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志同道合（下）
“大哥，怎麽不開心？”相比于秦軒這個當事人，阿唐對于秦軒的成功明顯更加興奮。
“母親說，一旦成功，就可立刻安排我回去了。”秦軒的聲音有些惆悵。
“不好嗎？”
“你說呢？”
“大哥，是在擔心我嗎？”
“你怎麽想？”秦軒想聽聽阿唐自己的意見，跟他回中央星區還是留在這裏繼續學業。
“我想……我們先來個環星區旅行怎麽樣？”阿唐不想還未離別就先被愁緒打擾了兩人的快樂日子。
何況，其實不用問，他自然是想和大哥一直在一起的，非常想，十分想，特別想。
秦軒與阿唐的旅行自東向西從翼宿2號星球開始，到達翼宿9號星球那天，天色已近黃昏，秦軒和阿唐便商量着先去這裏最有名的“未濟樓”吃個飯。
“大哥，你在看什麽？”
飯菜已經擺了一桌子，秦軒卻不知在看着什麽有些出神。
阿唐順着秦軒的視線望去，只見與他們隔着三張桌子，坐着位年齡大概二十出頭、衣着華貴、意氣風發的青年。
“大哥，你認識？”阿唐小聲問着。
“嗯，如果沒看錯，那個人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雲天嘯。”
“雲天嘯？”阿唐眼睛一亮，他聽秦軒提到過這位帝國軍界鼎鼎有名的精英人才。果然聞名不如見面，本人确實風華正茂、英姿俊朗，不過比起他的大哥來還是要差上那麽一點。
“要過去結識一下嗎？”阿唐問道。
秦軒搖了搖頭，轉而伸手叫來了服務員，吩咐了幾句。不一會，服務員便為雲天嘯送上了一瓶藜麥原漿酒。
雲天嘯好奇地往秦軒這邊瞧了兩眼，然後便擎着那瓶酒直接坐到了秦軒的旁邊。
“這位小兄弟，可是認識我？”雲天嘯見秦軒舉手投足間似有貴胄之氣，這杏花村古法技藝釀造的藜麥原漿酒是這“未濟樓”特有，價格自然不菲，并非一般人舍得點的，于是他猜測着也許這是個來自中央星區的闊綽人家的小公子。
“小弟曾遠遠地仰望過雲兄的風采，今日得見，不勝榮幸。”秦軒微笑道。
“哈哈哈，小兄弟過譽了。”雲天嘯心道又是個對他小有崇拜的年輕迷弟，這樣的後生晚輩他遇到過不少。
“那我先謝謝你的酒。”
“雲兄你喜歡就好。”
秦軒與雲天嘯舉杯對飲，頗為投契地談起天說起地來。
“小兄弟，你們哪裏人？”雲天嘯不過三言兩語，就對這兩個年輕人有些刮目相看，帝國之內能給他留下不錯印象的年輕人并不算太多，于是他就多問了幾句。
“翼宿2號，我與舍弟在那裏讀書。”
“哦，我知道。距離太陽系最遠的一顆類地行星，鐵鏽紅色的天空是它獨有的風光。可惜，也正是由于這鐵鏽紅色的天空，那裏物産也相對貧瘠，自然條件更是惡劣，生活遠遠比不上中央星區啊。”雲天嘯談到這裏，臉上多有隐憂之色。
“雲兄高見。不但翼宿2號，其實這裏的情況好像也好不了多少。”秦軒接道。
“哦？”雲天嘯眼睛一亮，沒想到這個不過十八歲的年輕人倒頗有見識，讓他有種遇到了同道中人的快意感覺，“确實。這裏看上去富足安樂，可卻有着資源失衡的隐患。而且，邊境的一些地方情況已經相當嚴重了，可謂民不聊生啊！”
“雲兄這是親自去看過了？”
“嗯，親眼所見，極為心痛。”
“帝國沒有什麽辦法解決嗎？”秦軒試問道。
“哼，指望中央理政會的那幫蠢貨嗎？”雲天嘯語氣多有不屑，更有不滿，“小兄弟，你還太年輕，這個看似強大的帝國早已外強中幹，不複往昔了。帝國，需要變革！”
