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7.14 JJ
回到小巴的停放點,從衆人嘴裏得知,夫妻倆去了警察局。
謝煜凡二話不說,把一行人趕上巴士後,直奔派出所。
嚴氏夫妻剛報了警,從所裏出來,見到謝煜凡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兩人皆是一喜。
“小凡先生,你能脫身真是太好了。我們來這報警,警察卻不肯受理,還把我們趕了出來……”
謝煜凡伸手止住他的下文,道,“什麽都別說,先上車。”
車門啪的一聲關上,車子呼嘯而去,揚起一陣塵埃。看着越離越遠的派出所,謝煜凡吊在空中的心,才放了下來。
司機問,“去哪裏?”
“去附近的大城市。”
嚴先生不解地問,“為什麽這麽着急離開?”
謝煜凡解釋,“這一片區域只有一個派出所,而所長是強光村村長的二舅子。”
嚴先生一聽,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幸虧他們沒正面遇上那個二舅子,否則現在人就已經被扣下了。
嚴先生問,“現在怎麽辦?”
“到了大城市再報警。”說到這裏,謝煜凡轉頭望向嚴太太,問,“這是你們家丢失的孩子嗎?”
嚴太太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不停地點頭,“他是毛毛,他已經記起我了。”
這總算是個讓人滿意的回答,至少一切都沒白忙活。
驚險的畫面告一段落,車裏的氣氛漸漸輕松下來,作為當事人的柴小米,繪聲繪色地給大家說起剛才的經歷。
餘晚一個人坐在最後一排,耳邊不時傳來大家熱烈的閑聊聲,她手裏握着手機,拇指摩挲着機身的金屬,時不時地低頭望去一眼。今天已是第三天,她在等一個消息,偏偏這一片沒有被信號覆蓋。
聽了前因後果,宋明珠覺得大家之所以能全身而退,自己功不可沒,忙不疊地表彰自己。說了幾句後,見謝煜凡身邊的位置空着,就厚着臉皮坐了過去。她一會兒捂着傷口叫痛撒嬌,一會兒又給他倒水遞點心大獻殷勤,弄得旁邊的人尴尬症都要犯了。
身為正牌女友,餘晚對此事卻視而不見,此刻,心中盤踞着比争風吃醋更重要的事。她轉過頭望向窗外,看着飛快倒退的樹木,整個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山區的氣候非常不穩,剛才還是陽光明媚的豔陽天,一會兒天就沉了下去。
雲飄的很低,黑壓壓的一大片,仿佛要将整個大地吞噬。
司機在前面哼了一聲,“馬上要下雨了,可能是一場暴雨。”
車子裏的多數都是城市人,對山區的暴雨沒有多少概念,所以不以為然。
司機見沒人接嘴,只能硬着頭皮把車開下去,希望能夠安全駛離這一片烏雲區。
可惜,車子才駛了不久,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敲擊在玻璃窗上,把大家吓了一跳。
雨幕将整個世界都吞沒了,車子幾乎寸步難行,司機打開強光燈,光速瞬間被昏暗的**吞噬。
司機不肯再向前開了,他說,這樣的天氣最容易造成車禍,為了大家的安全,還是等這場暴雨過去了再說。
說完,他把車熄火停在了橋墩下。盡管窗戶緊閉,山林裏陰冷的氣息還是無孔不入地鑽了進來,車子裏的交談聲也低了下去。
這時,餘晚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屏幕上提醒是一條短信。她臉上面無表情,心中卻一喜,打開看了眼,是洪亮程發來的,裏面就短短三個字。
已得手。
餘晚嘴角彎起,将信息删除,很好,事情進展順利,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中。
與外面的狂風暴雨相反,她的心情卻燦爛起來。餘晚的目光四處晃了一圈,看見了坐在中間的謝煜凡。她長腿一伸,起身走過去,拍了拍宋明珠的肩膀,示意她讓位。
宋明珠之前莫名其妙被餘晚拍了一磚頭,心裏記恨她,看見她這麽嚣張,臉色立即就沉了下來。
“你又想幹嘛?”
餘晚覺得好笑,用大家都能聽到的音量道,“讓位。這是我男友。”
宋明珠的眼睛中射出兩道仇恨的目光,恨不得伸手撕了她臉上得意的笑容。
餘晚就算表現地再潑辣,也能被人理解,畢竟她才是正牌,反倒是宋明珠賴着不動,是無理取鬧。
果然,有人見了後,喊,“小宋,坐過來吧!別當人家的電燈泡。”
宋明珠心不甘情不願地讓出了位置,臨走時,狠狠地瞪了餘晚一眼。
餘晚不以為然,在謝煜凡身邊坐了下來。她沒看謝煜凡,謝煜凡也沒看他,兩人的目光都直直地投向前方。
餘晚道,“又幫了你一個大忙,你要怎樣感謝我?”
