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陛下歸京

柳松言的消息無誤,皇帝确實已經離開秦州,可其中多少緣由,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那一日,秋衡嘔了好大一口血,又迷迷糊糊從馬上栽下來,直接昏迷了幾個時辰,吓壞并急壞了所有的人!皇帝出事,他們的腦袋可都保不住,于是都勸皇帝趕緊歸京。另一邊,太後聽說皇帝摔得滿身青紫渾身是傷,心疼的不得了,于是又一連派了幾個人過來,只道“哀家身體有恙、萬分思念皇帝吾兒”——也是變着法地用孝道催皇帝歸京。

其實,若不出這檔子事,皇帝早就帶着皇後平平安安回去了,可現在,他哪兒有這心思?

這些天來,秋衡根本無法入眠。

他只要一閉上眼,眼前全部是那一日梓玉離開前的模樣,央求出去玩耍時的無辜讨好,被他捉弄後的跺腳嬌嗔……這一幕又一幕,不斷重複,秋衡心痛如絞,更是後悔地無以複加。他根本不敢閉上眼睛,整晚幹澀地瞪着眼,無力地望着頭頂昏暗的帷幔,思念着那個人。

最痛苦的時候,他側身擁着兩人合蓋的薄被,蜷縮成團,将頭深深埋在被子裏,因為裏面有淡淡的溫軟香味,能夠令他短暫失神,幻想她還在……

梓玉,好好活着,我定要将你找回來!

可一日複一日,各路人馬回報說沒有皇後的蹤跡。什麽進展都沒有,一切似乎都停滞不前,好像,她真的消失了一般。于是,齊不語謀逆的言論甚嚣塵上,而皇後畏罪潛逃的消息,也是此起彼伏不斷。大家私下都在傳,如果皇後真的計劃要逃,又哪兒能輕易找她出來?

眼見着找回皇後的希望愈發渺茫,而京城太後催的也越來越急,衆人就開始使出大招,直挺挺地跪在皇帝跟前,紛紛勸皇帝以江山為重、以太後為念,莫要不顧江山社稷……這招根本沒用,皇帝似乎鐵了心,任憑衆人磨破了嘴皮子,也絲毫沒有動搖的痕跡。

沒過幾天,還真有些眉目。有一路官兵在秦州城北數百裏外的一處偏僻山坳裏發現了皇後當日乘坐的馬車。車上空無一人,只剩幾個紙包,拆開一看,全部是上等絲線!

看着案上五彩斑斓的各色絲線,秋衡便又發了瘋似的想起那一日二人以絲絡逗趣之事!

雖然梓玉嘴上倔強,說他想得美,可這一切擺在跟前,秋衡知道她心裏定然也是有他的,要不然,怎麽會買這麽多的絲線?這些真的太多了,只怕都夠打數百條了……

想到這一處,秋衡的心又不可遏止的抽搐起來,疼得他快要喘不過氣來,只覺得好難受,好難受……他拈起一縷,對着陽光仔細端詳。絲線很亮,在耀眼碎金下熠熠發光,像極了一個女人明豔的笑靥。他對着看久了,雙眸微微眯愣,裏面泛起些水潤之意。

梓玉,不管你是生是……我都要替你報仇!

在北邊發現皇後馬車的蹤跡,衆人又開始擔心這是皇後畏罪潛逃故意使出的調虎離山計,于是均主張往南去尋下落。皇帝聽着沒說話,末了,只單獨召見趙安。如今,秋衡将皇帝遇襲的案子一股腦交給郭旭,而他看得極重的皇後失蹤一事,偏偏交給了好大喜功的趙安。趙安受寵若驚,當即表示要努力表現,好好的為國盡忠。皇帝冷笑一聲,問道:“趙參将,此事你怎麽看?”

趙安分析了一大堆,和先前那幫人說的差不離,什麽皇後的馬車恐怕是虛晃一槍的調虎離山計之類的話,然後,又趕緊保證掘地三尺也要将皇後挖出來。說罷,他怔怔候着回音,心裏有些發虛。皇帝的臉色絕對算不上好,眸子深如幽潭,目光寒似冰柱,定定望在人身上,能夠狠狠剜出兩個洞!

“陛下,不對嗎?”他試探着問。

秋衡重重嘆氣:“趙安,朕決定明日歸京,有些事需要交代給你……”

皇帝很少這樣連名帶姓的喊人,趙安吓得戰戰兢兢,硬着頭皮道:“陛下請交代!”

“最要緊的一樁事,便是派人繼續往北找皇後下落,尤其是水路——皇後失蹤那一日下了暴雨,陸路泥濘并不易走,不容易逃,水路則不同,而且,當日渡口确實有船只離開——趙安,給朕一個一個的找出來,不容有失!當然,朕回京後,會發令至各省各州府協查此事,到時候經由你一道彙總向朕單獨禀報,不許經其他任何人之手!”

此話一出,便是皇帝對他的最高信任!

趙安心下觸動非凡,望着眼前這位面色威嚴又肅穆的小皇帝,趙安忽然由衷欽佩起來,皇帝年歲不大,心思卻比他們這些人缜密許多!作為一個臣子,他不得不服,不由得也鼓起了幹勁,亦生出好多豪氣來!

