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交鋒
雲渡山佛光沖天,與一股龐大的寂滅之力相互糾纏,遠在翠環山也能望見那一處天空之上,金焰與黑雲交相輝映,佛力與煞氣正上演着一場曠世對決。
“茶涼了。”素還真取了一只空杯,又往裏注了新的茶水,推向棄天帝一側,“枯站半天,不口渴嗎?”
棄天帝眺望着遠方天際,手一招,茶杯落在手中,白瓷杯盞瞬間化作漆黑,茶葉在水中沉浮,點染出濃重的死氣。
“暴殄天物。”素還真道。棄天帝卻是毫不介懷地将那杯死水飲盡,杯也在他手中化灰。
素還真搖頭:“啧啧,随意損壞別人家的東西,當真不用賠的嗎?”
棄天帝道:“你夠強,就能向我索賠。”
“我不夠。”素還真說,“可苦境并非無人。”
棄天帝一笑:“一條死龍,半顆龍心,就是你所謂的‘人’?”
素還真道:“說得輕松,可你真的如此輕松嗎?我若是你,這時候大概已經在考慮後事了”
“言語相激,無用矣。”棄天帝無動于衷,“你應該知道,僅憑他們奈何不了我。”
素還真道:“若是完整的你,自然沒希望。可我聽人形師說過,你們這些厲害人物是講規矩的,會來光顧下界的都只是分身而已。試問你這個分身比之真身,力量削弱了多少呢?”
“你真以為那規則對我有意義?”棄天帝不屑道。
“沒有嗎?”素還真反問,“那不如來與我講講,你覺得有意義的那個承諾是與何人定下的吧。”
棄天帝望過來:“為了讓我覺得你就是真正的素還真,你倒是不遺餘力。”
“呵,難道我不是真正的素還真嗎?”素還真笑道,“看來你對素某還不是很了解,來,坐下慢慢聊,咱們都需要進一步的互相了解。”
棄天帝卻是再度望向西面天空,負手道:“勝負分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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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路上,兩名不世強者接了一招。一招過後,天策真龍戰甲撕裂,單膝跪地,手中戰矛被遠遠震開,真龍之力,在近神之威面前敗得幹脆。
棄天帝走到他面前,一掌按向他之天靈:“龍,你又讓我失望了。”
“是嗎?”天策真龍揚眉,嚣狂姿态卻是分毫不減。
棄天帝一掌按下,就在将要按上天策真龍頭頂的那一剎那,三道真氣猛地自天策真龍體內竄出,每一道都足可媲美先天高手全力一擊。距離太近,來得突然,棄天帝一時不防,被這三道真氣透體而過,帶出一蓬血霧。
這些真氣其中一道他是認得的,屬于那日在林中講述憶秋年故事的劍者,另兩道雖與之各有千秋,卻有同源之感,如此強勁,想來即便不是一個人全部的功力,也相去不遠了。
但也不過如此。
棄天帝掌力同時灌入天策真龍天靈,一掌摧下,天靈崩碎,血花四濺,天策真龍卻固執地維持人形不散,不肯化回龍形。棄天帝冷道:“凡物,你們盡力了。”掌力再催。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金芒一閃,一柄戰矛刺透天策真龍鱗甲,紮入棄天帝胸口。戰矛流光,正是自天策真龍手中被震飛的那一柄,附在那金色矛尖上的,除了棄天帝自己的力量,還另有一道充滿戰意的真氣。
若說先前被那三道真氣擊中,棄天帝還能若無其事,這一矛刺來卻着實激怒了他。棄天帝一掌震開天策真龍,那龍揚起的眉宇間盡是嘲諷之色,龍鱗碎散,身形化無,現出身後的素還真。
素還真亦被這一掌震開去,棄天帝震怒之下的掌力何其霸道,他內腑頓遭重創,嘔血不止。棄天帝拔出插在胸口的戰矛,提在手中,他身上為那三道真氣和戰矛貫穿的傷口亦在不停湧出血來,難得顯出一絲狼狽姿态。
此時,只見天空中風雲怒卷,一條白骨巨龍自雲中穿出,向他直撲下來。他高舉長矛,迎向巨龍,那龍怒濤般的來勢被矛尖一點金光阻住,龍氣同時纏住戰矛,誰也別想妄動分毫。
卻有兩道寒光趁勢襲來,一左一右,迅捷無倫,抹過棄天帝脖頸,縱有氣場護身,棄天帝依然見血,再添新傷。
棄天帝空着的那只手隔空一抓,就将素還真擒在手裏。頸骨劇痛,幾被捏碎,素還真卻不見怯意,刀劍在手,直向棄天帝肩頸斬下。
“逼我殺你嗎?”棄天帝掌風一揚,将素還真推飛開去,再贊掌力,血花飛濺,刀劍脫手。
他道:“我不殺你,你不是素還真。”
刀劍飛出一半,又各自受到召喚一般落回“素還真”手裏。刀是狂月九霄,劍是癡水滄浪,他們的主人只有一個名字:刀狂劍癡葉小釵!
