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睚眦篇（4）

淩顏姑娘還是在晚膳時分知道了我二哥離開了的事情。也說不出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她一時間只是傻傻的愣在原地。她在當時對我二哥的情感絕對稱不上是喜歡，只是經過了黑蛇洞那一夜，她的心裏已經把我二哥視作為朋友。他不辭而別，她的心裏總會是有一點不舒服的。

她在許久以後才向身旁的管家忠叔交代了明天一早啓程回京的事宜。之後，她便拿起筷子吃起了晚餐。只是她的眼中多了一層落寞。

也許她心裏明白，她和我二哥自此分別後再也沒有重聚的一天。

她的丫鬟阿青見她這樣失魂落魄便以為她是在想念着她在京城中的那位意中人。于是便笑着開啓了她的玩笑來。

淩顏姑娘一時間羞紅了臉頰。她稍稍訓斥了那丫鬟幾句，卻也沒有責怪什麽。

她的眼中在這時多了一層幸福的笑意。而方才因為我二哥不辭而別而遺留在眼中的失落早已蕩然無存。

她淺淺的微笑着，她的心思，卻早已飛到了千裏之外的京城之中。

淩顏姑娘的意中人，是當今聖上的第三皇子齊宣。他在既冠之年時被聖上封為黎王。他與淩顏自幼一起長大。淩顏十歲那年與相國千金顧莺莺一起于湖畔玩耍時意外落入水中，當時年僅13歲的黎王齊宣是第一個跳入湖中救她起來的。自那時起，他便成為了淩顏心中最不可替代的存在。

淩顏離開京城那一日，他騎着馬來送淩顏離開。他将一塊刻着宣字的青花玉佩送給了淩顏，他告訴淩顏，等她回來，他便奏請聖上為他們賜婚。

淩顏姑娘在那一刻當真是覺得自己幸福極了。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她便踏上了前往青州城的馬車。

在青州城的這幾日，她不是不思念着她的那位齊宣哥哥。可是因為擔心着我二哥的傷勢，她便只好一再的推遲回京的日子。

如今，我二哥已經離去。她也可以回京去與她的齊宣哥哥重逢了。

她在用過晚膳以後便睡下了。大約睡到三更天的時候，她的侍女阿青忽然跑到門口叫醒了她。她正一臉疑惑的時候，侍女阿青用非常急促的口吻在門口說道：“小姐，你快出來。月郡主她出事了。”

阿青口中的月郡主是淩顏的嫂嫂南希月。她是前任護國将軍南定方的小孫女。南定方将軍與她的父親在領兵出征時不幸戰死，她的母親自刎殉情。聖上念她一家護國有功，便破例賜了她郡主的身份。

淩顏姑娘跑到院子裏面時，南希月就匍匐咋地面上。

忠叔和一幹侍從就圍在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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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顏姑娘望去，只見她的身上有着好多好多的血。她一時紅着眼眶跑到了南希月的跟前：“嫂子，你怎麽了？”她問。

身懷六甲且原本再過一個月就要臨産的南希月在這時虛弱的拉着了她的手。“顏兒，你快走。”她對着淩顏姑娘說道。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淩顏姑娘問道。

南希月已是沒有多大的力氣，可是她在這之後還是斷斷續續的将這段時間發生在京城的事情告訴給了淩顏。原來被禁于東宮之中的太子謀反，于圍獵場上派了刺客去行刺聖上。結果事敗。他在之後被人發現自盡于東宮之中。皇上大怒，遂令人去徹查此事。誰知查到的結果竟是與淩家有關。皇上于朝堂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問斬了淩顏的父親，之後又派人去緝拿淩府的一幹人等。淩顏的母親在聽聞她父親的死訊時用劍自刎。淩顏的哥哥淩宇帶着南希月拼死殺出了京城。但是由于南希月有孕在身，他們在逃出京城以後便于一破廟裏面栖息時被附近的一戶村民發現。那村民為了向朝廷立功便偷偷進城舉報了他們的蹤跡。當晚，大隊官兵趕到。淩宇力竭被捕，南希月雖然逃了出來，可是當她趕到淩顏這裏時，她已經是奄奄一息。

在向淩顏姑娘說完這些事時，她開始疲憊的想要閉上自己的眼睛。

淩顏姑娘緊緊握着她的手，她告訴南希月她馬上令人去找城中最好的大夫。她哀求南希月不要放棄。可是南希月卻在這之後只是跟她道了一句：“快走，快離開這兒。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随後，她便在淩顏的懷中閉上了眼睛。她帶着她和淩宇未出世的孩子，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上。

