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
年前溫庭得了靳寒柏一句話,允許他留在身邊,溫庭就算站穩了腳。雖說之前靳寒柏也默許他留下了,但終究還是沒給過明話。
靳寒柏有意帶着他出去,很多場合都領着他。跟別人介紹起來的時候靳寒柏都是淡淡地說:“這是我身邊一個孩子。”
每次靳寒柏這麽說的時候溫庭心尖都會泛起一陣細小的酥麻,看着靳寒柏的眼神裏有光閃動。哪怕他明知道這麽一句話對靳寒柏來說并沒有多親近,但對溫庭來說已經足夠了。
“等下我去開個小會,你自己玩,悶了去車裏等我也可以。”靳寒柏捏了捏掌心裏溫庭的手,對他說。
溫庭乖乖點頭:“好的,我就在這兒等你。”
他的眼睛太漂亮了,認真盯着人說話的時候顯得更是單純。靳寒柏走之前摸了下他的頭,拇指在他額頭上刮了刮。
晚飯的時候靳寒柏喝了點酒,溫庭也喝了一杯。說喝多了倒不至于,但還是有點熱。他看了看剩下的幾個人,他們倒是熟悉得快,這會兒圍在一起正玩着什麽游戲。
這裏面有私人助理,但多數都是像他一樣的,這種不太好形容的身份,而且女生更多一些。這種游戲溫庭向來是不參與的,他脫了外套搭在手上,自己去娛樂室挑了根球杆。
服務生恭敬地問道:“需要為您擺球嗎?”
“不是已經擺好了?”溫庭對他笑了笑,“會玩嗎?陪我打兩臺?”
服務生自然不會拒絕。
溫庭玩這個水平很高,一俯身一擡手間說不出的流暢好看。玩了半個小時,服務生一臺都沒贏過。
他後來搖着頭說:“實在是玩不過您。”
溫庭笑道:“不用敬稱,其實我也沒什麽身份。”
服務生只是笑笑,沒有接話。
溫庭幹脆利落的一杆出手,最後一顆黑八進洞。身後啪啪的掌聲響起來,溫庭回頭去看,是剛才吃飯的時候坐在他左邊的那個,風城的林董帶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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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這人沖溫庭豎了根拇指。
溫庭笑得禮貌:“謝謝,上不了臺面,瞎玩而已。”
“真謙虛。”那人也随手挑了根球杆,撿起槍粉來蹭了蹭。
服務生自動退開給他們擺球,溫庭默不吭聲,玩得很安靜。倒是對方時不時會說幾句,溫庭也就順着搭搭話。
這人叫辛寧,跟在林董身邊有幾年了。他彎着腰瞄準一顆球,随口問起:“你看着眼生,第一次見你。”
溫庭“嗯”了聲,“我跟在靳總身邊不久。”
“估計以後要經常見了,”他對溫庭笑了笑,“挺意外的,我還是頭回見靳總帶人出來。”
溫庭抿了抿唇,淡淡笑着沒搭話。
辛寧看着溫庭的臉,感嘆了一句:“年輕真他媽好……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吧,也挺好看的。我感覺沒多長時間啊,眼看着我就三十了。”
他皺皺眉,點了顆煙說:“多他媽快啊。”
溫庭收了這臺,開口說:“你現在看着也挺小的,沒老。”
辛寧笑着吐了口煙,舌頭一卷翻出個煙圈來:“不一樣,老不老有時候不只看這張臉。”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被煙暈染圍繞着,雖然頂着一張年輕的臉,看起來竟然還真有種滄桑的味道。
他把球杆立在一邊:“算了,玩不過你。”
聊開了之後這人話還挺多的,倒不讨厭,溫庭覺得跟他聊天還挺有意思。那天走之前辛寧還跟他加了個微信,然後晃了晃手機,“無聊了給我打電話吧,約着出來玩兒。”
溫庭點了點頭。
他走在靳寒柏身邊,和他一起乘電梯下樓。
靳寒柏問他:“無聊了吧?”
