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親手了斷
在談無欲的印象裏,那天夜裏他對着怒極的素還真大約只是懶洋洋地笑了笑,就睡了過去。其後兩天,都是睡得多,醒得少。有時候半夢半醒之間,他會覺得自己靠在一個溫暖的墊子上,被馥郁的蓮香包圍着,一如很久以前半鬥坪上那些午後的小憩,醒來時,卻又都是獨自躺在地上。
素還真坐在一旁,要麽拿枯枝畫了棋盤跟自己對弈,要麽以樹葉推演千奇百怪的陣法,要麽就盯着火堆發呆,看不出在想什麽。他們幾乎不再交流,各自都不知道還有什麽可說的,睜着眼睛的時候都把對方當空氣,倒也相安無事。
一日醒來,發現已經回了琉璃仙境,素還真不在,談無欲感覺自己已無大礙,便辭別屈世途,去了翠環山。翠環山上,無欲天仍只有一桌一樹,談無欲在石桌旁坐下,輕撫桌沿,那日的窘迫早已不存,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
極陰之地,素還真一字也沒有說錯,可千算萬算,他又何曾料到自己也會被牽扯進去?若不曾那般放縱自己沉溺于本能的需索之中,又怎會知道這份只屬于自己的感情仍是渴望得到回應,怎會料到在這條形單影只的道路上踽踽獨行,仍會覺得寂寞?
他從不懼怕來自素還真的誤解,那就像是人生的一部分,若是沒了反而不習慣,難堪和麻木之間,順理成章就選了後者。
原來卻仍是,有那麽一點點……寂寞。
有腳步聲踏着山路而來,由遠及近,停在五步之外。談無欲擡起頭,看到黑衣覆面的男人站在樹下,以一種略顯複雜的目光望着自己。
“你怎麽來了?”談無欲問。
“猜你會回來,過來看看。”黑衣人說。
“這身打扮有些多餘。”
“翠環山畢竟中門大開,誰知道會來什麽人。”
談無欲笑了笑:“反正素還真是不會來的。”
“何以見得?”
他不答,轉而說道:“你來得正好,陪我走一趟百棺機密門吧。”
“你要取太古神器?”
談無欲點頭:“睡了幾日,功力恢複了不少,原本是夠用了,可最近總覺得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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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笑:“琉璃仙境住了一段日子,膽子怎麽變小了?”
談無欲無心說笑,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變數這種東西已然太多了。”想一想又問,“照世明燈将葉小釵安置在哪裏?”
“他們十三道的什麽地方吧,總之不是黑暗道。”黑衣人說。
“不回黑暗道是對的。”談無欲點了點頭,“那也是個是非之地,如今并不适合藏身。”
“你不去看看他們?”
“不必了。照世明燈自有分寸,我并不擔心。倒是百棺機密門那邊,取走太古神器,燈就不适合放在那處了。”
黑衣人目光略微閃動:“你想好移去哪裏了?”
談無欲道:“半鬥坪吧,金葉也一并移過去。”
黑衣人又是一笑:“那倒真是個跟素還真緣分不淺的地方。”
“翠環山這裏我尚需觀察一段,無欲天就先不動了。”談無欲說。
“不用把無欲天恢複原樣?”
“用不着,就這樣吧。”談無欲搖頭,說罷起身,走出兩步,化光向西南方去了。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這簡陋的一桌一樹上,又自複雜了些許,默立片刻,跟了上去。
百棺機密門外,兩道遁光一前一後到來。塵封的銅門緩緩開啓,談無欲暫時停止了防護陣法運作,兩人相繼步入門內。
黑衣人問:“取走劍和燈,這地方就沒什麽東西了,這護陣還有留着的必要麽?”
談無欲道:“留着也沒什麽不好。總歸是素還真的地方,要打掃等他自己來。”
“你倒是不客氣。”
“不客氣了這麽多年,不差這一回。”
說話間兩人已行至陣眼處,但見一柄金色長劍穩穩插在石階之上,劍身後方一張長桌,上面一字排開四盞油燈。黑衣人看着那四盞燈,微微皺眉,談無欲察覺到他神色有異,問道:“怎麽了?”
黑衣人問他:“你打算怎麽帶走它們?”四盞燈,三盞燃着,捧着走自然是不現實的,打包帶走也不可行。
談無欲道:“這有何難,看好了——”說罷拂塵一揮,五指成爪,掌心頓時生出一道旋流,強大的吸力罩住四盞燈,将之吸至半空,聚在一處。再聞一聲清喝,五指收攏,圍繞四燈的氣流驟然凝成實體,一顆人頭大小的石塊緩緩落地。
“吸星之招接抓風成石,有幾分意思。”黑衣人贊道,“可隔絕了空氣,火不會熄掉麽?”
