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5)

難受。他緊緊地抱着靳寒柏,喉嚨裏咕哝着不停喚着“先生”。

靳寒柏醒過來,問他:“怎麽了?”

溫庭的聲音啞啞的:“先生我很冷,你能抱我緊一點嗎?”

“冷?”靳寒柏微皺起眉,探手摸了下溫庭的額頭,“你發燒了。”

溫庭睜開眼無力地看着他,還在說:“那你可以抱我嗎?”

“很難受?”靳寒柏坐起身來,開了小夜燈。

“有一些難受的,”溫庭實話實說,整個人在被子裏縮成一團,“很冷,頭疼。”

靳寒柏下了地,去樓下找醫藥箱。再上來的時候端着杯溫水,手裏也拿着兩盒藥。

他說話的語氣是溫柔的,幾乎可以說是在輕聲細語地哄:“先把藥吃了,明天去看醫生,聽話。”

溫庭自然是聽話的,二話不說吃了藥。再躺下去就還是喃喃地求:“先生抱抱我……”

靳寒柏嘆了口氣,皺着眉把他攬進懷裏抱着。溫庭很少生病,在靳寒柏印象裏只有兩次,這是第二次,第一回 是兩人剛上了床的那天,他把人給折騰生病了。

病了的溫庭尤其讓人心疼,一聲一聲的“先生”用喉嚨口輕輕慢慢喊出來,像只小病貓拖長了嗓音喵喵叫。看得出溫庭是真的很難受,他把自己埋在靳寒柏身上,手心和嘴唇都很燙。

之後靳寒柏就沒再睡踏實了,隔一段時間會摸摸溫庭的額頭試試溫度。溫庭一動不動,緊皺着眉,偶爾閉着眼哼幾聲,叫幾下“先生”。

吃下的退燒藥在他身上沒見起什麽作用,溫庭的意識一直也不清醒,到了淩晨時分更是迷糊,已經有些開始說胡話了。靳寒柏坐起身來,剛要叫醒溫庭帶他去看醫生,溫庭突然喉結動了動,嗓子裏咕嚕咕嚕發出不清楚的音,眼角突然落下淚來。

“我好想你啊……”溫庭的淚順着眼角滑進枕頭,緊接着一滴又一滴,他的聲音裏帶着萬分難過,重複着說:“我很想你……”

靳寒柏看着他,溫庭這副樣子怎麽看都是對人舊情難忘。靳寒柏沒問過他以前的感情史,這麽看來感情還是挺深的。他俯下身去叫溫庭,輕輕拍他的肩。

Advertisement

溫庭睫毛上還挂着淚,緩緩睜開眼。他一睜眼就看見靳寒柏的臉,那一瞬間溫庭的眼淚突然就控制不住了,他的眼裏含着千言萬語,臉上滿是絕望,啞聲喊道:“靳寒百……”

靳寒柏看着溫庭的眼睛,有三秒鐘時間是怔住的。而後他突然低頭狠狠吻住溫庭的嘴,啃咬他的舌頭和唇,直到溫庭的唇腫起來。靳寒柏的舌頭在他口腔中肆虐,溫庭因為發燒的關系溫度很高,連舌尖都是很熱的。

靳寒柏有些失控,他掐着溫庭的下巴咬他的唇,溫庭被迫張開嘴,合不上。他虛弱地擡起胳膊搭上靳寒柏的肩膀,虛虛地環着人。

過了好一會兒靳寒柏才放開他,溫庭眼角的淚還挂着,本來蒼白的唇色這會兒看着卻很是紅豔。

靳寒柏看着溫庭,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冷:“為什麽這麽叫我?”

溫庭閉了閉眼,低聲問:“哪有什麽為什麽?我不可以這麽叫嗎?”

靳寒柏沉默片刻,而後慢慢開口:“對……你不可以。”

二十四章

那天溫庭紅着眼睛去問靳寒柏:“為什麽我不可以?”

