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仇

莫召奴的出現緩解了素還真逼命之危,但他方自昏迷中蘇醒不久,真力并未恢複如初,又失朱雀火之力,一人對上九章伏藏和無惑渡迷,非但占不了上風,還屢陷危境。

素還真盤膝坐于崖邊,閉目凝氣,全力壓制那一魂受創帶來的影響。随着身後山谷中火勢減弱,琴中焚焰卻是愈燃愈烈,素還真面上痛苦之色漸濃,嘴角滲出血來,身形漸趨不穩,搖搖欲墜。

莫召奴看在眼裏,心中焦急,九章伏藏與無惑渡迷聯手,卻逼得他不能分心。這兩人根基皆是不凡,尤以九章伏藏為最,數度接戰,莫召奴仍只感對手深不可測,他水火雙源功體因太陰火離體已損一半,勉力相抗,愈發捉襟見肘。

只聞九章伏藏笑道:“享譽南武林的莫召奴,你的實力不該只有如此啊。”

莫召奴冷眼相向,手中折扇翻轉,一掌推出:“水波動蓮華!”

滄浪掀濤,扇影飛旋如蓮華初綻,九章伏藏亦以扇相接,萬頃煙波沒過,他身若游魚,穿行其間,折扇舞動似蝶翼翩跹,笑盈盈接住莫召奴招式,再反手擊出。

莫召奴早知雙方實力差距,兩扇一交便已借力退開,折扇同時雙分,一者脫手飛出,擋住斜刺而來的三聚封剎。無惑渡迷挑開折扇,佛兵橫掃,莫召奴雖及時退避,勁風仍撕破他胸前衣襟,一縷青絲被斬斷,落在風中。另一側,九章伏藏信步而來,看似潇灑随性,實則殺機密布,莫召奴不敢大意,東瀛忍術祭出,一時間鋪天蓋地盡是扇影紛紛,不辨虛實。

九章伏藏輕笑一聲,立身扇影之中,閉目靜聽。那千百道扇影雖則都是虛影,其中卻都蘊含真氣,飛舞間盡可傷人于無形。他也不避,任那扇影在他周身劃出道道血痕,唇角猶自含笑,狀似并無痛感。他之體質卻也特殊,傷口愈合速度遠快于常人,血痕幾乎将将出現便已消失。無惑渡迷眼見此景,心中很是詫異,不覺出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來歷?”

九章伏藏那雙顧盼生姿的桃花眼微微睜開一條縫,含笑看他,伸出一指立在唇邊道:“噓……不要出聲,你打攪到我了。”無惑渡迷哪能忍受這般輕慢,冷冷喝道:“哼,裝模作樣!要破這雕蟲小技,何須這般麻煩!”說着三聚封剎揮灑而出,卷動那千疊扇影,再聞一聲斷喝,數道金光燃亮,刺穿紛揚扇幕,将落在其間的扇影紛紛撕得粉碎。

他正自得意,忽見那碎落的扇影之外仍是層層疊疊,扇舞飛旋直欲迷人眼,胸中頓感氣悶難當,怒道:“歪門邪道!素還真的黨羽,果真都是些旁門左道之輩!”

九章伏藏笑盈盈道:“僧老暫息雷霆。此乃東瀛忍術,最是圓滑讨巧,斷難以力破之,還需些方法,此處便交給不才在下吧。”

無惑渡迷心知他所言非虛,又被給足了臺階,當即不再強出頭,只道:“本座就看你有何本事!”

九章伏藏高深莫測地笑着,也不與他在言語上争長短,只又閉了眼,在那紛亂風聲中細細追尋一點蹤跡。他就這麽屏息靜立,許久不見有何動靜,無惑渡迷幾乎再度失去耐心,忽見他雙目一睜,溫言笑道:“找到你了。”說着,折扇狀似全無目的地随意點出,點在左近一道扇影上。那扇影旋即虛化,折扇穿風而過,無惑渡迷正要笑他故弄玄虛半天仍是撲空,便見一道血光自折扇點過的地方噴灑出來,紛揚不絕的扇影瞬間消散化無。

扇影背後,莫召奴青衫染血,一手捂住肩頭,倒退數步,踉跄站定,看向九章伏藏道:“閣下好眼力!”九章伏藏面色溫柔,仍是信步而走,一步步靠近莫召奴,一面道:“是好耳力才對。你之忍術亦是不凡,連雲鼓雷峰高僧都被你唬住了,可惜功力不濟,身法受限,否則我可能還需再費一番功夫。”

無惑渡迷被他這麽暗損一句,吃了個啞巴虧,只重重一哼,不予置評。說話間,九章伏藏已行至莫召奴身前,輕搖折扇,閑話家常般笑着開口道:“讓開吧,我只想跟素還真當面聊聊,你又何必執意阻攔呢?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又是何苦?”

