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同居

那天晚上，我無奈地發現，須離的奏章、朱筆，放了我一屋，我還是沒能攔住他，還是讓他搬進了我的寝殿。

不過奇怪的是，他搬到了我的寝殿，卻越發專心政事了，那日晚上，忙到了半夜，才悄悄摸上了床，為了避免吵醒我，輕手輕腳的，小心翼翼的躺下。

第二日也全然如此。

我好奇地偷偷打量他批奏折的樣子，神情專注，絲毫也沒有分心給我。

我暗暗較起了勁來，果然那些人說得沒錯，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就不珍惜，我現在嚴重懷疑，他是不是厭了我了。

在我賭氣的第三日，我氣哼哼地将一盤糕點“砸”在他桌案上，他擡起頭來，訝異地掃了我一眼，眼神未在我臉上做過多的停留，又低了下去，氣得我一時牙癢癢。

“須離~”我叫道。

他再一次擡起頭，這回沒有立馬低下頭去，而是十分專注地把目光放在我臉上，那眼睛裏的神采，似乎在我問：“怎麽了？”

鬼知道怎麽了，這個家夥怎麽忽冷忽熱的。

我說：“你這幾日……你很忙嗎？”

他沖我眨了眨眼睛，忽然咧嘴一下，只那一瞬間的暖，不知怎麽便讓我消了幾分氣，竟又開始懷疑，他是故意的。

果然他的下一句話讓我無言以對。

他說：“阿華，你不是不喜歡我打擾你嗎？”

我自然不好說喜歡，可是要真不喜歡，心裏頭又怪怪的。

他一把将我拽進他的懷中，輕笑道：“阿華，你這只小蠢貓，真不知該拿你如何是好了。”他順手摸了摸我的頭，我傲嬌地想：只要不過分，我又不是讨厭與你親近，你這樣冷着我，我才不開心呢。

不過我還是主動靠在了他的懷中，與他靜靜坐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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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沒了批奏折的心情，正伸手要去收，我眼尖地看見那份奏折角落上的一個紋路，與主人常用的紋飾是一樣的，忙攔住了他，将奏折拿在手中看了看。

原來是主人呈上來的議和書，落款的日期已是十日前，可十日前的奏章，須離竟然隔了那麽多天都沒有回複。

我心裏已然翻江倒海，面上卻不得不保持平靜，這些天都快忘了主人的交代了，現在正好是個好時機，先探探須離的口風。

于是問道：“這是？”

須離也不隐瞞，回道：“這是水族送來的議和書。”

“那你怎麽遲遲不給回複？”

須離忽然沉了臉道：“水族與我白虎一族結仇已久，這議和書的真僞尚不能辨別，我自然不能草率下決定，若是水族之王仍然心存歹意，到時候便後悔莫及了。”

我應道：“那如果他是真心求和呢？王上這些年以和平治理妖界各族的矛盾，為何單單對水族……”

他忽然板起臉來，冷冷地看着我，吓得我一趔趄，接下去的話已然停下，說不下去了。

氣氛一時尴尬，他不說話，我也想不到說什麽話來及時補救，見他眼神冰冷，心虛地說不上話來。

良久，直到我額頭都冒了一層冷汗，捏着的拳頭緊了又松，他才面無表情地問道：“阿華對水族之王有所了解？”

我急忙搖頭道：“沒有，我怎麽會對他有所了解。”

“那阿華為何對水族之事如此關心？”他問話時，目光專注地看着我的眼睛，琉璃一樣的眸子，深不可測，好似早就知道了一些什麽，讓我無從回答。

我愣了很久很久，渾身都出了一陣冷汗，他忽而抱起我，我下意識地環住他的脖子，目光毫無焦點地落在他的臉上。

他臉上不帶笑的時候，看上去十分嚴肅，遠遠一看，可能會讓人覺得很害怕，但我細細瞧着他的眉眼時，卻覺得那裏籠罩着一些輕愁，一些淡淡的傷，好像沉積了很久，卻怎麽也抹不掉，越來越深，越來越濃。

也正是這種淡淡的傷，讓他看上去更加的深沉，更令人捉摸不透。

身後的燈光變得迷離而模糊，他抱着我，一腳跨進了浴池，四周熱氣氤氲，朦胧模糊。

他将我撲通丢進了水裏，我嗆了幾口水，急忙攀着邊上臺階，吓得不敢動，水中的浮力總令我莫名恐懼。

須離脫了衣裳下來，靠在我邊上，起初沉默了很久，忽然長嘆了一口氣，十分無奈地看了我一眼，輕聲道：“衣服都濕了，脫了泡會澡吧。待會兒叫人進來伺候。”

我知道他語氣緩了緩，大約是不太生氣了，這才敢小心地去抓住他的手，有些委屈地攀上他，趴在他胸前，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他更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伸出另一只手來抱住我，輕聲道：“三百多年前，水族作亂，我與先王出兵荒海，狡詐的水族卻順着水路而上，趁機屠滅了王城，白虎一族除了随軍出征的将士，盡數被殺，還有城中無數無辜的稚子婦人，無一幸免。我若與水族議和，那數萬的亡靈又該如何自處？當年被殺了妻女的将士又該如何看待我呢？”

或許還有，從那場災禍中消失的清歡，他又該如何去面對呢？

我終于明白了，他眼中的傷是為何而來，那個人的死，或許對他的傷害真的很深很深吧，以至于他到了現在也難以忘懷，那種思念會不會種在他靈魂深處，生根發芽呢？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便想她想到痛不欲生？

我的心裏有些疼，我突然不想看見他這麽悲傷了，我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着他微微皺起的眉，忽然間莞爾，沖他一笑，輕吻上他的唇。

須離，是我錯了，我以後會為你考慮的，既然你不想，那我便去告訴主人，不議和了。

我用力地抱緊他，這一刻，我只想要他一個人，須離，我想我現在真的愛上你了吧。

後來我才發覺，他這些天的清心寡欲分明就是裝的，一見我主動，便立馬暴露了本性，翌日索性連早朝也不上了，窩在床上非抱着我要陪他一起睡覺，像個小孩子似的。

我便陪他一直睡到了晌午才起身，趁他去了議事廳，悄悄在宮中假山塞了密信給銀雪，告訴她，那個任務，我還是不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