“變革？”
“對，變革！改變現有帝制，推進共和！”秦軒激情四溢，說着自己的想法，他不介意向年輕人多傳播些變革的思想。
“共和？”秦軒只在很久遠的歷史資料中看到過關于以前人類發展史上存在過的那種共和制度，顯然與現在的帝國也并不适宜。
“對，共和！只有共和，才能挽救現在的帝國！”
“小弟有些不同看法，鬥膽向雲兄請教。”
“你盡管說！”
“小弟對資源問題也略有涉獵，對帝國來說确實是不容再忽視的問題，否則危機一旦觸發，後果難料。您剛才提到的邊境境況，也确實令人同情更痛惜。不過，歷史總是螺旋式前進的，您所說的共和未必就是解決問題的根本出路。”
“總歸要強于現在的這所謂精英帝制！”
“也許。可雲兄莫要忘了，這讓你不滿的精英帝制是我們人類自己因時因勢做出的最佳選擇。”
“時既已變，勢亦已變。”
“不錯，時勢皆變，我們可能選擇放棄帝制而走向共和，不過時勢再變，也許再被抛棄的就是共和了。這點，歷史上并不少見。相信雲兄對此更多有研究。”
“所以呢？”秦軒的話激起了雲天嘯的興趣，更激起了他的鬥志，就辯政而言，他鮮少遇到這樣的對手，不，也許應該說是旗鼓相當的高手。
“共和并非最好也非最終的出路。”秦軒毫不諱言。
“那你有好辦法？”
“暫時，還沒有。”秦軒坦蕩一笑，“不過，小弟也願為此而一直努力尋找，非共和不革命的方式。”秦軒意有所指，他隐隐猜到些雲天嘯會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哈哈哈，小兄弟确實頗有見地。不過，很可惜，你并不能說服我。”雲天嘯顯然是個認定理想就不會回頭的人。
“顯然，雲兄你的高見也沒能說服我。”秦軒也是一笑。
“希望，我們日後還有機會一論高下，看看誰的辦法更高上一籌！”雲天嘯抱拳告辭。
“希望，終有一天我可以說服雲兄！”秦軒同樣抱拳回禮。
吃過飯回住處的路上，阿唐一直沉默不語。
“怎麽，剛才和雲天嘯聊的話題太過沉悶了嗎？”秦軒問道，他和雲天嘯言來語往說得熱鬧，阿唐則一直非常安靜地坐在旁邊默默聽着，雲天嘯告辭之後，阿唐也是一言不發，安靜得有些過分。
“大哥，我一直在想你剛才說的話。”
“哦？”秦軒其實從未透露過自己的這些想法，今天也是難得遇到雲天嘯這樣的軍界精英，才一時興起就聊得風生水起了。
“我想了想，大哥說得對。”阿唐很認真地說。
秦軒莞爾，他的阿唐果然是他的第一迷弟，于是他忍不住追問，“為什麽？”
“大哥你和雲天嘯提到的資源危機，其實這個我更有體會。”阿唐想起了養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生活，“雲天嘯說得沒錯，現在的帝制确實問題多多，無法依靠自身來解決這樣的危機了。”
“所以呢？”秦軒沒想到，阿唐聽得細致，分析得也頭頭是道。
“共和聽來倒是個不錯的辦法，起碼跟現在的帝制比起來，确是更好一點點。”阿唐眉頭皺了起來，似乎仍在思考中，“不過，好像只是好那麽一點點，那也是個治标不治本的法子，早晚還會和現在的帝制一樣，問題叢生，為人們所抛棄。”
“那你覺得應該怎麽辦？”秦軒更好奇了，他想知道阿唐的更多想法。
“嗯，就像大哥說的，我也還沒想好。”阿唐一臉苦惱不已的樣子，“不過，就像當初人們探索出了現在的帝制一樣，我覺得大哥你一定能找到克制資源危機的終極解決辦法的。”
別人不行的事，換做他的大哥自然是一定行的。
