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劫獄
此時正值午夜時分,九章伏藏本與一人在涼亭中對坐飲酒。酒是桃花酒,算不得什麽珍釀,卻因一個掌故家喻戶曉,成了民間傳說裏養顏益壽的聖品。
汗青編的桃花酒自是不俗,釀酒時加入的珍貴藥材不是民間釀造可比,幾味藥又加得極是巧妙,既相得益彰,充分發揮了藥性,又香味醇和,絲毫不影響酒液原有的芬芳。
九章伏藏品了一口,略一回味,笑道:“你這酒釀得一年比一年好,可見汗青編久不問世事,你一身本事無處施展,全拿來釀酒了。”
對坐之人一襲桃紅衣衫,容貌俊美,聞言便道:“我這一身本事自然能找到施展的地方,釀酒,不過娛興而已。”
九章伏藏道:“聽聞這酒配方卻是那位留下的,你倒也不避忌。”
那人道:“人我都不避忌了,一張酒方而已,有什麽好避忌的?方子是他的,要論釀造手段,他卻遠遠不及我,光有個方子有什麽用?”
九章伏藏道:“想來汗青編于你也是如此吧。”
那人道:“汗青編在我手裏,自然比在他手裏像樣得多。”
九章伏藏哈哈笑道:“素還真想必深有同感。”
那人亦是淺淺一笑,卻道:“素還真卻是不能久留。”
九章伏藏道:“你仍是擔心他給汗青編招來麻煩?”
那人輕搖羽扇,倒不顯得多麽心憂,只道:“麻煩我是不怕的,只不過最近總有些不好的感覺,總覺得素還真是個燙手山芋。說句實話,汗青編要入世,如今還嫌早了些,也就是九章兄請托,我才決意幫這個忙。”
九章伏藏哪裏聽不出他言下之意,便道:“好友放心吧。素還真雖是同道衆多,若有人執意要上汗青編要人,我也自有方法應對,斷不會教你吃虧。”
那人道:“九章兄言重了。你之長生殿避世已久,未曾做出什麽損人之舉卻遭飛來橫禍,此事本就是日月才子理虧,你要他們付出代價,本也合情合理。既是合情合理之事,汗青編出手相助正在情理之中,便是要跟人評理,我也不吃虧。只是素還真為人狡詐,心思深沉,他安分呆在牢裏,反而容易啓人疑窦。”
九章伏藏道:“有黜天窗禁制在,他與外界必是溝通不得,即便來了救兵,如莫召奴之流我也不放在眼裏。何況素還真在我們手上,那些自诩道義之士多少投鼠忌器,又哪敢真的放肆?”
那人搖着羽扇,站起身來,踱了兩步,道:“也怪他素還真運氣不好,若是一頁書還在,應對起來還麻煩些,如今沒了護龍之天,清香白蓮也不過如此……”他說着,忽然心有所感,擡頭望向遠方天際,“……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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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章伏藏亦出了涼亭,擡頭看去,只見西南方天空電光閃爍,層雲密卷,其間隐隐可見翻騰的龍形,不禁聳然一驚道:“龍?怎會來了這裏?!”
“龍?”那人詫異道,“莫不是你提到過的,血海之下的真龍?”
九章伏藏面色變了幾變,惡聲道:“死透了的東西,還來興風作浪,素還真,都是你幹的好事!”
那人拉他一把:“九章兄,這龍是沖你來的?”
九章伏藏倏然回首:“你想做什麽?”
那人目光閃了閃,旋即掩去,道:“若是沖你來的,汗青編還有幾處密室,你且去暫避。這龍雖不知為何找來這裏,若是尋不到你,多半也就走了。”
九章伏藏聽他言辭在理,正中下懷,雖是心知那龍來得蹊跷,卻也不欲強出頭,只把方才所說“自有方法應對,斷不教你吃虧”雲雲抛在腦後,點頭道:“好,帶路。”
那人也不多言,領着九章伏藏就往汗青編腹地走去。
他們步速算快了,龍影尚在天邊,只有隆隆雷聲近在耳畔,行至中途,卻見一道昊光自頭頂掩過,擡眼一望,便見暗金劍匣自天而降,轟然立于十步之遙,匣上浮雕佛像閉目合十,兩側挂環振動,凜凜佛威逼面而來。兩人停步,只見金芒輝耀間,劍匣後方現出一個背影,身披銀紗,一頭銀色螺髻,平伸一臂,攔住去路。
眼見來人不凡,那桃紅衣衫之人略整衣袍,上前一步道:“閣下何人,深夜來我汗青編,有何指教?”
