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蓮心

苦境佛門至高聖地萬聖岩,一處禪房內,兩位高僧正對坐論禪。

外殿有傳音道:“阿彌陀佛,一人自稱脫俗仙子談無欲,求見聖尊者,聖尊者可要現面一見麽?”

傳音一落,其中一位白發白袍、額間點有金紅梵印的高僧道:“他在此時來,我卻不便在此時與他牽上因果,勞煩佛友代為出面吧。”

另一位藍發藍衣、顧盼間不怒自威的高僧聽聞此言,略顯不豫道:“你的麻煩總是特別多,今天來一個,明天又來一個,全要我代勞。說吧,這次這個又是怎麽回事?”

白發僧人道:“應是與上次那個有關的。”

“哦,那好辦,打發去見上次那個不就完了。”

白發僧人道:“正是要勞動好友前去打發啊。”

藍發僧人不再多言,化作一道佛光直向外殿去了。

外殿之上,香煙擾擾,大日如來金身像端坐于八葉蓮臺之上,寶相莊嚴。談無欲靜立堂中,身邊并不見黑衣人蹤影。

忽聞一清朗詩號自殿外傳來:“佛魔雙界分,人間劫紛紛;善法降甘霖,苦海現佛尊。”周圍沙彌紛紛閉目合十,口宣佛號。一道金光飛入殿中,化作一個頭戴法冠,身着寶藍袈裟的僧人,開口便道:“大日殿即導師善法天子,代聖尊者而來。你便是脫俗仙子談無欲麽?”

這自稱善法天子的高僧并不似一般佛門中人慈眉善目的形象,面容雖然俊美,眉宇間卻隐有怒相,正是大日殿執法尊座。談無欲知他名號,便道:“正是在下。今有一事欲求助于聖尊者,還請尊座代為轉達。”

善法天子問:“何事?”

談無欲道:“苦境不日将現天生紅月異象,屆時素還真将去往天荒山脈,待他出來之後,還望聖尊者能邀他上萬聖岩。不須太久,拖他一日便可。”

善法天子道:“哈,談無欲,你算得輕巧!天生異象,清香白蓮素還真必要為之奔忙,就算聖尊者出面,又如何能夠拖他一日?”

談無欲道:“聖尊者便是不能,也定然知曉何人能夠。事關重大,還望尊座代為周全。”

善法天子道:“周不周全我說了不算。今日之言我已記下,你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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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無欲躬身一禮:“多謝尊座,談無欲告辭。”轉身欲走,又聽善法天子在身後問道:“既曰脫俗,緣何又染一身塵埃?既于濁世塵浪中翻滾,又如何脫得了凡俗?”

談無欲并不回頭,只一笑道:“身在紅塵中,心如明鏡臺。凡俗脫俗,一念之間而已。”說罷邁步出了萬聖岩。

“一念麽?”善法天子自語道,“一念生,一念滅,一念大千。此一念便是千千萬萬念,一旦動念,處處惹塵埃。談無欲,你今生注定脫不了俗啊。”語落,再度化身為一道金光飛出萬聖岩,只留下一句吩咐,“轉告聖尊者,送佛送到西,他的麻煩,我替他去了結了。”

談無欲步出萬聖岩,見黑衣人在外等候,便走上前去,喚他道:“此間事已了結,先離開吧。”黑衣人跟着他離開萬聖岩範圍,行至中途,談無欲停步道:“就在此處吧。”說着拂塵一揚。

“你給我等等!”黑衣人閃身至他面前,伸手将他按住。談無欲擡眼望他,黑衣人早已又遮掩了面容,只露出一雙眼睛,那肖似屈世途的眼裏此時情緒極為複雜,看定談無欲道:“我剛才思來想去,怎麽也覺得你這個計劃不靠譜啊?給我老實交代,該不會是你臨時拍腦門兒想出來的吧?到底有幾分把握?”

談無欲道:“我若說十分,你定然是不信的。七八分總是有的,剩下的就看大家合作是否愉快了。”

黑衣人嗤笑一聲:“哈,你的‘大家’,不會也包括素還真吧?”

