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回到瑪利亞娼館,小煥才有那種逃出生天的實感

上了。”

小煥哭得不能自已。如果這張報紙是半個月前的報道,那麽索特南神父早在半個月前就在火災中去世了。命運是多麽殘忍啊,在小煥還不知道的時候,神父就已經不在人世了。

安妮也許是因為太過悲痛而無法寫字,又或者是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小煥這件事,就将報紙的頭版報道剪下來寄給了小煥。

而在安妮的信輾轉到達霍家之前,小煥就在夢中見到了索特南神父。

在夢裏,神父說他是特地回來看小煥的。他還說,他會在聖地身邊為小煥祈禱。

小煥明白,人總逃不過一死,對于索特南這位一生都忠于上帝的神父來說,為拯救他人而獻出生命是他能想象到的最高尚的結局。

但是,對于小煥來說……

只要一想到溫柔的神父在熊熊燃燒的火場中痛苦地死去,只要一想到神父潔淨的白袍變成了一把灰燼,小煥的心就一揪一揪地疼。

為何好人總是如此易逝?為何善良總是如此脆弱?

為何有那樣多的不義之人能夠正大光明地行走在陽光之下?為何那樣多的不義之事就發生在我們的眼前,我們卻無能為力?

小煥好想問問索特南,您的信仰是否也遭受過動搖?每當您懷疑上帝的存在時,您會如何保持自我?

——但神父已經沒有辦法回應小煥了。

這個世界上不再有索特南神父這個人了,一想到這一點,小煥就感到心如刀絞。

在拉曼達過世的時候,小煥真心希望天堂真的存在,這樣媽媽就可以去天堂享福了。現在,小煥又一次真心地向上帝祈禱:如果人死之後真的有靈,那麽就讓索特南的靈回到上帝的身邊。

索特南将年輕的生命和高貴的美德奉獻給了人間,比起邪惡與善良并存的人間,純淨的天堂才是他的歸宿。

霍正信收起了信封,溫言安慰小煥,道:“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帶你去東歐。雖然神父的葬禮結束了,但你仍然可以在他的墓碑上放上一束鮮花。”

小煥抽噎着說:“我……我想去六臨的那座教堂,因為我覺得……神父應該在那裏才對。”

霍正信低聲應允道:“你認為他在什麽地方,他就會在什麽地方。”

于是,小煥忍痛擦幹了眼淚,與霍正信一起去了六臨教堂。

到了教堂以後,小煥才知道,六臨教會也獲知了索特南去世的消息。

小煥幫助他們整理了索特南生前用過的辦公物品。人們将神父的遺物收藏在一口幹淨的匣子中,然後将匣子埋在教堂墓園的一方墓地裏,并在墓地上豎起了石碑和十字架。

人們在墓碑前舉行了簡單而嚴肅的哀悼儀式。如今,室外的溫度已經非常低,黑色大理石的墓碑上很快就覆蓋起了一層白白的寒霜。

等到人群散去後,小煥走近了墓碑。

他脫下手套,輕輕撫摸着墓碑上刻着的那個名字。

霍正信則站在小煥的身邊。二少爺穿着羊毛大衣,戴着長長的圍巾和黑色的手套。他定定地望着小煥瘦小纖細的背影,冰綠色的眼眸略顯沉寂。黑犬則靜靜地蹲在不遠處,如同忠誠的騎士守衛着兩個主人。

小煥能從指尖感到墓碑上冰冷的溫度。“原來生離死別是如此痛苦的事情。”他喃喃地說,“雖然東歐教廷是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但那時神父至少還活着,那時我們至少還能通信,可是現在……”

霍正信伸出手,輕輕撫摸小煥的發頂。他說:“小煥,你曾經對我說,一個人不能因為害怕受傷就不去愛旁人。我想生活的意義就是這樣,我們知道人皆有一死。我們也知道,所有的人與事都将在死亡的盡頭煙消雲散,但我們還是選擇去愛,這就是上帝賜予我們的勇敢與堅強。”

小煥仰起小臉,淚眼朦胧地看着霍正信,啞聲道:“神父死了,我的心好痛好痛……但是……但是……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想要認識神父,因為是他讓我變成了我今天的樣子。”

霍正信單膝跪地,緩緩地攬住了小煥的肩膀。他說:“那麽我也要好好感謝這位神父,因為是他讓你變得如此堅強而勇敢。”

小煥鼻尖一酸,撲進了霍正信的懷裏,帶着哭腔喊道:“爸爸,我該怎麽辦,我的心好痛……”

霍正信摟着小煥,低聲道:“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小煥,我知道你一直是。雖然你從未告訴過我你在貧民窟和娼館過着什麽樣的生活,但其實你不必說,因為我都能想象得到。生活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不容易的,你是個堅強的孩子。小煥,在你身邊,我覺得我也變得堅強了。”

小煥傷心欲絕地說:“我一點兒都不堅強……我現在很想很想哭……”

霍正信道:“哭泣也是堅強的一種表現,這代表你願意直接承受悲痛的創傷。你哭吧,我會陪在你身邊的。”

于是,小煥不再壓抑自己,在神父的十字架前,他嚎啕大哭,将這十幾年來的辛酸和艱辛全部都哭了出來。

霍正信則默默地擁抱着他。

哭完以後,小煥覺得非常疲憊,但那份刀割般的心痛也慢慢變得遲鈍。

就像霍正信說的那樣,喜悅與悲傷彼此交融共同編織成了人間的圖景,生活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不容易的。即使如此,即使人們都知道未來還有很多痛苦與分別,但人們還是要活下去,人們還是選擇去愛。

小煥伏在霍正信的懷中,認真地感受着霍正信鮮活的心跳。霍正信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他平靜地說道:“小煥,我準備離開霍家。”

小煥吓了一跳,仰起臉問道:“難道你要離開霍老爺嗎?可他的身體狀況那麽糟糕……”

霍正信搖了搖頭,解釋道:“我說的‘離開’,并不是指物理上的‘離開’。我還會陪在父親身邊為他養老送終,但是我不想再做黑手黨的二少爺了。”

小煥明白霍正信的意思了,他問道:“你是想自立門戶嗎?”