銀袍僧人也不看他,只道:“此路不通,改道吧。”嗓音渾厚,語調沉穩,只作尋常勸解一般,不見威懾之意。
九章伏藏冷哼一聲:“好個無禮野僧。闖進別人家院子頤指氣使,如今的和尚一個個都這般不知教化嗎?”
他自負甚高,本領也是天下少有,除了真龍,世間并無多少人能被他放在眼裏。此前優藍琴一事又讓他對佛門中人有了成見,此時再遇和尚攔路,前仇舊怨便被激起,立時就要出手。
誰料折扇甫一抖開,卻被站在身前半步的紅衣人攔了一攔,他心下更是不快,冷道:“經天子,這是何意?”
那桃紅衣衫之人正是經天子,悅蘭芳的胞弟,汗青編現今禦主。只見他羽扇揮起,攔下九章伏藏,雙目卻是一瞬不瞬,盯緊了十步外穩立地上的那方劍匣。九章伏藏循着看去,看不出那劍匣有何蹊跷,便向他投去疑問眼神。經天子暗自壓着情緒,略顯遲疑道:“好友,你可曾聽過天佛尊說法的故事?”
九章伏藏聽他突然提起全不相幹的佛教掌故,心下不解。他久居血海之下,對世俗掌故本就不熟,便問:“提這作甚?”
經天子仍是盯緊那劍匣,慎言道:“天佛尊說法,八百比丘座下聽講。天佛尊問:‘比丘殺人如何解釋?’座下紛紛言答,多是‘殺生犯戒,當懲’,唯獨一人答曰:‘分說,不分說,不由分說。’天佛尊道:‘善哉,你既有此宏願,吾贈你佛牒,赦你無殺生罪,賜你法號——佛劍分說。’”
他說到這裏,便連九章伏藏也是心念一動,霍然擡頭:“哦?”凝目望處,僧者一身昂然佛威,緩緩轉過身來,雙目微合,面色端嚴。
“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
“三教頂峰!”經天子全身真氣忽地凝至極限,握扇的手骨猛然縮緊,幾乎将扇柄捏斷。
“三教頂峰?!”這稱號便連九章伏藏也不陌生了。若單說佛劍分說、劍子仙跡、疏樓龍宿,他或許産生不了太多聯想,但……三教頂峰!
十二年前力阻苦境災劫,應劫失蹤的三教頂峰,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九章伏藏到底老謀深算,粗略一想已料中前因後果,怒道:“我說那龍為何會找來此地,原是被你們引來的!”
佛劍非說未置可否,卻聽遠處傳來一個清朗聲音道:“九章伏藏,此番你在劫難逃,可要連累汗青編為你陪葬嗎?”
九章伏藏一聽,慧眼穿雲使出,但見汗青編外,高峰之下,一白衣道者負手立于曠闊原野,身邊盤膝端坐的正是此前來過的照世明燈。兩人一坐一立,這般情态正與當日照世明燈與葉小釵前來尋人時一般無二,可這一般無二的情景,落在九章伏藏眼裏卻是別樣心驚。
那白衣道者周身曠達氣态,不遮不掩,沉肅似淵,飛揚若雲,根基修為遠非葉小釵可比。經天子亦已見到這般景象,低聲道:“劍子仙跡!”九章伏藏既知三教頂峰在前,再聽這名號,心下也是了然,但他又豈是懼事之輩,斷不至于這就吓破膽,只沉下臉道:“好友,看來今天這場麻煩,你我是避不過了。”
經天子一低眉,露出一絲微笑道:“既稱好友,自是有難同當。三教頂峰又如何?正好讓世人看看汗青編的本事。”九章伏藏點頭道:“有好友這句話……”話音未落,便見冷光一閃,竟是經天子現出扇尾匕尖,反手向他紮來。
九章伏藏卻是早已防着這一手,并指一夾,就将那鋒銳匕尖夾在兩指之間,冷笑道:“好友,這是何意?”
