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6)

是什麽讓你覺得,你像他我就會更喜歡你?”

“你反複讓我想起他,然後再讓我想起他死了,你覺得我會有多喜歡你?”

靳寒柏說完這句就轉身走了。

溫庭站在原地,覺得自己墜入了一個絕望的深淵。哪一條路都走不出去,全是死路。他周身冰冷,身無所依。

“孩子,”靳寒柏走出門之前停住腳步,微側着頭對他說:“當初你留下來的時候我對你說的什麽你應該還記得。你留在我身邊,只要你不喜歡我,我什麽都能給你。我實在沒什麽值得你喜歡的,你走吧。”

溫庭擡起臉去看他,眼睛裏充滿詫然。

靳寒柏頭也不回:“東臨那邊我有兩套房,給你吧。還是你想要什麽?”

溫庭臉上的淚還沒有擦去,好像等了很久的這句話終于來了。溫庭站在那裏,卻笑了出來,“我如果說我想要這套呢?”

靳寒柏說:“這套不行。”

溫庭伸手抹掉淚,搖了搖頭:“那我不要了。”

“你應得的。明天我出差,我回來之前……你收拾好吧。”靳寒柏最後說了這句,然後就徹底轉身走了。

溫庭聽見他出了門。

關門聲一響,溫庭就像也被抽幹了力氣,癱坐在房間的地毯上。

東臨兩套房……寸土寸金的地界,靳少爺還真是大手筆。溫庭自嘲一笑,自己這一年的薪酬還真是高。

其實他一直以為靳寒柏對他多少有點感情,看來他錯看了。不過這樣也對,這樣才是靳寒柏。

溫庭後來就坐在地毯上,後背倚着床,一動不動地發呆。他的思緒像過電影一樣,閃過許多人,許多畫面。最後定格在自己跪在靳寒柏身前,含着他的分身,靳寒柏抓着他頭發逼他仰起臉,淩厲地問他:“你叫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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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庭當時平靜回答:“我叫溫庭,溫暖的溫,庭院的庭。”

他在現實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低聲呢喃:“我叫喬然,小喬的喬,然後的然。我愛你。”

二十七章

晚飯的時候紀伯走上來,站在門口輕聲問他:“小溫,下來吃點飯吧?”

溫庭搖了搖頭,“謝謝紀伯,我不吃了。”

“哎……”紀伯長長地嘆了口氣,“現在少爺正在氣頭上,肯定聽不進去什麽。你也別灰心,等他回來你好好跟他說說,我看他很看重你,說不定還有的講,好孩子,聽話。”

溫庭笑了笑,點點頭:“好的,紀伯,謝謝您。”

管家什麽時候下的樓溫庭并不知道,他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維中,他的心裏腦子裏,滿滿的只有一個靳寒柏。

他笑的樣子,他皺眉的樣子,和他做愛時候繃着下巴的樣子。

溫庭那麽喜歡他,喜歡到瘋了,喜歡到失去自我什麽都不要了。

天地那麽大,他只想要靳寒柏。

他在房間裏坐了一夜,坐到月亮爬上來,轉了一圈又下去。坐到太陽升起來,升到最高。

紀伯不知道上來了幾次,每次不管對溫庭說什麽他都像聽不見一樣。這個孩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的眼睛腫得很厲害,平時那麽愛幹淨的男孩,這會兒下巴上也有了胡茬。

溫庭全然不在意,他不光不吃飯不喝水,他甚至連廁所都不去。

“孩子你別這樣,”紀伯有些着急,拍了拍溫庭的肩膀,“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別想不開。”

溫庭毫無反應,眼睛盯着一個方向已經發直了。

“別這麽犟,不管怎麽也不能不顧自己身體,年紀輕輕的別犯軸。”

他在溫庭眼前說着話,但溫庭的視線卻穿過他全然看不見。紀伯勸了很久,最後也只是一臉擔憂地下去了。

溫庭犯軸,靳寒柏軸起來的時候更叫吓人。所以從最開始溫庭一出現紀伯就很喜歡他,希望他能焐熱靳寒柏那顆心,但還是沒能行。

怪誰呢?