談無欲捧起那塊石頭:“此火非是凡火,怎會如此輕易熄滅?”說着将那石頭交給黑衣人,囑咐道,“拿好了。離遠一些,我要取劍。”
黑衣人接過石頭,依言退開。談無欲站到陣眼一側,伸手握住太古神器劍柄,真氣灌于其上,猛然一提。劍身離地,金光爆射,無匹劍意縱橫輝耀,常年陰暗的百棺機密門如沐天光,一室燦然。
談無欲将古樸的金色長劍握于手中,并未回鞘,而是反手一道劍氣掃向黑衣人。黑衣人不避不閃,翻掌來接。劍氣與掌風相擊,兩人各自退開一步,金光斂盡,談無欲這才将劍收起,與鳳流劍一并負在身後。
黑衣人不滿道:“太古神器可不是小孩玩具,随便亂揮,吓着我好玩兒嗎?”
談無欲沒有關心他的心情,而是注視着漆黑的地面,說道:“陣力正在流失,也不知這百棺機密門會變成怎樣……”
黑衣人道:“頂多變個尋常義莊,還能怎樣?反正這陣法早沒用了,放在這兒也就是個擺設。現在素還真已經知曉金葉不在陣中,連做做樣子也不需要了。”
“也是一樁好事。”談無欲道,“要瞞的事少一件,總是輕松一些。”
黑衣人問:“你準備瞞他到何時?”
談無欲道:“自然是事情了結的那一天。”
“會有那一天嗎?”黑衣人質疑。
“當然。無論好壞,總會有一個結果。”談無欲淡淡應道。
黑衣人頓了頓:“你以前講話可不是這個風格,什麽時候也做起壞的打算了?”
“你真當我沒做過壞的打算麽?”談無欲嗤笑,“自信和不自量力,我還算分得清。不挂在嘴上,只不過是因為那除了自損心氣之外沒有一點意義罷了。”
黑衣人道:“現在你倒是不介意了。”
談無欲笑了笑,摸到一副棺材,随手一撐,翻身坐到棺蓋上,屈指叩上棺木:“你說素還真當年布這陣法,為何什麽不用,偏要用幾口棺材呢?”
黑衣人想也不想道:“也許他想,如若不成,這便是他的死地吧。”
“錯了。”談無欲搖頭,“他那樣的人,真的死了,便是灰飛煙滅,什麽也不會剩下,要棺材來做什麽。”
“那你說是怎樣?”
談無欲撫摸着棺脊,慢慢說道:“這一百口棺材,裝的是他的恐懼。”
“恐懼?”黑衣人一愣,“他那樣的人,難不成還會怕死?”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誰不怕死呢?”談無欲口吻依然淡漠,“一個死掉的素還真,救不了任何人,做不成任何事,也許還會連累許多人跟他一起死,這世上恐怕沒有比素還真更怕死的人了。可我說的恐懼,卻不是對于死亡的。人固有一死,沒有什麽能永生不滅,比起行至終點,他更唯恐自己會在半路停下。所以這些棺材裏裝的,是所有那些他不能想、不能提,誓必深深埋葬的東西,是他一路走來,抛在身後的許許多多個素還真。”
他說:“他是這個世間最狠的人,這一點,我從不懷疑。”
黑衣人不言不語,幾乎與周遭的黑暗融為一體,只一雙眼睛朝着談無欲的方向,目光幽深,比黑暗更沉。談無欲解下鳳流劍,愛惜地撫過劍身,垂目道:“我将今天之前的談無欲埋在這裏,希望素還真不會介意。”說罷旋身而起,腳尖踢起棺蓋,任其在空中翻了三轉,再一掌拍下。
棺蓋穩穩扣回棺木之上,揚起一片浮塵,他手中已不見鳳流劍蹤影。雙足落地,談無欲一步步走到門前,銅門緩緩開啓,照進來的天光将落在其中的飛塵妝點得燦若繁星。
“若你還記得回半鬥坪的路,替我将燈送去吧。”他沒有回頭,對身後立在黑暗中的人道,“明日午時,南方山谷見。”
南方有大火,炎炎動明光。日正中天,談無欲遠遠走來,見到等候已久的素還真,遙遙一點頭,化光飛入火海之中。
太陰火是冷火,火光熾烈,火焰卻并不灼人。太陰幽熒掌一切陰魂,太陰火的本質與魂火是有相通之處的。
引魂之火,乃是魂歸天地後,為那散盡意識的一點靈光引路的燈。
談無欲走在火中,憑虛而行,并不展開護體氣罩,火舌在他身邊肆虐,舔過他的衣角鬓邊,将他吞沒在火光之中,卻傷不了他一絲一毫。他似乎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一路踏火而行,從容似閑庭信步,向着那浮在烈焰中的銀絲步去。
算起來,這是他第三次進入太陰火。
第一次自來不存記憶——絕大多數人對初生之時的事都是留不下印象的。
第二次卻是印象深刻。火燒遍了整個天地,無數苦難的靈魂在其中翻滾掙紮,絕望的悲鳴被風卷起,呼嘯着沖向破碎的穹頂。他在火中穿行,路過許許多多個熟悉的身影,有的仍試圖與天一搏,有的已泯滅了生機。