謝煜凡以為她說的是從強光村脫險這事,便道,“謝謝。”
餘晚轉過頭,伸手點住他的嘴唇,向他眨了眨右眼,道,“我不要聽你說謝,我要你用行動表示。”
謝煜凡轉頭避開。
餘晚道,“今天的事可不在合同範圍內,所以我要另外算。”
“你要多少?”
“誰說我要錢?”
她的笑臉帶着暗示。
謝煜凡正想說些什麽,冷不防,震耳欲聾的雷鳴聲席卷而來,瞬間吞沒了他的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上方的橋墩坍塌了下來,轟隆一聲,砸在車頂,幾乎将小巴攔腰斬成兩截。
兩邊的玻璃碎成一片,車裏一片昏暗。
然而,災難還沒結束。架在山體上的整個橋墩塌方了,有泥石流沖下山,車子被一股巨大的沖力向後一推,撞破欄杆滑了出去。
餘晚在劇烈的撞擊下,腦袋撞上窗框,額頭一記刺痛,立即失去了知覺。
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她夢到很小的時候,和父母一起坐在車裏。汽車發生了故障,他們一家三口一起沖出了安全欄。
她尖叫着,陷在黑暗中無法抽身,不知掙紮了多久,終于有了想放棄的**。就這樣死去也好,很多事,恩怨是非,一筆勾銷。
然而,她這樣的人,連死神都不願意收。身上傳來震蕩,有人在搖晃她,同時急切地叫着她的名字。
“何茹,何茹……”
朦胧間,她回了句,“我不叫何茹,我叫餘晚。”
不,也許她也不叫餘晚,她究竟是誰?
有人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在她臉上甩了一巴掌,火一樣灼熱的刺痛立即侵入了感官。
餘晚回轉了一口氣,一下子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謝煜凡焦急的臉,他十分狼狽,全身上下都是血跡。甚至手臂上一條口子,十多厘米長,血肉翻滾,慘不忍睹。
可是謝煜凡無暇顧及這些,他的目光全都在餘晚身上,雙眉飛揚而起,如同兩道有力的劍鋒,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下巴劃出一個堅毅的弧形。血和汗凝結在一起,順着他臉上的輪廓,滴答一聲,滑落。此時此刻,從他身上折射出來的,是最真實的情感。
餘晚有些驚呆,她從沒見過一個人可以有如此生動而又深刻的表情,尤其是像謝煜凡這樣的人。一直以為他是一座冰山,哪怕是泰山崩于前依然臨危不亂,現在才知道,不過如此。确切的說,他也是一個凡人,在大自然的災害前,和所有其他人一樣,會怕死、會不知所措、會手忙腳亂。
有一股失望湧上她的心頭,下意識地扭動了下肩膀,掙脫了他的手。
見她神志清晰,謝煜凡放開她,問,“有沒有受傷?”
餘晚動了動四肢,腿上雖然有劃痕,卻好在并不嚴重。
她環視四周,車子被壓的慘不忍睹,其他人生死未蔔。
“車裏的人,他們都……”
謝煜凡知道她想問什麽,便打斷她,一臉慎重地道,“這是一場極其嚴重的事故,我們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管別人。先要保證自己存活下來,才能去報警求助。懂麽?”
餘晚點頭,“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們在哪裏?”
謝煜凡道,“還在山道上。山體坍塌,導致橋墩斷裂,我們的車被泥石流沖到了山邊,現在挂在懸崖上的樹枝上。”
聽他這麽說,餘晚不由地向窗外張望,但除了狂風暴雨,什麽也瞧不見。
分秒必争的緊急關頭,謝煜凡只能長話短說,“要從這裏爬出去,跳到另一邊,你能做到嗎?”