化作素還真的葉小釵左手提刀,右手執劍,盤膝而起,背後現出卍字金輪,正是佛門密式般若忏。
“太淺。”佛門密式落在棄天帝眼裏卻與小兒玩耍無異,他只以一手禦住,再要反擊,另一只手卻感矛尖一沉。
只聞那骨龍狂嘯一聲,張口咬下,棄天帝振力一擊,戰矛刺透龍骨的同時,他亦被龍口吞沒。
“勝負真的分曉了嗎,我看未必啊。”翠環山上,素還真亦凝視着那方風起雲湧。他不是棄天帝,相隔遙遠,看不見那處戰事進展,只能從棄天帝面色上窺得一二,作出判斷。
棄天帝面上既無得色,也不見憂心,實則是全無表情,但遲遲不語就已足夠證明戰事的發展并不如他所預料的那般輕松易與。
素還真淺淺一笑,道:“所以我說了,苦境并非無人啊。你眼高于頂,目下無塵,自然看不到,豈不聞我們這裏有句俗話,叫做‘蟻多咬死象’,你看不入眼的這些人,并不會任人宰割的。”
“不差。”棄天帝道,“想不到一條龍會甘願被卑微的人類利用作誘餌,即便是條死龍,它也足夠堕落了。”
“那不叫堕落。”
“哦?”
“真正的傲骨,非是将自己包裝得高高在上,而是懂得堅守底線。”素還真道。
棄天帝不置可否,只問:“你一開始就算好了那條龍會助你?”
“我算不到。”
“如果它不出現,就憑你說的那些螞蟻,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有絲毫勝算。”棄天帝說。
“是啊。”素還真點頭,“所以我只能賭賭看,畢竟他的仇人不止九章伏藏一個。”
“的确是步好棋。”棄天帝道,“可這樣的棋,你手裏又能有多少呢?”
素還真不說話了。雲渡山方向,黑雲漸漸壓過了佛光。棄天帝伸手一指:“一個空有龍心的小娃娃,一個離了龍心的空殼,你覺得他們能有多少勝算?”
素還真垂下眼來,淡淡道:“你所謂的勝算若是只包括實力的估量,那就該小心了。”
“決心嗎?”棄天帝漠視道,“光有決心不夠,再大的決心也需要足夠的實力作支撐,否則毫無意義。”
“你說得對。”素還真道,“可你知道嗎,致勝的要素除了實力和決心,還有一些別的,比如……”
說話間,雲渡山那幾乎被黑雲壓平的山頭一側又現金光一抹,在層層疊疊的死氣裏綻出千瓣蓮華。另一側,風卷雲流,吹得黑雲幾欲散去,卻是那狂人運出了天地無極起手式。
“蓮華聖路開天光!”
“天地無極!”