“是的。”霍正信用那對碧綠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小煥,語氣中流露出了些許溫柔,他說,“如果沒有你的話,就算我在黑手黨混一輩子,我也覺得無所謂,因為我的生命沒有任何意義。但是一看到你,我就覺得,我不能再這麽混下去了。霍家不能世世代代、子子孫孫都做黑手黨,是時候該做出改變了。”

小煥感動極了,擦幹眼淚,道:“那麽、那麽我也要做出改變!”

霍正信淡淡一笑,問:“你要怎麽改變呢?”

小煥認真地說:“修女們剛剛告訴我,現在教堂非常缺人手,我想我可以在教堂做義工。從前在給索特南神父幫忙時,我發現這些神職人員都不大了解貧民窟的狀況。他們非常想給貧民窟的孩子幫忙,但他們并不知道具體該怎麽做,所以我可以去幫助他們!”

霍正信吻了小煥的額頭,道:“這聽起來真不錯。”

小煥望向神父的墓碑,心想,神父一定會為他的改變而高興的。

隆冬已至,貧民窟的日子越來越難熬。許多窮人都攜家帶口地來教堂尋求幫助。

多虧了像小煥這樣熱心幫忙的義工和霍家二少爺這樣慷慨解囊的慈善家,教堂今年的慈善救助活動施展得比以往順利得多。

小煥幫助修女們烹煮熱食、收集舊衣、并分發給窮人。冬天越來越冷,他們就打掃出教堂閑置的房屋,以供無處過冬的流浪者獲得庇護所。

有時候,小煥還會去教會學校幫一些小忙。大家都很喜歡活潑又開朗的他。

在幫助他人的時候,小煥那顆鈍痛的心又變得鮮活起來。

雖然神父已經不在人世,但小煥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比從前更加接近神父那顆無私又善良的心了。

這是一種重獲新生的感覺,小煥每一天都過得很累,但他很快樂,因為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霍正信也同樣做出了改變。

霍正信告訴了霍景森,他不打算再回家鄉,他要留在六臨自立門戶。霍景森并沒有表示反對,他甚至還将自己多年經商的心得全都傳授給了二兒子。

說到底,霍正信并不是霍家的繼承人,他沒有必要一輩子都背負着“黑手黨”這個名號。

就這樣,霍正信利用黑手黨二少爺的身份進入了六臨當地的名利場,漸漸從事起了海運生意。

雖然霍二少爺不擅長商界的社交活動,但他的投資眼光很好,他參與的幾條航線都賺到了不少錢,由此也吸引了更多的商業合作夥伴,生意也如滾雪球般越做越大。

霍正信和小煥都變得很忙碌,嶄新的生活與從前大不一樣,而他們的關系也發生了不小的改變。

現在,霍正信和小煥有時候會在一個房間過夜。

一切都發生得非常自然。有天晚上,霍正信在應酬中喝多了酒,回家以後路都走不直了。其他仆人都不太敢碰愛幹淨的二少爺,霍三将二少爺扶到了卧室,然後喊小煥去照顧他。

于是,小煥替霍正信脫掉衣服,又拿熱毛巾替他擦身。等到小煥要幫霍正信穿上睡袍時,霍正信睜開了那雙冷翡翠般的綠眼睛,并摁住了小煥的手。

事情就那麽發生了。

霍正信一遍遍地親吻小煥的臉龐,兩人的淺金色短發如水般交融,黑棕色和雪白色的溫熱肌膚彼此暧昧摩挲。

那一天晚上,霍正信沒有再用兩枚安全套,他甚至沒有再執着于後背進入的姿勢。

因此,小煥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霍正信的熱度,也第一次看清了霍正信情動的面容。

霍正信是那般俊美,那般迷人,叫小煥深深地為他着迷,心中那點憂慮也煙消雲散了。

從那以後,他們時不時就會在一個房間過夜。生活還在繼續,他們都失去了很多,但他們得到了彼此,這就已經足夠。

又是一年夏天,小煥終于有勇氣去貧民窟的野地看望媽媽。

埋葬拉曼達的那方土地已經跟其他無名墳冢連成了一片,小煥大致找了個方向,坐下來慢慢同媽媽說話。

他說了很久很久,将自己從前和現在的生活都告訴了媽媽,他祝願媽媽和神父一樣在天堂中享受幸福。

他們知道,生活在繼續,未來還會有分別,還會有死亡,還會有苦難,因為苦難就是人類降生于世的目的,而上帝使人在苦難中昌盛。

人必将生病,也必将痊愈;必将污濁,也必将淨化;必将受苦,也必将被愛;必将遍體鱗傷,也必将生生不息;必将分別,也終将在上帝的天國中團聚。

【ABO】以法蓮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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