誰都不怪,只怪溫庭來得晚。

他來晚十年,前面有個烙在靳寒柏心上的喬然,不管是愛還是恨,烙在上面早就成了疤,怕是這輩子也下不去了。

溫庭連眼睛都不怎麽眨,幹澀難忍流出淚來他就眨眨眼,然後繼續沉思。說沉思也不對,他的腦子根本就是放空的。

絕望到極致了,怎麽想都想不到出路,反倒什麽都不去想。

溫庭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怎麽才能得到靳寒柏。他現在終于開始後悔,後悔自己大意露出太多不妥,也後悔自己貪心。

明明最初只想在他身邊陪着的,哪怕他以後會有別人,只要靳寒柏不趕他他就不走。但後來終究還是貪心了,想獨占這個人。

只是他自己不本分。

老老實實做溫庭,靳寒柏不會趕他走。那個人對待其他人都是沒心的,只要他一直是溫庭,靳寒柏根本不在意他是走是留。

一步踏錯難回頭,現在的溫庭四面都是死路,他走不出去了。

他做不了喬然,靳寒柏那麽恨他。

他也做不了溫庭,他那麽像喬然。

……

太陽一點一點從頭頂西斜下去,溫庭還是沒動地方。他甚至想過,不如他就死在這個屋子裏也挺好的。

如果能死在一個離靳寒柏最近的地方……那真的挺好的。

溫庭脖子後仰,把頭搭在床上。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燈,想起無數個夜晚無數個清晨,他在靳寒柏身邊醒過來,一睜眼就能看見他。

管家上上下下過來看了很多次,溫庭的狀态讓他越來越擔心。這孩子好像沒了魂,他反複猶豫,該不該給靳寒柏打個電話。他只是怕打了電話起到反作用,這樣他就不如別多事。

溫庭的樣子是真的可憐,家裏兩位阿姨跟他處的時間長了感情也挺深,看着他這樣差點落了淚。

溫庭滴水未進,嘴唇已經幹到裂開。他始終睜着眼睛,但意識卻感覺像睡着了。

一段音樂把他叫醒,是之前他在門外聽見的那首英文歌。

溫庭的眼睛動了動,這聲音他有些熟悉。他轉了轉頭,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他聽着音樂聲想起來,這是一段手機鈴聲。這鈴聲他用過的,很喜歡。

他動了動身子,每個骨縫都像拆解之後再組裝一樣,疼得他皺起了眉。溫庭想找到聲音是從哪發出來的,但音樂聲卻停了。

過了沒幾秒再次響起來,溫庭随着聲音拉開了抽屜。

抽屜一拉開他立時愣在原地。

裏面一只手機亮着屏幕在響,聲音就是從它這裏發出來的。很舊的款式,但手機卻挺新。

溫庭伸出手去,接起了電話。

開口才知道自己的聲音啞成這樣,第一次聲音竟然沒發出來,溫庭清了清嗓,再次回應:“……喂?”

對面是個中年大叔的聲音,渾厚有力:“這是蔣君紅的電話嗎?”

溫庭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無力:“不是,您打錯了。”