靳寒柏沒回答他這話,只是抱起他來,要帶他去醫院。向來乖巧聽話的溫庭卻突然任性了起來,說什麽都不去。靳寒柏無法,只能再給他喂了次藥。

好在天亮之前溫庭的燒總算是有些退了,靳寒柏把他圈在懷裏抱着。溫庭依然迷戀地窩在他身邊,只是不再說話了。他緊閉着眼睛,抓着靳寒柏衣服的手指尖偶爾抽動。

靳寒柏是溫柔的,溫庭難受的時候他會輕輕拍他後背撫慰。但有了剛剛那種反應,不管他做什麽,溫庭都感受不到他的心。這人身上明明那麽暖,可溫庭只覺得他周身還是冷的。

溫庭出了一身的汗,渾身都黏黏的很不舒服。早上靳寒柏沖澡的時候,溫庭竟然也脫光了自己進了浴室。靳寒柏見他進來皺起了眉:“回去接着睡。”

“睡不着了,身上黏着難受。”溫庭直接走過來站在靳寒柏旁邊,身上沾了水靳寒柏就拿他沒辦法了,只能任他去。

“先生對不起,因為我你一晚都沒怎麽睡。”溫庭的眼睛有些腫,嗓子也是啞的,開口又是一副小可憐的樣子,“謝謝你晚上一直照顧我,給你添麻煩啦。”

靳寒柏笑着揉了揉他的頭,“這麽客氣幹什麽,早點好起來。”

溫庭低下頭乖乖應着:“好。”

靳寒柏去公司之前溫庭穿着睡衣跟着下樓,靳寒柏對他說:“別亂跑,聽話一點才不難受,等會兒就回去躺着吧。”

溫庭點頭:“好的。”

“嗯。”

“那如果……”溫庭又抓住機會撒起了嬌,“如果我一直聽話,今天晚上先生可以跟我做愛嗎?”

靳寒柏笑起來,無奈道:“你都什麽樣了還做愛,整天腦子裏都想點什麽。”

溫庭撅了噘嘴,目送他開門走了。

昨晚他病得急,大半夜也不好叫醫生,所以靳寒柏才說要帶他去醫院。白天自然方便,靳寒柏臨走之前跟紀伯說過叫醫生過來給溫庭看看。

打了針之後果然好了很多,溫庭又有力氣去琢磨昨晚的事。昨晚靳寒柏的臉色不好看,他是真的不想讓自己那麽叫他。

為什麽?因為這個稱呼獨屬于誰嗎?還是因為這個稱呼會激起他心底的恨意?

溫庭把臉在枕頭上蹭了蹭,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這次的病主要就是受了涼,來得快去得也快,兩三天就好利索了。在家窩了這麽幾天,病好了的溫庭趕緊收拾好自己出了門。

老爺子讓他陪習慣了,溫庭這幾日不去他還有些想,溫庭一到就被他牽住手,要出去散步。

甚至一個電話過去把靳寒柏也叫過來吃晚飯。

晚餐的時候老爺子眯眼笑着,看看靳寒柏看看溫庭,一臉滿足。

他們臨走之前老爺子說:“小然明天還來啊,說好去茶樓的。”

老人糊塗了,偶爾看着溫庭的時候,會叫他“小然”。

平時靳寒柏都沒有反應,這次卻仔細看着溫庭的臉。溫庭坐進車裏,也側頭去看他:“怎麽啦?”

靳寒柏搖了搖頭:“沒什麽,開車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溫庭覺得最近靳寒柏總是在觀察他,這讓溫庭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不敢和他對視。

之前如果靳寒柏看他的話,他會很痛快地看回去,再對他甜甜地笑一下。最近他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的躲閃。

甚至在做愛的時候。

溫庭病好了,趴在靳寒柏身上小聲問:“先生,我好啦。這幾天非常聽話,可以做愛嗎?”