“沒,玩了會兒,還跟人聊天了。”溫庭對着他笑,有些調皮地問:“現在老總們談生意都流行帶着情人嗎?”
靳寒柏笑了笑,挑眉問他:“你是我情人?”
溫庭搖頭:“我不是,我是你身邊的孩子。”
靳寒柏沒說話,笑着出了電梯。
溫庭喜歡和靳寒柏出來,喜歡自己被打上靳寒柏的标簽。
那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只要靳寒柏帶他出來了,就算很忙也不會完全不顧着他,他的溫柔處處可見。
這一年的春天來得晚,溫庭每天看着花園裏的枯枝都在盼望着它們抽芽。但是等春天真的來了,他又有點苦惱。
“先生今天戴着口罩吧。”溫庭拿着一個純黑色的口罩遞過去,皺眉說着:“你鼻子都紅了。”
“沒事,我不怎麽在外面。”靳寒柏沒接。
“你昨天也這麽說,”溫庭擡手幫他系上領帶,靳寒柏仰着一點脖子,溫庭系完領帶直接踮腳湊過去在他脖子上親了一口,“但你甚至連睡着了都在打噴嚏。”
靳寒柏一臉無所謂的樣子,溫庭大起膽來,直接把口罩一邊挂在他耳朵上:“你聽點話行嗎?滿世界都是柳絮,你躲都躲不開。”
靳寒柏握住他的手不讓他亂動,一邊扣手表一邊不經意地問:“怎麽知道我是柳絮過敏?”
溫庭玩着口罩,答道:“紀伯說的呗。”
靳寒柏收拾好自己開了房門下樓,溫庭還在他身後拎着個口罩跟着走,嘴裏嘟嘟囔囔地小聲念叨着。
“你都三十多歲啦,為什麽還那麽像個小孩兒呢?你成熟點行嗎?”
他這副老成的語氣連靳寒柏都笑了,回頭看他一眼,眼神挺柔和的。
溫庭繼續說:“反正就這幾天,過幾天柳絮都沒了就不用戴了,你将就将就呗。”
靳寒柏搖頭。
但溫庭已經不怕他了,那天靳寒柏走的時候溫庭挂在他身上硬是把口罩挂在了他的耳朵上。他腿盤在靳寒柏腰上,含住他的耳朵,小聲說:“昨天我含着你的時候……你打噴嚏磕到我的牙了……你不疼嗎?”
溫庭問完這句就跳了下來,眨着一對眼睛單純地看着他。靳寒柏搖頭失笑,溫庭撫了撫他身上自己剛才蹭出來的褶子,“戴上口罩你依然英俊。”
靳寒柏架不住他磨,到底是戴着口罩出去了。下車之前本想拿下來的,但動作頓了一下,還是戴上了。想起溫庭磨人的樣子靳寒柏眼裏竟帶了點笑意。
助理來得早,靳寒柏上去的時候他正在辦公室門口等着。他對靳寒柏點了點頭,然後站在他身邊低聲說了句:“喬氏喬總在會客室等您。”
靳寒柏挑眉:“喬震?”
助理點頭:“對,他跟我一起上來的。”
“行我知道了。”
靳寒柏在辦公室先處理了點事情,才撫了撫袖口去了會客室。喬震正在裏面喝着一杯咖啡,翻着手裏的財經雜志。
“喲,早上好啊靳總。”
靳寒柏面無表情走過去,沉聲問:“喬總有事?”
“自然是有的,”喬震放下手裏的雜志,也站了起來,伸手過去,“今兒咱們來聊聊天吧。”
靳寒柏擡手虛虛地跟他握了下,“有話直說吧。”
喬震一笑,又坐了回去。
喬震來這一趟自然是為了喬氏電子,靳寒柏出手太狠了,根本就沒給喬家留活路。其實喬震自己也明白他找靳寒柏沒有用,但總還想試一試。
靳寒柏全程冷臉聽着他說,根本就沒回應過幾句。
他這态度喬震自然急了,說到最後靳寒柏油鹽不進的樣子讓他看得眼疼。他站起來怒視着靳寒柏,問他:“你這樣就不怕我弟在下邊寒心嗎??我弟好歹跟你好過一場,你……”
“--你覺得我有多在乎?”靳寒柏打斷了他的話,擡起眼來看他。
喬震反問:“你不在乎嗎?靳少爺,咱們誰都別裝。你比我還大一歲,你怎麽不結婚呢?”