極招将至,棄天帝背生雙翼,飛上半空,雙掌平伸,左手禦住蓮華聖力,右手接住天地無極,笑道:“招是好招,可惜了,一個空有意境,根基不足,一個根基有了,招式卻只得皮毛,浪費。”雙掌一推,便要将兩人之力反彈回去。
就在此時,只聞那渾身浴血的小和尚高聲喚道:“業途靈!”
“仙仔,來了!”一個聲音立刻呼應。與此同時,天空中,黑雲之上現出一道卍字法印,金光壓頂,朝那黑雲直壓下來。棄天帝待要因應,卻感手腳不受控制,低頭一看,千道佛光自雲渡山中放出,真言綴成鎖鏈,将他牢牢縛住。
天頂卍字壓下,黑雲砰然碎散,卍字法印壓在棄天帝頭頂,似一副枷鎖,将他緊緊箍住。山下梵唱聲大作,聲聲入耳,皆是解脫,棄天帝全然無視,只問:“此招何名?”
懷真雙手合十,眉目清朗。
“佛言枷鎖。”
“致勝的要素除了實力和決心,還有一些別的,比如,天時、地利、人和。”翠環山上,素還真執起桌上拂塵。
“天時地利人和?”棄天帝滿不在乎道,“那是弱者才需要的東西,你若夠強,又何須把希望寄托于自己之外的任何要素?”
素還真誠心道:“所以我早就說過嘛,我們這些人跟你相比都太弱了,既然本來就是弱者,多一些寄望也不犯規吧。”
棄天帝道:“佛言枷鎖,此招威力倒是不錯。”
“一頁書前輩畢生修為盡付此招之中,原本是要留給混沌之響的,不得已用在你身上,十分可惜。”素還真語帶惋惜道。
“此招雖然不錯,要應對混沌之響還差得遠了。”棄天帝又說。
“是啊。”素還真承認,又問,“在你看來,什麽樣的力量才足以解決混沌之響的威脅呢?”
“套我話嗎?”
“非也,這是商量。”素還真道,“先前說過,你也覺得混沌之響是個棘手難題,那不如集思廣益一下,說不定真能讓我們想出個辦法來,一勞永逸地解決掉這個共同的麻煩。”
“那是你的猜測。”棄天帝道,“混沌之響對我來說,從來不是麻煩。”
“哦?”素還真疑道,“不是麻煩,莫非是助力?你不取混沌之響,卻需要它幫你做什麽……剛剛說好的不借重于外力呢,你那身為強者的自尊還好嗎?”
棄天帝冷冷道:“你的話太多了。”
“千言萬語道不盡素某對閣下的好奇。”素還真頻頻搖首,“鄉下人見的世面少,難得見到你們這些大人物,好奇心難免重了些,見諒。”
“若你的确是素還真,與燭照倒是很不一樣。”棄天帝審視着他。
“我本來就不是什麽燭照。”素還真道,“你執意認為我與他有關系,随你高興,常常挂在嘴邊就沒意思了。”說完神情又是一冷,“我若是燭照,一巴掌拍死閣下,絕對不帶猶豫的。”
“若能一掌拍死我,他們也不會猶豫的。”棄天帝笑起來,“可惜他們辦不到。”
“可見力量也不是萬能的。”素還真換上一臉遺憾,“世上一物降一物,對任何人來說,都總有那種空有力量也奈何不了的存在。”
“不錯,一物降一物。”棄天帝意有所指地重複了一遍。
“嗯……”素還真沉思片刻,挑眉,“你不會是在委婉地暗示我,這世間有物能克混沌之響吧?”
