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為奴烙印
清歡滿意一笑道:“當然可以,我甚至還可以讓你取代你的長兄,成為你父親的繼承人。但是你想清楚,即使現我現在不會讓我們的關系傳揚出去,但将來卻未必。若到那一日,你承擔得起天下人将你看作一個男寵帶來的中傷嗎?”
“難道我現在回去,這樣的父兄就會給我更好的出路嗎?”
穆雲琛慘淡一笑,那笑容中傳達的無奈與寂寥仿佛最薄脆的琉璃杯,他望着清歡道,“宇文家主,有得必有失,我既有所求,便會努力做到家主的要求,并且不該我知道的,我絕不好奇。”
這一刻穆雲琛心情複雜,他沒有對清歡說假話,但也不全是心裏話。當這兩條路擺在面前的時候,穆雲琛的确是想都沒想都打算選擇合作換取自由之身,他十幾年的教育和堅韌清傲的性格不允許自己屈服于任何人為奴,但是穆雲琛很快就明白,這兩個選擇根本不是讓他選自由還是沉淪,這分明是一個生與死的選擇。
像宇文清歡這樣的人,如果她需要一個合作夥伴幫助她退婚,她會等到今天嗎,難道在他之前素有浪蕩風流之名的門閥家主沒有過男寵愛郎嗎?當然不會,那麽為什麽會輪到他來選呢?答案顯而易見——那些人早已在黃泉之下。
高高在上的宇文家主從不認為有哪個男人配得上跟她合作,她有她想要牢牢捏在手上的秘密,與她親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唯有一死緘口。
穆雲琛不畏死是真的,自幼而來的禮訓讓他完全有勇氣和氣節面對死亡,可是他不值得啊!他若死,只會讓妒忌他才華的長兄洋洋得意,只會讓冷漠的父親不屑一顧,只會讓視他為性命、對他寄予厚望的姨娘傷心欲絕痛不欲生!他若死,只能讓親者痛仇者快,他不服!
穆雲琛不甘心,他要那些欺他、辱他、害他、輕他的人付出代價!便是逢場作戲他就不會了麽,宇文清歡要利用他,他便不能利用她了嗎?
何其公平。
“穆雲琛,你想清楚,做我的人可不僅僅是停留在嘴上。”
“家主放心,我從未有哪一刻想的這般清楚。”
半個時辰後,宇文府邸幽暗的地牢刑室裏,清歡将火中的烙鐵取出,回身看着蹙眉的穆雲琛道:“路是你自己選的,現在我也恩賜你,讓你自己選地方,肩胛,後背還是腳踝,亦或是別的什麽地方,都可以。”
穆雲琛看着那燙紅的烙鐵并非無動于衷,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閉目道:“後肩,有勞宇文家主。”
“好。”清歡舉着烙鐵,悠然轉到了穆雲琛的身後,柔軟的手落在他并不寬闊的肩頭,她感到那肩膀輕微的顫了一下。
清歡笑了,從兮姌手中的托盤裏取出折好的絹巾遞給穆雲琛,曼聲道:“咬着,別傷到舌頭。”
穆雲琛依言而行咬住白絹,雙臂主動按在了刑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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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毫不手軟,一把拉下了他肩頭的衣裳——骨肉勻稱,皙白如脂,如此一副漂亮的身體,那上面錯落的鞭痕便更加顯眼了。
除衣帶來的寒與烙鐵靠近的熱讓穆雲琛蹙緊了眉心,對于即将到來的刻骨疼痛,沒有人會真的不怕,只是能不能忍過去罷了。
“穆雲琛,你是我見過最俊美的男子了。”
穆雲琛忽然聽到這樣一句沒頭沒尾,如喟嘆又如夢呓的話,他驚覺轉身,灼烈的疼痛卻不期而至。
劇烈的疼痛中,他聽到方才那如夢似幻的聲音主人宇文清歡,用如刀刻般冰涼的聲音在他的耳畔冷冷道:“望君深記,此印一日不消,你便一日是我宇文清歡的人。”
穆雲琛的手指深深的扣住了刑架,冷汗沾濕了他的鬓發,更讓他在這一刻有了絕望的痛處,錐心刺骨。
“清歡”二字從此便與他如影随形,再也脫不了幹系。
夜幕降臨,書房外天井花木下的秋蟲又開始一聲聲鳴叫起來,橘色的燭火将清歡俏麗的身影印在窗紙上,清清瘦瘦的一道,看起來賞心悅目。
“家主,請用茶。”兮姌将一盅紅梅白瓷盞泡開的六安瓜片放在清歡身側,微笑道,“家主累了,奴婢為家主松泛下|身上。”
清歡丢下西南的承奏事折,長舒一口氣靠在大紅木椅上道:“看得我眼暈。穆雲琛怎麽樣了?”
