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夢中年少

自從懷了身孕,我的心思變得特別敏感,不知為何,好像腦海裏總是閃過一些稀奇古怪的片段,想要抓住卻總抓不住,想要忘記,卻偏偏時不時會從腦海中冒出來。

青美人來看我,帶了一些安神的藥來,楠美人送了一些糕點給我,自從她們兩人在我這學了做糕點,便越發癡迷于此道了。

她們說,須離從不會去她們那裏,她們這一輩子的任務就是為了族人待在妖王宮裏,成為一個标志,只要有她們在,族人就能得到妖王的蔭蔽。

至于她們本身的喜怒哀樂,已經變得不那麽重要了,既然痛苦無聊地呆着是呆着,不如找點樂子,自己消遣。

于是,她們倆天天湊在一處琢磨怎麽做出好吃的食物來,三天兩頭便跑來我寝宮找月白指導。

月白無奈地回絕了她們,理由是,她要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有一日,楠美人做了綠豆糕給我吃,我吃了一半,忍不住胃中翻湧,嘔吐不止,把她吓壞了,忙說些道歉的話,十分內疚。

我倒是沒什麽,本來是自己貪嘴,偏偏當時清歡在場,她有意無意地譏諷道:“陌華姐姐如今身子金貴,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能入口的。美人折磨了我也就罷了,怎麽連陌華姐姐也敢冒犯?”

楠美人不善言辭,聽她一言,急得眼淚打轉。

我咳了幾聲道:“無礙,楠姐姐對我也是一片心意,是我害喜得厲害,美味佳肴也一樣難以入口。”

說完才驚覺,我現在說話當真是越來越滴水不漏了,變得不太像以前的自己。可以前的我是怎麽樣的呢?要真的讓我說,我卻又好像不記得了。

清歡走上前來道:“陌華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連宮裏這身份低微的美人也敢冒犯你,長此以往,你作為妖後的威嚴又該放在什麽地方?”

“娘娘~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楠美人小心翼翼地說道。

我讓月白把楠美人給勸了出去,支撐着虛弱的身子起來,薄涼地瞧了清歡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清歡公主,你說她冒犯了我?那麽你在我的宮裏指手畫腳,難道不也是冒犯了我?”

我臉色發白地咳了咳,眼神卻執拗而犀利地望着清歡,她錯愕了半晌,見屋子裏沒有別人,又大起了膽子說道:“陌華,你可知道,若我當年沒有失蹤,哼,你的妖後之位便是我的,如今你之所以能在這個位置上,不過是我沒同你争,我的父王是先任妖王,須離是我的未婚夫,你有什麽資格讓我對你伏小做低?”

我咳得更厲害了,感覺渾身無力,腦袋暈眩,而我卻不願意認輸,固執地道:“就憑我如今是須離的妖後,而你只是公主。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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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真是可憐,如今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還敢大放厥詞?我告訴你,一旦你生下了皇子,便會是你的死期。”她放肆大笑起來。

我氣得咬牙,粗重地喘着氣,卻沒有力氣再說話。

她輕笑道:“陌華,我奉勸你最好放聰明一點,我可知道你的秘密!”

“什麽秘密?”我反問道。

她越發放肆地說道:“自然是關于你的身世,呵,你說,若是須離哥哥知道你不是白虎,而只是一只小白貓,他會怎麽想?他又會怎麽看待你肚子裏的孩子?信不信,我把這件事告訴須離哥哥?別這樣看着我,你這樣可憐,說不定我都不好意思欺負你了呢。呵呵~”

她眼中的得意讓我咬牙切齒,我氣極反笑,嘲諷道:“好啊,你去告訴他啊!我巴不得你現在就去告訴他。”

她想讓我怕,可我這輩子就沒想過要怕,如今的我,就算被須離知道了身份又有什麽呢?分道揚镳或者粉身碎骨,我都不怕了,反而是這樣不上不下的,令我心中郁悶。

她愣了一下,随即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來,她大概是覺得我在作秀,目的只是為了讓她不敢去說。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一雙原本清澈的雙眼此時變得狡黠、令人生厭,我從沒有想過,清歡是這樣精于算計的模樣。

不對,我心中生出一種猜測來,須離愛的清歡,怎麽會是這樣一副令人生厭的模樣?須離怎麽會喜歡她?換做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覺得不甘心,換做是她,我心中怎麽都意難平。

“呵,夢裏清歡,夢裏清歡?原來不過如此。”須離是瞎了眼才會喜歡她,她現在這幅模樣,就連白瀾都不如!