“需要麽?”棄天帝一語帶過,“是非小徑是困,不歸路是困,雲渡山亦是困。西南方那處叫什麽,百棺機密門?仍舊是困。然後呢?你的後手是什麽?”他語态閑适,絲毫不急,仿佛至今為止頻頻受制,都只是為了看一看素還真接下來還有什麽招數而刻意不曾出力一般。
“你猜?”素還真亦是一派老神在在。
棄天帝一眼掃過,苦境大地便盡收眼中,他凝注一點,道:“原來是拖延。”語落,這一個分身便又一分為二,其中之一轉眼已到了黑暗道。
黑暗道洞口外,屈世途雙手合十,一下一下颠着,來來回回踱步,口中念道:“天靈靈地靈靈天上老君快顯靈……唉也不限太上老君了,諸天神佛,各位先烈,随便哪一位聽到都顯顯靈吧,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他這一通念,亂七八糟,不知在拜誰,卻又誠意十足,念一聲就朝黑暗道裏望一眼,見沒啥動靜,又繼續閉眼胡念一通。
黑暗道裏有一個紅色光點正以固定節奏持續閃爍着,若有人走近去看,就能看到那裏擺着一只黑色鐵匣,匣子面朝黑暗道深處的一側開了一個小孔,一根縫衣針粗細的金屬管自那孔中伸出來,對側匣體上連着一盞小燈,那紅光就來自于這燈。
這貌不驚人的匣子看不出是做什麽用的,可它其實大有來頭,乃是屈世途受素還真所托,這幾天沒日沒夜趕制出來的音波發生器。這匣子裏面裝的是一套精密非常的儀器,能制造出足可穿透黑暗道中道苦兩境屏障的特殊音波,音波生成之後,再經由那纖細針管發射出去。那音波是以固定頻率發射的,在穿透兩境屏障的過程中遭遇屏障阻力,音頻會被改變,穿過之後,原本人耳根本接收不到的音波會變成正常聲音,且還會轉成一句大家都能聽懂的話。
就這一個功能,屈世途在這裏反複實驗了好幾天,直讓他把一嘴毛都快揪禿了,才勉強弄出個看起來能行的版本。這個音波發生器不知道第多少版同時還帶一個感應功能,如果兩境屏障發生變化,穿透屏障的音波能将接受到的擾動返回給儀器,儀器上那盞紅燈就會變綠。
如今這屏障是自道境一側封鎖的,便也只能自道境一側解開,所謂變化,也就是道境那邊有人聽到苦境發過去的訊息,采取行動了。
那天素還真拉着屈世途說:“此役需要六禍蒼龍協助,好友你任重道遠,素某生死存亡全看你了,務必要達成任務啊。”屈世途頂着一張苦瓜臉,深覺哪怕素還真交給他的任務是背着炸藥包沖上去跟棄天帝魚死網破,說不定還要來得好辦一些。
東西吧,他拼着把下巴上的毛拔禿,總算是做出來了。但他怎麽能保證聲音放過去了,對面就一定有人能聽到,聽到了又一定會作出反應呢?如今人事算是盡光了,剩下除了求爹爹告奶奶,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能做的,只好在這裏焦急萬分地坐等奇跡降臨。
可奇跡還沒降臨,厄運就來了。屈世途緊閉着眼搖着手禱告,忽然聽到身後有人說:“我聽到你的聲音了,這便來助你。”就算他再怎麽三天沒合眼快要回光返照,也不至于真以為這是太上老君顯靈,屈世途背上炸起一片白毛汗,腳下一浮,差點跌倒。
他在轉身還是不轉身之間來回搖擺了好一陣子,聽見身後全無響動,把心一橫,硬着頭皮側轉過身子,拿眼角去瞄身後說話的那位。這一瞄不要緊,幾乎沒讓他立馬癱坐在地。他是沒見過棄天帝,但關于這魔神仔的描述聽了不少,怎麽看怎麽覺得這位兄臺跟傳聞中的棄天帝就是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啊!
他知道現在有人化妝成他的樣子,也知道現在有人化妝成素還真的樣子,但要告訴他有人把自己打扮成了棄天帝,他是斷斷不信的。最能做得出來這種事的人也就秦假仙,可秦假仙的考斯普雷什麽時候這麽專業過,連臉都整得一模一樣了?
屈世途維持着一個稍顯扭曲的姿勢站着不敢動,恨不得自己連呼吸都可以停了,生怕稍微一個不走心的動作觸發了這位大神不知道裝在哪裏的開關,吹口氣就把自己打包送去仙山搓麻将。
那尊大神卻沒在看他,棄天帝盯着黑暗道中一閃一閃的紅點,“哦”了一聲:“一個有趣的小玩意兒,你做的?”