餘晚點頭。
謝煜凡定了定神。
剛才餘晚昏迷了片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一塊巨岩從天而降,砸在車頭的頂部,司機被當場砸死,車門和車窗都被擠壓得變了形。
謝煜凡作為先行部隊,貓着腰,從窗口跳了出去。車子一半卡在懸崖上,一半挂在樹枝上,離地面起碼有兩米之遠。地上到處都是碎沙石,無處落腳,所以他着地的動作十分狼狽。
但現在這種生命攸關的時刻,也顧不上優美,謝煜凡穩住身形後,飛快地起身,伸手去接餘晚。
車子經不起太大的壓力,搖搖欲墜,很是危險。餘晚爬出車窗邊的時候,向山崖下看了一眼,有那麽一刻,她在想,如果自己和車子一起墜下去,又怎樣?對她這種兩袖清風的人來說,死亡,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滅頂而已。誰也不會為她痛,誰也不會為她惋惜,自始至終就是她一個人,她并不害怕去死,只是不甘心,就算死也要拖着那些人一起。
餘晚低頭,而他正好擡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
這一瞬,謝煜凡從她眼中看到一個驚心動魄的世界,那是仇恨和怨怒編織,卻沒有一絲半點的恐懼。
與之相反的,餘晚在他眼中看到的卻是希望和鼓舞。
沒想到,最有感覺的對視,卻是在危險的時刻。
那驚鴻一瞥之後,餘晚沒再遲疑,飛快地從窗口鑽了出去,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疼痛沒有降臨,因為謝煜凡如他所承諾的,在底下接住了她。但由于那一股沖力太強,站立不穩,兩人摔倒在地,雙雙滾下山。最後,謝煜凡的後背撞在石頭上,總算是停了下來。
聽他悶哼了一聲,餘晚眼底閃過愧疚,“腰沒斷吧?”
“沒有。”
“那就好。”餘晚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在他耳邊輕聲道,“我可不希望将來一直我上你下。”
在這種時候,還能開玩笑。謝煜凡對她,也只能是哭笑不得了。
餘晚拿出手機,報了警。地址不明确,再加上氣候惡劣,救援小隊不知什麽時候才會到。
一陣狂風襲來,大樹左右搖晃,人在自然界是如此之渺小。
餘晚冷得瑟瑟發抖,渾身上下被暴雨打得濕透,衣服冰涼,緊貼在身上。但她咬着牙齒,一臉倔強。
謝煜凡瞥了她一眼,只猶豫了一秒,便向她展開懷抱,将她攬入胸膛。
餘晚一怔,緊咬的牙關松開了,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冒出頭。是謝煜凡胸腔裏那顆跳動的心,給了她安全感。
從小到大,都是自己給自己承諾,自己給自己安全感,從沒有一個人讓她依靠。餘晚将手伸進他的衣服裏,貼着他的胸口,冰冷的肌膚下,卻是一顆火熱的心。
“是錯覺嗎?”她問。
謝煜凡,“不是。”
同樣的問題,她問了兩次,答案卻截然不同。是處境不同?還是心境不同?或者是兩人都在潛移默化地改變。
餘晚捧住他的臉,深深地凝視他。天地之間,狂風之下,暴雨之中,危險之際,卻怎麽也擋不住彼此間的吸引。
謝煜凡身上的衣服全都濕透了,他的襯衫,緊緊的貼在他身軀上,露出底下的白色背心,還有隐隐可見的肌肉。在雨幕中,他顯得秀色可餐,渾身散發出男人的成熟魅力。
一直就想上他,即便現在不是最佳時機,餘晚也顧不得了。
……(內啥,你們懂的)
……………
……………………
車裏似乎還有幸存者。
兩人在風雨中隐隐聽到哭聲。
雨勢并沒變小,謝煜凡抹了一把臉,甩去臉上的雨水。他深吸了一口氣,恢複鎮定,“得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
餘晚問,“怎麽救?”
謝煜凡道,“左邊第三扇窗戶是完整的,從那裏爬進去,我記得第三排的位置下面有救生工具,還有繩索。”
餘晚皺起眉頭,“你要回到車裏?”
謝煜凡點頭。
好不容易才脫的身,餘晚覺得不可思議,“你不是說要先保全自己?”
“是,我是說過,不過那是剛才。”剛才是在危急下,出于對死亡的恐懼,最先考慮的是自保。現在處境不一樣,心境自然也會跟着變。謝煜凡平時雖然鐵石心腸,卻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身體裏有一種叫做擔當的東西,激發了他的血性,讓他無法見死不救。
這些人和他一樣,都是志願者,為了做好事而來,是這黑暗世界裏的一抹亮光,不應該就此死去。
餘晚看了他一眼,道,“我明白了。”
巴士被泥石流推至懸崖邊,車頭卡在樹幹上,一旦樹木叢承受不住巴士的重量,就會帶着裏面的人一起墜落。
謝煜凡向前走了幾步,卻被餘晚攔住,見他的目光望過來,餘晚微微一笑道,“讓我去。”
他眼中閃過困惑,“為什麽?”