他一顆一顆解着靳寒柏的扣子,也順着一點一點吻下去。他舌尖在靳寒柏身上畫了條線,然後再慢慢吻上來。他親吻靳寒柏的嘴,深情地,虔誠地。

靳寒柏進入他的時候溫庭忍不住呻吟出聲,盡管做了多次但剛一進入的時候那種不适感卻依然清晰。他抓着靳寒柏的胳膊,低聲地喚着:“先生……先生……”

靳寒柏一改以往在床事上的溫和,這次動作急且狠,溫庭在他身下紅着眼睛努力喘勻呼吸,他專注地仰頭看着靳寒柏,但靳寒柏低頭看他的時候,溫庭卻把頭轉到了一邊。

靳寒柏的聲音粗啞低沉:“你在想什麽?”

溫庭毫無防備,聽到這句問話心裏猛的一顫。他睫毛小幅度地顫着,穩了幾穩低喘着回答道:“我在想……怎麽樣你才會更用力地幹我……”

一場性事下來,靳寒柏幾乎沒給溫庭适應的時間,從開始到結束都是大力地頂撞,且速度很快。溫庭到一半的時候就受不住了,前端點點清液滲出,忍不住求饒。

靳寒柏扣着他兩手放在溫庭頭頂,身下一刻不停地刺激着他的腺體,快感積累到臨界點噴薄而出的時候,溫庭下意識低喊了一聲:“靳寒……”

靳寒柏視線如錐盯在他臉上,最後一個字生生被溫庭吞了回去。

高潮的餘韻還沒平息,靳寒柏又開始動作起來。他擦了擦溫庭眼角的淚,問道:“你剛才要叫我什麽?”

溫庭眨了眨眼,剛剛射過,這會兒連說話都有些無力。

“嗯?”靳寒柏的手在他身體上游走,按住了他胸前的小紅點,挑眉問他:“叫我什麽?”

這是靳寒柏第一次摸他的身體,在床上類似調情似的撫摸正正經經是頭一回。溫庭沉迷他的手帶給自己的快感,身體随着他手的移動而跟着顫栗。

靳寒柏俯下身去親吻他的脖子,溫庭幾乎呼吸困難。靳寒柏吮吸他的鎖骨,在他鎖骨上留下一個個紅痕。這樣的靳寒柏是極度性感的,渾身的雄性荷爾蒙散發出來,溫庭覺得這樣的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甚至不敢開口說話,怕打破現在的氣氛,怕靳寒柏不再親吻他。

接下來靳寒柏幾次問他,溫庭都沒敢回答。

他發現自己摸不透靳寒柏了,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這讓他不敢貿然開口,因為不知道會帶來的結果是什麽樣的。

在溫庭筋疲力盡手腳虛軟的時候,靳寒柏終于射進了溫庭的身體。那些滾燙的熱液燒灼着他的腸壁,溫庭抱着靳寒柏的脖子,小心地親吻他的額角。

溫庭夾緊身體,直到站在淋浴下面才敢放松自己。精液從穴口一股一股流出,流到會陰,然後滴落在地。溫庭看着地上被水沖開的白色液體,有些出神。

靳寒柏走過來幫他塗了浴液,溫庭有些虛弱地對他笑了笑,嘆氣說:“大病初愈……我的體力有點跟不上,先生不要嫌棄我啊。”

靳寒柏捏了捏他的耳垂,“你已經很好了。”

溫庭笑了下不再說話,靳寒柏也沒再出聲。以往做過之後溫庭總是十分困乏,澡一洗完幾乎馬上就會睡過去。但今天卻遲遲沒有困意,身體很疲倦,但頭腦是清醒的。

反倒是靳寒柏先睡着了。

他呼吸勻長平穩,溫庭就是只聽他的呼吸聲都覺得被安全感包圍了。

眼睛适應了黑暗,能看到靳寒柏臉部的輪廓。溫庭想起靳寒柏反複問自己的那個問題,問自己想叫他什麽。

最後那個字被自己咽了回去,這個問題他始終不敢答。

溫庭伸出手去,輕輕碰了碰靳寒柏的臉,手指在他的嘴唇上輕撫,他低低地出聲:“靳寒百。”

溫庭像是在琢磨,又喃喃地小聲重複了一次:“靳寒百……”