“那對不起啊!”對面的大叔道了個歉,就挂了電話。

溫庭無暇顧及他,他的手一直把電話貼在耳邊沒有落下。他的視線落在抽屜裏,裏面的每樣物品都灼燒着他的視線。

抽屜裏有兩盒安全套,一罐潤滑膏。有一個本子和兩只筆,兩根數據線,一只U盤,和一條還沒穿的內褲。

溫庭緩緩伸出手,拿起潤滑膏看了看。上面的日期是五年前。

他翻開本子,随手翻到的一頁就是一幅鋼筆畫,畫上是喬然親手布置的婚禮現場,他只畫了一個角,後面的還沒有畫完。

這個房間好像在五年前就靜止了,一切都沒變。

溫庭拿下貼在臉上的手機,抖着指尖解了鎖。壁紙是靳寒柏沉睡的臉,陽光從他背後照過來,靳寒柏鼻梁下方有一片小小的陰影,畫面竟然那麽溫柔。

那時候的靳寒柏還很年輕,不管溫庭怎麽把手機放在眼前看,都看不到他眼角的紋路。

那麽年輕的靳寒柏。

那麽熾熱的一顆心。

溫庭幹澀的眼睛再次潮濕了起來,他看着這張照片,鼻子發酸。世間最讓人痛心的事情除了生離死別,就是時光雖好,但無論如何退不回去。

人還是那時的人,卻早已經面目全非。

手機裏東西很少,連照片都沒有幾張,少數幾張都是拍的靳寒柏。分辨率不怎麽高,畫質不是太清晰,但溫庭依然反反複複看了多遍。

通話記錄也都還有,最多的就是和靳寒柏的通話。

靳寒柏在這裏的備注還是“寶貝”。

直白又幼稚的稱呼,卻透着滿滿的甜蜜。

但是讓溫庭意外的是通話記錄竟然沒停留在五年前。去掉那些偶爾打錯電話的生號,竟然在去年有一通和靳寒柏的通話,通話時間有十三分四十二秒。

再往前看還有的,每年都有。

溫庭不太理解,繼續看着手機裏的東西。這裏太多回憶,只是手機太新,回憶也沒有很多。

溫庭點開短信,直接打開和靳寒柏的發送記錄。

溫庭一直含在眼裏的淚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落了下來。

手機主人生前倒是沒怎麽用它和靳寒柏發過短信,五年前的短信只有兩條。

“你在開會嗎?我在樓下等你。”

靳寒柏簡短回複:“好。”

下一條短信是三年前,那是喬然死後的第二年。

靳寒柏發過一條信息,上面只有兩個字:“小喬。”

只有這兩字,沒有後文。溫庭透過那兩個字,仿佛能看見靳寒柏在寫下他們的時候,有多孤獨。

接下來是兩天之後,他又發了一條:“我前天看到個人,他很像你,離近了又不太像。我替你去看過你老師了,他問我你怎麽樣,我說你一切都好。”

溫庭的眼淚有些擋住了視線,他用胳膊抹去。

最後一條短信就在三個月之前,五月十九號淩晨三點五十。

溫庭清楚的記得那天是老靳先生的忌日,靳寒柏喝了酒回來。他問靳寒柏,喬然是個什麽樣的人。

靳寒柏思考了很久很久,只是笑了下。那笑不深,笑裏情緒太多,溫庭沒有參透。

後來靳寒柏在樓下坐了一夜。

溫庭看着這條短信,腦海中能夠想象到那個畫面。這個人坐在樓下沙發上,坐得直直的。他腿上蓋着條毯子,閉着眼回憶那幾年他傾心愛過的人。

最後他會回憶到愛人的背叛,親人的離世,以及這段感情的不得善終。

他心裏明明該是有恨的。

溫庭始終覺得他心裏該是恨的。

但是他卻低下頭,掏出手機向那個早已經失去意義的號碼上發了條短信。

--“五歲生日快樂。平安,健康。繼續做快樂的小王子。”

溫庭用力擦着淚,怎麽也擦不完。衣袖蹭得眼角發紅疼痛,溫庭還在繼續擦。他不能讓眼淚擋住視線。

他反反複複在心裏讀着這幾條短信。

“小喬。”

“我看到個人,很像你。”

“五歲生日快樂。”

“平安,健康。”

文字裏寄托的思念太重,溫庭最終還是把手機死死按在心口,失聲痛哭。

他手抖得幾乎拿不住手機,急切地想發出短信卻一直打錯字。很久才終于發出了一條。

“我還想和你過百年。”

