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措手不及

當初山盟海誓過的一對戀人,誰都沒有想到會在這兒重逢。也許是太過意外,也許是滄海桑田,小院子裏一時間只剩安靜。最後,還是裴卿打破沉默:“映之,方才有個小太監領我來這兒,說是陛下在此?”

舒貴嫔搖頭:“這兒是我病中的居所,陛下怎麽會在?”——舒貴嫔也病了,說來還得回到她在行宮的那時候。剛到行宮那天夜裏見到了裴卿,此後沒過多久,她就得了個憂思之症,總是咳嗽,吃了許多藥都不見好。這次回到宮中,舒貴嫔便帶着幾個奴才搬到這一處清淨的偏殿養病。

“你病了?”裴卿一慌,自然而然地關切道,“現在入了春天氣雖熱,可夜裏還是挺涼的……”

這人還在那兒絮絮叨叨,舒貴嫔的臉色突然變了,她一邊咳着喚自己的貼身婢女,一邊打斷裴卿的話,道:“叔橋,你快走,你我有可能被人設計了。”舒貴嫔一連喚了好幾聲,可她身邊的奴婢就是不在,而其他幾個宮人一道看戲去了,還沒回來!

裴卿見狀亦反應過來二人的身邊之別,他收住聲,作了個揖,忙回身步履踉跄地往外去。

夜色已暗,他的身形趔趔趄趄,更多的,像是在逃。

他和映之相交于微,那一年,他清貧如洗,只是一介書生,而她是個家道沒落的小姐。人遇見了,又愛上了,他說:“映之,待我這次考取功名,我定回來娶你為妻!”映之含淚點頭,又送了他一條親手打的絲縧。她說:“叔橋,你去吧,我等你。”然而,裴卿不知道,那位說要等他的姑娘,在他走後,直接被人送入了京,鎖在深深庭院中,等着皇帝的選秀。

這一別,便是今生今世的錯過!

從此,裴卿再也沒有見到舒家小姐,直到那日夜裏在行宮聽到她的聲音……

裴卿走到院門前,扶着門框,步子頓了頓,将要跨出去時,外頭有人大喝一聲,“誰?”只見暈暗的甬道內突然亮了許多,兩排小太監挑着燈籠,朱紅的宮牆被照得暗沉,而衆人正中間拱着的,是個老态龍鐘的女人。

裴卿記得這位老妪似乎是剛才露過面的太後,卻又不太确定,他不過愣了愣,就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又被拿下了!

舒貴嫔聽見動靜緊跟着出來,看到這一幕時,她心頭一涼,來人正是與皇後不對盤的太後!眼前一暈,她連忙跪下請安。

太後的目光在舒貴嫔和裴卿身上巡睃了一遍,冷冷道:“看來哀家來的不是時候?”

她哼了一聲,回頭吩咐道:“去請皇帝和皇後來。宮裏出了這種醜事,皇後她是怎麽當的?”

秋衡收到消息匆匆趕來,看到地上跪着的一男一女,他不禁愣住,母後不是應該計劃抓梓玉的奸麽,怎麽變成舒貴嫔了?

“到底怎麽回事?”秋衡疑惑道,“皇後……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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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輕笑:“皇帝,哀家已經派人去請了,可小太監回來說皇後不在鹹安宮。這半夜三更的,皇後不好好在自己宮裏待着,能跑去哪兒?誰知道是不是也去見什麽不三不四的人了?”

太後這話明裏暗裏都在挑梓玉的錯,又似乎暗示她背着皇帝與其他男人有私。

這話正好戳中皇帝今夜的痛處,秋衡面色陰沉沉的,和這凝重的夜色極配。他壓着心裏的不痛快,催促道:“再去找……去蕪香殿看看。”侍衛們去了一趟,回來禀報說皇後并不在蕪香殿內。秋衡面色愈發不好,只讓他們再仔細找,順便派人去各個宮門處探消息——今日人來人往,保不準齊梓玉這個膽大的偷偷混出宮去!

太後本意是想趁皇後來之前直接将這對奸夫淫~婦定罪,可皇帝壓着,只是說等皇後過來。

等梓玉不知從何處趕到這個熱鬧的院中,見到裴卿與舒貴嫔齊齊跪在那兒,又見太後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模樣,她心裏咯噔一下,暗叫一聲“壞了”。

梓玉知道,自己這回真的疏忽大意了,竟然一頭着了太後的道!

太後布的這個局,表面讓皇帝與皇後以為她正卯着勁的要捉梓玉的錯處,實際上,此人的真正目的是要動舒貴嫔!宮裏人人都知道舒貴嫔與皇後交好,稱得上是梓玉的左膀右臂,今天若是舒貴嫔被治了穢亂後宮的大罪,那梓玉這個皇後根本脫不了關系,說不定還會被扣個包庇或者知情不報的屎盆子,再來個監管不力,不能勝任堂堂中宮一職,那就真的可以順勢被廢了……

梓玉一個激靈。

這招确實挺狠的,太後虛晃一槍,騙了所有的人,再殺個措手不及!

