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房屋的廢墟裏,大片大片斷肢血跡被雨水沖刷,依稀能夠看出這裏曾經遭遇了怎樣的慘狀,空氣裏各種氣味混合在一起,腐臭和硝煙連大雨都洗不幹淨,再加上雨聲滂沱,倒是混淆了喪屍的感知。

白微羽和鐘年年一起被護在隊伍的最中間,秦沐辰帶路,後面是張開手掌的雲諾,那手上雖然沒有火光,但是雨滴一靠近就瞬間蒸發,足以看出可怕的溫度。

秦沐辰突然停下,打了個“停止”的手勢。

前面不遠就是李乘月的住所,一棟獨棟的三層花園洋房,院子裏徘徊着幾只喪屍,屋子的大門已經被破壞了,但是那些喪屍一只都沒有往裏面走,而是仿佛守衛一樣地待在外面。

幾個人貼着牆根,雲諾思索着怎樣在一瞬間不發出動靜地解決掉外面的幾只喪屍。

秦沐辰目光一頓,轉頭用氣音低聲說:“不對勁。”

院子裏開着大片的紫陽花,一團一團,在雨中深深淺淺,朦胧一片,好像浮着一層淺淡的煙,喪屍穿梭在花叢間,甚至沒有碰落一朵花朵。

但是李乘月不是一個喜歡花木的人,她是個實用主義者,上一次秦沐辰來這裏的時候,院子裏還堆滿了武器。

更何況現在也不是紫陽花開花的季節。

雲諾有了些不好的預感,她來不及再多思考什麽,給秦沐辰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帶這幾個人躲好,彎着腰快速沖了出去,一陣風過,雨滴落在紫陽花上的聲響掩蓋了腳步聲,喪屍在雨中緩慢移動,一只喪屍漫無目的地靠近了花叢,突然被其中伸出的一只手掐住了脖子。

雲諾手掌的溫度極高,在接觸腐皮的一瞬間就冒出了一陣白煙,手掌輕松沒入,喪屍連一聲嘶吼都沒有發出就被悄無聲息地擰下了頭顱,雲諾接住喪屍倒下的身體,将它無聲地放在花叢中。

另外幾只喪屍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現,被雲諾用同樣的方法一只只解決,屋子裏卻突然傳來了一陣孩子的笑聲。

秦沐辰幾個的臉色頓時變了。

這聲音……是那時候的變異種!

雲諾矮下身體隐沒在盛開的紫陽花間,那些花朵似乎散發出了無邊無際尖銳痛苦的香氣,腐屍的氣味似乎都淡去了。

心跳聲很重,一下一下,砸在胸膛裏,這大概是雲諾自末世以來見過的最強大的敵人,如果真的在這裏打起來,她未必會輸,但是這棟房子肯定會被毀個幹淨,甚至幾個同伴也不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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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異種小小的手扒着破碎的門框,探出小孩子的腦袋,沒有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麽猙獰的表情,只是微微笑着,一張臉甚至稱得上清秀,除了放大的瞳仁詭異至極之外,看上去幾乎像一個普通的人類小孩。

它微微駝背,肩膀往上聳着,個子矮小但身形勻稱,變異種巡視着院子裏的花,沒有焦點的眼睛像蜥蜴一樣靈活地轉動着,突然定格在了秦沐辰幾人躲藏的牆根,秦沐辰的呼吸幾乎停了,手裏的槍穩穩地瞄準了變異種。

但是他們都知道這一槍不可能打中,只能是一點心理安慰,這只變異種的速度已經不能單純用驚人來形容。

變異種盯着那處牆根,臉上的笑容忽而變得很甜,它蹲下身體,雙手按着地面,跪在地上慢慢往牆根爬了幾步。

雲諾的手心漸漸泛出金紅火光,秦沐辰的手指死死抵在扳機上,鐘年年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呼吸,張靖咬着牙,肌肉上硬生生又泛起了金屬的冷光。

白微羽只是有點擔心地看着仿佛豹子一般肌肉緊繃蓄勢待發的雲諾,抿嘴扯着自己的帽子。

五米,四米……

随着變異種的靠近,雲諾手心的火光越來越亮,被她牢牢按在地面,高溫被送入地下,在變異種前面不遠處的地底彙聚壓縮,只等着在變異種踩下去的一瞬間沖破地表将它吞噬,雖然不一定能直接殺死,但至少能争取到一點時間。

變異種突然撞到了一具被雲諾擰去了頭的喪屍,它微微一愣,伸手抓着那截僅剩的焦黑脖頸,輕輕松松地把整具身體提了起來。變異種看着那截斷口,歪了歪頭,一派天真的樣子。

它沖着雲諾的方向,惡毒地裂開嘴。

雲諾微微一驚,但是已經來不及收手,變異種輕飄飄地将手裏的半截屍體往前一扔。

正中紅心。

金紅光芒無聲地沖出地表,如同一朵豔麗的花驟然合攏,那具屍體一瞬間被吞噬其中化為飛灰,變異種大笑着在火邊手舞足蹈,好像一個在篝火邊跳舞的小孩,歡喜得真情實感。

仿佛一個鬧劇。

火焰燒毀了幾株脆弱的紫陽花,煙塵在雨中顯得格外盛大,雲諾屏氣,沖過遮擋視線的煙塵朝變異種沖過去,手裏是濃郁到近乎流淌的熔岩一般,甚至已經有些發黑的色澤,這是她能控制的極限,任何東西都會在被這火纏上的一瞬間徹底消失。

