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湖不見

在離開雲宮的那一刻，我曾想過自己或許會因為計劃敗露而死去，但真的有這樣一天到來，我卻突然覺得十分不甘心。

白瀾賜我自缢，兩個妖兵拿着白绫，不顧月白的阻攔，粗暴地朝我而來。

“想要我死，沒有那麽容易。”

到這最後一刻，畢竟還是要靠我自己，雖然只有微末的妖力，卻總比束手就擒要好。

但我還是高估了自己，在我施展出妖力之前，一道白色光屏将我牢牢地禁锢，我想要掙脫，卻絲毫沒有辦法。

白瀾的嘴角彎起了殘忍的弧度，十分不屑地道：“呵，就憑你，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十八線小妖，難不成還想憑自己的本事逃脫？別開玩笑了。”她銀鈴般的笑聲傳到我耳朵裏，恨得我直咬牙。

十八線小妖怎麽了？難道十八線的小妖就沒有尊嚴了麽？

“還不快動手？”

我悲傷地發現，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裏十八線的小妖确實沒有什麽尊嚴，眼看着白绫到了眼前，親切地吻上了我的脖子，我沒由來心中一緊，有些絕望。

或許到了要死的那一刻，那些求生的本能才會變得那麽強烈。

這個時候，有個人，像是救贖一樣出現了。

我越過窗棂半開的縫隙，看見外邊明淨的月色裏，在桂花樹掩映的青石板甬道上，一個人走了進來。

我以為自己眼睛看花了，但是，很快，那人身後出現了更多的人，圍了上來，氣勢洶洶地，很快将整座宮殿團團圍住。

我不知道須離這是為了哪般，明明是自己下令要殺我，如今又為何帶了那麽多人，直接将此處圍住呢？難道是為了防止我逃走？可是也用不着吧，我是真的連白瀾的結界都掙脫不了。

我疑惑地看向白瀾，白瀾的臉上也露出幾分疑色，但她很快便安定下來，扯出一個足夠妩媚多姿的笑容來，弱柳扶風地朝須離的懷中倒過去。

我學不來她那種千嬌百媚的姿态，如今看了更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所以幹脆将目光轉向一臉嚴肅的須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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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這種事情怎麽能麻煩您來呢，既然谕旨已下，臣妾一定替您做得天衣無縫，饒是那些老家夥也看不出絲毫的痕跡來。這後宮裏死一個十八線的小妖怪，有誰會在意的？”她呵呵笑了起來，眼角的弧度妖媚地上揚，眸子裏似乎盛了一彎亮閃閃的湖水，卻漆黑惡毒地令人害怕。

她那一倒，沒有精準地倒在須離的懷中，須離輕描淡寫地避開了，她尴尬地摔了個趔趄，立馬整理好儀容，皺了皺眉，嗔怒地看着須離。

“王上~您怎麽？”

須離很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道：“宣妃謀害王後，本王親眼所見，來人，拿下！”

……

突如其來的轉變，看得我幾乎傻眼了。

我再一次見識了須離變臉的藝術，前一秒還整個宮裏盛傳盛寵的宣妃白瀾，頃刻間锒铛下獄了。

白瀾帶來的人盡數被拿下，像是鬧劇似的，從我的寝宮被帶了出去。

最後，只剩下我們兩個，連月白也不知在什麽時候離開了。

我冷冷地瞧了一眼須離，很快就避開了，自顧自地去收拾東西。

兩人尬了一會兒，見他還沒走，站着也不說話，我用涼涼的語氣道：“王上您還不走？還想叫人來殺我麽？随時恭候！”

他直挺挺地站在那裏，沉默了一會兒，輕聲喚道：“阿華~”接着朝我走了兩步，又問：“有傷到嗎？”

“關你屁事！”我自顧自地朝床邊走去，見他還不走，又道：“王上，您千金貴體，我這地方廟小，要是沒事，快走吧！”我壓抑着心中叫嚣的欲望，終于忍住沒說“滾”字。

他這下朝我走了過來，清潤的聲音從我身後傳過來：“阿華，這是本王的宮殿，怎麽~”

“你不走我走！”我順勢從床底下拿出整理好的包袱，潇灑地一甩，然後大步朝門口走去。

但我尚未邁出一步，一只更加有力的雙手拽住了我的手腕，接着，我竟然走不得。

須離一下子我把抱進懷裏面，炙熱的胸膛整個壓了過來，在他面前，我好像變得嬌小，輕輕地便被他收在懷裏。

我劇烈掙紮起來，大喊道：“你……你做什麽？給我放開！”

“阿華，你冷靜點！”我悶悶地在我耳邊說，任憑我怎麽打，就是執拗地不肯放手。

我沉聲道：“我很冷靜！”我當然很冷靜，這個家夥除了對清歡，對誰都這樣沒心沒肺，在別人以為他對她好，想要回報的時候，突然變了臉，之前的我是這樣，之後的白瀾也是這樣，他的心裏到底怎麽想？

我冷靜地告訴自己，他不過是拿我尋開心，并不是真的想對我好，所以，他做的一切，都不值得被相信。

兩個人，一旦信任出了問題，那麽，做再多，也只是枉然。

“阿華，你真的要走嗎？你昨日叫我來，我不是來了嗎？”他低聲說着，語氣有些悶悶的，有些委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聲音聽起來像一只害怕被人丢棄的小流浪貓。

我心軟了一下，但很快便想到之前那麽多日的煎熬，立刻又狠了狠心道：“你昨天沒來，現在不需要了。須離，我走了，我有自己的世界，從此天涯兩路，各走一邊。就這樣吧，再見！”

我說得并不算決絕，可能因為自己心裏也有幾分悲傷，所以聲音是低沉的，聽起來有着前所未有的認真。

那個将我抱住的人聽完僵硬了一下，然後堅固的臂彎忽然松了，我趁機跳出他的懷抱，然後回身盡量收斂住悲傷，輕描淡寫地看他，幽幽地說道：“須離，你知不知道，這世間有千千萬萬的債，就屬感情債最難償。”

我想跟他說，喜歡便喜歡，不喜歡便不喜歡，他若心裏愛着清歡，沒有辦法接受我，或者接受白瀾，那無關緊要，至少我還覺得他深情，可是，他一方面愛着清歡，一方面卻對我跟白瀾忽冷忽熱，令人不喜。

但我想到先前種種，忽然沒忍心說下去。就這樣吧，江湖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