餘晚回答得理所應當,“我比你輕。”
謝煜凡一把抓住她,道,“做這事很危險,随時都可能喪命。”
餘晚說得很是輕松,“那就讓我替你去死好了。”
謝煜凡的心一震,替你去死雖然只有四個字,卻千金重,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頭。即便他知道這女人向來詭計多端,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被震撼。
餘晚看到他的表情,便猜到他心裏在想什麽,甩開他的手,道,“別自作多情。不是因為我愛上你了,而是你死了,那200萬,以及5%的股份我就拿不到手了。而我死了,”說到這裏,她自嘲地揚了揚嘴角,“你可以再找一個人代替我。我本就是兩袖清風的破缸瓦,我不怕粉身碎骨。”她死了,至少還能讓謝煜凡愧疚一段日子。
謝煜凡聽見她用淡漠的口吻說這些讓人心驚膽戰的話,心中頓時湧起了一股說不清的感覺,是一種淡淡的感傷。他的心髒不好受,像是被刺了一下,不尖銳,卻隐隐的、持續的。她的話,無疑戳中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雖然他們出生于截然不同的背景,但從某一點來說,他和她,其實沒兩樣。那就是,都不受人重視,必須靠自己去奮鬥。
謝煜凡再次抓住她的手,事實上,他不知自己該說什麽,但還是開了口,“如果你安然無恙,我就給你250萬。”
餘晚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帶着幾絲嘲諷的意味,“我的命只值50萬歐元,400萬人民幣麽?”
謝煜凡看着她,眼底充斥着認真,一字一句都透着分量,緩緩地道,“不止。你的命在我心中是無價的。”
這下,輪到餘晚愣怔了,沒想到,這個禁欲系也會說出這樣煽情的話。
餘晚對自己所做的事、所說的話一直很有把握,但此時此刻,也躊躇了一下。她在重新掂量,掂量自己的處境,也掂量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
“是因為我們做了愛,你才說這話的吧?”
不能否認這一點,身體上的碰撞導致了心靈的接近。
見謝煜凡沉默了下去,餘晚擡眼望去一眼,哈哈大笑起來。她挑起一端眉頭,道,“那你大可不必。當今這社會,男嫖女,女嫖男,男女平等,各不相欠。”
這話說的太嚣張了,就像一把利劍狠狠插入兩人之間,把剛剛培養起來的和諧和信任一下子破壞的淋漓盡致。他對她好不容易生出來的好感,更是一朝退回白垩紀。
是呢,這才是餘晚!不需要那些不值錢的憐憫,她要的是一個對手,一個不停讓自己變強大的對手。不進則退,她不想、也不會依附在任何人的身上。這世上如果有奇跡,也是靠自己創造的。
謝煜凡臉色變得陰沉,問,“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非要把大家剝的精光?”
餘晚在雨幕中露出妖嬈的一笑,“因為……我喜歡透過現象看本質。”
謝煜凡沒再說話,他不能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她,這個女人和自己始終是兩個國度的。
話盡于此。
餘晚在謝煜凡的幫助下,再度爬回車內,她平時十分注重鍛煉身體,又加入了女子防身術學習小組,所以動作比一般人要利索。
但再利索,她也只是個普通人,不可能有飛檐走壁的本領。雨勢依然磅礴,雨點從空中降落,狠狠地砸向大地。腳下的鐵皮很容易打滑,幾次三番,差一點失足。
謝煜凡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心上就像吊了十幾只水桶,同時七上八下地晃動起來。不管她用了什麽方式,都無法否認一個事實。那就是,這個女人,将他的心髒捏在了手心裏。她對任何人都能下狠心,包括她自己,為了達到目的可以把自己當成籌碼。這樣的不擇手段,謝煜凡無話可說。
他暗暗後悔,為什麽要放她去?她的目的,其實只是想将他玩弄于股掌。
終于,餘晚鑽入了小巴士的第三扇窗戶,車的內部已經被擠壓的不成形狀,必須趴在地上匍匐向前。但所幸的是,座位底下的急救箱,并未受到很大的損壞。
她将工具取出來,用繩索綁在自己的身上。
整個車廂裏彌漫着一股血腥味,有人血肉模糊地倒在那裏,生死不明。餘晚并沒有将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而是直接向後面的聲源爬去。
哭聲是李丹丹發出的,顯然,這個可憐的姑娘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事故吓壞了。她蜷縮在角落裏,臉埋在膝蓋間,哭聲中帶着恐懼和絕望。
離她不遠處還有一個人影,看衣服穿着,應該是宋明珠。宋明珠被座椅壓着,整個人都扭曲了,渾身沐浴在血泊中。
餘晚用力挪開擋在面前的阻礙,問,“你傷在哪裏?”