二十八章

喬然捧着手機,就像捧着自己支離破碎的心髒。

靳寒柏的挂念讓他決定賭一次,反正怎麽都是死路,說不定邁出去就絕處逢生了。其實他也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這些自己存在過的痕跡和靳寒柏的短信讓他失控。

他在賭,賭靳寒柏還愛。堵他可以坦白自己就是喬然。

賭注就是他的整個後半生。

靳寒柏是七個個小時之後回來的,他回來甚至連鞋都沒有換,開了門就直接上樓。當時已經是半夜,房子裏只有喬然一個人,黑黢黢的沒有一盞燈。

喬然聽見靳寒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心髒跳得極快。他支起腿急急站了起來,但因為兩天滴水未沾而且同一個姿勢坐了太久,雙腿沒撐住身體,又倒了下來。

靳寒柏的呼吸急促且粗重,他大步走到喬然面前蹲下,緊緊捏着他的手腕,一句話不說卻一直盯着他看。

黑夜裏喬然卻可以清楚地看到靳寒柏的眼睛,他眼裏的光讓喬然再一次想哭。

喬然從靳寒柏的虎口處感覺到他的脈動,正好帖在自己的手腕處。兩人的脈動纏在一起,互相感知互相融合。

靳寒柏太用力了,甚至比他看見自己躺在這張床上還要用力。

喬然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他的喉嚨太幹了,而且早就啞到失聲。

靳寒柏在等他開口。

喬然用力咽了兩下口水,然後嘶啞開口:“靳……”

他說不出話有些着急,掐了掐自己的喉嚨,費力地繼續說:“靳寒百……”

他太急了反倒不知道究竟怎麽開口。

靳寒柏始終盯着他,一直在等。

“如果我把我的後半生都賠給你……你能不能原諒我一回?”喬然這句說完,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靳寒柏皺着眉,看着他的眼神裏有探尋有悲傷,但也有明顯的希冀,這讓喬然有些心酸難受。靳寒柏伸手抹掉他下巴上的眼淚,用手指刮了刮他的臉,緩緩開口:“那你得先告訴我,你是誰?”

喬然眼淚傾落而出,啞聲道:“……我是小喬。”

靳寒柏胸口起伏很劇烈,喬然急急地回身點開床頭燈,這樣他能夠更加清楚地看清靳寒柏的臉:“你可能不會信,這個身體不是我的,但我真的是喬然!你需要我證明什麽嗎?我……”

--“我信。”

靳寒柏打斷了他,睜眼看着眼前的人,“只要你說我就信。”

喬然怔了一下,然後緊緊抓着靳寒柏的手:“這個身體的主人真的叫溫庭,在我前一天也出了車禍,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一天了。”

“我知道你恨我,我應該躲得遠遠的,但我……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在你身邊,哪怕我不是喬然。”

“我是誰都好,只要能讓我看到你就行。我本來以為我能做到,我不貪心不奢望,但我還是高看我自己了……我受不了。”

“別人多看你兩眼我都難受得要死,但我表面還要裝大度,我想告訴所有人你還是我的,但我沒有身份了……”

喬然話說得斷斷續續,偶爾幾個字還發不出聲。但靳寒柏都聽清了,他聽得很認真。他眼睛一直落在喬然臉上沒移開過,眸色深沉,深不見底。

喬然用胳膊擦了下臉,深呼吸了兩下,開口問:“靳寒百,我願意用餘生彌補我的過錯,你可不可以原諒我一次?”

