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甘情願
我與須離的婚禮分外隆重,先是祭拜了白虎一族的先祖先輩們,又昭告了大臣長老們,最後須離牽着我的手,一步步地走着紅地毯,把我送進了新房裏。
那原是須離的寝殿,他雖是白虎,卻喜歡黑色的調調,遠遠看去黑漆漆的,沒什麽好看,仔細一看,卻精致奢華,尤其是架子上的那把古琴,看上去黑得發亮,隐隐有靈力湧動,應該是極難得的法器。
因着今日大婚,房梁跟窗棂上都裝飾了大紅色,也算是添了幾分活力。
他引我進了內殿,裏面一張小圓桌,上面擺着一桌子菜,還有一把九曲鴛鴦酒壺,兩只青銅酒樽。
須離松開我的手,替我摘下厚重的鳳冠,輕輕地放在一旁梳妝架上。
他說:“這些東西是新命人添置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心中緊張,随意地應了一句喜歡,寬袖下面卻緊緊捏着銀雪給我的那個瓷瓶。
下藥還是不下藥?這對我來說是個困難的抉擇。我看了一眼須離,他正動作優雅地為我斟酒,十分柔情地說道:“累了一天,餓了沒有,特地讓他們給你做的烤魚,你嘗嘗?”
我看得出來他今天蠻高興的,雖然我對他沒什麽情誼,但他高興,總比兩相怨怼要好一些,所以我也不能對他擺一個臭臉,勉強笑了笑,卻沒什麽食欲。
他問我:“你不開心?”
我說:“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不開心了?”
他坐到我身邊來,靠得很近,那雙邪氣的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我,我心虛地不行,全身都在冒冷汗,卻聽見他說:“我覺得我兩只眼睛都看見了。”
“呸!”我朝他扮了一個鬼臉,別扭地避開了他的視線,辯駁道:“你該去治治你的眼睛了,這樣瞎下去,找到的都是醜媳婦。”
“說得可不正是你嘛!本王的愛妃,我的夫人?”他輕笑,語氣有些輕佻,我的臉燒了起來,覺得這氣氛莫名有些尴尬。
“好了,不逗你了,今天是大喜之日,阿華,我們該飲合卺酒了,飲了這一杯,還有正事要做。”
“什麽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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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地回頭去問他,看到他滿眼都是詭異的笑容,我皺了皺眉頭,喝完合卺酒,還有什麽正事?
這麽晚了他不會出去有公務吧,那我給他下藥,豈不是會耽誤他的正事?
他也不解釋,含笑看着我,把酒杯遞給我,“阿華,快喝了吧。”
我當然不能這麽輕易就喝了,我還沒糾結完到底下不下藥呢。
“怎麽?你不喝?”他見我許久未動,于是問道。
我醒過身來,搖搖頭道:“我……我等下再喝吧,你先去辦正事要緊。”
他又沖我邪氣地笑,那眼神看得我心中發毛,他說:“這事,要飲過了合卺酒才能辦。”
我心中着急,飲過合卺酒,你就辦不了了。
他也沒個自覺,一點都不能理解我的一番苦心,我被他看得越發心虛起來,直到門外一陣異響,才讓我從那種尴尬的氣氛中解脫出來。
“王上,狐王他們在外面鬧着,非要來鬧洞房。”銀雪的聲音出現在門外,隐隐約約還有一大群人靠近。
須離皺起了眉,筆直站了起來,臉上似乎還有些糾結,半晌之後道:“阿華,你先在這呆着,我打發了他們再回來與你辦正事,連本王的洞房都敢鬧,他們的膽子越發大了。”
他出去之後,銀雪便走了進來,把門輕輕帶上,一進來,便質問我道:“讓你辦的事情可辦完了?”
我不耐地回道:“哪有那麽容易,他是妖王,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下藥不被發現,姐姐我又不是神仙。”我朝她翻了一個白眼。
她瞪了我一眼,然後自己在須離的那杯酒裏撒下了一包藥粉。
“記住了,一定要讓他喝了。”她匆匆而來,匆匆而走,我見她表情似乎有些詭異,叫住她道:“你去做什麽?”
她兇巴巴地說:“沒時間跟你解釋,王快到了,你最好不要把事情搞砸了,否則有你好看的。”
我并沒有把她的警告放在心上,腦子裏只轟隆隆炸着幾個字——“王快到了”,他來了,主人親自來了。
我那顆搖擺不定的心頓時就找到了一種安置,之前未曾下定的決心也一下子就下定了。
主人他只是需要一根虎骨去煉藥而已,須離他不會死的,而我來到這裏的目的,不正是替主人拿到虎骨麽?
須離很快就回來了,喝了一些酒,那雙眼睛看上去更加迷離,仿佛藏着萬種風情似的,我朝他看了兩眼,覺得他表情好像有些古怪。反正不像先前那樣高興,許是喝酒喝多了。
他說:“阿華,洗洗睡吧!”他打了個哈欠,往床邊走。
“啊?”我懵了一下,“不是還要喝合卺酒?”我叫住他。
他回頭,好像大夢初醒似的,皺了皺眉頭又道:“明日再喝。”
“合卺酒哪有明日再喝的?你不是說喝完了還要辦正事嗎?怎麽現在就睡了?”
“哦?小阿華那麽迫不及待要與我辦正事?”他輕佻地說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出現在我的身邊,我知道這是個好時機,就把下了藥的那杯酒遞到他面前。
“須離,雖然我們成親比較倉促,但是按照規矩,要喝了合卺酒才算是正式的夫妻,既然我們連天地都拜了,你就給我個面子。”我這番話下來,算得上是言辭懇切,句句真誠了。
他也收起了嬉皮笑臉的表情,非常嚴肅地看着我,我們靠得很近,也因為很近,我能看到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好像有些不開心似的,我想,他可能是外面喝多了,所以不太想喝酒吧。
他沒有接過我的酒,那雙迷離深邃的眼睛正嚴肅地望着我,那一瞬間,我有些心虛,好像他什麽都知道似的,卻冷靜又疏離,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像個小醜一樣表演。
他愣了好一會兒,終于動了動唇,用一種冰涼的,好似有些缥缈的聲音說道:“阿華,你嫁給我可是心甘情願?你我以後夫妻一體,無論如何,你可會事事站在我這一邊?”
我幹笑着,心裏頭更虛了,想硬着頭皮扯謊,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他好像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嘴角突然幽幽地笑了起來,可我卻察覺不到他的高興,反而覺得有些落寞。
他重重地把酒樽接了過去,放在唇邊,我看着他把酒飲下去,心中一慌,卻叫道:“須離,你……”
他已經把空酒樽放在桌子上,語氣輕飄地問我:“怎麽了?”
我沒了話,那種沖動頓時被壓下去,輕聲道:“沒什麽”過了一會兒,又輕輕補充道:“我嫁給你,是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為主人做事,也算是一種心甘情願對吧,所以我沒有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