梓玉腦中已經想到了若幹中傷诋毀自己的詞,她的手藏在寬袖中,使勁捏着娴妃繡的香囊洩憤。可如此也于事無補,梓玉強打起精神,上前向太後見禮,邊福身邊笑着放冷箭:“母後,您真是好興致,兒臣方才已經伺候您睡下了,沒想到又在這兒遇上?”話裏的意思不言而喻。

太後今日底氣很足,顯然有備而來,她也是犀利冷笑:“宮裏有這種男盜女娼的下流勾當,偏偏某些人故意視而不見,哀家怎麽睡得着?”言外之意便是皇後包庇此事了。

梓玉雙手揣在胸前,鳳眸微挑 ,笑呵呵道:“母後,這‘男盜女娼’、‘下流勾當’什麽的,可不是什麽好詞,從您口裏說出來未免有失您尊貴的身份。兒臣勸您呀,以後還是少聽那些旁人瞎掰的诨話,多念念佛經,勸人向善呢,多好啊!何況,這無端端的,母後您怎麽能——血口噴人呢?”梓玉自認沒什麽優點,除了護短一條。今天太後擺明了就是針對她,舒貴嫔與裴卿不過是牽連其中的棋子,所以,梓玉的倔脾氣上來了,她非要要将他們兩個保下來!

梓玉這話挺狠的,既點了太後,順便拐着彎地罵了躲在太後背後的那幾個女人。

“大膽!”太後捶着胸,顯然被梓玉這句話給傷到了,她望着皇帝哭訴:“初苗,今日要不是至始至終尋不到皇後的人,哀家怎麽會趟這個渾水?現在反過來還要被人誣蔑血口噴人?”——好嘛,說來說去,還是在給梓玉潑渾水。

梓玉翻了個白眼,這人颠倒黑白的能力真強!

皇帝一直冷眼旁觀,本想置身事外,随她們兩個女人折騰,沒想到,還是躲不掉啊……太後那話又稍稍刺到了皇帝的心結,秋衡只覺得頭很疼,他扶着太後,寬慰道:“母後莫動氣,要不,您先回去休息?”能支開一個也好。

太後擺手,堅決道:“哀家不能走,省得有人護短!”

梓玉又被這人含沙射影地一句,她也不氣,只是點頭道:“母後明鑒,您還真不糊塗!”

太後聽了愈發捶胸頓足,秋衡瞪了梓玉一眼,梓玉亦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這人口口聲聲說會對她好,臨了,還是跟別人一起對付她。

這時候有侍衛來報說在牆根那兒抓着個鬼鬼祟祟的宮女,太後登時收住哭泣,中氣十足道:“将人帶上來。”

梓玉撇撇嘴,看來這人證物證什麽的要來了。

果然,被帶上來的是舒貴嫔貼身的婢女。而她交代地自然是今夜舒貴嫔特地将她與衆人遣走——言外之意就是要創造機會和男人幽會,然後,她又哆哆嗦嗦地從袖中揪出一團皺巴巴的紙,上頭寫着“叔橋”二字——确實是舒貴嫔的字跡!舒貴嫔一時愣住,梓玉笑道:“仿的真像!”熟料那婢女顫顫驚驚回道:“貴嫔娘娘,那日行宮夜宴完,你回來哭了小半宿,又起來寫了這一模一樣的許多張紙,揉了扔在地上,奴婢就偷偷留了一張……”

聞聽此言,舒貴嫔也不哭也不鬧,只盯着面前的那兩個字,忽然,落下了一滴淚……

梓玉看在眼裏,暗道不妙,舒貴嫔再繼續這樣,就真的坐實了她與裴卿的私情。皇帝是何等狠心之人,當初下令仗斃懷着子嗣的楚婕妤時眼都不眨一下,何況是一個不忠于他的女人?這事到頭來,他二人怕是落個死字!梓玉連忙道:“陛下,前朝宴席尚未結束,不如,先将這兩人押下去,待明日再好好審問?”只能暫時用一下拖字訣了。

秋衡不發一言,默默點頭。

回鹹安宮的路上,梓玉心事重重,眉毛都擰在一塊兒了,而皇帝要回前朝,所以兩人一路并肩走着。

“陛下,今夜之事你信麽?”梓玉得先探探口風,再思對策。

沒想到皇帝頓住身形,只靜靜望着眼前這人,忽然問道:“梓玉,你剛才去哪兒了?”夜色裏,他的眼神有些陰郁,似乎能将人看透一般。

梓玉鎮定笑道:“陛下,方才我送太後回宮之後,有個小太監說是拿了你的口谕,要我去蕪香殿,我就領命去了,你不知道麽?”

作者有話要說:加更一天,感謝一直支持的親。這一周更新時間太沒規律,而且文章的問題不少,我只能以此感謝了!

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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