“你不在乎,那你這麽些年身邊都空着是為了什麽?我弟弟死了你那顆心也早就不會跳了吧?”
喬震冷笑:“都是爺們兒,說話就透亮點。”
靳寒柏擡手碰了碰鼻子,然後站起來對喬震說:“我還真的就不在乎。”
“你覺得我身邊空着是還挂念誰嗎?天真了喬公子。”
靳寒柏的眼睛暗沉漆黑,他這麽看過來讓喬震心頭一陣陣發冷。他緩緩開口:“你們喬家,有一個算一個,沒誰能讓我心軟。包括你嘴裏挂着的弟弟喬然,我單着也從來不是為了他。”
“何況現在我身邊已經有人了。回吧喬總,以後別再自作多情。你早就應該明白,要想讓我手軟,你得讓我想不起來。你越提他,只能讓我對喬家……更惡心。”
十一章
溫庭在後院鼓搗他那點花種,上網買的種子都到了,他蹲在小花園裏拿把小鏟子,好好地都種上了。
他耳朵裏帶着耳機,偶爾跟着唱兩句,聽不見外面的聲音。直到他感覺到面前的陰影,這才擡起頭來。
靳寒柏正看着他,眼睛還帶着笑意。
溫庭瞬間笑起來,扔了手裏東西就站起來撲過去,摟着靳寒柏脖子說:“呀,先生回來了啊。”
靳寒柏有點嫌棄他一手的土,往後退了一點。溫庭跟上去一點不松手的,用手腕扣着他的後背,手掌心朝外,在靳寒柏側臉上親了下:“你的口罩呢?”
靳寒柏單手環着溫庭的腰,“忘在公司了吧。”
“你鼻子這麽紅,”溫庭亮着一雙眼睛看他,跟他頂了頂鼻尖,“紅鼻子影響美貌度的,你已經不再是我心目中的美男子了。”
“本來也不美,醜慣了。”靳寒柏放開他,“種了什麽花?”
溫庭彎下腰去收拾他的東西,拍了拍地上剛松過的土,答道:“長壽花。”
靳寒柏動作一頓,“為什麽種這個?”
“嗯?”溫庭擡頭看他,“種花還得要個理由?非要說的話……希望我們都能健康長壽吧。”
靳寒柏沒說話,溫庭兩手拍了拍土,想去牽他的手。靳寒柏讓他牽住,走了幾步才冷笑了聲,搖了搖頭說:“不準的。”
“準的,”溫庭用袖子蹭了蹭有點發癢的下巴,然後又重複了一次,“準的。”
溫庭自己身上倒是挺幹淨的,只是手上的土蹭到靳寒柏身上不少。靳寒柏脫了外套和襯衫,換上了家居服。溫庭洗完手之後就在旁邊看靳寒柏換衣服,看到他脫了褲子,只穿一條內褲的樣子。
靳寒柏的身材在溫庭眼裏很完美,腿那麽長,肌肉結實線條也好看。最主要的是內褲中間包裹的那一部分,形狀尺寸都那麽好。
溫庭嘆了口氣,他現在怎麽這麽饑渴。
但靳寒柏今天心情一般般,溫庭是看得出來的。盡管他的言行都跟往常一樣,但溫庭就是知道。
晚上靳寒柏靠坐在床上看書的時候,溫庭蜷在他旁邊,用手指在他身上一下一下地勾畫。靳寒柏攥住他亂動的手,低聲說:“別鬧。”
溫庭于是就老老實實不再動了。
靳寒柏看了半個多小時的書,溫庭也半個多小時沒動過。靳寒柏轉頭看他的時候見他還沒睡,失笑:“你怎麽這麽安靜。”
溫庭眨眨眼看起來還挺開心:“你注意到我了嗎?”
