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沐浴更衣
梓玉安然無恙,又眼見着她一點點好起來,秋衡打心眼裏高興,可依舊還是煩。
趙安和郭旭分開審訊水泊上捉到的那幫反賊,已經好幾天了,他們一個個嘴硬的很,所以,皇帝遇襲一事并沒有多少進展——其實,這幫人就是亡命之徒,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并不害怕這些尋常的手段。
秋衡只能親自過來。
潮濕的監牢很暗,挂在牆壁兩側的燭火幽幽躍動,将周圍暈染成一片昏黃,而高高的窗戶底下偶爾會傾瀉幾縷陽光,卻依舊照不到最深處。這裏充斥萦繞着受刑者的慘叫,伴随着老鼠之類見不得光玩意兒的叽叽聲,宛如一個人間煉獄。
站在最外頭,秋衡蹙眉,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掩住口鼻,方踱步進去。
“陛……公子,您身子金貴……”一邊的趙安有些為難的陪着小心,可話還沒說完,皇帝斜斜睨來一眼,趙安頓時知趣地收住聲,就聽那人淡淡提醒道:“趙參将,在下姓林……”皇帝的聲音透過絹子傳來,有些悶,卻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心驚膽寒。趙安這個時候才品出一絲伴君如伴虎的難熬滋味來,他縮着脖子連蹦出好幾個“是”字,又道:“林公子,您今日是想提審哪位?”
秋衡搖頭,繼續往裏走。
最裏面關押着這一次捉回來的數十號人,喽啰不分大小擠在五間牢房裏,臭氣熏天,實在惡心。有些皮開肉綻的倒在地上哼哼唧唧,有些還有力氣的則罵罵咧咧,自然沒什麽好話,聽得趙安是冷汗涔涔,秋衡倒是面不改色,格外的鎮定。
他問趙安能不能認定身份、有沒有牽連到無辜的百姓,趙安連忙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沒有抓錯人。皇帝點點頭,睥睨四下,慢悠悠地開口道:“有沒有人要招供?”他說的很慢,聲音亦不大,卻有着足夠攝人心魂的清寒與威嚴,像是最沉重的鼓聲敲在人的心上,又像是最料峭的肅風拂過,讓聞者不由屏住呼吸,一時間,原本吵鬧不休的監牢登時安靜下來,數十雙眼睛齊齊往正中間那人身上望過去,不知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視線淡淡地在衆人臉上巡睃了一遍,秋衡接着又問了一遍“有沒有人要招供”,這一回,他又多說了句:“你們只有這一次機會,若是想招現在就走到跟前來,趙參将可保你們不死,若是不招……”秋衡笑了笑,後面的話不用說,大家都知道是什麽。
時間好似凝固了一般,誰都沒有動,待過了小半晌,皇帝挑眉,緩緩道:“既然如此,趙參将,這些人還留着做什麽?”
他擡手随便一指,面無表情道:“從這一間開始,一個一個通通殺了!”
這話的寒意太過滲人,衆人反應不及,皆愣在那兒,等聽明白過來,不免紛紛打了一個寒顫,只見正中間這人一身清貴華衣,模樣長的是俊俏又無害,偏偏他口中說出的話最為陰鸷,而那一雙漂亮長眸中的目光也是最為陰冷!他們冒出一個懼怕的念頭來,也許這些鮮活的人命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麽威脅,眼前這人根本就是一個從地獄來的惡鬼,專門向他們索命來了!
趙安後頸發涼,戰戰兢兢地吩咐道:“來人,将他們拖出去斬了!”現在是太平年月,他還從未下令一下子殺掉這麽多人呢,皇帝到底心狠手辣啊!
沒想到皇帝擺了擺手,慢吞吞道:“不用如此麻煩,就在這兒!”
所有的人都還在回味什麽叫“就在這兒”,跟随皇帝一側的郭旭已經掠上前,抽出随身的佩刀,從牢門的木欄中刺入,當場削下一個人的腦袋……
血流四濺,噴了一地,還有一整面的牆,衆人嘩然!
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極重,秋衡拼命壓制着心口那道蠢蠢欲動的腥鹹,他望向趙安:“明白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像有無形的分量壓下來,重的讓人喘不過氣!
“明白,明白……”趙安面色慘白,忙不疊地點頭,他是上過陣殺過人,可也沒見過這麽凄厲的修羅場!
秋衡回身默默往外走去,聽着後頭傳來的哀嚎聲,他的心裏終于有了一絲絲快慰。
這幫惡徒的存在,只能不斷提醒他那一夜最痛苦最不堪回首的過往,他們手裏通通沾着血呢,所以,秋衡沒有想要放過他們。
血海深仇,怎可以輕饒?
