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把他引得神魂颠倒

挽雲身形不動繼續抄書。宗白笑:“休息一會兒吧,我來接着寫。”一個字也未再多與挽雲糾纏。宗白寫了一會兒回頭,見挽雲倚在藤椅裏睡着了。

如玉的容顏,溫軟的身形,格外令人憐惜。

宗白心一動,換了紙筆,描畫出一幅春日小憩圖來。

外頭摘星急聲喊報:“二老爺來了!”

宗白登時明白二叔做什麽來了,看着椅上醒來的挽雲不待有對策,二叔人已進了屋子了。

宗白只得越前一步遮過挽雲,行禮見二叔。

宗欽搖手,探頭,目光徑直落在挽雲的臉上。挽雲低眉緩步後避,宗欽已趕前一步,手捏住挽雲下颌,笑問:“十幾啦?”

宗白沖過去撥開二叔的手,道:“二叔你別碰他!”

“咦?有你這麽對叔的嗎?”宗欽不快。

“二叔,他是我的。”宗白針鋒相對,毫不退讓。

宗欽眯眼笑:“你?別逗叔了。你才多大,哪裏懂得這個。待叔帶走教一下,好處有你的。”

越過宗白再去拉挽雲,宗白扭住二叔胳膊不放,兩人用力拉扯。宗白前月開始練武,臂力見長,宗欽沉湎酒色,一時竟撕落不過宗白,這麽不可開交處,聽門外一聲尖叫,撲騰聲響,抱月喊:“春君你掐我幹嘛?”

“誰掐你了,是你扭我。”一個嬌媚的少男聲音,“你敢踢我——”

“踢得就是你!”

外面亂成一團。

宗白稍松手,以目示意二叔:“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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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再尖叫,宗欽只好罷手,佯裝無事整了整衣衫,臨出屋,還回頭深看挽雲一眼。

門前抱月與春君扭打在一處,摘星拉偏架,嘴上說着:“別打了!別打了!”扭住春君的胳膊,由着抱月踹。

宗白道:“二叔,你的春君太不像話了,前番在我爹院子裏招惹抱月我沒計較,今天竟鬧到我園子來了,看來待我爹回來得把兩樁事一起回了,否則還以為我縱着他呢。”

宗白一開口,抱月摘星同時放手,待宗白說完話,抱月立時撲跪到宗白身邊哭:“三爺給我做主啊啊啊,他調戲我,我沒法活了嘤嘤嘤。”

春君那邊一頭紮進宗欽懷:“他們合夥欺負我,爺給我報仇——”

宗白一拍手道:“真是了不得了,在我院子裏就這麽着投懷送抱,不怕帶壞我嗎?二叔,春君這人真得交由我爹處置了。”

宗欽手攬住春君,笑道:“多大點子事,孩子們鬧着玩,別當回事,等叔回頭給你買好紙墨。乖孩兒不哭,咱去別地玩好的。”擁着春君一陣風走了。

宗白回屋,見挽雲靜立在桌案後看畫,外面事仿佛皆不存在一般。此時擡頭望向宗白,眸中閃着不一般的光彩:“這是你畫的?”

宗白應了一聲,覺得挽雲眸子裏閃的火花如此美好,令人快樂,心旌搖動。挽雲問:“不知你拜的哪位名師?”

宗白搖頭:“我自己畫着玩的。”

“這樣——”挽雲驚奇了:“這樣的線條構思,簡單溫暖,生趣盎然,又淳厚沉着,讓人看之忘我。如此天分,假以時日,你定可居本朝名畫家之列!”

宗白笑道:“不敢,你謬贊了。其實做名畫家有什麽用,本朝缺的不是畫家,是扳倒奸賊的忠臣、能征善戰的将軍。”

挽雲眸中的光淡了一忽:“那你為什麽不用心學兵法或考狀元呢?你抄書都不盡心。”

宗白道:“朝中奸賊擅權,忠直盡被戗害,除非同流合污,這樣的世道——”笑了一笑,問:“你呢?你的志向是什麽?”

挽雲垂了目光:“沒有什麽志向,不過沉醉于山水花草。會的也盡是些無用技能,于國于家無益。”

宗白笑了:“你也會畫嗎?給我畫一幅可好?我喜歡!”

挽雲道:“我不會畫,只略通琴曲。”

“你稍待。”宗白轉頭就出去,過了一會兒,小心抱了一張琴回來。“這是家母之琴,家母仙去後一直沒人動過,你來彈一曲可好?”

迎着宗白期待的目光,挽雲微笑點頭:“待我沐浴焚香。”

宗白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都不存在了。世間竟有這樣的琴音!那樣清靈熨帖,毫無防備的進入心靈。琴聲是挽雲的,又不是挽雲的。一開始純真可愛,漸次甜美迷人,越發沉醉到溫柔缱绻,忽然就妖嬈魅惑起來,絕頂冷靜的在那裏搖曳生姿,簡直不敢讓人相信,那音聲會出自挽雲的手下,挽雲這麽清秀出塵的人兒會有那樣誘人入邪魔的近乎瘋狂的靈魂,招展到絕致的時候,有冷酷的、撕裂的、掙紮的情緒在琴音中凝結,循環往複,壓抑折磨,一次次勉強掙脫浮出,卻一次次滑向更黑暗的深淵,讓人痛苦、懷疑、絕望,當宗白覺得自己再也忍受不了,要陪着琴者發瘋沉淪的時候,清亮的琴音忽然沖破黑暗在萬千光芒中飛流直下,沖去塵間一切污穢,波濤浩渺,一往無前,悠揚、寬廣、極度的美麗就那樣鋪天蓋地降臨,在世間綻放無邊的絢麗,淹沒所有情緒。餘韻緩緩響起,萦繞耳畔,綿延不絕。

宗白震顫得呆在那裏,魂靈盡失。忽然明白過來的時候,他激動得想大呼,想拜倒在那撫琴人的腳下,那人卻安安然然看着他,面現甜美微笑,可愛的如同一個完成得意作品的孩童。

他把他抛到天空,無路可逃,他把他引得神魂颠倒、震撼得四分五裂,這一會兒卻沒事人似的微微笑,等待他誇獎那樣。

宗白忽然伏下身去,莊莊敬敬地磕起頭來。挽雲愣了,忙離座扶起他:“你這是做什麽?”

“把你磕給我的頭還你。”

挽雲笑了:“你救我的命啊,我該謝你的。”

“我已經不是我了,你将我的靈魂都掠去了。”宗白抹着自己眼中震撼的淚:“我願意為你活着。”

挽雲安慰的輕輕拍宗白的肩:“謝謝你,這麽喜歡我的音樂。”

宗白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注視着少年,眼前的挽雲再不是挽雲了。“你是誰?”

挽雲微笑:“挽雲啊,你給我起的名字。”

“你從哪裏來?”

“山上。”

“你要去哪裏?”

挽雲笑了:“書桌,幫你抄書。”

“你總要告訴我這樂曲叫什麽名字?”

挽雲想了一下,“妖邪。”

“要挾?”宗白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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