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氣運

周妍一臉茫然,不解其故,玄青子便嘆道:“王朝氣數盡了,自然頹勢叢生,非人力可扭轉。是以中原諸人心系大明,然滿蒙鐵騎到處,無不如砍瓜切菜,勢莫能擋。中原地勢平闊,不堪鐵騎沖鋒,滿蒙便是占了地利;再加上薩滿作法,鎮壓氣運,斷了大明的龍脈,這又是占了天時。天時地利俱在滿蒙,大明人心散落,各自肚腸,豈能不敗?那二十四方寶玺,不過是龍脈山的一把鑰匙,然到了此番田地,開龍脈山也是于事無補。”

周妍聽了,搖頭道:“如今海外朝鮮、日本諸國心系舊主,鄭經等故國臣子退守臺灣抗清,朱舜水、陳永華等有識之士奔走呼號,便縱是吳三桂、尚可喜這等叛臣也有回歸之意。大明哪裏人心散落,各自肚腸了?”

玄青子微微一笑:“烏合之衆,難成氣候。山上師長閑暇時也曾替他們望過氣,斷言鄭經死後,臺灣必當向滿蒙稱臣,吳三桂、尚可喜等人,不過十數年的富貴了。”

周妍聽了暗自心驚,她從後世而來,見這些玄而又玄的說法偏偏和史實絲絲入扣,不由得将信将疑,便又追問道:“朱舜水,陳永華又如何?”

玄青子見周妍面上露出惶恐之色,只當她将自己的一番勸說聽了進去,心中倒是暗地松了一口氣,随口說道:“朱舜水注定流亡海外,颠沛一生,陳永華隐于草莽,憂憤一世。”

他見周妍愣愣聽着,溫言解釋道:“一個人的命數注定了,便是後天再努力,也跳不出命格外去。你又何必為這些東西傷神?”

“我不信。師兄你這麽厲害,一定有辦法可以力挽乾坤的,對不對?”周妍只覺得走投無路,滿懷期待向着玄青子問道。

玄青子頓覺尴尬:“妍兒,我不過天山派的一個小小弟子,怎有法子扭轉天下氣運?”

“我不信!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常言道人定勝天,是不是這樣?”周妍喃喃道。

玄青子見她如此堅持,心中好生失望。前些年他因飛雲子之事闖下大禍,被師門責罰,直到近日才解了禁閉,便偷偷來看周妍,滿心指望她已經放棄了她那不切實際的幻想,肯和自己遠走高飛。想不到她對自己情意猶在,卻固執若此。

“如此說了,你是不肯随我走了?”玄青子失望地問道,“既然如此,我在後山受罰又與你何幹?何必托人給我送這東西?”他一面說,一面從懷裏取出一個東西,平平伸到周妍面前。

周妍定睛看時,卻見那是一枚相思扣,玉質的扣子周圍密密麻麻以青絲相纏。

“這……這不是我的啊!”周妍詫異道,“難道……難道師兄你認錯了人?”一時之間,百般滋味,盡數湧上心頭,她竟不知道是那究竟是嫉妒,還是委屈。

玄青子看到她這副神情愈加失望:“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你的頭發,我怎麽可能認錯?”

周妍便低頭去摸那扣子上的頭發,只覺質感頗為熟悉,只是一時不敢斷定,将信将疑。

突然間一陣輕咳聲傳來,緊接着杜子君一臉尴尬地出現在房門口處。

“都怪我不好。我當日沒有說清楚。”杜子君慢吞吞說道,臉上卻沒有一絲羞愧的神情,全是理直氣壯,“當日我見你病骨支離,性命堪憂,彌留之際還喊着小師妹的名字。身為天山派的大師姐,我實在怕你捱不過這一劫,便來到這清宮,哄着小師妹,拿到了她一縷青絲。一時不慎,走的時候還被那老不死的東西給陰了一道。我告訴你說,小師妹等你早日康複和她雙宿雙飛,可不是騙你,是為你好。”

“為我好?你為了當大師姐,當衆把我打成重傷的時候,怎麽不說是為我好了?”不知怎的,玄青子對杜子君很不客氣。他怒極反笑,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飛快地解開了纏在玉扣之上的頭發。

光潔細膩的玉扣之上,不知道誰用刀子刻下了一個“杜”字。玄青子看到那個字,臉色大變,像被火燙了一般縮回了手。

玉扣在空中劃出一個決絕的弧度。“還你!”玄青子說道。

杜子君呆了一呆,慢慢撿起那被扔到地上的玉扣。不知怎的,她的神情便有些不自在,周妍在旁邊看時,只覺得她臉上雖然滿臉的高傲之色,然而那份高傲卻像是強撐出來的一般。

“我有什麽不好?”她突兀地問道。

“沒什麽。你很好。”玄青子卻有幾分不敢看杜子君的眼睛。

杜子君的眼淚刷的一下便流了出來。

“你以為我很喜歡你嗎?別人玩過的東西,憑什麽要我來收拾殘局?”杜子君哭着說道,“若不是杜家和師門做主,你以為我會看上你這個連元陽都沒了的男人嗎?”