白瀾雖然自私自利,但我卻從沒有像現在這般厭惡。

“陌華,你終究是鬥不過我的!”她湊近我,惡狠狠地看着我,我仿佛看到了什麽令人惡心的東西,用盡全力想要避開,卻冷不防沒站穩,直直地往後墜下去,身體與地面接觸的時候,有種鑽心的痛意升騰而起。

月白推門進來,看到這般模樣,吓得慌了神,忙過來扶我。

“佛花……你沒事吧!”她轉而沖着清歡去了,怒罵道:“清歡公主,你若是有什麽怨氣,可以沖着我來,佛花現在很虛弱,你這樣做,就不怕被王上知道嗎?”

清歡錯愕之後,眼神躲躲閃閃,像只無措的小白兔,低聲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是她……是她自己不小心的!”

随後,有個人影從光影處走來,我的視線有些模糊,但我依然看清了那是須離,他先走向了我,把我從地上抱起來,讓人去尋了太醫過來,我想推開他,卻沒有力氣那麽做,身上的疼,讓我一陣又一陣地冒着冷汗,但我不願意就這樣睡過去,強撐着眼皮子。

但我的意識卻開始恍惚起來,仿佛飄于雲水之間,慢慢地看見一些模糊的人影,那些人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仿佛是前世的事情了。

在那些人影裏,有個小小的少年好像一直一直地陪伴在我的身邊。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不太愛說話,好像是死了父母親人,孤零零只剩下他一個,他很悶,他的眼中有悲傷,那種悲傷讓他拒人于千裏之外,所以他總是板着一張臉。

但我總覺得他冷起臉來的時候,其實心裏是孤獨害怕的,因為心裏有着巨大的孤獨害怕,所以才只能冷着一張臉作為僞裝,于是就沒人敢欺負他了。

那個人悄然闖入了我的生活裏,我每次看見他的時候,都會默默地觀察他的一言一行,一開始是覺得好玩好奇,後來卻覺得心疼,每次見他一個人站在院子裏望着天空的時候,我的心裏也好像有一些悲傷,像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柔軟的心尖上,竟有些發疼。

終于,我鼓起勇氣去跟他說話,一開始只是我一個人在說,他默默地聽着,後來,他漸漸會笑着回應我。

我變着法子去逗他笑,仿佛這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樂趣。

而他被我逗笑的幾率越來越高,我們就不知不覺得成為了好朋友。

我跟他說:“其實板着一張臭臉,并不能僞裝心裏的害怕。我們要笑,要讓身邊的人不擔心,要讓不喜歡我們的敵人得意不起來。”

他問我:“那小阿歡你能做到嗎?”

我信誓旦旦地說:“我能,一直都能。母妃去世的時候,整個王宮的人都在哭,就我沒有哭,我對着父王笑,我說,母親只是去了別處遠行了,以後我要是嫁人了,她會回來看我的。其實我知道,母妃不會回來的,我心裏很害怕、很悲傷,但我不想讓父王擔心,也不想讓母妃走得不安心。後來,宮裏所有人都說我任性驕縱,心裏沒有感情,小須離,你也這樣覺得嗎?”

他搖搖頭,卻把我抱在懷裏,他說:“那你以後可以對我哭,忍不住難過的時候,就跟我說好不好?”

我說:“不好,我不哭。但我有很多很多的願望,你能幫我實現嗎?”

他看着我,十分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說:“母妃說,在凡人的世界裏,是有輪回的,一個人死了,就是到了另一個地方,等待着重新開始。但是我們妖沒有,我想去凡間看看,我想知道他們是怎麽生活的!”

他應了一聲“好”,我滿心歡喜地撲進他的懷中。

轉眼間,那團人影卻沒有了,我的腦袋清醒了一些,太醫給我開了藥,一口苦藥悶下去,強行把我的思緒給扯了回來,我無力地動了動眼皮子,看見須離正坐在床前,他手上拿着藥碗,唇邊隐約可見黑乎乎的藥汁,我這才驚覺,嘴裏的苦味是他用嘴喂給我喝下的。

我嗆了嗆,感覺喉嚨裏全是苦味,一直蔓延到了心裏,我咬了咬唇說:“你走開,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我溫言溫語地對我說:“阿華,別鬧了。我已經讓清歡回去了,她以後再也不會來煩你了,你就安心養着,等身子好一些,我帶你出去走走。”

“不用!”我幹脆地拒絕道。

他的态度顯得有些糾結,又好像在心疼我,我從他眼中看到了無奈,最終抿了抿唇,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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