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無題

在發現自家的兩只蜥蜴沒有任何交配問題後,蜥蜴主人抱着他的兩只兒子垂頭喪氣的走了。

排在他之後的池駿等了沒一會兒,任醫生就叫到了他的號碼。機器貓和聖誕樹兩只鳥從小到大都健健康康,從沒來過醫院,完全不知道屋裏那個穿着白大褂的儒雅帥哥是做什麽的。池駿輕輕一拉飛行繩,兩只鹦鹉就撲騰着翅膀飛向了診室,輕巧的落在了桌上,小豆眼眨啊眨的盯着醫生。

它們看上去很乖巧,但池駿剛一解開飛行繩,兩只鹦鹉就展翅飛到了天花板上,居高臨下的看着愚蠢的人類,池駿和丁大東在下面又跳又抓又求,兩只立在吊扇上紋絲不動。

面對這種局面,任真笑了笑,向站在一旁的何心遠遞了個眼色,于是何心遠把手伸進了自己工作服外套的口袋裏,掏啊掏啊掏出了一把油汪汪的堅果。

作為護士,何心遠永遠是最受動物們歡迎的那一個,因為他身上的四個口袋裏永遠裝滿了寵物小零食,翻手就能變出讓狗狗們垂涎三尺的雞胸肉幹。

何心遠從兜裏抓出幾顆杏仁灑在了桌面上,杏仁富含脂肪和油脂,不僅味道可口,還能讓鹦鹉們的羽毛更富有光澤。

兩個小家夥嘴饞的要命,見到杏仁哪裏還擺得住架子,一頭飛下來紮向了杏仁,吃得歡實極了。何心遠就喜歡這種毛茸茸的小家夥,他伸出手指撓了撓它們的額頭,舒服的它們不停的撲騰起翅膀,翅膀與空氣反複碰撞,發出持續的聲響,它們的樣子像是随時能騰空,可雙爪卻還牢牢的黏在地上。

何心遠吓了一跳:“它們翅膀受傷了嗎?怎麽飛不起來?”

難得有池駿能顯擺的知識——他當初第一次見到時也驚住了,鳥震得整個籠子都在響卻不見它們飛起來——他趕忙解釋:“不不不,這是和尚鹦鹉天生就會的小把戲,在它們興奮的時候就會快速呼扇翅膀卻不起飛,這個動作能持續數分鐘。有些人開玩笑管這個行為叫‘永動雞’。它們是喜歡你,才會在你面前表演。”

這個答案逗笑了何心遠,他點點它們的後背,細軟的絨毛與他的指尖接觸,觸感格外舒服。他為了感謝它們的厚愛,又從兜裏掏出幾顆榛子扔在了它們面前,一擡頭,卻剛好撞上池駿盯着自己手的癡樣。

池駿完全看着他的手指入了神,何心遠的手纖長并且充滿力量,他可以穩穩的捏住縫合針,也能壓住因為受傷而暴走的大狗。而現在,他的指尖夾住一顆小小的榛果送到鹦鹉面前,嘴饞的鹦鹉為了從他的手中奪走食物,不小心用舌頭舔到了他的指尖。

那一刻,池駿萬分嫉妒那兩只小家夥,真恨不得拉過何心遠的手,給他仔仔細細擦幹淨了,然後再用自己的吻在那雙手上印上自己的味道。

就因為他莫名其妙的吃了兩只鹦鹉的醋,所以當何心遠看過來時,池駿才沒能第一時間收起他露骨的目光。

“池駿?”何心遠渾然不知面前站了一頭野狼,“你是也想吃堅果嗎?我這裏還有些。”他從兜裏又掏出一把,大方的放在了池駿手裏。“這些堅果是在家裏做的,因為是給動物吃的,所以沒用任何調料炒制,人也能吃,就是味道比較淡。”

池駿順坡而下,趕快剝了一顆榛子塞到嘴裏,囫囵嚼了兩口就咽了下去。榛子确實如何心遠所說只有果實本身的香氣,他吃得那麽快幾乎沒嘗到味道,但他仍然誇張的稱贊:“真好吃!心遠你手藝真好,炒的榛子都這麽好吃!”

何心遠:“……這些都是悠悠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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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駿:“……”

丁大東:“诶诶诶,池駿,你留幾個給我嘗嘗啊!”

