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淮南公主
秋涼拎開百靈。
李靈曦抱着貓兒後退幾步,可她沒理由替她求情,她十二姐趁機拿此事作筏子,她不是不知道,可知道的都是淮南長公主在替她出氣,再加上,這奴婢心思委實惡毒,竟然想将她的小福子剝皮抽筋,她才不會管。
“姑姑,這可是我的一等侍女,兩百杖,你不是要她的命嗎?”
“就是要她的命!此等刁奴,不殺不足以解恨,”李澄霞吩咐:“就在這兒打,讓宮人都來瞧瞧,誰要是敢對丹陽長公主不敬,這就是下場!”
“你敢!李澄霞你敢!”臨川公主再也忍不住,大怒,連姑姑也不喚了。
李澄霞好笑地看她,并不多言。
宮人們快得很,将百靈按在地上,便開始打,得罪誰不好,得罪淮南長公主,宮人們一個勁兒比一個大,都盼得淮南長公主的賞。
杖責聲混着百靈撕心裂肺的呼痛聲,求饒聲,以及臨川公主的叫罵聲,熱鬧極了。
還不足兩百杖,百靈便咽了氣。
“李澄霞,李靈曦,我跟你沒完!”臨川公主紅着眼。
李靈曦覺得自己總是很無辜,這仇都要一起擔了,她不敢看那被杖斃的侍女,怕晚上做噩夢。
李澄霞安慰臨川,“你也不必着急,處置完了她,馬上就輪到你了,你出的主意極好,這湖水清涼,正适合你消火,來人,将臨川公主扔下去好好降火。”
“李澄霞,你瘋了!”臨川公主做夢都沒有想到李澄霞真敢對她出手,急了,“我可是公主!”
李澄霞并不理她,宮人也只聽李澄霞命令行事,上前抓住臨川公主就往湖邊拽,不及防,卻被臨川公主的侍衛打傷。
李靈曦這才注意到這個侍衛,長得普普通通,對視片刻,那目光寒涼至極,雖只有一瞬,李靈曦卻是捕捉到了。
“好一個忠心護主的侍衛。”
“長公主恕罪,貴主是我的主子,我自然要護着。”柳毅抱拳表示歉意。
李澄霞可不接受,斂了笑,“來人,給我打斷他的腿!還愣着幹什麽,把臨川扔下去!”
“我來。”
李靈曦沒想到蕭銳會出手,普通侍衛哪裏能敵?按照李澄霞的吩咐,果然打斷了柳毅的腿。
“救命,救命!”臨川公主被扔進湖裏,雖然會浮水,可宮人得了李澄霞的吩咐,守在湖岸,不允許她上來,心慌意亂之際,也嗆了幾口水,很是狼狽。
柳毅被打斷了腿,看到在湖裏掙紮的臨川公主,拖着斷腿,跳進了湖裏。
“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十二姐,臨川畢竟是公主,韋貴妃知道了,可不會善罷甘休。”
“韋貴妃,你怕她?”李澄霞冷笑一聲,神情裏全是不屑,“丹陽,我可都是為了你,知道你見不得這些,這才出了手,別不識好歹。”
“阿兄也很疼她的。”李靈曦并不喜歡李澄霞,甚至讨厭。
提起聖人,李澄霞就顧忌了許多。
“啊,公主!”一聲柔弱的驚呼傳來。
衆人轉身看去,只見一雙璧人站在不遠處,男人一襲青衣,刀削斧劈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身肅氣凜冽,便是負手站在那裏,也是氣勢極盛的。
女子雖羸弱,卻長了一張極為清麗脫俗的臉,此刻面色慌張,眉間攏在一處,讓人心生憐意。
“貴主,是薛将軍同薛夫人。”萬喜提醒。
李靈曦眯了眯眼,将懷裏的貓兒抱得更緊了些,“我知道。”
薛萬徹此人,出身将門,本人更是出類拔萃,從九歲起便上了戰場,大破窦建德,斬殺劉黑闼,更是同李世民并肩作戰,打下李唐江山,後經玄武門之變,前幾年又擊敗突厥,将吐谷渾打得四分五裂,從戎二十年,尚無敗績,連李世民也不得不贊他乃當世名将,敵寇聽到薛萬徹的名,皆兩股顫顫,聞風喪膽。
他有如此威名,又長得俊,長安城的女子趨之若鹜,可惜清心寡欲,只嗜好帶兵打仗,長安名門貴女皆得不到一個好眼色,哪裏知道去歲年近三十的薛萬徹大敗高昌,論功行賞之際突然向聖人求娶了韋貴妃的堂妹,碎了多少娘子的心。
“長公主,不管臨川公主犯了何錯,好歹是聖人的女兒,你的侄女兒,還請長公主高擡貴手。”
韋婵慌慌張張過來,替臨川公主求情,不過幾步,便氣喘籲籲,搖搖欲墜,得虧貼身伺候的婢子扶住她。
李靈曦雖然只見過韋婵幾面,但有些了解她的做派,利用自己楚楚可憐的病美人兒的模樣,殺人不見血,一上來就把髒水往她身上潑。
她抱着貓,看了一眼薛萬徹,低着頭不吭聲。
李澄霞就見不得李靈曦這副軟包子的樣子,被個诰命夫人堵得啞口無言。
她問:“韋氏,你是以何身份求情?”