玄青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卻不敢對杜子君說什麽,一直向着周妍道:“妍兒,你先出去。”

周妍便是再蠢,此時也猜出了幾分端倪:“師兄,你在議親嗎?”

“不是。此事一言難盡,待我來日慢慢講與你聽。”玄青子道。

周妍搖頭:“師兄,若是你已議親,那我們……便大大的不妥。”

“謝了啊!只是你有什麽資格說不妥?”杜子君突然轉頭沖着周妍發火道,“你自己又何嘗不是?難道你敢當着他的面說,你曾經答應了你表弟王和塵什麽?明明已經是滿清皇帝的女人了,卻還和他哥哥眉來眼去,剛伺候了皇帝,就跑回來偷男人……”

“夠了!”玄青子叫道。

“夠了?這遠遠不夠!”杜子君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我什麽不知道!你還不是一樣!只怕從她在天山派開始,就暗暗瞧上了她,明明知道她有婚約,卻不管不顧。結果她一逃婚,你就跟她好上了!”

“那時……我真的沒想這麽多。那時,我也不知道,我的道侶會是你……”玄青子見杜子君這般哭天搶地,一副潑婦形容,心中也老大過意不去,喃喃說道。

“你當然沒想這麽多!”杜子君道,“連我也沒想到,師父居然會把我配你這麽個好色之徒!我若知道,我就……”

“我很是對不住你。可我……”玄青子道。

“出去!你先滾出去!”杜子君恨恨說道。

周妍心中百味交集,卻如蒙大赦,正想就此退出,便聽到杜子君又叫道:“不是你,是他!你留下。”

玄青子退出門外後,杜子君擦拭了面上的淚水,朝着周妍上下打量了一眼道:“看起來你活得還不錯,後宮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居然還沒有把你吃了去。”

周妍自知理虧:“我……我對不起你。我實在不知道……”

杜子君突然笑了。

“我們不說這個。你過來。你不是一直想反清複明嗎?我教你究竟該怎麽做。”她拉住周妍的手臂,親親熱熱地說道。

周妍聞言,也顧不上尴尬了,擡頭,一臉期待地望着杜子君。

“眼下天下氣運,自然在滿蒙這裏。不過滿蒙內部并非鐵板一塊,若是從中挑撥,引得他們反目,這氣運一分為二,大明才有可乘之機。“杜子君道。

“其實滿洲小皇帝這江山坐的也很不安穩,近有鳌拜擅權,遠有朱明舊部滋擾,內憂外患。但他若成功誅滅鳌拜,這氣運便強了一分,再料理了吳三桂等人,氣運就又強了一分。此消彼長,到了那個時候,再想翻盤,可就難了。“杜子君又說。

“那我該怎麽辦?幫助鳌拜對抗他?“周妍有幾分不确定地說道。

杜子君很鄙夷地看了周妍一眼:“鳌拜桀骜不馴,非你能敵。相比之下,還是和小皇帝暫時結盟比較妥當。不過要切記,誅滅鳌拜之時,一定不能讓小皇帝搶了因果,否則,這氣運就到他頭上了。”

“鳌拜是滿洲第一勇士,我只不過跟着師兄師姐們學了一點三腳貓的功夫。我……沒把握。”周妍坦言。

杜子君又笑了。

“沒把握就對了。心中有敬畏之心,知己知彼,這才能夠百戰不殆。像你先前那樣,好高骛遠,以為天底下就你一個人最聰明,那才是最最兇險的呢。”杜子君道。

不知道為什麽,周妍突然想起赫舍裏。赫舍裏何嘗不是把天底下的人都當做了傻子呢?

“我當然不是要你自己出手。憑你這柔柔弱弱的樣子,沒到鳌拜跟前,一陣風都能把你吹倒了。”杜子君道,“你不是跟秦淮派學了幾招嗎?別怕臊,學了招式就要用。陰陽和合之道也是一門不小的學問。把這本事學好了,不用你自己出手,自然有男人替你賣命。對于你這種資質奇差、偏偏所圖甚多的人來說,再合适不過了。”

周妍只覺得她這番話如刀子般鋒利,簡直令人無地自容。但知道她确實在為自己出謀劃策,不敢反駁,只得漲紅了臉,聽她繼續說下去。

“和小皇帝關系搞好了,你就想辦法培植下自己的勢力。天下人才甚多,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但是你不能讓小皇帝發現和提攜他們。你要趕在他的前面。這樣氣運就是加給大明,不是滿清了。”杜子君指點道。

作者有話要說:章節又抽了,所以僞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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