談無欲平靜道:“自是包括的。”

黑衣人翻了個白眼:“你真道你們兄弟情深,他就不忍心見死不救是吧?我看他恨不得除你而後快,你這麽體貼地送羊入虎口,倒是替他省了找你的車馬錢!”

談無欲道:“正是因為他惱恨于我,才要主動送上門去,君不見上一次他就放我好生回來了麽?”

黑衣人瞪眼,若非蒙着面,怕連胡子也吹得老高了:“你那個叫‘好生’?我真是被你們氣死!你也說了他那是放線釣魚,魚沒釣到,你這個空鈎自己跑回去,還指望他很高興麽?!”

談無欲笑道:“放心吧,我既知此事不容有失,便不會做沒把握的安排。對他,我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我怎麽就提不起這種信心呢?!”黑衣人怒氣沖沖道,忽然又洩了氣一般,嘆道,“算了,你說是便是吧,唉,什麽時候能給我省省心……”

談無欲道:“琉璃仙境還有屈世途在,退一萬步說,就算他要打死我,屈世途也會想方設法攔着的。倒是我這一去,外面的事就全看你了。記得替我知會照世明燈,素還真早晚會找上無欲天,我不在,他可得頂住了。”

“行行行,都行。”黑衣人道,“你……自便吧。我不看,需要幫忙喊一聲。”說罷背過身去,走開三步,閉目站定。

談無欲笑了笑,眼一合,不再壓制傷勢。體內真氣頓時如野馬脫缰,肆意爆竄,他只感氣血翻湧,奇筋八脈無不劇痛難當,風雷之氣透體而出,血霧頃刻灑了滿天,他汗如雨下,只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昏厥過去。

黑影一閃,黑衣人将他軟倒的身軀接住,探過鼻息,知他生息未絕,低聲嘆道:“唉,都是冤孽……”說罷負起他,往琉璃仙境去了。

屈世途一步三回頭地踏上回轉琉璃仙境的道路,臨到門口,擡起的腳又顫巍巍地收了回來,總有種“現在掉頭逃跑還來得及”的錯覺。

素還真的聲音自內中傳出,及時斬斷了他的幻想:“好友,素某已為你沏好洗塵的茶了。”屈世途一個哆嗦,腳就踢在門檻上,整個人一趔趄,差點跌進門去,趕忙收拾了一下心神,拍着胸口呼出一口大氣,挎着包袱,捋着胡子,老神在在地跨過了門檻。

素還真坐在前廳裏,正自捧了一杯茶悠哉游哉地品着,桌對面還放着一杯,茶湯碧綠,茶葉在水中載沉載浮,顯是剛沏上的。

屈世途見了,哈哈一笑道:“也有輪到你給我泡茶喝的時候啊!”說着将包袱往旁邊凳子上一放,捧起茶來嗅了嗅,“上好的碧螺春!今年新茶還沒出吧,你上哪兒去弄來的?”

素還真淺笑道:“我觀好友近日總是一驚一乍,惶惶不安,特意泡茶為好友壓驚。飲茶可理氣強心,舒緩壓力,好友不妨多喝一點。”

屈世途手一抖,險險沒把茶潑出去,趕忙喝了一口,幹笑道:“好茶,好茶,多謝好友關心了……”

素還真道:“朋友之間互相關心是應該的。你我相知多年,患難與共,默契自在心間,一杯茶而已,又哪裏談得上謝不謝呢?”

屈世途道:“好說好說,素還真泡的茶那是誰都能喝到的麽?自然是十分感動了。”

素還真道:“好友可知曉上一個喝到我所泡之茶的人是誰嗎?”

“誰?”

“談無欲。”

“哦,是他啊……”屈世途随口應了一句。

素還真望着他:“好友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屈世途一愣,飛快回過神來:“啊……意外,當然意外了!談無欲又來過琉璃仙境?什麽時候的事?”

素還真笑道:“我還以為好友人在百棺機密門,對琉璃仙境中發生之事依然了如指掌呢,原來不是這樣麽?”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屈世途一疊聲否認,“素還真你說笑了,我老人家哪來這般神通,還長了千裏眼順風耳不成?哈哈哈哈……”

笑聲特別假,但素還真似乎也并不在意,淡淡道:“我料好友也無此神通,不然這麽多年不會從來沒有施展過,好友你說是嗎?”