“我家娘子是二品诰命夫人。”侍女忙道。
身邊的宮人上前就是一個嘴巴子,“放肆,貴主面前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那宮人長得壯實,力道也大,直将那侍女扇得倒退幾步,本來倚着侍女的韋婵,突然失去了依靠,也順着跌倒在地。
薛萬徹大步上前,唬得宮人連連後退。
他将韋婵扶起來,護在懷裏。
“怎麽樣?”他面無表情慣了,可此時臉上難得出現一縷柔情。
“我沒事。”韋婵怯怯地看了一眼李靈曦,滿是嬌羞。
李靈曦翻了個白眼兒,看她做什麽?難不成是她打的?
“聽聞薛将軍的新婦體弱,沒成想如此不中用,連站都站不穩,只怕也伺候不好薛将軍,不如我做主,賜兩個美人兒給薛将軍,也好為韋氏分憂?”
李澄霞一番話,聽得韋婵面無血色,無地自容。
薛萬徹道:“微臣的家務事不勞長公主費心,內子無意冒犯,望兩位貴主海涵。”
李澄霞輕笑,“薛将軍的面子自然要給,只不過你的夫人委實沒了規矩些,見着我和丹陽,不問安也就罷了,一上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指着丹陽污蔑,臨川是我要教訓的,這是宮闱內務,倒不成想,你夫人手伸得倒長,怎麽?要代替我的位置替聖人執掌宮闱嗎?”
這罪名就大了,韋婵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妾一時情急,貴主息怒。”
真是一時情急,沒了分寸,原本以為按李靈曦的性子,就算受了氣也是自己咽下去,哪裏想到,這個淮南長公主不是個好惹的,還如此維護李靈曦。
“最該息怒的是我十五妹。”
韋婵咬咬牙,跪着轉向李靈曦,哭哭啼啼搖搖欲墜道:“貴主恕罪,妾再也不敢了。”
李靈曦:……
認個錯還裝得如此無辜,別的人指不定以為她如何欺負了韋婵,裝,裝,真會裝。
她都甘拜下風。
眼睛真疼。
“十二姐,我回去了。”她才不理韋婵,“臨川也想必知錯了,饒了她這一次吧。”
李澄霞知道李靈曦在給她遞梯子,她當然得下,難不成真要将聖人的女兒給淹死?她可沒這麽大膽。
“看在你的份上。”她揚了揚下巴,自有宮人去将李孟姜拖上來。
等園子裏幾位公主都離開之後,韋婵才哭得軟倒在地。
薛萬徹讓婢子将她扶起來,神色清冷,“你平日裏穩重,今日竟如此不懂分寸。”
韋婵臉色白了白。
***
彩衣扶着李澄霞,不解問:“貴主何必替丹陽長公主出頭?得罪韋貴妃和薛将軍。”
李澄霞好笑道:“韋貴妃早就得罪了,不差這一回,丹陽?可是我的妹妹,哪裏容得別人欺負?”
更何況,丹陽膽子太小了,前幾日又犯了病,她怕事情還沒有辦好,就先将丹陽給逼瘋了,畢竟是他妹妹呢。
因此,能代勞的就出手了。
總歸臨川,也會把賬算在丹陽身上。
……
儀秋宮氣氛壓抑,宮人斂神屏息,不敢礙了主子的眼。
自李孟姜被擡着回來,韋貴妃便大哭了一場,如今守着昏迷不醒的女兒,臉色十分難看。
待太醫确診了并無大礙,韋貴妃才微微放下了心。
“二姐,公主如何?”
“婵娘來了。”韋貴妃擦了擦眼淚,感激道:“今日多虧了你,若不然,我的孟姜不知道還要受多大的罪。”
想到始作俑者,韋貴妃恨不得吃她的肉,“可恨那賤丫頭,處處與我作對就算了,如今越發得寸進尺!竟敢對孟姜下如此毒手!”
“淮南長公主委實也跋扈了些,說到底今日都是因丹陽長公主而起。”韋婵道。
“可不是,今日娘子替公主求情,話還沒說上兩句,淮南長公主便又打又罵,若非将軍在,只怕娘子也要受到責難,而那丹陽長公主,冷眼旁觀,竟也不為公主說說話,好歹是長輩呢。”韋婵的侍女還頂着紅腫的臉,義憤填膺很是不平。
“小賤人!”韋貴妃咒罵,又一臉羨慕地對韋婵道:“你是個命好的,薛萬徹乃人中之龍,且聽說連一個侍妾通房都沒有,于千萬娘子當中,偏偏相中了你,足見待你情深。”
又想到了自己,嘆息道:“你瞧着我雖掌管後宮,可聖人一日不立我為後,我便一日是妾,連帶一個長公主也敢欺侮到我頭上。”
說着,又哭了一場。
“二姐,那兩位如此欺負臨川,何不将此事告知聖人,聖人定會為臨川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