莫召奴冷道:“只怕閣下聊着聊着就要動殺心,跟閣下聊天風險委實太大,容莫召奴代素還真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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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伏藏道:“誤會啊誤會,我也不是好殺之輩,跟素還真之間遠日無冤近日無仇,哪裏一定要分個你死我活?我自是仰慕素賢人風采已久,只要他應允不去彈響那優藍琴,我們也可以坐下來相談甚歡的。”

“素某應允,你便信麽?”莫召奴身後,一直靜坐不動的素還真此時開口道。

莫召奴緊盯着九章伏藏的一舉一動,聞聲并不回頭,只問:“三哥,你無礙了?”

“讓你擔心了。”素還真道,“素某本也并無大礙,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習慣了也就好了。”

九章伏藏奇道:“咦,我怎麽不知素賢人還患有心疾?”

素還真道:“九章兄與我相識不久,對素某了解不夠深,不知道是正常的。”

九章伏藏搖扇笑道:“說得也是,我有意與素賢人深交,就不知素賢人肯不肯賞臉了。”

素還真道:“九章兄如此風姿不凡,實力亦是莫測高深,若然當真與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倒也是一個值得交陪的對象——可你是嗎?”

九章伏藏道:“如何不是呢?”

素還真道:“詭齡長生殿為我所破,虺尊死在我手裏,這筆帳,九章兄莫非不準備與我清算了?”

九章伏藏眼底殺意一閃而過,莫召奴當然不會錯看,戒備之姿更甚。但那殺意只是倏忽閃過,便又被總似含情的眼波掩去,并不曾流露出來。

九章伏藏以扇掩唇,輕笑數聲道:“詭齡長生殿是何處,我卻不曾聽聞?”

素還真慢悠悠道:“九章兄,演得過了。你該問我,為何知曉你來自詭齡長生殿才是。”

九章伏藏道:“哦,那我便聽聽看,你為何指我是詭齡長生殿之人呢?”

素還真道:“你可識得地獄人形師?”

九章伏藏略一忖,問:“那是何人?”

素還真道:“料想你也不認識,否則此前在心築情巢見了那運琴前來的人便早該走了,不會又放心大膽地逗留許久。”

九章伏藏道:“那人我倒是記得,一見便知是為人控制,本身恐怕早已沒了性命。那背後操控之人,便是地獄人形師?”

“正是。”素還真道,“你可知曉這位人形師先生來自何處嗎?”

“何處?”

“天荒不老城。”

這五字一出,九章伏藏瞳孔頓時一縮,片刻之後大笑起來:“哈哈哈,你說‘天荒不老城’?豈不知天荒不老城早已沒人了嗎?”

素還真聽了也不驚訝,問道:“哦,是嗎?這麽說來,他倒的确不曾自稱是不老城之人。可他對雙城之事卻是如數家珍,九章兄,你覺得這又是為何呢?”九章伏藏面色沉了下去,只搖着折扇,沉默不語。素還真便又說道:“你大約也想到了。出現在雙城地界,并非雙城中人卻熟知雙城來歷者,只能與一物有關,這物呢,想來便是那禁于雙城封印之中的‘真龍’了。九章兄,你說是嗎?”

聞得“真龍”二字,九章伏藏臉上覆着的那層面具一般的微笑終于徹底消失,濃重的陰骛之氣填滿了那雙桃花眼,仍是翩翩佳公子的樣貌,卻再尋不得半點風流俊雅,一眼望去只覺陰沉可怖,仿似那張俊俏面皮下藏着的是一只長于深淵之下、長年不見天日的怪物。他再開口,連聲音也有了變化,潇灑笑意不存,甚至不再年輕,陰冷沙啞得竟有幾分像是盯住腐肉的老鹜:“真龍……哈哈哈……真龍啊……素還真,不提這二字,你今日或許還有活路,如今麽——死來吧!”

