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故人
低位妃子承恩之後,自是沒有資格和皇帝相擁到天明的。
但皇家為了體恤這些有可能誕下龍種的妃嫔,在側殿中設了耳房可供其小憩。
周妍只覺得折騰了半宿,身心俱疲,便在耳房中沉沉睡去,一覺睡到天亮,待清醒後,才發現早就過了給太後請安的時分。
周妍十分忐忑,旁邊的管事姑姑卻含笑道:“皇上體恤貴人,特地吩咐下來免了貴人今日的請安,貴人但在此休息便是。”
周妍心知不妥。雖然皇後赫舍裏稱病,但實則只是她為了洗清自己對皇嗣不利的嫌疑,使出的手段而已。此時老索尼病死,帝後之情又未像她先前預期的那般穩固,是以格外敏感。周妍昨日奉旨侍寝,怎能瞞得過她?只怕她正積心處慮找自己事呢,何必落人話柄?
請安自然是不好穿着侍寝的衣服跑去耀武揚威的,還需先回宮換一套才是。于是周妍一路急急催着回宮。那掌事姑姑雖然微感詫異,但是也就由着她去了。
當下一頂小轎急急走在紫禁城中夾道上,過往宮女太監知道這是新近得了體面的周貴人,無不側身避讓行禮。
周妍坐在轎子裏昏昏沉沉,只盼着趕快回到鹹福宮中,突然間轎子便停下了,外面的宮女太監齊齊朝着一人行禮問好。
周妍迷迷糊糊,只覺得眼皮突然重的擡不起來,恍惚間聽着那人問了一句:“轎子裏是何人?”
便有這邊的宮女回了一聲:“是鹹福宮的周貴人。”
周妍正想掙紮着起來,掀開轎簾,向外面那人請按,便聽見那人“啊”了一聲,緊接着就悄無聲息了。
停了半晌,轎子又重新動了起來。待到随侍姑姑攙扶周妍下轎時,有意無意抱怨了一句:“方才裕親王駕前,貴人說什麽也該出來請個安問個好的,不該如此拿大。”
周妍才知道方才是誰的聲音。于是勉強笑道:“不知為何,我這頭竟是重的很,竟是睡過去了,倒是失儀了。”
随侍姑姑見她面色蒼黃,很是虛弱的樣子,也不便深責,連忙要告辭,周妍就喚小宮女打賞。沒想到喊了半天,鹹福宮中無人回應。
周妍尴尬,随侍姑姑和幾個小太監也很是尴尬,幸而周妍急中生智,将頭上的簪子拔下來,又把随身荷包中的幾個小銀锞子取出來,終于成功打發了幾人。
這群人走後,周妍一個人搖搖晃晃走進屋子裏,原本是憋着一肚子氣,想要好好教訓一下這群憊懶的宮女太監的,誰料想走進來一看,只見他們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不由得大吃一驚,一聲“抓刺客”還沒喊出來,早被人捂住了嘴。
“別怕,是我。”那人在周妍耳邊輕聲說道,然後放開了她,向後退了一步。
周妍回過頭來,只見眼前朦朦胧胧站着一個人影。她怕看差了,揉了揉眼睛,細看之時,的的确确是那個人。
“大師兄,你這些年去哪裏了,怎麽才來啊。”她忍不住脫口而出,淚眼迷離。
玄青子聽到她這般說不由得心中一滞:明明是她不告而別,自己為了她歷經磨難,差一點死了,好容易逃出來尋她,想不到她居然理直氣壯這麽問?
然而歷經千辛萬苦,久別重逢,難道是為了吵架的嗎?看着她一副淚眼婆娑的樣子,玄青子突然覺得,說什麽都不重要了。
“你去哪裏了?我等了你整整一夜。”玄青子最後說道,語氣平平淡淡,但任何人聽了都能感覺到他心中的委屈。
“我——”周妍一時語塞,難道她能當着玄青子的面說自己去侍寝了嗎?可是以大師兄目光之銳利,說任何謊話都是無濟于事的,難道要坦白從寬嗎?她這樣斟酌再三,覺得怎麽說都不好,心中正在發急,突然間眼前亂冒金星,就此軟軟倒了下去。
周妍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置身于一個大浴桶中,小侍女阿蘭正在往浴桶裏添熱水,水面上漂浮着些玫瑰花瓣,熱氣蒸騰之時有淡淡的清香傳來,甚是惬意。
周妍只覺得心曠神怡,待阿蘭走出屏風之後,張開雙臂,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想感嘆些什麽,便聽到耳後一個略帶了些低沉的聲音說:“別動。”
周妍吓得魂飛魄散,差點就又要叫出聲來,靈光一閃想起這人便是玄青子,驚慌之心既去,繼而羞意升起,低聲嗔道:“不正經。人家沐浴,你躲進來做什麽。”
玄青子便知道她誤會了,若按照他以往的性格,必然會解釋得清清楚楚。然而不知道怎的,此時他心中異常窩火,便懶得解釋,只是一味沉默。
直到周妍愈發羞澀,在水中亂動,他才真正慌了神,不得已,附在她耳邊說:“在替你療傷呢,別想歪了。”
周妍“呀”了一聲,剛想說她若受傷,怎麽自己會不知道,就想起從乾清宮回來時,那昏沉朦胧之狀。于是手腳不由得都老實起來,乖乖不動了好一會子,畢竟按捺不住,試探着問道:“我究竟受了什麽傷?”