屈世途強笑道:“是啊,沒錯,素還真你最知道我了,我就那麽點兒本事,老底都跟你交得透透的,你對我難道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素還真道:“素某對好友自是……”話未說完,只聞琉璃仙境外一個聲音道:“素還真,何必為難屈世途呢,他知曉的絕不會比我更多!”

素還真看了一眼屈世途,見後者打了個寒戰,正僵着脖子朝仙境外張望,便朗聲道:“閣下既然來了,請入琉璃仙境一晤吧!”

那聲音道:“今日就不勞素賢人款待了。你想知道什麽,治好談無欲,我自會說與你聽!”

話音一落,只見談無欲一身是血地被從樹蔭裏抛出來。屈世途叫了一聲:“哎呀!”素還真瞳孔一縮,掠至門外,接住了談無欲身軀。

談無欲此時形貌實在稱不上好,衣衫被血染透,面如金紙,雙目緊閉,連唇色都煞白了幾分。素還真見此情形,想也沒想,取出金丹就喂進他嘴裏,渡氣助他咽下。

不見人影的樹蔭裏,黑衣人的聲音道:“好個師兄弟情深,素還真,你倒是讓我意外了。”

素還真抱起談無欲:“閣下帶他來此,不就是想讓素某救他麽,又談何意外?”

黑衣人道:“人本來就是你打傷的,不找你救找誰呢?現在知道心疼,下手的時候怎麽就不會悠着點兒呢?”

“這就問得奇怪了。”素還真道,“以爾等所為之事,素某沒有痛下殺手已是留了情面,難道還是素某有負爾等嗎?”

黑衣人卻道:“素還真,豈不聞苦境曾有一高僧言道:世事如棋,乾坤莫測?這是告訴你,話不可以說得太滿啊!”

屈世途在一旁聽得冷汗都下來了,趕緊插進來打岔道:“本來就是你們先殺了照世明燈,素還真才會發怒,怎麽評這理也不在你們那邊啊……素還真,談無欲先交我,你跟葉小釵去擒下那藏頭露尾的家夥,到時候不怕他不從實招來!”

素還真卻不放手,只問:“好友,你到底是站哪邊的?”

屈世途忙道:“當然是站你這邊的啊!”

“如此甚好。”素還真目光自屈世途臉上飄過,望向林中道,“閣下敢來,必是有所倚仗,素某今日便不留你,但望謹記多行不義必自斃,好自為之。”

黑衣人“嘿嘿”笑了兩聲,飛快地走了。素還真抱着談無欲轉身進了琉璃仙境,一面對屈世途道:“煩請好友取素某藥盒來。”

屈世途急忙問道:“素還真,你真要治好他?”

素還真道:“這不正是好友所希望的麽?”

屈世途這回卻是誠心誠意道:“唉,他畢竟是你師弟……”

“是啊,畢竟是我師弟。”素還真抱着談無欲的手緊了緊,面上神色不變,語調卻低沉了幾分,“可這世間,怕是再沒有比這個師弟更教我為難的人了……”

談無欲醒來時,床邊正坐着屈世途。屈世途見他睜眼,長出一口氣,連忙湊上去問感覺如何。談無欲撐着床板坐起來,只覺全身無一處不痛,真氣雖已不爆竄,卻是一凝即散,根本聚不起來,只好苦笑一聲道:“還好,總算還活着。”

屈世途一臉愁苦:“是啊,一整箱的金丹下去,吊回來一條命,的确是‘總算還活着’。”

談無欲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指,聽着骨節咔咔作響,道:“沒那麽嚴重,我心裏有數的。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未時。”屈世途說,“不過已經是你被扔到琉璃仙境兩日後的未時了。”

談無欲動作一頓:“兩日?”

“是啊,兩日。”屈世途道,“想不到吧?還說不說心裏有數了?”

談無欲卻道:“才兩日啊,我還以為少說得昏個三四日呢,看來素還真的金丹着實非同凡響。”

屈世途一聽就來氣:“素還真的金丹還不都是我顧的火爐子!”

談無欲笑道:“那就仰仗屈大管家了。”

屈世途憋了一肚子話,又不敢說,尋思了半晌,拎出來一句:“不過素還真也沒少出力就是,你那一身血淋淋的,都是素……”

一個聲音自門外傳入:“素某怎樣?”