他一有動作,莫召奴已先一步動了,一扇掩過,卻是眼前一空!莫召奴面色一變,不待轉身,折扇脫手便朝身後削去,再回首,一掌劈出!九章伏藏狀似根本不曾将他放在眼裏,只一意襲向素還真,莫召奴一掌劈落,卻被一道無形氣勁震開,折扇也倒飛開去,又被他順手接住。

那氣勁之霸道,不亞于任何一個宗師級的先天高人,莫召奴自知不是敵手,卻哪肯讓他輕易傷到素還真,半空中強行穩住逆沖的真氣,一聲清喝,心劍應聲運出。以他目前狀況,實不宜運使心劍,可眼見素還真傾危,哪還顧得上這許多?強提真氣之下,便是連連嘔紅,心劍源源不絕飛出,豁盡全力的一招卻仍無法傷及九章伏藏分毫。眼見心劍被紛紛彈開,九章伏藏單手成爪,已抓至素還真喉間,莫召奴提氣再出一掌,卻知已遠遠不及,只能徒勞喚道:“三哥!”

素還真沒有動,眼看就要斃命當場,忽見一道金光自後打來,擊在他胸口,只比九章伏藏快了須臾,将他整個人打得飛出了山崖。勢在必得的一爪落空,九章伏藏怒不可遏,一頭青絲在風中狂舞,回身就是一掌拍出。盛怒一掌落在交叉相疊的六根法杵之上,六塵全力一擋,俱是不敵,齊齊被震退出去。法杵散開,無惑渡迷執三聚封剎,挾浩然佛威殺來,九章伏藏見了他,更是怒火中燒,厲聲喝道:“你敢壞我的事!”

無惑渡迷道:“雲鼓雷峰要的人,豈容你輕易殺了?!”出手便是極招,“六道滅根渡輪回!”

九章伏藏怒極反笑,輕蔑地一揮手,折扇旋飛出去,與三聚封剎撞上。無惑渡迷只感迎面一股吞天巨力撲來,融畢生所學的大招被輕易化解,三聚封剎脫手飛出,跌落在地。他本人卻沒被震飛。一只手貼住他後心,助他卸去了部分勁力。無惑渡迷抹去唇角血跡,喝道:“莫召奴,本座幾時要你出手相助了!”莫召奴不理他之逞強,自他身邊越過,翻掌擊向九章伏藏。九章伏藏正是盛怒難當,見他自來送死,便也冷笑一聲,極招亦是上手。

“血邪令·人燦毀象!”

他這一招融龍氣與虺尊之力于一體,便是功體完好無損的莫召奴也難以招架,何況如今?龍氣沖霄,天際一時濃雲密布,悶雷滾滾,雷聲中隐有一股更為磅礴的聲響飛速接近。

無惑渡迷愕然擡頭:“那是?!”

九章伏藏攻勢亦是一頓,但見密不透光的烏雲中忽起一道刺目光亮,撕開雲霧,穩穩對準這處山頭。那光芒遠勝火光,亦非雷光可敵,亮度仍自不斷提升,竟似在蓄力膨脹。

莫召奴眼見此景,心下了然,反手拉上無惑渡迷:“快走!”無惑渡迷再是不明所以,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帶上六塵化光疾走,同一時間,那後方山林中亦有數道流光飛遁而去。

莫召奴見人已走光,當即也要退走,卻聞九章伏藏斷喝一聲:“哪裏走?!”莫召奴知他雖心恨無惑渡迷攪局,最惱的仍是素還真,以及三番兩次阻攔他殺素還真的自己,此時眼見宏大掌力襲來,封住他所有退路,心知輕易走脫不得,只得出手去接,拼卻重傷也要借力脫身。

至極交擊的一瞬,一道白色光影忽然閃至,身法奇特,如魅似幻,落在兩人之間,雙掌齊出,竟是将兩道掌勁同時接住,再分手一錯,各自推開。白無垢現身塵煙之中,只與九章伏藏微一照面,便扶住莫召奴。

“走!”

眼見兩人化光離去,九章伏藏氣極,咬牙恨道:“魔界之人,可恨!”莫召奴強弩之末的一擊且不提,九章伏藏一掌何其霸道,便是與他功力相當的高人也不敢單手去接。白無垢敢,非因他實力更在九章之上,只因魔界中人功體與苦境之人殊異,先天便具有納氣化無的能力,若非事先提防,很容易就會着道。

九章伏藏滿心憤恨,回身怒對那雲中燦然宏光,狂笑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聖!”說罷揚手,嚣狂真力聚于掌心,直面那天際光耀,“血邪令·天燦毀元!”