就在他們聊起榛子的時候,任真已經給兩只鹦鹉檢查完了。任真趁着它們倆吃得歡實、放松警惕的時候,從背後捏住它們肥嘟嘟的身子,桎梏住翅膀為它們檢查身體。

他的突然襲擊讓它們猝不及防,好在任真動作很快,而它們本來就養得精細,一番檢查下來不見有任何毛病,很快他就放了它們自由。

兩只鹦鹉被陌生人輕薄了全身,吓得它們絨毛倒豎,蓬成了一顆圓滾滾的球。

機器貓一邊大喊着“吃了嗎您吶!紅包拿來!一顆紅心向太陽!”一邊四處亂飛,慌不擇路之下一頭撞進了池駿的領口,兩爪抓出池駿的襯衫衣領,拼命的把自己的腦袋往池駿的耳朵後面藏。

聖誕樹被它搶占了有利地形,惶惶然的在空中盤旋了一陣,突然急沖而下,直接紮進了一旁的何心遠的外套兜裏,像只鴕鳥一樣把尾巴露在了外面。

丁大東:“……你們兩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怎麽不來找我,我才是你們主人好嘛!”

何心遠看看他,又看看池駿:“池駿,你不是說這兩只鹦鹉是你的嗎?”

池駿啞口無言,憋的臉紅脖子粗也沒有找到合适的理由解釋自己為什麽把短期寄養說成長期喂養,他之前為了獲取何心遠的同情與細心指導,為兩只鹦鹉編造了非常悲慘的身世,非說這兩只成年鹦鹉是被遺棄的,被善良的自己領養回家。

池駿賣慘:“……你的遺忘周期是多久?你要幾天才能忘記我撒謊的事?”

何心遠開玩笑:“放心,你撒謊的事情我回家就記在日記本裏,這樣永遠就不會忘了。”

池駿心裏一跳,有點恨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何心遠是在拿今天的事打趣,但池駿心中卻升起了隐隐的擔憂——如果何心遠有朝一日知道自己有意隐瞞了他們的過去,把他能把那些遮擋在真相上的謊言遺忘嗎?

說起來,池駿今天來醫院的首要目的是約何心遠出去。他在心裏打了無數的腹稿,理由找了一千多個,從“今晚的夜色真美”到“街口新開了家早餐鋪”,可當他真的站在這裏了,眼裏盯着何心遠忙碌的側臉,卻無論如何開不了口。

不是他慫,而是他隐隐有種感覺——即使他說了,何心遠也不會同意和他單獨出去的。

這種感覺挺奇怪的,他們平常在微信上溝通的那麽多,每天的私聊至少上百條,但聊了這麽久,池駿卻總覺得自己在距離何心遠幾米外的地方打轉。

他們的關系有那麽多:他們是多年的校友,他們是曾經的兄弟,他們現在是護士與病人(?),甚至何心遠把池駿的名字寫在了他的日記本前幾頁的“重點摘要”上……看上去何心遠就站在他面前,但池駿卻怎麽也摸不到。

那感覺就像是他站在冬天想夏天,躺在海裏想天空。

就在眼前,就在腦中,近在咫尺——也遙不可及。

池駿感覺有些無力,這種無力并非來源于無法如願的急躁,而是因為他察覺到,生病後的何心遠在保護自己。

可能是有意的,也可能是無意的,何心遠只把最真實的自己展現給“動物”,當他面對生活和工作中來來去去的“人”,他永遠只給他們看自己平靜如水波瀾不興的那一面。

明明在池駿的記憶中,戀愛中的何心遠其實有不遜于趙悠悠的狡黠。他擁有的不光是好脾氣慢性子,他早上也會撒嬌不起床,耍賴時也不想寫作業背單詞。

趙悠悠終究是年輕,他和哥哥相認的太晚,即使是雙胞胎,也缺乏了一絲默契。他只從哥哥一次次忘卻煩心事的行為中看到了哥哥的豁達,唯有池駿,看到了一份無奈的隐忍。

池駿仿佛能聽到何心遠從未出口的一句話——

——“反正很快就會忘掉的,何苦為這些事情大哭大笑呢?”

知難而退可不是池駿的風格,他努力試了一把,請何心遠在假期時和自己單獨出去走走。何心遠的眼睛裏閃過一道光,他可能有些心動,但最終還是婉拒了。他說他一周工作六天已經很累了,唯一的一天假期要陪弟弟在家打游戲,不打游戲的時候就看看書,過的很充實。

池駿沒傻得說“叫上悠悠一起來啊”,因為他清楚,趙悠悠把自己當成了要拐騙他哥哥的敵人,怎麽可能同意出來玩?