玄青子本不欲回答她的問題,又怕她不聽話亂動,自己若是因此岔了氣,反而不美,沉默了片刻,還是回答道:“你——想是昨夜你在滿清皇帝宮中侍寝,被龍氣傷了心脈。”
周妍大驚,她斷然沒想到看似弱不禁風、床上也有限的小皇帝竟然有這般本事,能夠傷人于無形,頓時打了個寒戰。突然又想起一事,憤然道:“你又诳我。我取那小皇帝元陽時,毫發無傷,怎麽到了今日,反會被龍氣所害?”話一出口,便知道不妥,但已經于事無補,只盼着玄青子不會因此生氣才好。
玄青子面上果然沒有動怒。他的聲音清清淡淡,反比先前平靜了許多:“你還取了滿清皇帝的元陽?看來他一定頗為寵愛你了?”
周妍慌忙澄清:“其實沒有。只是我想在紫禁城中尋一樣東西,在此地潛伏。無奈地位卑微,許多地方去不得,不得已,便求了皇帝恩典,成為他身邊導引宮女,其實未侍寝,只是……只是杜師姐用化夢大法,助我得了他的元陽龍氣而已。”
玄青子卻對她的辯白置若罔聞,只是問着:“你在尋找一樣東西?究竟是何物?”
周妍想着兩人親密無間,自然和別人不同,于是索性不再隐瞞,老老實實說:“是我們大明的二十四方寶玺。傳說中,建文帝借火遁出逃時,曾将寶藏地圖藏于二十四方寶玺之中。倘使尋到了這寶玺,得到了寶藏,或可以光複大明江山……”
玄青子詫異說道:“二十四方寶玺?二十四方寶玺不在清宮之中啊!怎麽,你來到這裏竟是為了這什麽寶玺?”
周妍聞言,急急問道:“莫非你知道二十四方寶玺的下落?”
玄青子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可是我不能說。”
周妍哪裏肯依,苦苦哀求,胡攪蠻纏,然而玄青子卻只是一味沉默。
周妍試探再三,終于放棄了,于是轉移話題,又說起她受到的暗傷。
每當說什麽龍氣、元陽的時候,周妍就覺得如墜雲裏霧裏,眼前一片模糊,這次也不例外。好在玄青子甚是耐心,解釋再三,她才知道,是自己所修習秘法的緣故。侍寝之時,秘法自動運轉,但是因無人駕馭,一時失控,便與于龍氣相沖突,反而傷及自身。故而侍寝之後一睡不醒,坐在轎子上也昏昏沉沉。
玄青子好容易有機會離開天山派,來此地尋訪故人,遇到這種情況,當下責無旁貸,立時運用玄功替她療傷。奈何療傷之時兩人姿态甚是不雅,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遂躲在水中。
“原來師門中各個師兄師姐都精通玄功,杜師姐是,大師兄也是。我卻一無所知!”周妍道。
玄青子失笑:“修習玄功者,本人須有特別資質。一則你并無此慧根,二則你只是師門記名弟子,此事原本也只是內門中口口相傳,故而你不知情。”
周妍想了想又問:“聽說玄門最主張清心寡欲,玄功高深者皆是積年的童男童女,不知可有此事?”
玄青子啞然失笑。周妍此言自然大謬,但是玄法精深,若要解釋,不知道要費多少唇舌。于是有意揭過,道:“師妹言之有理。只是你師兄我道心不堅,釀成大錯,失卻元陽,修為便不是很精純,是以為師妹療傷才大動幹戈。便請師妹擔待一二吧。”
周妍臉一紅,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事,便住口不再問。然而憶起前事,卻有幾分心猿意馬,意動神搖。
玄青子潛心為她療傷,自然知道她狀況,當下便自悔失言,不再多說話,收斂了心神,未幾行功圓滿,周妍在他助力之下,收伏了肆虐的龍氣,頓覺神清氣爽。
當天周妍命宮人報了病,閉門不出,與玄青子盡述前情。
到了夜間,玄青子便在正殿之中打坐,黑暗之中,突然一個人悉悉索索摸了過來,伏在他懷裏,輕聲說道:“師兄,我心中好苦。”
玄青子心中一動,繼而便抱緊了她。兩人先前本有過肌膚之親,此時捐棄前嫌,重溫舊夢,自不必說。
待到第二日,周妍仍不舍得放玄青子走,言語間又問他二十四方寶玺之事。
玄青子這回言語便有了松動,正色說道:“二十四方寶玺其實沒什麽大用,只是一道鑰匙而已。然而大明氣數已盡,便有這把鑰匙,也無大用了。”
周妍又追問其中緣故,玄青子嘆了一口氣道:“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妍兒你可知道此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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