“呃呃呃呃呃……我我我我我……”屈世途結巴了,吓的,見棄天帝回頭看他,頭皮一涼,抻着脖子狠狠咽了一口唾沫,拼命把舌頭捋直了,回答道,“是是是是啊,是我做的,呃,玩具,玩具,入不了您的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不等棄天帝不耐煩,又趕緊閉嘴,直把嘴抿成一條線。棄天帝倒是一副耐心很好的樣子,又去看那紅點,問道:“做了多久?”
“不不……不久……”屈世途的舌頭陷在打結和捋直的拉鋸戰中,都快抽筋了,好容易吐出這幾個字,又聽棄天帝“哦?”了一聲,似是質疑,趕緊改口道,“不不不……很久!很久!”
“那是多久?”棄天帝繼續表現出良好的耐心。
屈世途把本已橫下來的心又往橫裏拉了拉,道:“就您現在看到的這個……這個真不久,就幾天……啊不,做着玩兒,做着玩兒的!若說發想,那就有一段時間……嗯……幾年吧……呃……那個……想着玩兒,想着玩兒的!”
“嗯。”棄天帝仿佛不介意他話裏顯而易見的避重就輕,随口問道,“好用嗎?”
好用個屁!屈世途很想這麽回答。可他沒有談無欲那麽肥的膽子,也掏不出素還真那麽厚的臉皮,實在沒本事跟這位大神直言不諱,只好哆嗦着,小心翼翼地道:“測……測試階段,不……不知道……”
大神依舊慢悠悠地說:“你們覺得,把去道境的那條龍叫回來,就能敗我?”
“不不不不不是!沒沒沒沒沒有!”饒是屈世途再膽寒,此時也知道必須趕緊撇清,可撇清完說什麽呢,“誰想敗你了沒有的事哈哈哈”,那不是睜着眼說瞎話麽?盡管他已經睜着眼說瞎話很久了,還是覺得這麽智障的回應還是窩在肚子裏比較妥當,祭出來小心人頭不保。
“哦,沒有啊。”棄天帝點頭。說是點頭,實則也不過下巴輕輕一點,眼睫微微一垂,再擡眼,屈世途分明見到他那異色雙瞳中偏冷的那一側寒光更盛了。
即便不胡亂說話,人頭還是會不保的,屈世途的理智排除萬難,給出了這個艱難的結論。他死死盯着棄天帝,像是要看清自己接下來的命運,眼睛都瞪出血絲了,忽然咧嘴一笑,喜上眉梢,高呼一聲:“六禍蒼龍!”
一般這種時候對手都免不了要抖一抖,吓一跳,四顧張望一番,棄天帝卻是無動于衷,圍觀一場蹩腳的演出似的,淡淡道:“在哪兒呢?”
“在……在在……”屈世途眉梢眼角的喜色沒了,代之以一種異樣的驚恐,那是将死之人眼見死神舉起鐮刀時的驚恐。這驚恐中卻又摻雜了一絲奇特的憐憫,若要分析這憐憫的來由,便是死神的鐮刀對準的目标并不是他……
棄天帝終于起了一點疑心,一念既動,忽聽铮然琴音響起,裂帛一般撕開了黑暗道前沉寂的空氣。這一聲之後,便是叮咚聲響,琴音不絕,若然棄天帝通曉人間音律,當能聽出這是一曲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危機四起,聲聲奏殺。這琴曲原本為琵琶演奏,何人能用琴奏出比琵琶更加緊密激越、铮然有聲的意境?棄天帝閉目聆聽,再睜眼時,屈世途已沒了蹤影,他也不在意,只對周遭石林道:“琴者,現面吧。”
回應他的是一道黑白雙分的光,自他腳下地面沖起,直入高天,在天際之上旋化出太極圖像。一個聲音自那石林陰影中傳出,朗聲道:“玄天兩儀陣。棄天帝,墨塵音恭候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