他臉上寫滿了祈盼和小心翼翼。

靳寒柏閉了閉眼,隔了很久卻擡起手,在他臉上打了一巴掌。

喬然被打得偏過頭。

這是靳寒柏第一次打他,不管在他是喬然還是溫庭的時候,靳寒柏都沒有過。喬然心裏碎成一片,以為這是靳寒柏拒絕原諒他的信號了。

靳寒柏雙目猩紅,看着他的眼睛緩慢開口:“一,沒保護好自己,讓我看見你的屍體,你知不知道這有多殘忍。”

……

“二,隔了這麽久才回來我身邊,還隐瞞真相。喬然,你多狠的心?”

……

“三,是不是我靳家人?喬家害了靳家,挨了這一巴掌,不管你做了什麽,父親會原諒你。”

靳寒柏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慢,喬然抱着自己的膝蓋哭得像個孩子。他低着頭說:“那你至少要打三下。”

靳寒柏手放在他頭頂,輕輕撫摸。喬然滿臉的淚靳寒柏輕柔拭去,他單膝跪地輕輕俯下身去,擡起喬然的臉,在剛才自己打過的地方落下一個安撫的吻,啞聲道:“我舍不得。”

喬然泣不成聲,覺得自己那顆飄零的心得到了救贖。

靳寒柏坐在地上,把人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懷裏。喬然的臉埋在他肩膀上,靳寒柏說:“我只打你這一次,今後不管你做什麽,只要你說我都會原諒你,但是你得活着。你如果死了,我會一直恨你。”

喬然緊緊環着靳寒柏的脖子,用力點頭:“好,好的。”

靳寒柏就那樣抱着他坐在地上,坐了将近一個小時。他的手始終在喬然身上,時而撫摸他的後腦,時而輕拍他的後背。喬然在他懷裏放肆地哭。

最後還是靳寒柏受不住了,親了親他的臉,輕聲問:“還哭?”

靳寒柏襯衫都讓他哭濕了一片,喬然臉還埋在他身上不肯擡起來,抽噎着道:“有點忍……不住。”

靳寒柏拍拍他:“好了不哭了,再哭就傷眼睛了。”

喬然點頭:“嗯好……的。”

靳寒柏把他挖出來,伸手擦掉他臉上的淚。喬然這兩天不吃不喝也不動,不能更憔悴了。他眼底青黑,下巴上滿布胡茬,靳寒柏想起前一天他還在這個房間裏要趕走他,一時更生氣喬然的不肯坦白。

但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跟他貼了貼臉,輕聲地哄:“不委屈了,不哭。臉還疼不疼?”

喬然搖頭:“不疼。”

靳寒柏捧着他的臉又親了親:“乖。”

喬然用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喘勻了氣才抓着靳寒柏的手說:“靳寒百,我沒有背叛你。雖然我做了錯事,但是我沒……有背叛你。”

“嗯?”靳寒柏耐心聽着他說。

“你不是父親的親生兒子的确是我跟喬震說的……雖然說再多對不起都沒有用,”喬然滿眼都是難過和愧疚,他看着靳寒柏的眼睛:“但我是在第一次去靳家的時候就懷疑了,我看到二叔就覺得不對勁,你們連手指都那麽像……我是在那個時候跟他說的,讓他查一查……後來我跟你在一起之後再也沒跟他們說過你任、任何一件事,真的我沒有騙人。”

這件事喬然也曾無數次後悔過,他當時對靳寒柏還沒什麽想法,後來喜歡上靳寒柏之後喬震也沒再提過這事,喬然以為他沒查到什麽就放一邊忘記了。

這件消息曝光那天喬然沖回喬家和喬震打了一架。

喬震讓他打了兩拳之後也回了手,指着他問:“喬然你在以什麽身份跟我吵?你姓什麽你別忘記了!再說這事不都他媽你說的嗎?現在你裝什麽裝?”