變異種靈活得可怕,哪怕在被迷了眼睛的情況下依舊一個扭身閃開了雲諾的手,腳下一蹬,跳到了圍牆上蹲下,扭頭龇牙咧嘴地朝牆根下的幾個人露出一個裂到耳根的笑容。

秦沐辰來不及思考,幾槍接連射出,變異種扒着圍牆閃身躲開,但還是被擦破了手背。它低頭像動物一樣舔了舔手上的擦傷,露出更加興奮的笑容,身後,雲諾的火已經近在咫尺,直直向它的後腦襲去。

變異種擰開頭,一手按住自己胸口殘破的衣服,用另一邊肩膀接下了這一擊,大半個肩膀連同手臂瞬間成為灰燼,變異種尖銳地叫了一聲從圍牆上摔下去,雙腳一蹬地面快速跑走,隐沒在大雨中。

雲諾喘着氣,手掌在雨中冒着白汽,可以聽到“滋滋”的聲音。

速度,力量,靈活性,這只變異種幾乎每一項都是頂尖,甚至它對于火焰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哪怕剛才那一擊,也只是燒掉了它與火焰直接接觸的那一部□□體,她最強大的火完全沒有在它身上蔓延開來。

雲諾甚至覺得,以那只變異種的能力,完全足夠躲開自己的最後一擊。

它最後那個動作——好像是想護住什麽。

秦沐辰幾個跑過來,雲諾直起腰說:“應該暫時不會回來,進去吧。”

“我走前面,你們小心。”秦沐辰點頭,端着槍緩緩往屋子走。

雲諾沒反對,她的确很疲憊了,手都在微微顫抖,屋子裏邊還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未知的危險,也許還有硬仗要打,這并不是逞強往前沖的時候。

雲諾這麽想着,攥成拳的右手突然被輕輕拉了一下,她回過頭,看見白微羽很輕地展開她的手掌。

掌心有一片細小的燎泡,并不嚴重,但看着很疼。

雲諾在別人注意到之前反手按下白微羽的手,用指腹沒帶什麽力氣地捏着她的手腕,輕輕拉着她往前走,沒有任何異樣。

她不想讓人發現。

白微羽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于是什麽都沒多說,只是低頭看着雲諾拉着自己手腕的手。

這個看上去很強勢的女人,手指卻很柔軟。

客廳裏一片狼藉,秦沐辰剛走進屋子,就聽到餐廳的方向傳來一些細小的動靜,刺激着幾個人已經極度緊繃的神經,秦沐辰打了個手勢,無聲地朝那邊走去。

不太像是喪屍弄出來的動靜,但是這種時候,除了喪屍,似乎沒有其他可能,他們只能希望不會又是變異種,可以被他們迅速地解決掉。

秦沐辰輕輕推開虛掩的門,從門縫裏往裏看。

他的眼睛驟然瞪大,身體僵硬,一時間什麽動作也做不出來。

雲諾意識到不對勁,松開白微羽走上前,在看到門後場景的一瞬間也呆住了。

門後是餐廳,一個高大卻有些佝偻的人影坐在餐桌邊,手裏舉着一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的報紙,報紙遮住了他的臉,但是那捏着報紙的手明顯已經腐爛了一半,指甲尖長發黑,後面連着腐肉和依稀的白骨。

是一只典型的喪屍的手。

桌子上擺着碗筷和幾個盤子,都盛滿了鮮紅的花瓣,桌邊的喪屍慢慢合上報紙,端起桌上一個盛滿花瓣的茶杯,湊到已經腐爛得只剩下牙床的嘴邊,做了一個喝茶的動作。

喪屍的臉露出的瞬間,雲諾和秦沐辰都認出來了。

這是李乘月的父親,這個曾經儒雅的中年男人衣衫褴褛地帶着他的金絲邊眼鏡,鏡片已經全碎了,鏡架也是扭曲的,它的鼻子像是被什麽咬掉了一半,沒法支撐,需要時不時往上扶一下。它放下茶杯,又重新拿起報紙,翻開,不知道第多少遍地舉在眼前看,報紙的邊緣浸透了屍液,漆黑破碎。

廚房裏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随後一個只有一只手臂,穿着殘破圍裙的女性喪屍僵硬地走出來,端着一個裝滿花瓣的海碗,彎腰放在餐桌上。女性喪屍的眼睛已經只剩下了兩個黑洞,但是臉上的肌肉還勉強挂着。

是李乘月的母親。

李父僵硬地招了招手,李母緩緩解下圍裙放在椅背上,兩只已經不成樣子的喪屍跟從前的每一天一樣坐在桌邊,捧着碗,用筷子攪動着碗裏的花瓣。

雲諾用沒有燒傷的手摸了摸口袋,沒摸到合适的東西。

白微羽靜靜地往雲諾手裏塞了一顆不大的東西,雲諾一愣,攤開手掌,看到一顆金屬紐扣,後面還連着斷掉的絲線,大概是剛剛從衣服上扯下來的。

雲諾沒多說,反手将紐扣擲出去,在餐廳另一側的牆上發出一個明顯的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被雲諾拿火轟了兩次轟掉條手臂的小孩變異種七白表示非常委屈

七白:我幫你們處理了一個麻煩!(委屈巴巴)

雲諾:轟——

七白:我還一直在對你們笑!(更加委屈)

雲諾:轟——

七白:你除了拿火轟我你還會幹點別的嗎!

雲諾:boom——

七白:啊啊啊啊我要弄死你!(惱羞成怒)

白微羽:你說什麽風太大我沒聽清(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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