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不能走
清歡的死是須離的悲劇,亦是整個白虎一族的悲劇,以至于後來,這個悲劇成了整個妖界的禁忌,沒有人敢提起。
當年的事誰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只知道白虎一族在那一夜幾乎傾覆,只剩下外出的前任妖王與須離幸免于難,後來妖王戰死,須離成為這世間的最後一只白虎,順理成章繼承了妖王之位。
而公主清歡,在那一場突如其來的戰争中死去,須離抱着她的屍首,親手将她葬入王陵之中。
“她死了!”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明明是這樣大的一件事,可為什麽我沒有半點印象呢?難道自己白活了那麽些年?
月白解釋道:“那大約已經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佛花你那個時候才剛剛化形吧!所以不知道也很正常啊。”
“是這樣嗎?可就算我沒有親眼所見,可為什麽這些年,我連絲毫的風言風語都沒有聽見過。”
月白趴在我耳邊輕聲道:“佛花,偷偷告訴你,王上不準人提起清歡公主,一來是怕觸景生情,二來,是因為當年那場大戰的慘敗,似乎跟清歡公主有些關系。王上對公主情深,所以不許任何人說她的壞話,後來,便連提都不讓人提起了。”
那一晚,須離照例沒有來我的宮中,四周平靜得可怕,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錯覺,我總是提着一顆心,好似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似的。
須離忙得不可開交,從那日起,我的寝宮外面便多了一層守衛,月白想要出去給我拿東西,卻被守衛攔在了門口。
那時我便知道,我應該是被禁足了。
可即便如此,有些風言風語還是傳了過來。
白瀾在須離的照顧下已經好了許多,她一口咬定是我推了她,她才撞向合歡樹的,至于毀了須離最愛的合歡樹,完全是因為我的緣故。
也不知道須離會不會信她的鬼話,有些假話,說的人多了,便成了真話,三人成虎,總是最可怕的謊言。
我安靜地等待着我的宿命,忽然覺得這偌大一座妖王宮,竟比主人的天上雲宮還要冰冷,冷得可怕,在這裏,我是幽深古井裏孤單的一個人,周圍是冰冷的岩石,長着潮氣的青苔,逼人的寒氣從四面浸透過來,而我的頭頂卻沒有月光。
就這樣過了五天,在冷漠的等待中,我幾乎耗盡了所有的歡喜,內心中那些因為不斷懷疑而産生的悲傷情愫被不斷地發酵,最後釀成一杯苦澀的酒,酒氣上湧時,鼻子便忍不住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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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在我耳邊念叨:“王上怎麽還不來看您,都五天了。”
我打斷她:“不要跟我提他。他來不來看我,我都不想見他。”我悶悶地說着。不看就不看,我還不稀罕呢。
嘴上雖然這麽說,心裏卻仍然覺得有些不甘心。
第五天晚上,清淨沉寂的夜晚,我睡不着覺,爬上了寝宮的圍牆。
宮外的夜景依舊絢爛而美麗,前面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叮叮咚咚還流淌着一汪清泉,順着潮濕的流水的痕跡,一條爬山虎蜿蜒着往上,再不遠處是個亭子,安安靜靜地立在那裏,亭子四周挂着幾盞琉璃燈,最上面有八角宮鈴,随着微風,發出清澈的聲響。
我還記得,那串宮鈴是我央求着須離挂上去的。
那時我還懶洋洋地靠在他的懷裏,指着亭子翻飛的檐角說:“我們吃魚,講究的是色香味俱全,你們賞景,難道不應該講究一個光景聲俱全麽?這假山流水,還有琉璃花燈滿足了前面兩項,我覺得還缺一串宮鈴,到時候叮鈴鈴的,多熱鬧啊!”
他那時輕笑地看着我說:“這又是你自己杜撰的?”
我還打趣他說:“不行麽?不要看不起貓,我們可是很有創造性的動物。”
此時我仍覺得自己的理論是沒有錯的,但是我說錯了一件事,這該死的宮鈴叮鈴鈴的一點都不熱鬧,清澈的搖晃聲反而襯得這四周更加寂靜,而我的心卻更加空落落,它非但沒有給我帶來歡喜,此時聽來卻像是一首悲歌,在我心頭吹徹。
我的目光空茫地落在假山下空明的水池裏,幾株睡蓮合上了花瓣,正在安眠。
繼而,我看見了從假山水池裏劃過的一道銀光。
然後在我心底也劃過了一道光。
我從沒有像那時這麽盼望着銀雪的到來,因為她的出現,空寂的心裏頓時被填充了一抹亮色,然後我從牆上一躍而下,循着銀光出現的方向,飛奔到了水池邊。
我趴在水池邊沿上,扒開睡蓮裂了一條縫的圓形葉片,細細地看去。
銀雪是一只銀鯉,通身的銀色在黑夜裏也遮不住。
她躲不過我,在水裏現行,看着我道:“蠢貨,你在做什麽?”
我心中的欣喜像狂潮一樣澎湃而出,扯出一個自認為完美無瑕的笑容,期盼地看着銀雪。
她忽然抖了一下,然後往下沉了幾分,古怪地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戒備,好似現在的我能把她吃了似的。
事實上,我對這閃得像銀子一樣的俗氣的魚一點食欲都沒有,原諒我是一個有追求的吃貨。
比如我絕不吃這世間獨一無二的極品銀鯉,只愛吃,只要有水就能活的草魚呀,鲫魚呀,鳜魚呀,鲈魚呀……
為此銀雪常常感到氣憤,說我是只沒有追求的蠢貓。
其實才不是,我這只沒有追求的蠢貓,曾在某一刻看上過高高在上的主人,也曾在某一刻幻想過,我是須離的良配,只是時至今日,就算我不願,我也不得不承認,須離有他的夢裏清歡,而我也不是主人的陌上芳華。
“銀雪,你帶我出去吧,主人的任務我完不成了,求求你,帶我出去好不好?”
“蠢貨,你說什麽話?我不可能帶你走的。”銀雪她極其憤怒地拒絕了我的請求,極為不屑地斜了我一眼。
可是我卻并不像以前那麽生氣不甘,好像只要她能帶我走,帶我離開須離,即使是遭了她的白眼,我也甘之如饴。
但我最終還是絕望了,因為從銀雪口中說出的話。
“我是不可能帶你走的。主人讓我來告訴你接下來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