“原來，阿唐你這是把難題全留給我了？”秦軒調侃，不過阿唐剛才的一番話已讓他足夠出乎意料，刮目相看。
“大哥，我決定了。”阿唐不理秦軒的調侃，像是決定了什麽，語氣鄭重。
“什麽？”秦軒問道。
“我要繼續留在翼宿2號，我要考帝國物理工程大學。”
“為什麽？”秦軒其實還是希望阿唐能夠跟他一起回中央星區的，他跟母親私下透露了這個想法，母親也是這個意思。
“因為帝國物理工程大學的高維物理專業是帝國水平最高的！”阿唐脫口而出。
秦軒卻是微微一愣，他好像又小看了阿唐。
“擔心這選擇是受你影響？把我當成單純無知的小螞蟻了？”阿唐卻明顯會錯了意。
不過，這也确是秦軒的擔心之一，他點點頭。
阿唐認真了，舉手做宣誓狀，“本人唐狄鄭重宣誓，本人選擇帝國物理工程大學高維物理專業乃屬個人志向，并非為刻意讨好大哥。如若不信，願接受周博士再次檢查。特此宣誓。”說着說着，便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起來。
“大哥，你都不知道有個詞叫做志同道合嗎？”阿唐也調侃秦軒，“我覺得這個詞特別适合我們兩個。”
秦軒也笑了，阿唐說的一點都沒錯，志同道合用在他們兩人身上确實是分外合适。
“大哥，我有沒有說過，我特別喜歡翼宿2號這個星球？”
“嗯，因為你生長在這裏？”
“是，可我也特別讨厭這個星球。”
“為什麽？”
“鐵鏽紅色的天空雖然很獨特，但看多了卻很煩。我一直都想能夠有機會去看看其他星球的天空和星辰。”
“這也是你的童年缺憾？好，将來我一定會帶着你踏滿寰宇看遍星河，如何？”
“這可是大哥你說的，不許反悔哦！”
5324年，初秋。
秦軒與阿唐共同愉快地生活了兩年，然後在戲鬧調侃中揮手告別彼此。秦軒戀戀不舍地登上了母親派來接他的皇家飛船，返回了已略微有些陌生的中央星區。
5327年夏。
“大哥，我考上了！”阿唐連蹦帶喊地向秦軒彙報。
“不錯！”
“而且是第一名的成績哦，而且還比某人當年的成績高那麽一點點哦！”阿唐更加得意。
“高教授的課很難，小心一開課就挂科。”秦軒卻不給面子，直接就當頭澆冷水。
“大哥你難道挂過？”
“怎麽可能！”
“那我當然也不可能啦！”阿唐不服氣了。
“我那時潛心學習，而某人好像總惦記纏着我來通訊，難道還不過關堪憂？”
“大哥！”阿唐臉一嘟，有點郁悶。每次通訊聊的主題明明從來都離不開學習，聊天标準更加比教授考核标準還要高好不好！再說，怎麽就是他纏着通訊了？某些人主動聯絡的次數明明更多一些。
“我一直有個疑問。”秦軒輕笑道。
“說——”阿唐還兀自生着氣，像個鼓嘴的小青蛙。
“第一次遇見我的時候，怎麽就那麽輕易地相信我了呢？”秦軒眼前閃現出那時阿唐小小的背影。那時候的阿唐，明明防備着全世界。
“嗯，也許是因為大哥你身上那種所謂的人格魅力？”這個理由好像很不錯，阿唐又開心了。
5328年，帝國第六任皇帝意外離世。
3個月後，皇後伉俪情深，哀傷不已，随駕西去。
“大哥！”阿唐的眼睛有些紅。
分開的這四年間，秦軒趁阿唐假期的空閑時間曾悄悄派隐形飛船将阿唐接去中央星區短暫會過幾次面，還專門安排阿唐見過父母。那是兩位特別慈愛的老人，阿唐不過只見過一次，就将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秦軒的神色也有些憔悴，“放心，我沒事。”
“大姐呢？”