屈世途一個激靈,第一時間把剛說的話一一回想過去,确定沒漏嘴講了什麽不該講的,這才清了清嗓子,對談無欲道:“你睡了那麽久,想必餓了,我去弄點吃的,稍等啊,很快就好!”

他幾步到了門邊,推門出去,門外站着素還真,見他出來,就往一旁讓了讓。屈世途哪敢跟素還真對上眼,匆忙出了房門,往後廚去了。

素還真一步跨進房中來。談無欲活動完手指,閉目內視,知他進來也不睜眼,只道:“素賢人請坐吧。”

素還真道:“你倒是賓至如歸。”

“既來之則安之。”談無欲說着,卻聽素還真并沒有拖張凳子坐下,而是一路行至了榻邊。他睜開眼,不明所以地看着素還真,就聽後者道:“手給我。”

談無欲盯着素還真伸過來的手,面露疑惑。素還真道:“放心吧,號脈而已。”

談無欲于是道:“不必了。”

素還真卻執着地攤開手:“你既做了我的病人,就要聽大夫的話。素某做事喜歡有始有終。”

談無欲便不再拒絕,将手遞給了他。

素還真仔細探過脈象,又在幾處穴位上一一按過,談無欲只覺疼痛異常,咬着牙不吭聲。素還真道:“痛就說痛,用不着強撐着,素某不會笑話你的。你現在人雖清醒了,內傷距離痊愈還早得很。一個時辰後再紮一次針,既然醒了,藥也可以喝起來,苦是苦點,對養複筋脈還是有用的。一日三頓藥,輔以湯浴溫養,每三日行一次針,十日之後就可以試着導出你體內的風雷之氣,再十日……”

“素還真,你是終于逮着機會可以名正言順地折騰我了是吧?”談無欲忍不住打斷他。

素還真卻道:“許你演得一手絕妙的苦肉計,就不許素某順水推舟,做一回稱職的好大夫嗎?”

談無欲嘿了一聲:“素還真,你這算是在撒火麽?素大賢人那冠絕武林的涵養上哪兒去了?”

素還真道:“你做了那麽多,可不就是希望素某抛棄涵養,面對現實?”

談無欲道:“你若真面對現實,就不該救我,你的恻隐之心來得不合時宜啊。”

素還真道:“我救你,是因為我始終想不明白,你做這些究竟目的為何。若是沖素某來的,你但可以直接對我下手,對付一個素還真并不會比對付三個絕頂高手更難。”

談無欲道:“素賢人太謙虛了。誰不知道你素還真混跡江湖,最大的倚仗便是助力衆多?不先讓你變成孤家寡人,如何動得了你一根汗毛?”

素還真道:“若你只是想要素某的命,着實用不着如此麻煩。”說着袖一揚,一柄精致的連鞘匕首滾落在被褥上,“素某的命就在這裏,等你來取。”

談無欲拾起匕首,觸手只覺冰寒砭骨,拔出刀刃,便見一抹寒光刺目,懾人心魄。他冷冷一笑,将匕首還回鞘中,随手擲于地上:“素還真,我若想取你的命,那日血海之中便自取了。殊不知,想讓一個人痛苦,死是最便宜的方式,一刀殺了你,整件事又有何樂趣可言?”

素還真搖頭道:“若你只是想讓素某痛苦,那你已然辦到了。”

談無欲道:“痛苦也分程度,要取悅我,你現在的程度遠遠不夠。”

素還真冷道:“你如今說得頭頭是道,又可曾想過,我若不肯出手醫治,苦不堪言的那個人就是你了。”

談無欲道:“可你到底出手了,不是嗎?”

素還真道:“你對素某倒是很有把握。”

“自是有把握。”談無欲半是譏诮地笑道,“掌握人心那一點微妙的起伏,可是素賢人你親自教會我的,怎樣,我學得還算像樣麽?”