血邪令再出,這一次再無阻礙,滔天掌力裹挾着血浪滾滾,擊向天際。那雲端之上,不可逼視的光芒亦已膨脹至極限,倏地一收,霎時萬籁俱寂,只見一道燦白輝光自天貫下,直射向九章伏藏所立山頭。兩股巨力在半天之中交彙,沖擊聲猛然爆開,幾如山河震碎、天崩地裂。沖擊過後,血浪散盡,白光亦消弭無蹤,九章伏藏噴出一口鮮血,擡眼便見雲中光亮再起,自知便是強橫如他,再接那光一次也難全身而退,憤而切齒道:“素還真,今日取不了你性命,是彜燦天失策……你等着,總有要你付出代價的一天!”言罷再不逗留,也瞬化一道流光,遠遁而去。

待他走遠,天際之上,烏雲慢慢散開,自雲中駛出一艘鐵骨鋼翼的龍形大船,船首一門巨炮,炮口中光焰漸消。屈世途躲在船舷一側探頭探腦,見下方一切歸于平靜,才摸到控制臺邊,徹底斷去了巨炮的能源供應。

他掏出汗巾,沾了沾額角,呼出一口氣道:“還好吓走了!這炮胃口這麽大,我可沒本事真打出第二發來……”這二度聚力的光線原是虛張聲勢,吓走了九章伏藏,屈世途這才稍稍将九霄鐵龍帆降下,扶着船舷,探頭去找素還真。

雲空之下,優藍琴仍在吸收太陰火,火勢已弱了許多,淡薄的火光下方山谷原貌依稀可辨。屈世途伏在船舷上張望,四顧不見素還真,不由得心急起來:“說好的武林鐵則,掉崖摔不死人呢?素還真,你可不能另辟蹊徑啊!”

剛念叨完,就聽素還真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素某不算另辟蹊徑,只不過并沒有跌下懸崖罷了。”屈世途吓了一跳,擡頭一看,只見一只大鵬鳥舒展雙翼,擦着九霄鐵龍帆主桅斜掠而過,鵬鳥背上,端坐的可不正是素還真?

屈世途讷讷說不出話來。他駕九霄鐵龍帆到來時,正看見素還真受無惑渡迷一掌,被擊下山崖,彼時他距離尚遠,來不及相救,又見莫召奴遇險,便不作他想,啓動機關炮,意欲先逼退強敵再說。雖則當時他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機關炮上,但怎麽講也是居高臨下視野開闊,竟也沒能留意到這鵬鳥是打哪兒飛出來,又是幾時救起素還真的。再觀那鳥形貌,屈世途更是驚詫不已,說話都結巴了起來:“這……這……這是……”

素還真讓鵬鳥飛至與九霄鐵龍帆齊平,摸了摸它光潔的翎羽,道:“陽翼,我這位好友年紀大了,記性不好,看樣子不記得你了,你說如何是好?”

鵬鳥仰起脖子,唳叫一聲,屈世途趕忙捋順了舌頭,連聲道:“哪會呢,哪會呢!我只是太驚訝,陽翼它……它怎會來此?”說着又四顧張望起來,似在尋找什麽人。

“不用找了。”素還真制止他道,“它的主人沒來。”

“沒來……沒來……哦,沒來!”屈世途似是明悟了什麽,面上浮現驚喜之色,嘴裏念念有詞着,聲音太小,聽不真切。

素還真道:“看來前輩轉世之事,好友亦是不知。”

屈世途停了念叨,回道:“我知道的事本就少,說了你還不信……”

素還真道:“這一件我倒是信的。”

“呃……”屈世途一時語塞,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來跳,忙不疊略過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見過一頁書了?”

素還真微微一笑:“前輩很好。”他笑起來,臉上依舊沒什麽血色,屈世途看在眼裏,便又心憂道:“你這……真的不要緊嗎?”他意有所指地低頭看了看下方兀自旋轉的優藍琴,再觑素還真面色,怎麽看怎麽不放心。

素還真搖了搖頭:“初時不能适應,現在習慣了,倒是還好。那一魂畢竟離體有些時日,只是有所感應,不至對我本身造成太大影響。”

屈世途聽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真沒什麽大不了,也就安心一些,又問:“剛才那找你麻煩的是什麽人?好像很厲害的樣子……還有那些和尚,看起來不像是萬聖岩的人啊?”