他沒有找到素還真,卻聽到了無數怨毒的詛咒,于是他知道,這個世間也已經沒有素還真了。而這個世界,比起其他許許多多個世界,更為不幸。
夜夜夢回,他去過很多個苦境,有的安寧祥和,有的戰禍疊起,唯一的共同點,便是那每一個世界裏都沒有素還真。
他做過平凡的旅人,做過備受尊崇的救世主,做過他自己,也做過別人眼裏的神話,無論寂寂無名還是功成名就,都只覺索然無味。沒有素還真的世界似乎總少了一種色彩,整個世界依舊斑斓,那些迷離的光影卻只能停在他的眼中,照不進心裏。
“但有談無欲,便無素還真”,怨恨似已入骨,他卻清楚地知道,那并不是真實的心境。談無欲從來就不需要一個沒有素還真的世界,無論并行還是超越,都需要有那個人的存在才具意義。
于是他問那道時光中的虛影:“哪一個才是我的世界?”虛影遙遙一指,他一步踏入,看到了終末。
這裏沒有過去,沒有未來,所有眼見過的、經歷過的都已成他的過去,哪怕在他醒來之後,它們仍是遙遠的未來。
永恒時間裏那道聖潔的虛影問他:“看到了什麽?”他說:“一段不願回首的過去,一個絕不能發生的未來。”
那虛影不以為然地笑着:“為何不願回首,何謂不能發生?何必學那朝生暮死的人類,為那蜉蝣般的生命牽絆呢?”他一指點過,指尖便幻出一道幽光,往那光中看去,只見一粒石子在漆黑的宇宙中發了芽,迅速長成一棵虬枝的樹。樹上生的根、長的葉、開的花、結的果相互盤繞,形成了四個形貌各自不同的地界,飛快地衍生出風情各異的文明。
他将這光推去一旁,又揮手招來另一道光,這道新來的光中,依然是那棵樹。卻見樹身寸寸皲裂,四個國度各自崩塌,那或輝煌或沉郁的文明随着世界一同崩毀,回歸成萬古洪荒中的一粒微塵。
人在其間,生死流轉,都是看不到的。
那虛影道:“你看,一個世界的誕生和死亡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人類的執着,放到這無盡時光之中,又有何意義可言呢?”
談無欲道:“你的生命或許有千億年之長,在你看來,數十載的光陰自是不具意義。可千億年的一生與數十載的一生都是一生,以你的時間為度量去否定他人的意義,這樣的傲慢談無欲敬謝不敏。”
那虛影笑道:“遺落人間的小月亮,你本也不是凡人啊。自以為是地站在凡人的立場上與我争辯,又何嘗不是一種傲慢呢?”
大大小小的光點漂浮在白茫茫的虛空中,亦如散落宇宙的千億星辰,不同的是,這裏每一個光點都不會消亡,它們自時間中來,到時間中去,是無數個世界的前世今生。談無欲望着這一天星光,露出了的确可以稱之為傲慢的笑容:“我不知你在說些什麽,亦不需要知道。不論在你的認知裏我自何處來,既已生而為人,這輩子也就脫不出人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不可能跟你共享同一套游戲法則。該告辭了,我的世界還在等我回去,他日若有需要,我會再來。”
那是一段神奇的旅程,卻也不需要繼續下去,只因他已找到了新的目标。他亦不覺得為此需要向誰道謝,那道虛影不存在于過去,也不存在于将來,那只是一段遺落在時空中的殘象,記錄着一個尚未了結的宿命。
而他若也有宿命,他必親手了斷。
談無欲已在火海深處,天君絲就在前方觸手可及的地方,他伸出手,那絲便一圈圈纏繞上來,割破袍袖,勒進皮肉之中。姑射女神的發絲,對燒過優藍琴的火自是不存好感,他不可避免地遭了池魚之殃。
他沒有運出真氣護體,鮮血滴落火中,那條胳膊很快就已血肉模糊。太古神器出鞘,他禦劍飛出火海,不理會等在外面的素還真,化光直往九九登天臺而去。
九九登天臺上,一名陌生男子似是等候已久。談無欲化光飛至,甫一落地,便見那男子迎上來道:“怎麽搞得這般狼狽,天君絲呢?”果然是人形師的聲音。
談無欲一言不發,太古神器上手,手起刀落,對着左臂直斬下去。只聞“咣”的一聲,劍鋒斬在一片薄刃上,談無欲回頭,便見素還真執劍在手,面色陰沉,紫虹神劍架在他肩下一寸,猶自嗡嗡作響。
“素還真,你礙事了。”談無欲冷硬地說道。
素還真抽回劍,同樣冷着臉道:“不想我礙事,就說清楚理由。”
一旁被人形師控制的男子此時亦尋得機會開口了:“是啊是啊,你這條胳膊雖然已經廢得差不多了,長在身上到底還是比砍下來好用些,什麽事這麽想不開,非要跟自己過不去?”