“你躺在我旁邊我能注意不到嗎?”靳寒柏捏起溫庭一小撮頭發無意識地輕輕搓着,溫庭頭發很軟,發絲很細。
“我沒想打擾你。不過以前只要我不動你都注意不到我的,”溫庭笑着抱住靳寒柏一條胳膊,“我進步了啊。”
他的樣子單純到有些傻氣了,靳寒柏合上書放到一邊,關了燈。溫庭自己鑽進他懷裏,在他喉結上吻了一下。
溫庭這樣的孩子,乖巧貼心,但偶爾孩子氣起來也是真的調皮。這會兒他躲在靳寒柏懷裏無聲地撒嬌,用嘴唇去觸碰他,用頭發去蹭他的下巴。
這樣的溫庭,有誰會不喜歡。
靳寒柏把他摟在懷裏,睡前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溫庭再一次見到方騁是四月初,那天是方騁的生日,靳寒柏帶着溫庭去了方家的一處山莊。
方騁從停車場出來的時候正好碰上了靳寒柏的車,他歪頭笑着堵住前路,伸手拍了下車頭。
“來得挺早啊?”方騁眼神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對溫庭眨了下眼睛。
方騁頭發長了一些,看起來有些亂,但這挺符合他氣質的,痞帥。
靳寒柏沒搭他話,溫庭把禮盒遞給他,“生日快樂,方少爺。”
“叫什麽少爺?”方騁伸手去捏他的臉,“叫三哥就行。”
溫庭向後退了一步躲開他的手指,眼神裏帶着那麽點隐隐的嫌棄,“別了,不合适。”
“也是,”方騁撩人已經撩習慣了,一時不撩就難受,“按你的身份你得是我嫂子,你叫我三哥的确不合适。”
溫庭不想跟他對話了,往靳寒柏身邊挨近了一步。
今天見的都是年輕人,多數是方騁圈子裏的朋友,靳寒柏也熟。他們必然是要喝酒的,溫庭兜裏揣着解酒糖,趁靳寒柏喝酒之前剝開塞進他嘴裏。
“什麽東西?”靳寒柏含着糖問。
溫庭小聲在他旁邊說:“解酒的,先吃了等會兒喝不醉。”
靳寒柏笑了笑,嚼了糖咽下去。
“說什麽悄悄話呢?”方騁坐在靳寒柏旁邊,探頭過來看。
溫庭垂下眼:“沒說什麽。”
“喲,小秘密。”方騁揚了揚眉毛。
“你快喝你的酒吧。”溫庭不看他,手伸到兜裏又摸了塊糖攥着,“三少爺今天是壽星,不提一杯嗎?”
溫庭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旁邊的人聽見了自然要起哄。方騁點了點溫庭,對靳寒柏說:“這小家夥挺有意思啊。”
靳寒柏吃了糖口中甜味還沒散盡,看看溫庭,然後回頭跟方騁說:“提你的杯吧。”
趁着方騁說話的功夫,溫庭又迅速撕開糖紙。
靳寒柏看他又往嘴邊遞,挑眉看他。
溫庭催促他:“快吃!二十塊錢一顆呢應該能管用,快吃快吃。”
再無趣的人也要讓他逗笑了。靳寒柏張嘴含住糖,溫庭自己念叨着:“管它有用沒用呢,先墊着。”
大家都是多年老友了,靳寒柏這一場醉免不過去,尤其方騁就挨着他坐,這人胡攪蠻纏的勁兒上來,靳寒柏因為懶得跟他胡扯都要多喝了好幾杯。
他們很多人都醉了。
溫庭只喝了幾口,看着靳寒柏有些迷離的眼神,心說這破糖真是沒什麽用。
桌上這群人互相擠兌,連小時候方騁剪了哪家姑娘辮子的事兒都給翻了出來。
有個叫林曉川的,突然拍桌子說:“我想起來,我雲盤裏還存着那次在海上給你過生日那次的視頻來着!你他媽喝大了吐我一身!”
方騁向上抓了把頭發,笑着指林曉川:“就你他媽不慫,摟着個妞兒在甲板上浪出水兒了!”