這樣的夜裏是十分安靜的,除了外面偶爾幾聲的蟬鳴。

“嗯。”

就是因為太過安靜,所以靳寒柏突然出聲對溫庭的沖擊是極大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靳寒柏已經睜開了眼,正直直地盯着自己。溫庭的心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他仿佛從耳朵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心髒一下一下就像磕在了胸腔骨上,每一下都帶來巨大的震動和不明顯的疼痛。

靳寒柏坐起身,按了下遙控器開了床邊的落地燈。

溫庭僵在床上不敢出聲。

靳寒柏捏了捏眉心,低下頭看着溫庭。他的視線強勢得讓人無處躲避,溫庭只能回看着他。

靳寒柏的眉毛微微揚起,帶着審視和探尋。他沉聲開口:“我一直還沒問你,你……看得懂英文原籍書?”

二十五章

溫庭只用了兩秒鐘就明白了靳寒柏說的是什麽,他幾乎是瞬間就想起了閣樓上那本書。他腦子迅速運轉着,思索自己要怎麽應對。

他轉開眼,剛要開口:“我……”

靳寒柏打斷他:“不要說謊。”

溫庭睫毛又顫了顫。

“為什麽你情不自禁的時候總會那麽叫我,”靳寒柏的聲音十分平靜,眼神是冷的,“為什麽你那麽像他。你甚至連寫字都跟他一樣,包括握筆的姿勢。”

溫庭在被子裏縮成一團,他不敢去看靳寒柏的眼睛。

“喬然練了十五年書法,你呢,你怎麽解釋?”靳寒柏一個個問題抛出來,溫庭真的招架不住。

“有時候我一晃神甚至覺得你就是他。”靳寒柏說完這句自嘲一笑,搖了搖頭繼續道:“但我确認他死了。”

這句說完靳寒柏接下來半天都沒再出聲,他靜靜坐在那裏,不說話也不動,等溫庭的解釋。溫庭腦子裏轉過無數種說法能讓他含糊過去,但他幾次張口都還是沒說。

--他不想說謊。

靳寒柏眼角的紋不笑的時候不是很明顯,但細看的話會有淺淺的紋路。溫庭覺得靳寒柏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寂寥,讓他從內心裏就抗拒說謊。

他眨了眨眼,眼淚突然就成串地落下來。

靳寒柏冷靜地看着他,溫庭緩緩伸出手來,抱住靳寒柏。他仰着臉和他對視,那一雙絕望的眼睛,分明就是喬然。靳寒柏無數次被這雙眼睛迷惑,哪怕是在現在這種逼問的情境下,這樣的眼神依然讓他失控。

溫庭的指尖在不停顫抖,小心翼翼地抓着靳寒柏的睡衣,一聲不吭,只是看着人默默流淚。靳寒柏給的問題他一個都不回答,只用那雙絕望的眼睛傳遞自己的心。

溫庭沉默了能有十分鐘,最後他啞着聲音問:“我可不可以先不回答?”

靳寒柏對着這麽一雙眼睛,哪怕是全然不同的臉,但那句“不可以”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給我點時間可以嗎?”溫庭縮着肩膀,整個人顯得可憐又唐頹,“再給我點時間……”

靳寒柏嘆了口氣,他很清楚溫庭是在裝可憐。他身上疑點那麽多,兩個沒任何關聯的人相似到這種程度,幾乎不可能。但喬然已經死了,這也千真萬确。

可最終靳寒柏只是嘆了口氣,伸手覆在溫庭臉上,蓋住了那雙眼睛。

經過這一晚,溫庭就更加小心翼翼起來。兩人相處的狀态好像倒退了幾個月,溫庭進退有度彬彬有禮,但沒有之前那麽親近靳寒柏了。

溫庭其實是不敢,他不敢離靳寒柏太近。靳寒柏那雙能透視一切的眼睛讓他不安。

他給靳寒柏放好洗澡水,試了試水溫,一切都好。溫庭揚聲提醒:“可以了先生。”

靳寒柏走進來,溫庭幫他脫了衣服就退了出去。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脫光自己也邁進浴缸裏,趴在靳寒柏身上黏糊糊地撒嬌。但現在他就連和靳寒柏共處一室都覺得有壓力。

靳寒柏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以前他沒注意過,現在一旦上了心,溫庭還真的是哪哪都像喬然,連走路都分明是一樣的。

溫庭出去了,靳寒柏卻主動叫他:“溫庭。”

“在的,先生。”溫庭就站在門邊,聽到了立刻應聲。

“過來。”

溫庭抿了抿唇,臉上挂着淡笑走進來:“怎麽了先生?”