素還真認出了人形師的聲音,轉向他道:“還請先生安靜片刻,容素某處理一點家務事。”
人形師笑道:“你師兄弟的家務事關起門來慢慢聊,我可沒興趣插一腳,但你們得先把天君絲給我啊。”
談無欲道:“天君絲纏在我臂骨上,不斬下這條手臂是取不下來的。”
人形師“喲”了一聲,圍着談無欲轉了兩圈,在素還真越來越冰冷的目光中語帶玩味地笑道:“我說你哪兒來的把握,原來是一早就準備好拿自己當餌去釣天君絲。好啊,我可真是太喜歡你這股狠勁了!動手吧,記得砍齊整一些,人形師在此,你這條胳膊廢不了。”
談無欲道:“正是把你算進去了。”說着再揚手,卻又見一道寒光橫來,劍勢為之一頓。他蹙起眉,回頭道:“素還真,你是沒聽見我說的話嗎?”
“聽得一清二楚。定要如此?”
“若有其他法子,你以為我真不怕疼?”
素還真看向人形師:“你能保他手臂無恙?”
人形師道:“完好無損不敢保證,至少骨骼筋絡能接回去,皮肉之傷可不歸我管了。”
“幾分把握?”
“切口平整的話,十分沒問題。”
“好!”素還真眼神一變,反手蕩開太古神器。談無欲一驚:“你……”不待說完,便聽素還真道:“留神了!”
一劍斬落,快得不及霎眼,鮮血還來不及噴出,已被快指連彈,封住了斷去的血脈。談無欲悶哼一聲,搖晃兩下,以劍拄地,咬牙站穩。素還真接住那條斷臂,見天君絲自上脫落下來,便也接在手裏,卻只将斷臂交給人形師:“先接臂。”
人形師倒也痛快,拿住斷臂,紅色絲線自指尖抽出,穿入血肉之中,再與談無欲肩膀斷口經絡相連,将那斷臂連回軀幹。只見他手指飛速動作,操控着那絲線縛住斷骨,将斷去的筋脈一一續上。這接臂之痛比之斷臂猶有過之而無不及,談無欲咬緊牙關,勉力支撐,不讓自己稍有晃動。素還真立于一旁,不錯眼地注視着斷口處,直到人形師抽回絲線,道出一聲“好了”,才上前一步,扶住脫力的談無欲,探他脈息。
人形師好心提醒道:“他這條胳膊短時間內可別想着舞刀弄劍了。不過依我看來,你這個師弟是閑不住的,要不要找個地方綁起來你自己看着辦吧。”
“人形師!……”談無欲瞪了口無遮攔的人形師一眼。素還真将天君絲抛過去,一面道:“素某心裏有數。”說着化出雲光,便要帶走談無欲。
談無欲卻還沒打算離開,急道:“等等!”人形師亦問:“你不想看看優藍琴嗎?”
“不必。”素還真索性點了談無欲啞穴,對人形師道,“明日此時我帶莫召奴往心築情巢,屆時再看不遲。”
人形師奇道:“那琴裏可是有你一魂,你真就這麽放心?”
素還真道:“我這師弟一件件都安排得井井有條,我又有什麽好不放心的呢?”說着看向談無欲,“你那些燈我全帶回琉璃仙境了,你不去看看麽?跟我走一趟吧。要做什麽之前先把家務事理清,才好免除後顧之憂,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說完也不管談無欲是贊成還是反對,挾住他,踏上雲光往琉璃仙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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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師:慢走啊,記得吵架可以,打架的話悠着點兒,我這兒沒有保修期,打壞了自己兜着啊~
看小談玩兒命踩他家師兄的底線……
永恒時間裏的影子是個熟人,大家都認識,但沒人知道他叫啥……
小談跟老素真的都是凡人,只不過托生于太陽月亮兩個大神處理上古災劫那時候留下的一點靈氣(具體參照之前人形師講故事)。所以小談能點燈,老素的命數跟地氣相通。
算是跟高維度的那群家夥有點淵源,不過沒什麽卵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