淩顏姑娘的哭聲劃破了淩府的上空。然而她的悲傷還沒有緩解，青州城守衛就帶着一幹人等包圍了淩府。那個青州城的守衛在淩顏入城那日對她極其奉承。可是刺客，他卻令他身旁的士兵絞殺她淩府的一幹人等。

忠叔在道了一聲“保護小姐”以後便立馬帶着人與那些士兵厮殺了起來。他一邊與人搏鬥着，一邊又在拼命保護着淩顏。在這個過程中，淩顏姑娘的侍女阿青不幸犧牲了。她是為了保護淩顏姑娘而死的。當時有一個士兵提着刀劍向淩顏姑娘沖了過來。她在推開淩顏姑娘時，那把刀劍硬生生的刺進了她的腹部。

淩顏姑娘一邊哭着一邊叫着她的名字時，她卻只是讓淩顏姑娘快走。淩顏姑娘搖着頭，她還想要上前去扶住阿青姑娘的身體時，忠叔卻已經拉着她向外跑去。

他們在這之後便騎着一匹駿馬狂奔着。大約在跑到了城郊外的小樹林裏時，那匹馬似乎是因為承受不了兩個人的重量而逐漸放慢了腳步。

眼看身後的追兵馬上要追上來了。忠叔便從馬上跳下身來讓淩顏先走。他告訴淩顏，他會在拜托那些追兵以後立馬與淩顏姑娘會和。

淩顏姑娘知道他一旦留下來那必定是兇多吉少，所以她不依。可是忠叔卻在這之後用力的拍了一下馬兒的屁股。那馬兒随後便向前飛奔而去。淩顏姑娘一邊叫着他的名字一邊回頭看去時，忠叔已經沖進了那些追兵之中。

那匹馬兒就這樣載着淩顏姑娘跑了一夜。當它停下來時，天色已經大亮。淩顏姑娘站在一條小溪邊，她回頭望去時，那些追兵早已沒有了蹤影。她知道自己安全了，可是忠叔和阿青以淩府的衆人，全都為了保護她犧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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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淩顏姑娘一身粗衣麻布出現在京城之中。南希月和忠叔臨死前都讓她離開這兒去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安全地方。可是淩顏姑娘卻沒有這麽做。她一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裏；二是她心裏對這京城中還殘存着最後一絲希望。她想要盡快找到她的齊宣哥哥，她想着只要找到了他，那麽她們淩家的冤屈就可以洗刷了。

她低着頭小心翼翼的向着黎王府走去，在走到最繁華的延安街道時，她聽到有幾個百姓在讨論淩府被滅一事。

她站在人群中聽他們說：“淩嘯天夥同太子密謀弑君，皇上不誅他們九族已是格外開恩。”

可憐她父親一身忠肝義膽保家衛國，可最終在百姓心中落得個反賊當誅的名聲。

我不知淩顏姑娘在那一刻是怎樣的想法，可若換了是我的話，我必定是要上去找他們理論的。

淩顏姑娘或許也想走上前去找他們理論，可是她還來不及走上前去，她的哥哥淩宇就坐在囚車上被人押解着前往斬将臺了。

淩顏姑娘的心一時間被揪緊了起來。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淩宇如此狼狽的模樣。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囚服，一雙劍眉星目在此刻早已沒有了任何的神采。他的頭發淩亂，嘴角和額頭上還有着幾塊因為受傷而留下的淤青。

淩顏姑娘在當時只覺得眼淚模糊了自己的視線，她的腳步也在這之後不自覺的跟着那囚車一起向前走去。

斬将臺上，黎王齊宣正坐在監斬臺上。淩顏姑娘大概怎麽也想不到，今日要處斬她哥哥的人，竟然會是她的齊宣哥哥。

他在她出城那日曾許諾待她回來以後要娶她為妻，可如今她在經歷了一番生死以後剛回到京城之中，他卻是要坐在監斬臺上處死她的哥哥了。

我無法體會淩顏姑娘在那一刻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我只知道她當時就站在斬将臺下的人群之中，她眼睜睜的看着她的哥哥被押上了刑場。而她的齊宣哥哥，就坐在監斬臺上。

那日的陽光并不耀眼，淩顏姑娘的眼睛卻是被生生刺痛着。

相國顧荃在這時上前去對着齊宣說了些什麽，齊宣的眼中頓時失去了最後一絲猶豫之意。

一陣風吹過，他那雙鋒利的眼眸中逐漸浮現出了嗜血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