“嗯，也還好。”秦軒頓了頓，“不過好像還在慢慢消化關于我那個超能力的事情。”
母親臨終前，當着姐姐秦嫄的面，要求秦軒立誓此生絕不使用自己的第六感超能力。如若違誓，秦嫄作為秦家長姐，可代先祖廢掉秦軒的帝位，取而代之。
顯然一向反感政治的秦嫄為此有些苦惱，三番五次地要求秦軒必須守誓，不要給她找麻煩。
于是，十天後，遵先帝诏，皇子秦軒正式繼位登基，成為帝國的第七任皇帝。皇姐秦嫄、昔日恩師傅仲達輔政。
遠在心月星區的雲天嘯本來并不怎麽關心這位從未公開露過面的小皇帝。不過，當他看到登基大典上的那張年輕面孔時，心裏反而有點期待，他想知道這位幾年前曾有一面之緣的小兄弟會帶給他什麽樣的驚喜。
5330年夏。
“不錯，帥氣。”大學畢業的阿唐神采飛揚，秦軒由衷地稱贊道。
“還有更帥的！”唐狄可是帝國物理工程大學公認的學神，畢業時手握該校魔鬼專業高維物理、宇宙動力學、航天工程學三個學位。
“報告大哥，我決定了！”
“什麽？”
“我要去翼宿9號！”
“不來中央星區了？”
“咦，大哥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他們原來的想法是阿唐畢業之後就直接加入秦軒一手創立的皇家獨立護衛隊。
“我好像一不小心又具有了猜透人心的異能。”秦軒調侃道。
“難道不是皇帝陛下放心不下某個在翼宿9號的人嗎？”
5330年春末夏初，前帝國軍界精英雲天嘯正式站在了帝國的對立面，組建了一支名為AFAR的軍隊。雖未宣戰，但推翻帝制、推行共和的理念也正式成為AFAR軍的唯一目标。
“雲天嘯雖理想樸素，熱情十足，不過難免過于激進。”
“我明白，我會盡快取得他的信任。”
“結束帝制、改善資源匮乏，他的法子只可治标。”
“徹底根除資源危機，還是按照我們無限資源的思路來。”
這幾年，秦軒與阿唐各自利用專業優勢，一直都在尋找問題的終極解決辦法。很顯然，這時，他們已經找到了這樣的根本解決途徑，不過，前路困難重重，他們不想操之過急。
5331年初秋。
“幹得漂亮，唐狄！”雲天嘯贊道，這個七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青年這一年多來着實讓他驚喜不斷。
一年多前，剛剛從帝國物理工程大學畢業的唐狄意氣風發地投奔了雲天嘯。可雲天嘯卻好像對這個曾與現任皇帝秦軒稱兄道弟的青年多有疑慮，幾番試探後就直接将唐狄扔到了最偏遠的一處基地，進行了半年魔鬼式的軍事訓練。唐狄一聲不吭照單全收，最後連魔鬼教官都折服了，多次向雲天嘯力薦這個難得的軍事天才。雲天嘯卻依然不為所動，又将唐狄扔去坐了半年冷板凳學習軍事指揮知識，然後唐狄依然不出所料的再次脫穎而出了。
不久前，雲天嘯正式任命唐狄擔任指揮官，獨立組織一支隊伍創建新的據點，唐狄依舊完成地異常漂亮，令AFAR上下交口稱贊。冷靜果敢的唐狄如今已是AFAR軍內最為傳奇也最為能幹的人物，當然更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這支義軍的首領雲天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一切，都像秦軒和唐狄設想的一樣進展順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