靳寒柏沒說話,沖他張開了手。

溫庭心尖一顫,靳寒柏這個動作對他的吸引力太足了,頭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先一步走出去了。接下來的動作更加一氣呵成,幾下把自己脫幹淨,然後稍微有點害羞地騎到靳寒柏身上。

他坐在那裏也不說話,只是低着頭。靳寒柏手搭在他後背上,問:“今天怎麽沒說要一起洗?”

溫庭看看他,又轉開眼睛:“就……不好意思呗。”

“不好意思?”靳寒柏笑起來,捏了捏他的耳垂,挑眉問着:“不是天天巴着我要做愛的你了?”

“哎你……”溫庭瞬間紅了臉,眼裏帶了點抗議,倒顯得有活力多了,“先生你太過分了啊……床上事怎麽可以拿來調侃我。”

靳寒柏被他哀怨地盯着看,忍不住在他頭上摸了一把,但嘴上卻還是沒放過他:“不在床上的時候你也沒少說,飯桌上你也說過。”

“啊……要不是我現在身上都濕了我肯定不洗了……沒有你這樣的啊……”溫庭撩起水來澆在臉上,小聲嘟囔着:“我需要給自己降降溫。”

溫庭嘴上不滿,但心裏其實軟成一團。他怎麽會不知道靳寒柏這是變相地寬慰自己,兩個人近幾天話都沒說幾句,溫庭面對他的時候總是不自在,靳寒柏哪裏會不知道。

金主都這麽溫暖了,溫庭當然會極力配合。靳寒柏給的善意他全盤接收,然後妥帖存放心裏。

之後再做愛的時候溫庭咬緊了唇不敢出聲,甚至連呻吟都不敢。靳寒柏撥開他的唇,對他說:“想叫就叫吧。”

溫庭迷蒙着雙眼看他,終究還是不敢。

靳寒柏揉揉被他咬紅了的嘴唇,低下頭落下淺淺的一個吻。

這樣溫柔的靳寒柏對溫庭來說簡直就是毒。他控制不住自己,想盡量拉開距離但根本做不到。現在的他就是只撲火的飛蛾,知道貼得太近很危險,但有時候又寧願燒死也要汲取他身上的溫度。

自己都覺得可悲。

靳寒柏帶他出席一場晚會的時候,連方騁都打趣他:“小家夥,看着不太有精神啊?讓你靳總壓榨太多了?啧,回頭我說他,年紀輕輕的,總要顧着點身體。”

溫庭撩起眼皮看看他,淡淡地說:“方總管得還挺寬。”

“我發現你跟我怎麽總這麽來勁呢?我看你跟別人說話挺禮貌啊。”方騁想拍拍溫庭肩膀,被他躲過去了,方騁一笑也不在意:“不過你總這麽跟我勁勁兒的,我還挺稀罕你。”

溫庭瞪大了眼,往後退了一步,眼裏泛起嫌棄的光:“你好像有病。”

方騁仰頭哈哈大笑。

靳寒柏看過來,溫庭也不管方騁,擡腿走過去,在他耳邊說:“先生,方少爺瘋了。”

靳寒柏說:“不用理他。”

溫庭趁着周圍人少,把手塞進了靳寒柏掌心。靳寒柏手心總是很暖,溫庭小聲問着:“今晚我可以跟你坐一起嗎?”