林曉川掏出手機翻着,手亂揮:“哎服務生呢?投影打開,打開打開!”
靳寒柏喝下了溫庭倒給他的綠茶,對他說:“我顧不上你,要是悶了就出去透透風。”
“不用,”溫庭搖頭,“你不用管我,你不能喝了的時候我可以替你。”
桌上太吵了溫庭壓根聽不清他們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聲音都讓他給屏蔽了,注意力都放在靳寒柏身上了。
音箱突然發聲吓了溫庭一跳,他擡頭去看,原來是林曉川翻出了那年的視頻投到屏幕上播着。
“--啊啊啊大佐你他媽弄芥末坑我!”屏幕裏一個寸頭姑娘尖叫着罵,她盤子裏的芥末蛋糕直接糊了對面男生一臉。
鏡頭一個人一個人地掃過去,晃太快了甚至看不清人臉。畫面裏各種聲音亂作一團--
“哎哎川子你忒麽把酒往哪兒倒呢?”
“趕緊的,還誰沒喝別拖了,都他媽不如人姑娘來得痛快!”
“這魚是我剛釣那條嗎?我釣那魚讓誰吃了?”
方騁起哄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他站在凳子上,指着角落沙發:“哎哎那倆人幹什麽呢?嗨就說你倆呢!你倆回家再黏糊成不成啊?”
鏡頭瞬間轉到方騁指的位置。
畫面裏站着一個英俊的小帥哥,他身上穿着靳寒柏剛脫下來的襯衫,扣子還沒扣完。他身後的靳寒柏光着上半身,正把小少爺剛脫下來的毛衣展開搭在沙發背上。
“你管那麽寬呢?”小少爺稍微揚着下巴,看着方騁:“你灑我一身酒我還不行換個衣服了?”
“啧,你換的誰衣服啊?”方騁伸手指過來,“對,就那人,你身後光着那個,哎那誰啊?晾肉呢?”
喬然小少爺穿着稍大的襯衫,回頭去看。靳寒柏也喝多了,他的臉有些紅,眼神也不是很清明。他一句話都不說,只是對着喬然笑了下。
那個笑算是極盡寵溺了,隔着屏幕都能看出他眼底的愛意幾乎要溢出來。
“我們就是晾肉呢,我們曬身材呢!”喬然随手拿了個沙發靠墊擋住靳寒柏,“要不你也曬一個,你有腹肌嗎?你也曬一個啊方老三?別拍我們,你們讨不讨厭啊?”
……
本來喧鬧的酒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安靜了下來。周圍沒有一個人說話,他們剛才都喝多了,明明應該神志不清的,但這會兒卻都像清醒了,沒有一個人出聲。
方騁胳膊搭在椅背上看着屏幕,然後扭頭去看靳寒柏。
桌上有那麽多個人都在看靳寒柏。
溫庭沒有看他,他低着頭,從兜裏掏出塊解酒糖,剝開糖紙放進嘴裏。
靳寒柏也沒出聲。
他早就喝多了,眼裏全是紅絲。
他歪着頭看屏幕,面無表情,一聲不吭。屏幕裏的他和屏幕外形成鮮明對比。
容貌沒變,但眼神變了,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視頻又晃回飯桌這邊,但還是聽得見喬然一聲問句,聲音裏透着關心:“你這麽光着冷不冷啊靳寒百?”
靳寒柏突然笑了。
很輕淺的一聲,配上他眉心處那道深紋和他的眼睛,有種說不出的薄涼。
溫庭轉身對他說:“我想去洗手間,先生。”
靳寒柏看向他,輕輕摸了摸他的頭發,“去吧。”
他聲音那麽溫柔,看起來跟視頻裏也沒什麽差別,但溫庭知道不一樣。
他掌心冰涼,他的眼神裏沒有溫度。
十二章
這只是飯桌上一個不算插曲的小插曲,都是成年人了,都是人精,為了這種事情散了桌的情況不會發生。視頻結束了之後還是該調侃調侃,該喝酒喝酒。
靳寒柏也還跟之前一樣,什麽變化都沒有。
溫庭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恢複了正常,他剛才洗了把臉,沒有擦,帶着一臉的水走了一路,回來的時候臉上還有水珠。
“親愛的靳先生,”溫庭笑着轉頭對他說,“剛才我去洗手間,有個阿姨誇我好看。”
靳寒柏溫和地笑起來,問他:“你去洗手間還能看見個阿姨?你去的是什麽洗手間?”