喬然是沒想到喬震能壞到這程度。

靳寒柏父親那段時間身體不好這誰都知道,他偏偏在這時候把事情炒大,他心腸太壞了。

喬然恨不得殺了他。

也恨不得殺了自己。

“我最初接近你,就、就是他們讓我跟你搞好關系,讓我跟靳家處好。我反正無所謂的,但是後來你真……的喜歡我,我知道的。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了,可那時候我已經把那件事情說出去了,那是我做過最壞的事情……我很壞,壞事我真的做了,但我沒有背叛你,我對你的感情全是真的。”

喬然偶爾還抽噎一下,他盡量說得清晰平穩,流下淚來自己就急急擦掉。靳寒柏聽他說完,握住他顫抖的指尖,“好,我原諒你。”

靳寒柏站起身來,抱起他,邊走邊說:“父親也會原諒你,都過去了。”

喬然被靳寒柏抱回他的房間,放在床上,靳寒柏撥開他落在額上的頭發,輕聲道:“當初在醫院,我沒聽你說完,還說了氣話讓你滾。這也是我這五年來,最後悔的事情。”

靳寒柏搖頭輕輕笑了聲:“沒想到……我的小喬就真的再也不回來了。”

他那一笑太過心酸,喬然心疼得要窒息。

“怎麽把自己弄成這麽副小可憐的樣子?”靳寒柏在他鼻尖落下一吻,“髒兮兮的。”

喬然搖了搖頭,這時候才想起來要問:“你不是要出差的嗎?”

靳寒柏道:“你都回來了,我怎麽坐得住。”

喬然一天裏心情大起大落,精神受到的沖擊太大,這會兒頭有些疼,人也沒了精神,有些睜不開眼。

靳寒柏揉了揉他紅腫的眼皮,輕聲哄着:“睡吧,乖乖的。”

喬然困極卻不敢放開靳寒柏的衣服,靳寒柏索性上了床把人抱在懷裏,哄了喬然睡着,自己卻沒合眼。

哪敢想過逝去的愛人還能再回到身邊,眨一下眼都不舍得,就這麽生生看到天亮。

失而複得,人間極樂。

二十九章

紀伯早上六點過來,第一時間上樓去看喬然。到了房間一看人沒在,又來靳寒柏的房間看了一眼。

房門沒關,喬然正躺在靳寒柏懷裏睡得安穩。

靳寒柏對他擺了個“噓”的表情。

紀伯心裏高興,但看着喬然的臉還是決定應該出個聲。他放輕腳步走近,小聲問:“少爺啊,給他吃東西了嗎?”

靳寒柏怔住,眨了眨眼:“沒有。”

“水喝了嗎?”管家又問。

“……沒有。”

“……”管家看着喬然幹裂的嘴唇,突然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麽。

“他從你前天走了就沒再吃過東西了,水也沒喝。孩子太軸,怎麽勸都不聽。”紀伯看着靳寒柏的眼神多多少少帶着埋怨,喬然性格好懂禮貌,誰不喜歡他。靳寒柏跟他吵架還要趕走他,其他人不能摻言但心裏還是有想法的。

做什麽要那麽兇,什麽話不能好好說。

靳寒柏昨晚心理沖擊也很大,喬然死而複生重回他身邊,一直在身邊乖巧安靜的孩子竟然就是已逝的愛人。靳寒柏臉上平靜淡定,但心裏波濤洶湧,他花了一夜的時間也沒能完全消化得了這突來的變故。

而且他也沒想到這小東西能不吃不喝,這是跟自己絕食抗議呢?

靳寒柏說:“紀伯,麻煩送兩杯溫水。給他熬點粥吧,熬爛一點。”

“粥一直備着呢,昨晚新煮的,這會兒喝正好。叫他起來吧,昨天我還擔心得慌,怕他出事。我看他那樣子心裏直沒底,叫他都聽不見了的,眼睛動都不動一下。”

靳寒柏沒說話,在喬然臉上貼了帖。

紀伯送了兩杯水進來,然後默默關上了門出去了。他心裏實在高興,看靳寒柏這樣子反倒比吵架之前更上心了。

“小喬,醒醒。”靳寒柏輕輕拍着他,“起來喝點水。”