李丹丹完全不在狀态,除了哭,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一刻,餘晚有說不出的厭惡,她讨厭那些遇到困難就只會哭的人。廉價的眼淚不能改變任何困境,只有勇于面對它,問題才會迎刃而解。
這時,樹木似乎架不住巴士的重量,整個車廂又往下颠簸了一下。
李丹丹忍不住尖叫了起來,抱着頭,撕心裂肺地喊,“我不想死,我還這麽年輕。我不想死啊!”
外面傳來謝煜凡焦急不堪的聲音,“餘晚,不管車裏什麽情況,你給我出來!”
餘晚看了一眼李丹丹,突然舉起手,一巴掌扇了過去。這記耳光,着着實實地落在了她的左臉上,力氣之猛,她的臉上随即映出了幾道手指印。
李丹丹被打懵了,耳際轟鳴,怔怔地看着餘晚,一時反應不過來。
餘晚用力地捏住她的下巴,惡狠狠地道,“我不救沒用的人。你要是再哭哭啼啼的,我就把你扔在這裏,和其他人一起下地獄!”
李丹丹捂着臉,頓時驚呆了,惶恐之下,語無倫次地道,“我,我的手臂脫臼了,大腿破了一條口子。”
不是致命傷就行。餘晚沒時間替她處理傷口,長話短說,“現在我們要從這裏出去。”
李丹丹被她那一巴掌震懾了,哪還敢說不。
然而,就在兩人準備撤離的時候,餘晚的衣服突然被人抓住了。
她低下頭去,看見一只血手。
是宋明珠。
她的臉上身上都是血跡,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她死死地拽住餘晚的衣服,用那雙充滿血絲的眼睛瞪着她,口裏呢喃道,“救我,救救我。”
李丹丹吓得尖叫了一聲,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怕自己再被餘晚抽,急忙用雙手捂住了嘴。
她平時和宋明珠一起行動,多少是有點感情的,看見朋友傷成這樣,于心不忍,腳步一頓,“明珠……”
餘晚卻不給她遲疑的機會,用力地推了她一把,道,“走。這裏我來處理。”
李丹丹不确定地望向餘晚,“你會救她麽?”
餘晚想也不想地道,“你和她,我只能救一個。”
這個選擇太殘酷了,李丹丹頓時沉寂了下來。
餘晚嘴角含着一朵冷笑,既然貪生怕死,何必充當聖母?
車子又一次地晃動了起來,情況比上一次更危急,謝煜凡的聲音穿透雨幕再度傳來,兩人的處境岌岌可危。
“餘晚,餘晚,你給我出來!”
餘晚沖着李丹丹吼,“你還愣着幹嘛?走啊!”
李丹丹不敢再看宋明珠,把心一橫,趴在地上鑽入那一條縫,匍匐爬到第三扇窗口。
***
謝煜凡在外面看得心驚膽戰,小巴車搖搖欲墜,而餘晚還在車裏。
情急之下,他竟不知自己脫口而出的名字是餘晚,而不是何茹。
他不該放她進去,他應該親自做這事的。做事一向果斷的他,竟然也後悔起來,心中彌漫着一股濃烈的自責。
終于,他看見一個人的腦袋,從窗戶探出來,可是他心中的那股希望很快被熄滅。
這個人,不是餘晚!
是李丹丹。
他上前,接住向下跳出來的李丹丹,問,“餘晚呢?她在哪裏?”
緊急關頭,兩人都沒有意識到喊錯了名字,李丹丹驚慌失恐的指着車裏,道,“她還在裏面。”
謝煜凡放開李丹丹,沖了過去,手腳并用地想爬上去。
與此同時,餘晚的身影終于闖入眼簾,她探出身體,想跳出窗口。然而,小巴士的支撐點已松動,向下滑了一米,這一下劇烈的震動,差點把餘晚震出來。
謝煜凡看得觸目驚心,一顆心完全被提到了嗓子眼,惶恐之際,他突然看到了她身上綁着的工具和繩子。
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找到了一線希望。
謝煜凡扯開嗓子,道,“把繩子扔給我,我拽你上來。”
但局勢并不容樂觀,巴士本身已懸空,再加上餘晚所處的地方,沒有任何可以使力的支撐點。只要稍一用力,車子随時都可能失去平衡,滾下山崖。
但在千鈞一發之際,餘晚并沒有退縮。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有什麽可猶豫的?就算是孤注一擲,也好過坐以待斃。
她當機立斷向謝煜凡抛出繩索,與此同時,卡住小巴的那棵樹徹底斷裂,變了形的車身翻滾着沖下山崖。
作者有話要說:
真是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