“看來你也沒喝特別多啊,”溫庭湊近了一點低聲說,“這麽看二十塊一顆的糖還是挺有用的。”
“嗯。”
那天晚上他們就睡在山莊裏,溫庭給靳寒柏放好洗澡水,然後倒了幾滴舒緩精油。靳寒柏躺進浴缸很快就睡着了。
溫庭坐在浴缸邊上,看着靳寒柏睡着的臉。他閉上眼睛的時候鋒芒都遮住了,整個人看起來随和多了。他的面相長得比較兇,多數是因為那雙眼睛。
可是那雙眼睛也有那麽溫柔的時候。
靳寒柏在床上躺好睡下了,但溫庭卻怎麽都睡不着。他穿上衣服下了樓,在小湖邊坐了下來。山莊裏到處都是小夜燈,他在這裏坐着倒是沒多黑。
“怎麽不睡呢?”
身後人聲響起來,溫庭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他回頭去看,是方騁。他的劉海在頭頂綁了一下,衣服也換了,現在看着倒跟剛才不一樣了。
“你這麽快就醒酒了?”溫庭問他。這人剛才明明已經醉得很厲害了,這會兒看着雖然沒跟正常人一樣,但也只是眼睛和臉微紅而已。
方騁無所謂地聳聳肩:“吐幹淨了自然酒勁兒就過了。”
他在溫庭旁邊坐了下來,兩個人都是同樣的姿勢,方騁抻了下胳膊有些慵懶,連帶着說話的嗓音都有點懶懶的腔調:“今天視頻裏那個人,你看見了吧?”
溫庭目視前方,淡淡地問:“裏面那麽多人,你說哪一個?”
方騁笑了聲:“你知道我說的哪一個。”
溫庭眨了下眼睛,看着眼前的湖面,“看見了。”
“知道他是誰?”
“既然跟了靳寒柏,怎麽可能不知道他是誰。”溫庭抓了一把小石頭在手裏,一顆一顆撿着玩。
方騁看着他,眯了眯眼睛,半晌才似感嘆一般說了句:“你很像他。”
溫庭動作一頓,擡頭看過來:“我哪裏像?”
方騁的表情像是在琢磨:“神态,眼神。挺多時候你都很像。”
溫庭嗤笑一聲,沒有作答。
“小孩兒挺厲害。”方騁沖他豎了下拇指,“這麽多年了也沒誰能讓他帶出來,我看他還挺親近你。”
溫庭還是不說話,只是玩着手裏的石頭。
方騁抻了個懶腰,然後緩緩躺下去。他頭枕着胳膊,看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兩個人誰都不說話,明明是兩個并不熟悉甚至身份也相差懸殊的人,一起在湖邊安靜坐着或躺着,竟然不覺得違和。
溫庭就安靜看湖水,夜晚的水面總是讓人有種難言的恐懼。白天的水有多溫柔,在晚上看來就有多詭異。溫庭撿了顆很小的石頭扔進去,他聽見方騁說:“我查過你。”
溫庭回頭去看他,方騁坦然看過來:“別介意,我兄弟這麽多年身邊才有你這麽一個人,我肯定得查明白了。”
溫庭的背景簡單到完全不用他查,一個徹頭徹尾的小可憐。他媽媽是個風流女子,一輩子也沒結過婚,溫庭是她跟人一夜風流的結果,她自己都不知道哪個是溫庭的爸爸。這個女人心狠,兒子懂事之後幾乎沒怎麽管過了,放他在這個世界上自生自滅,但他竟然也活下來了。
溫庭點點頭,然後突然低下頭笑了聲,問:“你是怕我像喬然一樣坑他吧?”