“可以,”靳寒柏低聲說,“一直跟着我就好。”

溫庭安下心來,低頭去看靳寒柏的袖扣。出門之前他親手給戴上的,擡起頭來的時候靳寒柏還說這個袖扣跟他眼睛的顏色很像。

靳寒柏每次誇他的時候,溫庭都會開心得不像話。

方騁沒過多一會兒就又過來逗他,溫庭牽着靳寒柏的手也不太搭理,實在不行就往靳寒柏身後躲。方騁逗得狠了,靳寒柏給了他個眼神,“你沒事做了嗎?”

方騁嬉皮笑臉的:“我能有什麽事,我感覺逗逗他挺有意思的。”

溫庭本來沒什麽精神,跟方騁鬧了會兒看着活潑多了。方騁這人最是風流的,越鬧越沒個下限,幾句暧昧話說出來讓溫庭抓了狂。

“方少爺您無聊不無聊?”溫庭一臉無語,“年齡都差不多,怎麽跟我家先生差距這麽大呢?”

“喲還你家先生,”方騁挑着眉,“你家先生誰啊?你叫他先生那他叫你什麽?太太?”

“……”溫庭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句了,頭輕輕杵在靳寒柏後背上,躲着不出來了。

方騁又跟靳寒柏聊了幾句正經的事,這才轉身走了。

溫庭擡起頭來,剛松了口氣想跟靳寒柏說話,就看對面娉娉婷婷走來個美人。溫庭聽見她跟靳寒柏打招呼:“好久不見了啊。”

溫庭抿了抿唇,又把頭低下了。

“是挺久了,”靳寒柏對她笑了笑,“一切都好?”

“挺好的,”她眼睛往靳寒柏身後掃了一眼,“這位誰啊?老朋友不介紹介紹?”

“小孩子,怕生。”靳寒柏捏了捏溫庭的手,動作間外人看來有種說不出的親近,一句話帶過去,沒給她們介紹。

“怕生你還帶出來?”她又看了溫庭兩眼,平時驕傲慣了,連帶着看陌生人的時候眼裏總還帶着點傲氣。溫庭跟她對視上,禮貌地對她點了點頭。

溫庭伸出手來,沉穩大方,“您好,溫庭。樊小姐果然傾城絕色,久仰了。”

對方跟她虛虛地握了下手,問他:“你認識我?”

“當然,早就聽說過。”溫庭收回手,說話時嘴角挂着淡笑,言語間竟還帶着點氣場,“名不虛傳。”

樊潼視線在他身上來回掃了兩遍,轉回頭來問靳寒柏:“這小孩兒看着不錯啊,誰家的?”

靳寒柏看着溫庭眼裏有着縱容的神色,示意他自己回答。溫庭笑了笑,“跟着靳總來的,那我自然是靳家的。”

樊潼十年前當衆向靳寒柏求婚,靳寒柏送了枝玫瑰落了個吻,之後也沒聽說有什麽後續了。現在十來年過去,男未婚女未嫁,看起來倒是一段再合适不過的姻緣。

樊潼看着靳寒柏說:“浪子游蕩年頭多了,總得有個家才是正事。”

靳寒柏搖頭笑了:“我命太硬,不适合成家,就不糟蹋好姑娘了。”

樊潼一笑:“你命硬,偏有更硬的。靳寒柏,寒柏哥,我都三十三了,你老了我也不年輕,好在這張臉還算有點模樣,要不你就從了我吧。”

這姑娘從小就直接,什麽話在她嘴裏都大大方方說出來,要不也不會有當初求婚的事了。靳寒柏沒做聲,只是牽着溫庭的手把他牽到身前來,對樊潼說:“潼潼,這麽多年你也知道,我身邊都是男孩兒。”

“我不知道,我知道什麽啊我一直在外面。”樊潼眼裏很執着,“我也就知道這倆呗,以前那個不說了,現在這個也太小了,我這麽看着也就二十?你多大了?”

溫庭回應道:“二十二。”

“你看,”樊潼笑了聲,“這麽點的小家夥也就玩玩還成,你們有共同話題嗎?”