素還真沉默下來,靜靜看着談無欲,後者卻不看他,目光不知落在何處。少頃,素還真輕嘆一聲:“你果然仍是耿耿于懷。”

談無欲卻道:“錯了,我沒有。只有無能之人才會對一時的失敗耿耿于懷,談無欲豈是那般淺薄之輩?只不過有道是‘吃一塹長一智’,失敗的原因總是要好好歸納總結一番,以防再在同一條陰溝裏翻船。”

素還真不置可否,只道:“你料素某會救你,又可知素某因何救你?”

談無欲道:“昔日情分,今朝疑問,無非此兩樣而已。”

“是嗎?”素還真低聲一笑,“你也錯了。人心最微妙之處便在于,就連它的主人也未必敢稱全盤掌握,你真當自己能料中素某心意麽?”說罷不等談無欲反應,一揚聲道,“好友,牆角聽夠了,便請進吧!”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來,屈世途手捧食盤進到屋內,目不斜視地走到桌邊,将盤中吃食一一擺到桌上。素還真見他擺放食物,便不再多言,只交待屈世途稍後去書房見他,轉身出了房門。

素還真一走,屈世途立馬籲出一口氣,抹了把額角挂着的汗,嘟哝道:“這個素還真,真是越來越難相處了……”

談無欲緊繃的面容也放松了幾分,只道:“這也怪不得他。”

屈世途道:“你說你們,明明都會好好說話,湊到一起偏就一個趕一個的陰陽怪氣,我老頭子跟在後頭成天一驚一乍,心疾都快被你們驚出來了。”

談無欲道:“屈大軍師的心理素質,天上地下也是獨一份的,斷不至于被這點小事吓着。”

屈世途小心翼翼踱到門口,伏在門上靜聽一會兒,确定門外無人,又輕手輕腳地踱回來,壓低聲音問:“不是我說你,你這到底幹什麽來了?整得那麽吓人,再好的心理素質也扛不住被你這麽折騰……”

談無欲披衣下床,嗅到衣上浸有淡淡的蓮香,笑道:“來治傷,順帶騙吃騙喝,再把罪魁禍首放到苦主眼皮底下,省得他成天疑神疑鬼擔驚受怕,豈非一舉多得?”

屈世途見他在桌邊坐下,捧起碗筷,便嘆道:“就知道你不肯說實話,算了,總有你說的時候。哎,慢點兒,當心燙着!”

話音未落,就見談無欲面色變了。他咬着後槽牙,惡狠狠道:“屈世途,你們家的蓮子煲粥,都是不用去芯的麽?”

屈世途愣了愣,後退半步,連連擺手道:“這真怪不到我頭上!你道是這粥這麽快就熬好了?我一進後廚,滿滿一鍋粥就已經擺在那兒冒熱氣了,我可從頭到尾不知情啊!”

“那這些小菜……”

“自己長出來的。”

“我的頭發……”

“不是我洗的。”

“身上衣服……”

“不是我換的!”

“傷口包紮……”

“那就更加與我無關了!”

“是麽,我知曉了。”談無欲把蓮子一顆顆咬開,蓮心挑出來,堆在碗邊,“素還真這手懷柔之計,用得爐火純青啊。”

屈世途卻道:“你又怎知他是懷柔,不是真心實意呢?”

“血海深仇面前真心實意,你是看不起素還真嗎?”談無欲一哂。

屈世途讷讷道:“我……我……”“我”了半天,擠出來一句,“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血海深仇’……唉,算了,管不着你們。你慢慢吃,我先去找素還真了。”說着走了出去,還體貼地掩好了房門。

房中只餘下談無欲一人,他挑完蓮心,再喝一口粥,卻覺苦意已融進粥裏,仍是難以入口。

“‘明月白雲傳吾意,解識苦蓮一片心’麽?”談無欲自嘲一笑,“蓮心,連心,你要的連心之人,終不會是我談無欲啊。”

他拿筷尖戳了戳那堆蓮心,又把它們撥散在粥裏,一口粥一口小菜,就着慢慢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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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素還真可厲害了,平時那麽會聊天,對着師弟硬生生把天聊死了三次,我就硬生生寫了三個版本……

一臉哀莫大于心死……

我很喜歡最後那句詩,不過本文沒青陽子什麽事,這句只是借來隐喻一下而已。

師兄悄沒聲息的又達成了洗頭發、上繃帶、換衣服、洗手作羹湯成就,就是不會好好說人話,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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