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暖被子

“別!”穆雲琛還沒回過神清歡就已經快數完了,他只能急急的拉住清歡手腕道,“別數,我,我……”

清歡的目光落在穆雲琛輕輕拉住的手腕上——他的手很好看,指尖溫涼柔軟,比她見過的任何手都要漂亮。

穆雲琛光這樣被她看着面色就紅到了耳根,趕緊松了手。

他想讓清歡放松警惕逃出去,目下就要取信清歡,自是要展現出最溫遜的一面,于是轉過身去低聲為難道:“我按你說的做便是。”

見他磨磨蹭蹭的開始解那唯一的一件月白長衣,清歡不耐煩久等,站起來到房中另一端的多寶閣上找起東西來。

清歡住的是歷代宇文家主起卧的正院,寝室大而空曠,內設端莊大氣,博古架與拔步床的距離不算近。她一離開穆雲琛便覺松了口氣,解起衣裳來都輕松許多。可是當他解完之後便再次陷入了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境地。

“脫淨了,躺床上去。”清歡站在博古架旁,頭也沒回的說。

穆雲琛聽說讓他躺在床上心中便十分抵觸,可又怕清歡忽然回過頭來看到自己未着衣衫的模樣,他不是真柔弱,卻是真的害羞,兩廂權衡到底還是眼前的羞恥心勝過了一切,他很快躺到床上用錦被完完全全的蓋住自己,從脖頸到腳底,一點都沒露出來。蓋好後就開始忐忑的觀察清歡,将自己縮到了大床的最裏面。

清歡在博古架上找了一會終于在一堆“九連環”裏找到了自己玩到一半的那只,拿在手上轉回拔步床,擡眼一看穆雲琛,不禁煩道:“誰讓你那麽往裏了,睡中間,中間枕頭上!”

中間只有一個長玉枕,穆雲琛磨蹭了一會才枕上去,又涼又硬,他甚至有一瞬間失神,忘卻了揣度清歡讓他睡床的意圖,而在想不通為什麽她這種年紀輕輕的姑娘不睡軟枕偏要睡這般冰冷的玉枕。

不過穆雲琛的思緒很快就被拉了回來,因為清歡拿了個軟墊,靠在他旁邊的床屏上,屈腿閑适的玩起了九連環。

穆雲琛煞白的臉在清歡落座後瞬間就紅了,因為在他将近十七年的人生中從未跟年輕女子挨得這麽近過,何況還是清歡這樣一個漂亮的有些過分的姑娘。

穆雲琛先前罵過清歡,也被清歡打過,甚至還被清歡……欺辱過,但是那時候他從未把清歡當做一個安安靜靜的美麗姑娘看待,甚至都沒仔細看她的模樣,光顧着恨她厭惡她了。此刻因為時時都要顧及着她的靠近,反倒将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在他心裏,即便宇文清歡這個人卑鄙、惡劣,即便她強硬甚至沒有下限,穆雲琛還是要承認,燈下這個被暖光描畫過眉眼的安靜女孩子,是真的很美,她那雙專注的眼睛形狀就像花瓣一樣,眼尾勾起惑人的輪廓,花眼皮層層疊疊的,更像春櫻重疊的瓣。

清歡起先沒理他,後來到了解不開的地方便煩躁起來,瞥一眼全身僵硬卻時刻提防看着自己的穆雲琛,不禁薄怒道:“看什麽看!看本家主美得你閉不上眼嗎!”

穆雲琛立刻垂下眼簾,不再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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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看清歡也不樂意了,不高興道:“問你看什麽呢,不說話算怎麽回事?”

穆雲琛錦被下攥緊了手心,壓下眼底翻湧的情緒,睫毛不安的顫動着,用很輕的聲音道:“我看那連環如何解開。”

清歡很不滿意他的回答,要是他真的看她的美貌她還能高興一點,結果不是,清歡更煩了,沒好氣的說:“那你看明白了?解的開了?要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不如我現在挖了你眼睛如何?”

穆雲琛喉結翻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說:“若我解開,你便不對我再用手段了嗎?”

清歡拔下頭上一根利釵對着穆雲琛的眼睛道:“那不如現在就剜了你眼睛,看你還有什麽要求。”

“別。”穆雲琛想不出還有什麽是清歡不敢幹的,況且他身上力氣也未恢複,為了保存實力早日逃出去當下就示弱道,“別氣,我解給你看。”

穆雲琛從錦被下伸出兩只帶着鞭痕的颀長手臂,看着白皙修長卻并不瘦弱。他接過複雜的九連環認真觀察了片刻,便從容的解了起來,沒過多久便将它解開了。

“看你玩了好一會,我記得些路數。”穆雲琛将解開的九連環放在枕邊,看着清歡不甚明朗的臉色輕聲說。

清歡之前已經睡前連着玩了半個月了,就因為一直解不開才扔到多寶閣上,如今面對輕描淡寫沒多久就搞定了九連環的穆雲琛,清歡覺得自己的聰明才智被無情的侮辱了,她很不高興。

清歡翻身坐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穆雲琛。

穆雲琛忽然有種被狼盯上的感覺,抓住錦被緊張道:“你,你要做什麽?”