“他啊……”靳寒柏看着溫庭,剛好溫庭也在擡頭看他,靳寒柏盯着他的眼睛,笑了下淡淡地說:“他多大還不一定呢……”

二十六章

那句話一說出來溫庭心裏“咯噔”一下翻了個個兒。他轉開眼,聽見靳寒柏對樊潼說:“潼潼,算了。”

樊潼臉上到底還是不甘心,最後只能無奈地妥協,嘆了口氣道:“我就知道你犟,反正你還是琢磨琢磨吧,我這回就是奔着你回來的。以前那個活着我再不甘心也都算了,現在他都沒了幾年了,你也該收收心了……”

靳寒柏只笑不說話。

樊潼又不死心地勸了幾句,那麽漂亮的美人,溫庭覺得靳寒柏再怎麽心冷也該有些動心才對。

最後靳寒柏答應她會認真考慮,樊潼這才拿着精致的小手包去了別處。

溫庭有些失神,很多人都對靳寒柏說他老了,靳寒柏的确是老了。

當初樊潼向他求婚的時候靳寒柏才二十六,年輕。

現在這人身上都是被歲月打磨出來的痕跡,他眼角眉梢看着總比別人滄桑幾分,同齡的方騁看着都要比他小幾歲。

溫庭不知為什麽心裏湧起一股巨大的不安,可能是因為靳寒柏實在孤獨太久,也可能是剛剛的樊潼太完美了。

溫庭擡頭像是想确認什麽,對靳寒柏說:“先生,你說過不會結婚的……”

靳寒柏卻思考了一下,回答他:“也不一定。”

“怎麽又不一定了呢?”溫庭有些着急,晃着他的手,“說變就變啊……”

“人不都是一直在變嗎?”靳寒柏笑了下,“就比如你,你變化也挺大的。”

“……”溫庭又不敢說話了。

靳寒柏在試探他,溫庭明白。他不敢出聲,因為摸不清每個答案的後果,所以他只能沉默。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樊潼的出現,溫庭突然失去了安全感。他在靳寒柏身邊,說到底也就是個情人。他離不離開留不留下,只是靳寒柏一句話的事。

溫庭晚上躺在靳寒柏身邊,小心地道:“先生,我會一直陪着你。”

靳寒柏看了看他,點頭“嗯”了聲。

溫庭眨了眨眼,“你需要我陪你嗎?”

他的那點小心思都擺在臉上了,靳寒柏摸摸他的頭,道:“不一定。”

“這怎麽……”溫庭小聲詢問:“怎麽又不一定了呢?”

靳寒柏淡淡道:“上次我問你的問題你沒回答,我可以給你時間,但不代表永久。什麽時候跟我說你自己掂量。”

一提起這事來溫庭就失聲了,他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回答倒是可以回答,但是在不說謊的前提下他不确定自己說完還能不能留下了。

溫庭靜悄悄縮在一邊,抱着靳寒柏的胳膊老老實實做他的乖貓。靳寒柏沒聽見他回話,側頭看了他一眼。溫庭乖得不行,靳寒柏擡手撫了撫他的後背。

……

夏天過去一半,溫庭依然是靳寒柏養在別墅裏的寵物情人。他很乖,溫柔體貼。但他始終欠靳寒柏一個答案,那些問題壓在溫庭心上,沉甸甸的。

這天是一個平常的周末,靳寒柏被別人約出去打高爾夫,溫庭窩在小閣樓上看書。口渴下樓想拿杯水,走到那間關着的房門前溫庭突然愣住。

他聽見房間裏有音樂聲響。

是一首英文歌。

音樂聲很小,斷斷續續。溫庭停下腳步,一直聽到音樂聲結束才走下樓梯。

溫庭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再上樓的時候他徑直上了閣樓。但沒過一會兒,還是輕着腳步走了下來。

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了門把手,擰了兩下,門竟然沒有上鎖。被溫庭一擰直接就開了門。

房間裏跟上次他看見的一個樣,除了床單換成了米色的之外其他沒有任何改變。溫庭站在門口,看着這個房間,緩緩邁出了第一步。

房間裏已經沒了剛才的音樂聲,溫庭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他坐在床上,伸手摸了摸床單。棉布柔柔的觸感從掌心傳過來,連帶着溫庭的心也是一片柔軟。