絹子還攥在手中,秋衡擡手拭了拭嘴角,擦去一縷腥紅,又快步往外走,神色淡然又疏離。
好似這一場殺戮,和他無關……
回到院中,梓玉還在睡回籠覺,秋衡本想去看看她的,可走到房門口,正要擡手推門,他忽然瞧見自己指尖上沾着一點鮮紅。秋衡的手指白皙修長,襯得那點嫣紅仿佛女人的胭脂。下意識地頓住步子,他又将衣袍上上下下仔細端詳了好幾遍,順便嗅了嗅袖擺與指尖,“罷了,還是先去沐浴更衣,免得有什麽吓着她……” 秋衡搖頭輕笑。
這兒不比皇宮,一切都不奢華,所以,皇帝沐浴更衣也只能在木桶裏。
秋衡心裏煩悶,倚在後壁上閉目養神。也不知過了多久,耳旁水聲嘩嘩,應該是有人在往裏頭加熱水。他微微睜開眼,熱煙袅袅後面,只見兩個姑娘正滿臉羞紅的低着頭倒水,模樣挺可人的。他心口一燥,血就沖着下面去了,可再一想到梓玉,那股燥意居然自動消散了,秋衡收回視線,又閉上了眼。
其中一個一手撩起袖擺,另一手往熱水中探去,輕輕攪了攪,攪起一陣漣漪,那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正好蕩到男人赤~裸的胸前,頗為暧昧,還有一個直接上手,替男人揉捏着雙肩,指尖柔軟,力道不輕不重,其實挺惬意的,可秋衡沒來由的渾身一緊,他突兀地避開後面那人的手,随意打發道:“通通下去,我這兒不用你們伺候。”
兩個姑娘垂眸,似乎要哭了:“公子,可是我們伺候的不好?”
“是趙安讓你們過來的?”
她們一起點頭,秋衡愠怒,心裏将趙安狠狠罵了一遍!
趙安本想送幾個姑娘給皇帝尋開心的,可沒想到這回是徹底拍到馬腿上去了——皇後身子不适,你派兩個标致姑娘堂而皇之的杵到皇帝跟前,這算什麽事?幸虧是被他看見了,若是梓玉瞧見,定然要不痛快!秋衡這麽想着,又有些暗自慶幸,他揮揮手不耐煩道:“你們快下去!”
那兩個姑娘也不敢違背這人的話,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秋衡緩緩舒了一口氣,可下一瞬間,他的神經又繃直了!
只聽那兩個人在門口齊齊喚了一聲“林夫人”,還有一個更加貼心地補了一刀,“林公子正在裏頭沐浴,我們剛伺候出來……”
剛伺候出來?
這人會不會說話?
秋衡氣急!
梓玉見她倆手上都是濕漉漉的,想來真是伺候過了,卻不知伺候到什麽程度……想到這兒,她心裏便有些不大痛快,悶悶的,憋在心裏,怎麽都理不順。
梓玉獨自進屋,見裏頭果然濕噠噠的,她嗤笑道:“陛下,好興致?青天白日,鴛鴦戲水,想來那二位姑娘伺候的不錯?”她笑的太過譏諷,又字字鑽心,秋衡郁卒,認真回道:“梓玉,你想多了。”
梓玉當然不信,她撇撇嘴,哼道:“那你大白天洗什麽?還不是想趁機……”說着,她剜了一眼那人,咄咄逼人道:“陛下,你若是臨幸了帶回宮就好,做什麽不承認?這可不是君子所為!還是說,你一路南下,臨幸的太多根本記不清了,又或是,多到宮裏裝不下了?”她夾槍帶棒的數落了一通,卻還嫌不夠,恨不得将更尖銳的話戳到那人身上,誰讓他走到哪兒勾搭到哪兒!
秋衡哭笑不得,“嘩”的一聲,他站起來,晶瑩的水珠由上至下,順着白皙又勁瘦的身子滾下來,倏地,落在水面上,悄然無聲。頭一回在白天見到這人不穿衣服的模樣,梓玉終究有些不好意思,她不自在地撇開眼,磨着牙,在心裏罵了一句“無恥”,這還不夠,又補了幾句“登徒浪子、狂蜂浪蝶”方解恨。
見她這樣,秋衡心裏那道煩悶也一并消散了,他有心逗她:“梓玉,我夠不着擦身子的巾子,你替我拿過來……”
——和當初她命令他做的一模一樣!
聽出這話裏的揶揄之意,梓玉不客氣地瞪了回去:“想得美,自己去拿!”說着便拂袖離開。她走得急,鬓間的那柄珠釵叮叮咚咚作響,秋衡心裏愈發暢快,他怎麽看見梓玉這副模樣這麽高興呢?秋衡赤足下來,好生擦過,又換上一襲幹淨長衫,确認無誤,這才去尋梓玉。
梓玉正躲在房裏生悶氣,生氣的根源,還在小皇帝那兒。
其實,作為天子,三宮六院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小皇帝雖然年輕,可也有許多女人,作為皇後,梓玉從沒有置喙過一言半語,可不知從何時起,每每知道他跟旁的女人在一起,她心裏便不大舒服,等現在再親眼見到,梓玉心底的不快就愈發大了。從剛才到現在,這種不快将她的胸膛漲的很滿,酸酸澀澀的,她就像一葉孤舟,飄飄忽忽,尋不到岸,只能說些牙尖嘴利的話來僞裝是岸。
梓玉耷拉着腦袋默然嘆氣,自己這個皇後是不是太不識大體了?
作者有話要說:親媽小貼士:陛下從來不是個好人啊,殺人如麻的大魔頭,有木有!如戳到雷點,我很抱歉!
小混蛋就是這麽的不省心啊,攤手~先到這兒吧,後面我寫了但是不太滿意,明天修改好再放上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