。”

一時間,衆人都沉默了。

白穆本想為柳柴洗清罪名,但他揭露出的事實一角,似乎起到了相反的作用。他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此和大家一樣沉默着。

下午,本以為有望撥雲見日的天,又一次變得陰沉,卻久久悶着,不肯降雨。

蘭小姐得知柳柴還活着的消息後,由阿黎陪伴着,從三樓的房間一口氣沖到一樓客廳,找到衆人确認:“他還活着,是真的嗎?”

她緊抓住白穆的雙肩拼命搖晃,蒼白憔悴的面總算綻放出一絲笑意:“啊,我就知道他不可能死的!不可能丢下我!”她明明是對向她做出了肯定回答的白穆說話,卻好像喃喃自語。

“蘭姐!”

柳柯一把将蘭小姐拽離了白穆身邊,“你清醒點好吧?就算那家夥沒死,也是個殺人犯!殺害自己家人的惡徒!他是這個家的鬼!我求你,對他別再眷戀!死心吧你!”

蘭小姐似乎沒聽到柳柯對她的叫喊,仍喃喃着“他沒死,太好了”。柳柯急了,猛扇了她一巴掌:“啊!他沒死!可他現在在哪兒?他成了兇手、在逃犯!”

蘭小姐頓時愕然當場。

“柯!別再欺負你姐姐!”

抱頭苦悶着的池先生終于從沙發裏站了起來,又轉向阿黎,“也帶蘭回去休息,再打電話向鎮上問問路況。醫生趕不來,才是最麻煩的。”

阿黎把蘭小姐扶上了樓,柳柯臨上樓前問我要不要一起。我是因他才來作客,只能和叔叔随他上去。我們抵達樓層後分了手。

“你那個同學,似乎對自己的姐姐有點兒那個呀?他姐姐,跟柳柴大哥也是兄妹關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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