方騁撇了撇嘴,并沒有否認。
“我怎麽會跟他一樣……”溫庭的聲音很小,呢喃着說:“像他那麽壞的人,怎麽配呢?”
方騁閉着眼睛,他的聲音還有醉酒後的沙啞,聽起來是有些慵懶的,“你就好好跟在他身邊吧,靳家大少爺也沒有外人說的那麽不近人情。不管你是圖錢還是圖他什麽,能陪陪他就挺好的。”
其實方騁這種身份,別人帶來的人他可能連臉都記不住長什麽樣。但溫庭不一樣,他是靳寒柏帶着的人,所以方騁才會大半夜躺在這裏和他說這些。
溫庭回去的時候渾身凍得冰涼,雖說冬天已經過去了,但穿件薄外套夜裏在湖邊坐着也足夠把人凍透了。他去沖了個熱水澡,回來直接鑽進靳寒柏的懷裏。
靳寒柏睡得很沉,一動不動。
溫庭看着他,閉上眼睛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天氣暖了溫庭也不整天在家裏悶着,靳寒柏不在家的時候他會開車出去,到處逛逛。如果靳寒柏出差很久不回來,溫庭也會出去玩一趟,走到哪裏就拍點照片,發給靳寒柏。
靳寒柏偶爾會回複他,讓他玩得開心。
這樣的日子安寧平和,溫庭很喜歡。他揣着靳寒柏的卡,開着靳寒柏的車,走到哪裏都是一個孤獨的游客,但是他喜歡這樣。他包裏有一件靳寒柏的外套,所以走到哪裏他周圍都有靳寒柏的味道。
溫庭總會比靳寒柏先回去幾天,然後好好地在家等着,靳寒柏一開門他就會撲過去,黏人的小貓見了主人,總要賴上去蹭夠了才行。
他們偶爾會做愛。
溫庭總能明白靳寒柏的敏感點在哪裏,他會跪在靳寒柏腳邊,吻他的腿,含住前面用心侍弄。他滿心滿眼都是靳寒柏。
靳寒柏在床上也是溫和的,不疾不徐,再也沒有像第一次那樣在床上做到見了血。只有一次,溫庭在高潮前難耐到極致的時候叫了一聲“靳寒百”,靳寒柏就突然加了力道,狠狠地頂撞,用力地掐着他的腿,把他的腿掐出了幾個青紫印子,嘴唇也咬腫了。
事後靳寒柏摘了套子,看了眼溫庭,轉身去沖了個澡。
這是唯一一次靳寒柏在床上有些失控,其他時候他都是冷靜的。哪怕最後射精的時候他也只是微皺着眉,身上的肌肉繃緊,一梭子熱液射在溫庭身體裏。
不過其實他們做愛的次數有限,數都數得過來。
盡管溫庭總想抓緊一切機會撩一撩,但多數時候是不成功的,靳寒柏克制隐忍,不太熱衷床事。這讓溫庭有些苦惱,覺得他這副年輕的身體還是不具有太大的誘惑力。
溫庭洗完澡穿着睡衣爬上靳寒柏的床,順着他的腿慢慢爬上去,整個人趴在他身上,眨着眼問:“先生,今晚做愛嗎?”
靳寒柏手搭在他後腦上輕輕揉了揉,“不做,早點睡。”
溫庭“哦”了一聲,頭在他頸窩蹭了兩下。時間久了他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麽怕靳寒柏了,這種時候他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他把臉貼在靳寒柏鎖骨上,小聲說:“可是我好想要。”
靳寒柏還沒等出聲回應,溫庭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下昂頭的部位。他眼睛眨動的時候睫毛刮着靳寒柏的鎖骨,埋着頭有些害羞:“你看,我真的好想要你。”
兩人分開二十天,靳寒柏剛回來的第一晚,溫庭打從見到他心裏就有點癢着,想要得到那種肌膚相貼耳鬓厮磨的親近感。
“你……想要我?”靳寒柏低低地笑起來,“誰要誰?”