素還真道:“厲害的那個自稱九章伏藏,應是詭齡長生殿的餘黨,那些僧人則來自雲鼓雷峰。”

“詭齡長生殿?那是什麽地方?”屈世途對雙城之事一無所知,這個名字聽來只覺新鮮,至于雲鼓雷峰他倒是聽說過,卻也沒什麽具體印象,便又問道,“雲鼓雷峰為什麽會找上你?”

“這麽……”素還真略一沉吟,看定他道,“說起這個,我倒是要請教好友,優藍琴一事可是你傳出去的?”

屈世途一愣:“什麽?我?……怎麽可能!我自己都沒把這裏邊的頭緒理清楚,就今晚這事兒還是白天談無欲講了我才知道,我拿什麽傳去?”

素還真料他也是如此回答,點頭道:“不是你,果然就是‘他’了。”

“……”屈世途當然知曉素還真說的“他”是誰,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好當個啞巴。素還真渾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他倒真是很愛護我,給我找來這些麻煩,莫不是怕我等火滅等得太無聊吧?”

屈世途有點避諱這方面的話題,總怕三言兩語下去又被素還真套出什麽話來,但即便是他,此前也的确沒聽任何人提起過把消息放給了什麽詭齡長生殿或者雲鼓雷峰,不由得順着這話頭将整件事捋了一遍,琢磨來琢磨去,忽然現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可他只恍然到一半,就想起素還真還在一旁,趕緊又正了顏色,若無其事道:“這個啊……我就不曉得了。”他這番情态徹頭徹尾落在素還真眼裏,素還真卻不拆穿他,只道:“你曉不曉得我不知道,我卻是曉得的。”

屈世途忙問:“你曉得什麽?”

素還真悠然一笑:“素某的劫數,是該來了。”說罷不待屈世途反應,話鋒一轉,問道,“你駕九霄鐵龍帆到此,應不是專程為素某解圍而來吧?”

屈世途聽他這麽一說,這才憶起談無欲的交代,想到此番前來的主要目的,忽然一揪胡子,頓足道:“糟了!”

“何事糟了?”

屈世途急得團團轉:“先前我一時情急,把機關炮用掉了,現下可叫我上哪兒找能源再開一炮去?”

素還真略一思量便已明了原委,知曉談無欲跟他想到了一塊兒,都是要以九霄鐵龍帆的機關炮破開地層,找出那深埋地底的太陰火種。

如今機關炮已不能再用,如何取出火種便成了一個難題。

素還真尋思着,又問屈世途:“談無欲可還交代了你別的什麽?”

屈世途取出鳳流劍,遞與素還真道:“他說若是機關炮無法奏功,便将此劍交你,你知道該怎麽做。”

素還真接劍在手,将劍刃推出鞘外一寸,看着那一抹寒光,苦笑一聲:“他果真把我算得徹底。”手一松,劍身落回鞘中,素還真又問屈世途,“他人呢?”

屈世途道:“仿佛是去翠環山了。”

“翠環山啊……”素還真向北面望了望,千裏之遙,自然什麽也望不見。他收回目光,一躍上了九霄鐵龍帆,拍了拍屈世途肩膀道,“好友,此船交我,你駕陽翼先離開此地吧。”

“呃……”屈世途有些猶豫。素還真袖一掃,帶起一陣微風,舉着屈世途落在鵬鳥背上。陽翼嘶鳴一聲,回頭去看素還真,素還真對他點頭道:“帶他先走。”屈世途還想說什麽,陽翼一振翅,風聲大作,他整個人都向後倒去,忙不疊扒住鵬鳥翎羽,七手八腳地趴好了,才喘出幾口大氣,回頭一看,九霄鐵龍帆落在天邊,已只有拳頭大小,遠遠懸在紅玉盤般的血月之下。

再一眨眼,竟見那船陡然加速,向着谷中俯沖下去,屈世途大驚失色,拽着陽翼羽毛大喊大叫:“陽翼,等等,停一停,飛回去!素還真他……他……”陽翼卻不聽他吩咐,仍自不停,屈世途眼見那船沖破殘餘火焰,撞進地裏,面色瞬間灰敗,心疼得胡子都抖了起來。

“我的九霄鐵龍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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