“等等,陛下,往北?皇後她有可能是……”調虎離山啊!

秋衡漠然睨了他一眼,冷冷道:“趙安,你夫人有舍命救過你嗎?”趙安惶惶搖頭,秋衡面色緊緊繃着,肅然道:“皇後卻是舍命救過朕的!”她怎麽可能會畏罪潛逃?如果真要刺殺他,當初,她完全可以獨自一人離開……

趙安怔住,只聽皇帝緩緩道:“還有一樁事……”說話之間,秋衡慣常清寒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更為嚴酷的冷意,肅殺萬分,趙安打了個哆嗦,這是又要死人了?

“朕會将郭旭留在秦州城,替朕看住他,查出他的底細!”

趙安這回徹底愣住,郭旭,皇帝身邊的暗衛統領?不會吧……可看這樣子,皇帝是已經懷疑他了,那為什麽還要将遇襲的案子交給他辦?

似乎看出趙安的不解,秋衡終于擠出一絲殘酷的笑意。

這個案子,從那兩張燒得只剩一半的信函出現,所有的矛頭直指齊不語起,秋衡便知道根本不可能查出什麽東西來,倒不如交給郭旭,看看他們還有什麽後招,只可惜……要苦了齊不語!

而真正催促皇帝回京的,還是因為齊不語。

齊不語謀逆一事“證據确鑿”的消息,飛速傳回京,在官場中直接炸開了鍋。齊不語雖然權勢大,可已經被皇帝借着馮淵一事削去七七八八,更何況,謀逆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衆人怎麽敢再和他有什麽牽扯?

牆倒衆人推那是常事,一時間,這個跳出來說齊首輔如何結黨營私,那個也跳出來指正齊首輔怎麽樣嚣張跋扈,大權獨攬,還有所謂的逾制之舉的證據……洋洋灑灑,足足湊夠二十條,稱得上是罄竹難書了!齊不語為表自清,只能稱病在家。此事愈演愈烈,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太後發了一道懿旨,稱務必徹查皇帝遇襲一事絕不姑息任何人,直接将“倒齊風波”推到了白熱化的地步。

京城異動,皇帝不可能再坐視不理,他必須得回去!

離開秦州的那一日,秋衡坐在車辇裏,挑開車簾望着外面。外面又開始下雨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像是離別的情絲,一點點飄進來,打在他的臉上,潤濕了他的眸子,秋衡忍了許久,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

與皇帝一道北上的,還有那個被暗衛捉住的所謂的郎中胞兄。秋衡曾去見過此人一次,他的神态畏畏縮縮,完全不似客棧那個郎中的鎮定自若。見問不出任何的東西來,秋衡索性将這人帶着。郭旭好奇,既然皇帝都将遇襲的案子交給他了,為什麽不将郎中留給他呢?

其實,皇帝做久了,秋衡心底莫名有種直覺,這個郎中和郭旭以及郭旭身後的勢力并不是一夥的,而且,這是梓玉留給自己的,他也不能給旁人!

皇帝回宮之後,太後抱着皇帝好一頓哭,衆位妃嫔在旁邊也是哭天抹淚,嘤嘤嘤,皇帝只覺得心煩,草草應付幾句,便說頭疼想去歇一會兒。太後雖然不舍得,也只能松開手,随皇帝退下。

秋衡坐在肩輿上,看着周遭熟悉的一切,卻又覺得陌生極了。這是他們的家,卻沒有了梓玉,他們一道出的宮,他卻将她弄丢了!只這麽一想,他的心尖猶如被刀子鈍鈍割着,又習慣性的疼了……從袖中拿出兩縷交纏在一起的絲線,拈在指尖,他就這麽失了神。

錢串兒嘆氣,皇帝這個樣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麽才能好起來?

秋衡回的是鹹安宮,可看着這裏面的一切,想到兩個人曾經有過的點滴,他只覺得堵得難受,便又擺駕走了。皇帝沒有乘轎攆,也沒讓人跟着,只是下意識的随處走走。等回過神來,他才發現自己居然走到了蕪香殿。

院門虛掩着,這兒極少有人來,他心念一動,推開門徑直走了進去。院中已是郁郁蔥蔥的景象,萬綠叢中,他一眼便看到有人曲腿躺在殿外長廊的美人靠上,豔麗的裙擺蜿蜒滑落下來,在風中輕輕擺動,亦将他的心一點點勾了起來……秋衡一時愣住,旋即悄悄上前,他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她的面容。

隔着長廊,那人臉上也罩着一本書,他輕輕拿了起來,然後,勃然大怒!

“誰允許你來這兒的!”

皇帝回宮的第一日,毫不客氣地處決了德妃,衆人震驚不已!

聽到消息的太後根本來不及阻止,她的面色一凜,派人去請皇帝過來。

他們母子之間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聊過了,原來是隔着一個讨厭又會吹枕邊風的齊梓玉,可現在齊梓玉都沒了,太後怎麽可能還允許她的陰影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天氣多變,不幸中招感冒了,暈暈乎乎寫完,還請多包涵,各位親也多多注意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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