他歪下身子側躺下來,臉貼在枕頭上,輕輕蹭了蹭。

靳寒柏突然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溫庭很明顯地吓了一跳。他幾乎是立刻就坐直身子,眼裏一片驚慌。

靳寒柏冷着臉,走過來扯着溫庭手腕把他拉了起來。他攥着溫庭手腕的手很用力,溫庭被他掐得很疼。

“對不起先生。”溫庭低下頭道歉。

靳寒柏開口的聲音極冷,他看着溫庭的頭頂,“為什麽道歉?”

“我不該進來,也不該躺在這張床上。”溫庭認錯的态度非常誠懇,像是真的覺得自己錯了。

靳寒柏皺着眉:“知道不該為什麽還這麽做?因為好奇?還是因為什麽?”

溫庭被壓在心口很多天的那些問題又浮了上來,壓得他喘不過氣,他紅着眼睛看着靳寒柏。說不出什麽話,只能重複道:“對不起先生……”

靳寒柏很少有這麽嚴厲的時候,溫庭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靳寒柏冷着聲音問他:“你躺在喬然床上,為什麽?”

溫庭默不作聲。

靳寒柏掐着他的下巴逼他仰起頭來:“說話。”

溫庭垂下眼睛,小聲問:“先生想聽我回答什麽呢?”

“說你該說的。”靳寒柏的手指把溫庭的下巴捏紅,死死盯着他的臉:“收起你那些小手段。”

“我哪有什麽手段……”溫庭苦笑一聲:“我無非就是想在你身邊多留幾天。”

靳寒柏可以容忍溫庭時不時耍些小心機,不管他像喬然的那些方面是他刻意暴露出來給他看還是怎麽,靳寒柏都可以縱容他。但是他進了喬然的房間,這就像小貓胡亂試探,終于踩上了雷。

“我以前覺得你簡單,但現在你好像滿是心機。”靳寒柏看着溫庭的眼睛,“你到底想要什麽?”

溫庭咬着嘴唇內側,咬出了血。他再擡頭去看靳寒柏的時候眼裏又漫上了悲傷,這次靳寒柏轉開眼不去看他。

“我要什麽?我還能要什麽?”溫庭歪着頭問他:“是我要什麽還是你要什麽?你整天拿喬然問我,讓我回答,你究竟想聽到我回答什麽?我躺他床一下,你怎麽就這麽生氣?”

溫庭眼裏有淚漫上來:“你魔怔了嗎靳寒柏?你不是恨喬然嗎?那你揪着這事不放,你又為什麽?他死了那麽多年了,五年了,五年了你有多恨也該放下了。”

“你那些問題,你告訴我你最想聽到什麽答案?我如果說我就是他,你會開心嗎?你那麽恨他你會直接掐死我嗎?還是趕走我?你不是恨他嗎靳寒柏?你恨他嗎?”

靳寒柏冷着臉聽溫庭對自己說這些,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的。溫庭這時候才明白,這個人平時看着溫和多情,其實最無情就是他了。

溫庭說這些,是真的對他沒有一絲一毫觸動的。

靳寒柏緩緩道:“我恨不恨他放不放得下,首先,這是我跟他之前的事。這都跟你沒關系。”

這句話說出口簡直像刀子一樣割人的心。

溫庭眼淚落了滿臉,啞聲問他:“跟我沒關系嗎?你敢說留我在身邊不是因為我像他?”

靳寒柏平靜點頭:“就是因為你像他,我才會帶你回來。所以呢?所以你就一直模仿他?”

“對,我就是模仿他。我實在不懂你,你說你恨他,但是也只有我像他的時候你才能理理我,那我到底應該怎麽做??我更像他一點讓你更喜歡我,我這樣做不對嗎??”

靳寒柏閉上眼半晌沒有開口,再出聲的時候聲音已經啞了下去。他松開了攥着溫庭的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