“先安頓在主院的耳室裏了,明日奴婢再給他清理一處幽靜的院子,距離家主的主院很近。這會子他敷了藥不會太難過。”
清歡端起茶,抿着清亮的茶湯道:“那倒不用麻煩,以後就讓他住在我的寝室。”
“家主不妥。”兮姌按在清歡肩上的手停了下來,語氣明顯沉了下來,“怎能讓他日日睡在家主身側。”
“我‘喜歡’他,不得喜歡到天天寵愛麽,不然別人放在咱們家的某些‘眼線’該怎麽想我呀。”
清歡轉過頭俏皮的朝兮姌笑道:“元林川可是要回來了,雖然我這回給元家怼回去硬拖着沒定婚期,但是元家哪裏就肯罷手了。兮姌,先說正經的,你對元家今日的表現,還有元林川怎麽看?”
兮姌對清歡安排穆雲琛睡在家主寝室并不滿意,但是她自幼訓練有素,在事情的輕重大小上最能權衡,清歡說起正事她便先放下了那些不起眼的雜事,斟酌道:“今日鬧的那般不快本是該撕破臉的,可是英國公夫人卻在那種情況下執意提出确定婚期,奴婢在想,是否元林川也并不像家主了解的那樣清高,他對元家的安排或許是贊同的。”
“不會。”清歡斬釘截鐵的否定道,“如果元林川真的事事都從元氏家族的角度考慮,那麽今日裴氏就不會低聲下氣的押着親生兒子來道歉,也不會求我在元林川回京之前定下成親日子了,她這麽着急,就是怕元林川回來真正了解了我的為人,拒絕迎娶。”
兮姌微微颔首,但随即道:“可若是元林川真如傳言般潔身自好絕不俯就家族權力,那為何他不幹脆直接推掉這婚事呢,畢竟家主在外面的名聲已經壞到連累他的清譽了。”
清歡冷笑一聲道:“因為我在他眼裏,還是當年那個小丫頭,以他的自負,不會允許自己着了一個小丫頭的道。兮姌,元林川是個帶兵的,三十六計都讓他琢磨出了花兒,他自是不信我浪蕩多情的名聲,他定認為我是為了保住宇文家才不肯聯姻,故意耍手段毀名聲,想讓元氏退婚。”
“那——”
“那便不能如從前一般。”清歡堅定道,“元林川是個頂頂厲害的對手,但也有好處,他要是真信了我的浪蕩,就算英國公不同意他退婚也絕不會拖泥帶水,所以我們非要實實在在的‘假戲真做’,不然騙得過別人卻未必騙得過元林川。這就是我為什麽要讓穆雲琛與我共寝的緣故。”
兮姌常年波瀾不驚的面容泛起吃驚的神色,她急聲道:“家主,就算為了宇文家你也不能——”
“我可以的兮姌。”
清歡握住兮姌的手笑了,指上帶着安撫的意味拍拍兮姌的手背,“不會到那一步,其他的我都當做戲,你也不用為我擔心,穆雲琛那種什麽都不懂的木頭根本不敢占我便宜。”
清歡見兮姌的神情還有些猶豫,便攬着她的胳膊像小時候一樣撒嬌道:“哎呀你放心吧,他要是不聽我的話,稍微有一點越矩,我就把他攔腰打成兩半還不行嗎。”
兮姌沒辦法,只能默認,但還是提醒道:“家主還是小心些,這個穆雲琛盡管出身不高備受冷落,但卻着實聰穎,報複心也是極強的。”
“是,不然也不會選第一條路了,他很讓我意外,這般聰明惜命,又不畏生死,看起來矛盾卻又深合他這個人的性子,所以我覺得他或許是最适合跟我‘假戲真做’的人。”
兮姌無奈道:“是家主太善良了,還給他路選。不然家主直接說與他合作,告知他您在外面的浪蕩名聲都是假的,利用他暧昧也是為了達到抹黑您聲譽成功退婚,而後你們合起夥來演一場,待事後家主心想事成,奴婢動手殺了他封口就好,何必瞞着他‘真做戲’,不過是家主想保住他的命罷了。”
“不是都跟你說了嘛,假的沒用。在說殺個人容易,殺這麽個玲珑剔透的水晶人就可惜了。我給他機會,他也要領情才行啊,這才說明他是真的聰明溫順,讓我沒選錯人。”
清歡說着已經站起了身,扯扯兮姌衣袖道:“好丫頭,這事咱們就定下了,你幫着我啊。這會子我得走了,這就瞧瞧我的‘小心肝’去,我今兒可要開始調|教他了哈哈哈哈哈。”
清歡心情不錯的走進寝室耳房,見穆雲琛獨自一人側身覆在羅漢床的軟枕上,烙鐵燙傷的肩膀露在外面,長發韌腰的背影着實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