喬然睡得很沉,靳寒柏叫了半天也沒能醒過來。靳寒柏皺起了眉,把人扶起來讓他靠坐在自己身上:“寶貝不睡了。”

喬然這才動了動眼珠,慢慢睜開眼。看見靳寒柏的瞬間思緒回籠,想起這兩天發生過的事,一時間還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靳寒柏拿起床邊的水杯遞在他嘴邊,輕聲哄着:“喝水,聽話。”

喬然自然是聽話的,幹裂的嘴唇一碰到水甚至有點疼。他一口氣喝完了一杯,看着靳寒柏一臉乖巧:“還要。”

靳寒柏笑笑,又讓他喝了一點。

“鬧起脾氣來就不吃不喝,”靳寒柏捏了捏他有些消瘦的臉,“跟誰學的壞習慣?嗯?”

喬然苦笑一下,說起話來聲音依然是啞的:“你都不要我了我還有什麽心情吃喝,我連活都不想活了……”

靳寒柏皺起了眉,掐着喬然的臉加了點力道,“不想活了?”

喬然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立即改口,讨好地笑着說:“想的現在想的!沒人比我更想活了!”

靳寒柏失笑,低下頭去親他的臉。

什麽都說開了,喬然心情大好。心情好了就受不了自己這麽髒,他抱着靳寒柏的脖子,求着靳寒柏給自己洗澡。

“我沒力氣啊,我現在話說多了都暈。但是我太髒了必須洗澡刮胡子才能見人,你幫幫我……”喬然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盯着靳寒柏看,靳寒柏哪可能拒絕得了。

他先給喬然拿了碗粥,讓他坐在浴缸裏邊吃邊泡着。喬然你一勺我一勺吃得膩歪,笑嘻嘻地分開腿讓靳寒柏洗他軟綿綿的小分身。

兩人都剛經歷過精神上的大波動,這會兒誰也沒有情欲上的心思。靳寒柏把小東西握在手裏輕柔搓了搓,喬然眯眼笑着:“以後我是不是又可以在床上下指令啦?你都不知道,做愛的時候你從來都不摸我也不親我,我想讓你親親我啊,又不敢說……”

說起這個來喬然是極委屈的,喂了自己一勺粥,看着靳寒柏:“我想要的可多了……我還想你給我親親,親親那裏,我都不敢。”

靳寒柏只覺得整顆心都是軟的,漲的。他寵愛地看着喬然,聽他軟綿綿地跟自己撒嬌。

喬然洗完澡粥也吃完了,卻磨磨蹭蹭不肯出去。靳寒柏拿浴巾把他裹好,就要把人抱出去。

喬然說:“等、等一下……”

“嗯?”靳寒柏低頭看着他。

“我……”喬然有點難以啓齒,小聲說:“我想……上個廁所,但是我尿不出來……”

其實喬然已經很難受了,他額頭上的汗不全是蒸汽,還有憋出來的汗。之前兩天他陷入自己的思緒裏出不來,不吃不喝當然也沒上廁所,剛才靳寒柏下樓拿粥他努力了半天也還是憋着沒能出來,洗澡的時候被靳寒柏一揉搓,更想尿了。

這會兒小家夥已經憋得半硬了,漲得難受。

喬然可憐兮兮看着靳寒柏:“怎麽辦啊……”

“怎麽不早說,”靳寒柏皺起了眉,拉着喬然到馬桶前站好,“多久沒上廁所?”

