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姻緣樹下
他的視線卻從我臉上轉開，淡淡地朝糖畫攤子那裏看過去。
這個時候，雲敖也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已經讓那糖畫師傅給他畫了一張鯉魚的糖畫。
我怕須離認出主人來，忙擋在他面前。
他不依不饒要往那邊走，我急中生智，抱緊了他的腰。“你幹嘛，芋圓還沒吃完呢！”
他說：“那邊買糖畫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我去給你買張糖畫。”他的聲音很冷淡，好像沒有什麽情緒似的，但聽在我耳中，卻偏偏有股子不悅的味道，我心裏盡是一陣心虛，手心裏都捂滿了冷汗。
“須離！”我大喊了一聲，他終于停了下來，看着我，他的表情嚴肅疏離，帶着一點淡淡的審視，好像在等我自己坦白從寬。
我心中忐忑，腦子裏突然閃過什麽，然後什麽話也沒說，踮起腳尖，吻住了他的唇。
是熟悉中的清淡柔軟的味道，我順利地打開了他的牙關，一股子酸味在我舌頭上蔓延開來，但我卻并不覺得像先前那樣難以下口，小心翼翼地卷過他的每一寸，小心地，虔誠地，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心跳一陣陣地擾亂着我的思緒，但在吻上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忐忑緊張好像都消失于無形，只剩下一陣心悸如同電流般淌過我的心底，心潮澎湃，漣漪陣陣。
我小心翼翼地吻了他很久，他終于伸手抱住我，俯下身來，更加激烈又霸道地回應着我的吻，直到将我吻得昏天黑地。
所以我未曾看見，雲敖把目光落在我們身上時近乎冰凍的表情。
銀雪從街道一角穿出來，滿心歡喜地接過雲敖手中的糖畫，嘟着嘴說：“敖哥哥，好甜啊，這畫的是我嗎？”
雲敖望着我的方向，輕輕說了一句：“她最喜歡吃魚。”
“敖哥哥，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們該走了！”
不知道過了有多久，須離放開了我，壓低了呼吸，伏在我的肩上，一只手慢慢地拂過我的頭發，從上到下，指尖劃過頭皮時帶來一陣陣的酥麻，我也靠在他的肩上，呼吸有一搭沒一搭地落在他的耳畔，微微熏紅了他的耳根。
過了一會兒，他的呼吸漸漸平穩，掩不住欣喜地在我耳邊說：“怎麽？今日倒是很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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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喜歡？”我別扭地說，可不是他自己說的，想要讨好他的時候就吻他。
他輕笑了一聲，咬着我的耳朵，輕聲而暧昧地說道：“吻技太差，跟小貓舔似的。”
我頓時覺得窘迫，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第一次做那麽大膽的舉動，竟然還被這家夥嫌棄了，他還不滿足，在我耳邊又說了句：“今天就當免費教你了，下次可要努力了。”
哼，努力個毛線，本喵天不怕地不怕，要不是為了主人，才不會讨好他呢，還想有下次，見鬼去吧。
自打見了主人為銀雪排隊買糖畫，我心裏總不是滋味，本想偷溜着去見他的心頓時便熄了下去。
須離說，花燈節裏最熱鬧的是花神廟的廟會，挂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都是他請人間的匠人精心制作的。
我問他：“廟會是凡人敬神的，我們是妖，為什麽也要作花燈會呢？”
我輕笑，刮了刮我的小鼻子說：“還不是因為有個蠢家夥喜歡？”
“你說她嗎？”我輕聲問，心裏突然間有些難過。
雲敖喜歡銀雪，須離喜歡阿歡，他們心底都有一個自己真心愛慕的人，唯有我，是只孤獨又可憐的流浪貓，有一天，如果我走丢了，主人會找我嗎？須離會記得我，會想我嗎？
兜兜轉轉，其實我想要的一直很簡單，我只是想要一個家，一個能在漫天飛雪裏将我小心收容的溫暖的懷抱，可即便是如此，我所愛的，卻始終高不可攀，只能遠遠望着別人的幸福，連往前踏一步的勇氣都顯得那麽奢侈。
我愣神的功夫，須離已經走到了遠處紅色的姻緣樹下，正朝我招招手，大聲道：“小家夥，快點過來。”
我小跑着過去，看他笑得十分開心，他獻寶似地說：“今日花燈節之所以那麽熱鬧，是為了妖後大婚祈福，乞求我們……”
他湊到我的耳邊小聲說：“早生貴子。”
我頓時紅了臉，剛才那些傷春悲秋的心思頓時不知跑到哪裏去了，迎面只看見他的臉，在燈火下明明滅滅，溫情地好像剛從畫裏走出來，他的手落在我的臉上，會心一笑，然後又捏了捏我的小臉蛋，眸子裏亮閃閃的，竟透着幾分單純可愛。
我低下頭去，“你……”。
有些無力地指控他，咬了咬唇，終于問出了一個思考了很久的問題：“須離，怎麽樣才能生小老虎？”
他愣了一下，突然狂笑起來，摸了摸我的小腦袋，好像發現了一件特別好笑的事情。
我瞪着他：“你笑什麽，到底怎麽生啊，要每天睡在一起嗎？還是月白說的親親呢？”那多尴尬啊，晚上睡覺磨牙、說夢話，萬一被他聽見了怎麽辦？
他見我百思不得其解，摸了摸我的小腦袋，故作神秘地說：“這個問題，等晚上回去再跟你探讨。”
我們站在姻緣樹的背面，有些幽深僻靜，但姻緣樹的那頭卻傳來喧鬧嘈雜的聲音，有妖怪鬧哄哄地說話，也夾雜着曠遠悠長的禮樂聲，微風吹起，一條條紅色的綢帶，在我們頭頂飄飄搖搖。
須離将我擁入懷中，我靠在他懷中，腦袋兒慵懶地靠在他胸前，目光落在頭頂巨大的樹冠上，耳邊，樹葉聲沙沙響着，亦有須離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有些雜亂無章，一會兒輕，一會兒重，敲鑼打鼓似的。
我靠着他不說話，聽見那邊傳來什麽聲音，接着屏息一聽。
聽見有女子問道：“你寫的是什麽？”
之後未曾聽到回答，仰着頭卻看見有一塊刷了紅漆的木牌被抛到空中，穩穩當當地落在一根樹枝上，一道紅色光暈從木牌上閃了過去，随着紅光流動，上面清晰地顯露出四個字：陌上芳華。
我微微愣了一下，立馬從須離的懷中跳了出來，往後看去，隔着兩人粗的巨大姻緣樹，那邊熙熙攘攘，我看不見剛才抛紅牌的人，再擡頭去看，連那塊紅牌也不見了，只剩下樹葉聲沙沙地在響着，而須離淡淡地看着我，面無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