清歡俯下身,在穆雲琛後縮的時候一把抓住他的腕子道:“滾出來,我、要、睡、覺!”

“啊?”穆雲琛怔怔的看着她,一時間沒明白她說什麽。

“我叫你給我滾出來,你一個暖床的還跟被子暖出感情來了?!”清歡用勁一拉,不太重的一腳踹在穆雲琛後腰上,把他從寬大的床上直接踹了下去。

穆雲琛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已經跌到了床下的地毯上,連同那件脫下的月白色長衣都被清歡扔了下來。

清歡沒好氣道:“熄了燈給我老實躺床下邊!”

穆雲琛如蒙大赦的穿上長衣,熄了燈輕手輕腳的在床下的地氈上躺下。

他剛閉上眼睛又聽清歡在床上強勢吩咐道:“別耍花樣,我睡的輕,惹我不得好眠,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你放心便是。”穆雲琛面朝床外,枕着手肘,蜷身避寒,強迫自己速速入睡。

深秋夜涼如水,窗外蟲鳴陣陣,穆雲琛雖然累極卻因畏寒很難睡熟,淺夢不斷都脫不了寒夜跋涉,直到後來也不知夢裏哪來一床錦被從天而降落在他身上,讓他寒冷的身體舒緩起來,很快就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還沉黑未亮,穆雲琛便被人喚醒了,睜眼一看竟是兮姌。

“穆九公子,家主今日要入宮大朝,是起身伺候的時候了。”兮姌輕輕的在他耳邊道。

穆雲琛自知自己在這裏是個什麽身份,朦胧中很快起身,見身上真有一床錦被不禁怔了怔。可他也沒有太多時間想旁的,見兮姌招呼六名衣着整齊、各持洗漱之物的侍女入內,便立刻起身跟着丫鬟去後面梳洗了。

“家主起身了。”兮姌在清歡耳邊低喚。

“天還早吧。”清歡皺着鼻子嘀咕,這個時候她像極了一個普通的閨閣姑娘,讨厭早起想賴床。

待清歡不情不願的坐起來,兮姌便從侍女手上拿起冷水浸好的布巾,用冷水先給清歡擦一遍臉,把清歡擦得一陣激靈瞬間就清醒了。

“好涼。”清歡眨眨眼睛,神态可愛極了。

穆雲琛從淨室出來便看見小動物一樣圓睜眼睛坐在床上的清歡,心中不禁詫異,原來她不兇的時候也有這樣有趣的一面。

清歡沒瞧見他,接過兮姌從銅盆中剛拿出來的熱布巾又擦了一遍臉,這才徹底緩過來,掀開被子走下拔步床,漱口潔牙,将水吐在侍女捧過的景泰藍描金牡丹花盂中。

洗漱之後清歡神清氣爽的坐在陳列了無數珠寶首飾的黃花梨木妝臺前,看着紅木雙獅西洋鏡中的自己,任由梳頭侍女為她梳頭挽發,敷粉點唇,化了入朝的大妝。

入朝的大妝并不花哨,但要畫的得體,講究一個自然精致卻又突顯神采,絕不能給人一種無精打采見天子或者妩媚妖嬈上朝堂的感覺。

清歡原是标準的美人鵝蛋臉,桃花眼柳葉眉,穿起裙子來漂亮的很是引人目光,但如今化了朝妝變更有一種飒爽沉穩的美融入其中,秀美之上更添端肅,給人想要欣賞又凜然不侵犯之感。

穆雲琛今日的注意力并未在清歡身上,他只是一個世家不受寵的庶子,從未見過這等大陣仗的梳妝,全程在一旁觀摩,便察覺出王朝頂級的簪纓世家真正的高貴雍容之處來,只将這番見識暗暗記在心中,從中揣摩世家心理。

清歡梳妝已畢,起身站在玉樹擎天的大穿衣鏡前緩緩張開雙臂,由四名穿衣侍女服侍,穿好豔紅精繡麒麟的大朝服,戴上銀翅明珠紗冠,挂金剛石珊瑚祖母綠朝珠,轉身之時粉底烏金小朝靴在江崖海水繡朝服的衣擺下若隐若現,矜貴威嚴,氣勢逼人。

站在不起眼處的兮姌将一只象牙笏板遞到穆雲琛面前,婉聲道:“穆九公子,今日在這裏學着,日後可要用來服侍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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