“今天第三天了……”喬然說起這個有些心虛,不太敢看靳寒柏,“我之前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沒想上啊……我也沒喝水,體內原本那點水分都哭出去了,今早才有點想……”

喬然一邊絮絮叨叨地解釋,一邊努力想排解。越急越出不來,臉都急紅了。

“不急,慢慢來,放松。”靳寒柏蹲下身,揉了揉喬然的莖身,“注意力別緊繃着,別想。”

“好……”喬然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去看靳寒柏的臉。這麽驕傲的人,這會兒蹲在自己身前擺弄着自己的分身,還“噓”着幫他模拟水聲。

喬然突然心裏膨脹酸軟,覺得自己走了大運,前一生能被這樣的人喜歡,這一生能被他原諒。

但感動歸感動,還是尿不出來,憋得很疼。

“不着急,沒事。”靳寒柏擦了下喬然臉上的汗,“再試一下,不行我就帶你去醫院,別急。”

“好……”喬然還是乖乖點頭。

靳寒柏陪着喬然在浴室折騰了很久,最後還是他開着水龍頭,往浴缸裏放水,水聲一直持續着,溫庭深呼吸放松自己,這才解放了出來。

“呼……”從浴室裏出來,喬然往床上一倒,笑着說:“好舒服啊……”

“以後要多注意。”靳寒柏拿他沒辦法,又心疼他剛才着急的小模樣,走過去拍了拍他,“會不會照顧自己?”

“以前不會,”喬然笑答,“這五年學會了,以後又不會了。”

靳寒柏也讓他哄笑了,摸着他的頭說:“好。”

……

喬然做了溫庭這麽長時間,他在靳寒柏身邊是安靜的,話不多。這會兒做回了自己,有時候想說多一點話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也問過靳寒柏,你是喜歡我原來的樣子多一點,還是喜歡我是溫庭時候更多一點?

靳寒柏想都不想地回答:“都好。”

在他看來是真的都好。不管是哪一個,那都是喬然,只要這個人在身邊,他做什麽說什麽,都是讓人開心的。

喬然其實做溫庭久了,性格真的變了。他也不都是裝的,人經歷過一些事,心态變了,性格也就都跟着變了。他安靜了很多,就連撒嬌的時候都比原來更少了。

有時候甚至要靳寒柏主動找話題,喬然會順着接下去,聊天,然後撒嬌。他努力調整自己,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無趣。

靳寒柏都看得出來。

所以他摸着喬然的頭,對他說:“不用迎合我,做你自己。你什麽樣我都喜歡,不記得了嗎?我以前是怎麽喜歡你的。”

喬然當然記得,他記得清清楚楚。

靳寒柏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給他,只要自己開心。喬然抿了抿唇,小聲說:“就是因為都記得,所以才想讓自己更好一點啊……”

“你已經很好了,”靳寒柏抱他在懷裏,讓他坐在自己腿上,輕聲哄着,“小喬寶貝是最好的。”

喬然把自己縮起來,臉埋在他肩窩,悶聲說:“可是靳寒百……為什麽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了。”

靳寒柏手掌心貼着他的脖子揉了揉:“哪裏配不上?”

“哪裏都配不上。”

靳寒柏嘆了口氣,輕聲說道:“到底還想讓我多心疼你。”

三十章

當了幾年工作狂的靳寒柏,竟然難得地翹了幾天班。

他翹班做什麽了?

他只是跟喬然兩個人窩在家,兩人什麽都不用做,哪怕就只是對視一眼都覺得美好。靳寒柏把喬然圈在懷裏,聽他講這幾年都經歷了什麽。

喬然嗓子還啞,平靜地小聲說着。說他生活的那個小房間,和鄰居家那個孤僻的男孩子,還說對面住着的一對整天吵架的小情侶。說到他們的時候喬然笑了下,低聲說:“他們吵架總是吵得很兇,但那個時候我每天都很羨慕他們,能吵架,吵完架還很容易就和好了。”

靳寒柏低下頭吻了吻他的側臉。

“能吵架多好……”喬然抿了抿唇,“他們下午吵架,然後晚上去買菜和啤酒,在家煮火鍋,男孩子還買了一束花。”

喬然說起這些的時候眼裏是朦胧的,覺得這些事像是很久之前了,但仔細想一想好像不過才一年。

靳寒柏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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