溫庭被耳邊低沉的笑聲勾得魂都快沒了,他又難耐地蹭了蹭頭,咕哝着說:“那不重要,反正就是很想要。先生我們做愛好不好?”
他這麽軟着聲音在靳寒柏身上喃喃地求,靳寒柏再怎麽狠心都不會拒絕。
溫庭脫光自己,露出被自己刮得十分幹淨的下體。年輕的身體白皙幹淨,無一根毛發,粉色的莖身挺立,被靳寒柏的目光注意到還害羞地跳動兩下。
“我好看嗎?”他跪在床上,摟着靳寒柏的腰,仰視着自己的金主先生,一顆顆解開他的衣扣,“我特別幹淨,從裏到外都很洗很久……先生,你摸摸我……”
靳寒柏眼神已經暗了下來,手貼在溫庭臉上,撫了兩下。溫庭在他掌心處親了一口,然後用舌尖在掌心正中間舔了一下。
這樣一個溫庭,靳寒柏怎麽可能不疼愛他。
外人現在都知道,靳寒柏身邊有一個正當寵的,靳少爺走到哪都帶在身邊。乖乖巧巧的一個漂亮男孩子,比起當年的喬小公子,少了幾分狡黠靈動,卻也更多了幾分體貼細致。
就像在床上,從前喬然永遠只需要對靳寒柏使個眼神,說:“親愛的我想要。”靳寒柏自然捧在手上仔細伺候,耐心含着,溫柔撫慰,直到小公子眼角含淚射出來。靳寒柏會用手指擦掉他眼角的淚,然後珍而重之吻他的眼睛,或者輕輕啄吻他的嘴,用滿腔的愛意細心哄着。
而現在的溫庭就連潤滑擴張都是自己洗澡時候做好的,他跪在靳寒柏腳邊一點一點吻着,他含着靳寒柏用唇舌包裹,最後自己坐上去,紅着眼角挺動。射過之後軟下身子趴在靳寒柏身上,緊緊抱着靳寒柏的脖子,身體顫抖着,臉埋在他頸間劇烈喘息。
然後抖着手擦掉眼淚,從靳寒柏身上下來,摘掉他的套子,看着他露出個滿足也帶着點羞怯的笑來。
這小模樣實在是可憐到讓人心酸,靳寒柏嘆了口氣,把人摟過來在他額角親了一下。
“你很好看。”之前的問題靳寒柏到現在才回答,溫庭還在他懷裏顫抖,靳寒柏抹掉他額頭上的汗,撫了撫他的眉尾,“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孩子。”
或許是剛剛的情事太過激動,溫庭眼裏還含着淚,他閉上眼睛眼淚就滑了下來。靳寒柏替他抹掉了,笑着問:“跟我做那麽委屈?”
溫庭搖頭,笑起來的時候還帶着淚的:“不委屈,很幸運的。”
然後累極的溫庭就在靳寒柏懷裏睡過去,一夜安眠。
十三章
溫庭剛和醉酒的靳寒柏滾上床的第二天,靳寒柏曾經蹲在他面前,對他說:“只要你不喜歡我這個人,你想要的我就都能給你。”
事實證明靳寒柏說過的話也真的做到了。
溫庭過着小少爺一樣的生活,靳寒柏對他實在是好。金主包養一個情人,能說出的說不出的折磨都是常見,然而自打溫庭來到靳寒柏身邊,靳寒柏甚至連重話都沒對他說過。帶他出去的時候也說得上體貼,外人面前溫庭從來沒有過尴尬難堪。
溫庭很幸運,別人都這麽說。
辛寧把這話也當着溫庭的面說出來,他手裏拿着個酒杯,跟溫庭碰了一下:“一百個也挑不出來這麽一個,你不用背着‘三兒’的名聲,靳總還年輕長情。”
溫庭笑笑不說話。
辛寧跟林董也有幾年了,林董對他不錯的,但對他再怎麽好林董畢竟有家。而且外面野花野草不斷的,像辛寧這樣能長時間穩住已經算不錯了。
其實這些人私下裏都有聯系的,甚至還有個群,偶爾這些人會在裏面聊一聊,哪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