經天子不答,真氣聚成一線,自匕尖沖出,逼得九章伏藏撤手,再一掌拍出,掌力直貫九章前胸。九章伏藏修為遠高于經天子,早有防範,根本不将他的攻勢放在眼裏,只輕巧避過這一掌,注意力大半投在一旁靜立不動的佛劍分說身上。只見那佛者一手壓在佛牒劍匣上,默默觀望着這邊戰鬥,并未釋出戰意,與人的壓力卻如有實質,以九章伏藏實力也不得不忌憚三分。
而他剩下的那一小半注意力,自然是關注着天上巨龍動向。
卻說那龍也是奇怪,這些工夫耽擱下來,明明已到了近處,卻不見下來,只追着一尾紫龍在天上繞圈。那紫龍一看便知不是實體,應是劍氣成形,那劍勢極快,引着巨龍往來飛馳,始終若即若離地将那巨龍吊在身後,使劍之人亦非等閑之輩。
九章伏藏揣測着,既是三教頂峰,佛劍分說與劍子仙跡皆已現面,那天上龍形的操縱者想來該是那傳聞中輕易不出世的儒門龍首了。他的注意力這般一分為二,兩邊都是強敵,經天子的反叛雖在意料之中,不見得讓他多麽驚怒,但如此形勢之下,也不容他與經天子多作糾纏,左右已經撕破臉來,也懶得廢話,極招就已上手。
“九天伏章震玄極!”
經天子心知此招威力不凡,并掌來接,兩人實力相差懸殊,一接掌他就被震飛出去,直如斷線風筝,飄過牆去。九章伏藏“哼”了一聲,就要追擊,一旁觀望的佛劍分說開口道:“我已說過,此路不通。”
劍匣開啓一寸,凜冽金光撲面,九章伏藏翻掌一擋,已失良機,便棄下經天子不管,面對佛劍分說道:“三教頂峰好大的氣派!今日既是引了真龍來此,九章伏藏也不懼應戰,可那龍瘋起來六親不認,你等枉稱正道先天,真要為素還真一人犧牲汗青編衆多無辜嗎?”
佛劍分說道:“若是傷及無辜,佛牒自有分說。你,走不得。”
九章伏藏心知此番難以脫身,心念一定,哈哈大笑道:“好!既是如此,我就奉陪到底了。”及至此刻之前,為了不引來巨龍注意,他都刻意壓抑長生殿根基,只以九章伏藏氣息示人,此時主意既定,便不再掩飾,一身不世霸氣盡皆釋放出來,仰天長笑道:“彜燦天在此,端看爾等如何分說!”
天上巨龍原本緊追着龍宿劍氣不放,并未理會下方動靜,九章伏藏真力一展,巨龍立時有感,咆哮一聲,一雙腥紅龍眼中血光更盛,掉頭便往汗青編駐地沖去。
巨龍一走,龍宿壓力頓減,松了一口氣道:“哎呀呀,去這麽急,看來當真是恨不得剝皮啖肉。”眼見巨龍一去不回,他也不再繼續消耗,收了劍,化身成一道紫芒,尾随着巨龍下到汗青編去了。
那方巨龍降臨,聲威震天,整座山峰幾欲倒拔而起。九章伏藏首當其沖,立身龍威之中,一身真氣充盈至極限,須發倒沖,大笑道:“哈哈哈,汗青編今日滅于三教頂峰之手,倒也不冤枉!”
“誰說汗青編要滅了?”遠遠一聲送來,又是劍子仙跡的聲音。九章伏藏眉頭一皺,便見一道白光撕破夜幕,中天之上忽現白陽真火,一方道陣自火中映現,以比那巨龍還快的來勢壓向下方山巒。
道陣壓下,九章伏藏忽覺四周一清,汗青編也好,佛劍分說也罷,包括那俯沖而來的巨龍都消失無蹤,廣闊天地間只餘他一人,立在光禿禿的山巅上。他心知此乃陣法作祟,冷笑一聲,不屑道:“原來這就是爾等的計較?以陣法将我隔離,我倒要看你們如何平息那瘋龍怒火。”
“這嘛,就不用操心了,龍啊,我等也為你送來了。”劍子仙跡的聲音在陣外響起。
九章伏藏一驚擡首,只見空寂的天地間起了一道劍芒,白生生、亮晶晶,在天幕上自上而下劃出一道縫隙。九章伏藏還未見到那縫隙之外是何景象,紫黑光耀便已填滿整個裂縫,一頭紫焰纏身的巨龍合身沖了進來,落地化作一個玄甲武者,怒氣沖天道:“彜燦天!”