不過池駿耍了個小心眼,他在任醫生為兩只鳥仔細檢查過後,提出了要求。

“任醫生,有給鳥打的疫苗嗎,類似于是給貓狗打的那種。”

任真說:“有是有,但是家養寵物鳥不出門,感染上禽鳥傳染病的幾率很低,不必要浪費錢。他們身體其他指标都很健康,但是體重比正常數值偏高了不少,以後盡量定時定量喂食,逐步慢慢減少。記住要多和它們玩耍,讓它們多運動。他們體質變好了,小病感染不了,就更不需要注射疫苗了。”

任真從不會故意誇大其詞,哄騙顧客掏錢,向來實事求是。

池駿一攤手:“這兩只小家夥實在太聰明,前不久越獄了,在外面呆了一夜,大鬧了人家的鴿子籠。這次算它們幸運,沒遇上什麽貓頭鷹之類的,要是哪天它們跑出去遇到其他厲害的家夥,被野鳥啄了被野貓抓了都可能染病,我想現在給它們打個針預防一下。”

他這話不假,任誰都挑不出錯來。對于兩只小霸王來說,挨一針唯一的缺點就是當時有點疼,不過能保證未來健康,好處多多。而對他來說,他能看到何心遠認真工作的模樣那還不夠嗎?

因為池駿反複要求,任真便同意了。不過醫院裏沒有現成的鳥類疫苗,最早也要下周調來。池駿心裏高興,這不是給了他一個現成的理由過幾天再來醫院嗎?即使趙悠悠再不喜歡他,也沒理由阻擋他跑來和何心遠見面了。

丁大東跟着他白跑一趟,也沒不高興,背着手自己找樂子去了。

池駿結完賬準備走時,就見丁大東倚着前臺小姑娘的桌子,和她聊得開懷。他沒說幾句話,就把小姑娘逗得前仰後合,笑得花枝亂顫。

池駿走近偷聽,聽到丁大東說:“妹妹,你剛才可答應我了,只要我的笑話能把你逗笑,你就把微信號告訴我……你現在可整整笑了59秒,我給你兩個選擇。”

前臺小姑娘一邊揩着笑出來的淚水,一邊問他:“哪兩個選擇?”

“第一,把微信號告訴我。第二,把微信號告訴我,同時再點播十塊錢的笑話。”

池駿受不了他油嘴滑舌的模樣,在他拿了微信號後就把他直接拽走了,沒讓他繼續亂蹦跶影響前臺小姑娘的工作。

池駿恨鐵不成鋼的質問:“這才幾分鐘,你就和人家前臺小姑娘打得火熱,又要微信號又主動逗人家笑。明明你不喜歡長得圓潤的姑娘,那就不要四處散發荷爾蒙,留下太多情債還不完,小心哪天被某個前女友前男友給收拾了。”

丁大東得意的搖了搖手中的手機:“誰說我要的是她的微信號了?我和她打賭,賭輸了就把趙悠悠的微信號給我。”

一邊說着他一邊向趙悠悠的微信發送了好友申請。

池駿其實也有點好奇趙悠悠的微信是什麽樣的,像這樣活潑的大男孩,一定是頭像頂着動漫人物,朋友圈全是他美容的貓貓狗狗,間或轉幾個笑話,抱怨一下生活吧?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趙悠悠的頭像白底黑字,上面寫着一個大大的“武”。

丁大東:“……”這個頭像好像沒品位的直男啊。

他點開了趙悠悠的朋友圈,朋友圈在非好友的情況下可以顯示最近的十張照片,而這十張照片乍然看去一模一樣,唯有照片的左上角在變化着日期。

丁大東定睛一看,原來這些照片都是趙悠悠每天早上跑步時,利用運動定位軟件繪制下來的跑步路徑和跑步速度。

他每天的跑步時長是一個小時,每天的跑步裏程是12公裏。

……而丁大東上次運動兩個月以前,他那臺花了他好幾萬扛回來的跑步機早就淪為晾衣架了。可即使是他最熱衷于鍛煉的那段時間,在跑步機上連爬帶滾,一個小時也僅能跑8公裏。

丁大東:“……你最快一小時能跑幾公裏?”

池駿:“十公裏?”尾音上揚,很不自信。

“你說說你,打也打不過趙悠悠,跑也跑不過趙悠悠,你還怎麽追他哥?”

“……丁大東,上面那串話我把‘哥’字扣下,剩下的我原封不動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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