九章伏藏身影一閃,便待自那裂縫中躍出,卻有千道劍芒穿過裂縫,壓逼下來,他不得不出掌以應,那劍芒卻是威力不凡,兩相交手,顧忌着下方強敵的九章伏藏占不了上風,又被壓回地上。
劍子仙跡的聲音随那劍芒傳入,悠然道:“戰場貼心地為你們準備好了,我等就不觀戰了,請自便吧。”
九章伏藏恨極,眼見陣上縫隙再度閉合,卻也無計可施,只能将全副心神投注在眼前武者身上。那巨龍化身的武者神态嚣狂,一雙怒目鎖定九章伏藏,卻也不着急動手,陰恻恻笑道:“老朋友,好久不見,是該好好敘敘舊了。”
他踏出一步,再一步,似是想要離九章伏藏近一點,将之看得更清楚一些,一面道:“這舊啊,你說,該從何敘起呢?”
汗青編,黜天窗,禁制隔絕了外界一切,素還真不聞外間風雨,只閉目不動,靜靜地懸吊在黑暗中。他身邊一道影子,白發披散,只披了一襲破爛紗袍,半飄在水面上,默默垂目看他。
素還真額上滲出一滴冷汗,滑過颌邊,落進水裏,影子忽然眉梢一動,開口道:“素還真,有人來了。”
素還真心神微動,緩緩睜眼,影子映入眼簾,已是冠發整肅,袍服俨然。他極慢極慢地吐出一口氣,再啓口,嗓子卻是啞了。
影子道:“素還真,你燒得不輕。”
素還真自是清楚自己狀況,能拖到現在才發起熱來已是不易,便以心音回道:“無妨,若是所料不差,我很快就能出去了。”
影子聽了這話卻是陷進了沉默,白得透明的臉上現出從未有過的複雜神情,幾經變幻,才又喃喃道:“是麽……”
有那麽一瞬,素還真幾乎以為自己在影子臉上看到了一抹不舍。可那又是絕無可能的,影子只是影子,僅僅因他心念所生的一道幻覺,幻覺無心,又哪來的不舍呢?
果然,影子的神色很快恢複如常道:“你怎知來人是要救你出去?”
素還真道:“來人未必是要救我出去,可無論他是不是要救我出去,我都該走了。”
影子點頭道:“嗯,是該走了。這地方又沒什麽好,總留在這兒做什麽。走了,就不要回來了。”
素還真道:“自不會再回來。”心念流轉間,牢門已被自外開啓,有人卸了黜天窗禁制,踏進牢中來。
來人一襲桃紅衣袍,鬓發幾許淩亂,口角尚有殘留的血跡,神采卻是不減高傲。素還真不曾見過此人,但看這身打扮,心下也有計較,只不動聲色看他來意為何。
經天子借九章伏藏一掌脫身,徑直來了這黜天窗。自素還真被囚于此地,他還未曾來過,牢中一應事務全交由太尉打理,如今這才是頭一次見到被囚禁于此的素還真。
但見素還真大半身浸在水中,雙臂被鎖鏈縛住,懸在頭頂,雙肩處的衣衫早被血浸透,低垂着頭,幾乎聽不見呼吸聲。經天子通曉黜天窗機關,伸手在牢籠上拂了幾下,那牢籠連同籠中積水都向左右分開,再一招手,鎖鏈松開,素還真已落在他手裏。他所料不差,素還真被禁多日,早已不支,如今挂在他臂上,觸手只覺肌膚滾燙,全身綿軟無力,仿佛再過不久就能斷絕生機。
經天子卻不能讓素還真死在這裏,他一手覆上素還真後心,渡過一道氣去,見素還真有轉醒的樣子,便道:“素還真,你還撐得住嗎?”
素還真未睜眼,任憑經天子撐住身子,只虛弱地點了點頭。
經天子道:“我乃汗青編禦主,此前受九章伏藏脅迫,不得已助他将你囚禁,實非本意,如今已與九章伏藏反目,特來搭救你出去。你且再忍耐一時半刻,離開此地我便為你延醫診治。”
他帶着素還真,就要踏出牢去,忽聽一個沙啞到幾乎辨不清字音的聲音道:“你是汗青編禦主,那,悅蘭芳又是誰呢?”
乍聽這個名字,經天子心神猛地一震,恍惚片刻,才反應過來這話出自素還真之口。低頭再看素還真,只見那人挂在他胳膊上,已然睜開眼來,目光清澈,帶着兩分戲谑。經天子心裏忽然生出一絲懼意,宛如被最毒的蛇盯住,那蛇信都已吐到他臉上,即便那蛇盤在手上,一動不動,他也只想立馬将之甩開,甩得越遠越好。
可他卻不能将素還真甩開,他還需要這個保命符,去跟三教頂峰談條件。他本不應再與素還真多說一句,但他心中忌憚又委實太深,深到他不得不問:“你怎會知曉悅蘭芳這個……”“名字”二字未出口,已成了他今日來不及說出,将來也不需要再說的兩個字。
一柄刀自後而前,貫穿他的胸膛,上彎的刀尖刺出,挑出一片帶血的肉。“穿……雲……豹!”經天子哇地吐出一口心血,終于還是把手上的保命符甩了出去。
穿雲豹放開刀柄,接住素還真身軀,經天子趁機撲出牢門,顧不得身上還插着末日刀,向外逃去。下一刻,他又像一條破布口袋般被人扔了回來,摔在地上,口中血沫不絕湧出,一聲也發不出來。
牢門外走入一人,容貌俊逸絕倫,一身紅衣晚霞般絢爛。他看也不看經天子,對被穿雲豹扶着的素還真道:“想不到一別經年,再見竟是這般光景,委屈素賢人了。”
素還真低咳數聲,輕輕搖頭:“見笑。公子……如今該稱禦主了。不知禦主要如何處置亂黨呢?”
悅蘭芳仍是未看經天子一眼,只道:“此事不勞素賢人挂心,吾自有定奪。”
素還真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悅蘭芳不覺莞爾:“素賢人被害至如此,還有心情替始作俑者讨保?豈不聞農夫與蛇的故事,善心也要用在對的人身上啊。”
素還真道:“農夫與蛇,那蛇卻也不是農夫的兄弟。”說到這裏又是一嘆,“罷了,本也是素某多此一言,禦主無須放在心上。”
說罷回望了牢中一眼,淡淡道:“我走了。”
悅蘭芳目光微動,卻也沒問他在向何人道別,只示意穿雲豹将他扶出牢去。牢外,疏樓龍宿早已等在那裏,見兩人出來,便道:“有勞了。”接過素還真,也不多作停留,劍氣一起,紫色龍形又自化出,騰空而起。
悅蘭芳自牢中步出,見那紫龍載着素還真遠去,對穿雲豹道:“這黜天窗留着也是作孽,毀了吧。”穿雲豹應聲,轟然一掌擊向牢門。
天際之上,素還真猛然回頭,望向那座崩塌的牢獄。亂石之中,只見一道虛影負手而立,遠遠目送着紫龍遠去。随着黜天窗化為廢墟,那影子也淡了,素還真恍然覺得,那影子化去之前,看他最後一眼,是在笑的。
他卻心神一顫,幾乎落下淚來。
疏樓龍宿察覺異樣,問他:“素賢人怎麽了,可是有何不妥?”
素還真搖了搖頭,只道:“佛劍前輩與劍子前輩尚在汗青編。”
“不用管他們。”龍宿一擺袖子,“好手好腳,自己會走。”
素還真微微一笑,道:“那便勞煩龍首送我回琉璃仙境了。”
紫龍淩空遠去,悅蘭芳收整汗青編人員,出來見了會合的佛劍分說和劍子仙跡。一刻鐘後,照世明燈收起陣法,只見一人自陣中步出,一身玄甲分毫未損,見了衆人,不發一語,手往身後一背,化作一條巨龍,遁入夜空中去。
劍子撤掉護住山體的劍陣,這才擦了一把汗道:“總算走了。”又看向悅蘭芳,“叨擾許久,我等也該告辭了。”
“奉送。”悅蘭芳領着穿雲豹和一衆歸順的下屬送別三人。
三人離去,無人過問九章伏藏下場如何。汗青編事後清點人員,除了拒不歸降的叛亂分子,無人折損。而黜天窗廢墟之中,并未找到經天子屍首,這就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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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眼的九章和桃花經對飲桃花酒。
大概是斷頭酒吧。
所以說,九章真的最多算個小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