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相思調】 (1)
情天行PLAN B……如果當時選了這個分支,素還真就無法獲得關鍵劇情道具【談無欲的殘魂】,結局将進入BE線。(胡扯,別信)
“三十三天離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這相思二字苦在哪兒呢?放不下,一碰就傷,求不得,咫尺天涯。”
情天之中,骨簫歪靠在軟紅紗床上,轉着手裏的警幻名簫。
“談無欲,這相思之苦,你可嘗過嗎?”
大殿上,談無欲與素還真隔着數尺距離,并排而立,聞聽此言,一者一臉淡漠,不置可否,一者眉峰微蹙,沉下臉來道:“夫人這是何意?”
骨簫拿警幻名簫有一下沒一下地撩着紗帳:“素還真,我問的是談無欲,你在緊張什麽?”
素還真正色道:“今日之事全因素某而起,不論夫人想要何種回報,素某皆可盡力周全,還望夫人莫要為難他人。”
“他人啊……”骨簫脆生生笑道,“可你口中的‘他人’,對我而言可算不得外人。當日他威風凜凜闖上情天,骨簫雖不是宰相,卻也不介意為月才子大開方便之門,如今只一個小小要求,月才子卻要令我失望嗎?”
她說這話,前半句看着素還真,後半句已轉向談無欲,隔着紗簾,拿勾魂眼波在談無欲身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素還真眉頭蹙得更緊一些,談無欲一擺手道:“骨簫,有話直說,有招就放,少在那兒繞些有的沒的。”
骨簫以袖掩口,呵呵一笑,道:“好啊,月才子果真快人快語。其實我也沒什麽了不得的打算,不過就是想請月才子聽一曲相思調罷了。”
談無欲道:“有何不可。”
骨簫卻不急着吹奏,又慢悠悠接着道:“你不問問何謂相思調嗎?”
談無欲道:“既然都是要聽,聽過自知分曉。”
素還真卻道:“且慢。”
骨簫看着素還真:“素還真,這曲不是吹給你聽的,你且不用心急,待他聽完自有專為你準備的曲子。”
素還真沉聲道:“你的相思調是何來頭,細說分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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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簫又看談無欲:“這可是你師兄的要求,怪不得我多話啊。”談無欲不吭聲,她便接着道,“我這相思調呢,也沒什麽特別的,只不過極易勾起人心裏的相思之苦。若是心裏沒人,那聽了也不會怎樣,若是心裏有那麽一個人在……”
她說到這裏,又故意拿意味深長的眼神去瞟談無欲,談無欲倒不見有什麽異色,素還真追問道:“怎樣?”
骨簫微笑着說:“若是有那麽一個人在啊,便不能看,不能想。一旦看到、想到那個人,便是相思焚心,欲火焚身。”
素還真怒道:“荒唐!”
骨簫笑得更開心一些,說道:“素還真,你此前與我說,男歡女愛尚需兩情相悅,既是因情而生欲,怎麽就荒唐了呢?”
談無欲略一挑眉:“哦?素賢人還有過這般高論?”
素還真不料骨簫會提及這茬,心思瞬間飄遠,無欲天中那一幕又浮上眼前。他喟嘆一聲,低首道:“素某慚愧……”兩人間一時似擦過一道看不見的火花,有什麽奇異的氣氛在暗暗流轉,骨簫似有所覺,饒有興味地來回看着二人。
談無欲忽然笑了笑,不理素還真,對骨簫道:“飽受欲火焚身之苦,然後呢?”
素還真的心思亦轉了回來,骨簫見狀,便道:“你想呢?既言相思,這般苦楚該如何解?得到心心念念的那人,自然就解了。”
“哈!”談無欲冷笑一聲,“倒是輕巧。”
骨簫道:“輕巧嗎?不見得吧。除了不能看,不能想,此曲還有一個妙處,便是碰不得。聽過之後,哪怕被意中之人輕輕碰一下,周身都會如遭淩遲,若不解,便是至死方休。”
“夠了!”素還真喝止她道,“這般不入流的手段,夫人還是留起來吧。”
骨簫眯縫起眼,看向談無欲:“談無欲,你怎麽說?”
“嗯……”談無欲略一沉吟,道,“若是我不答應,你待如何?”
骨簫道:“倒也不能拿你如何,可我也不能保證,在替素還真補魂的時候會不會一不注意分心走神啊。”
“這樣啊。”談無欲挑起嘴角,“好,你吹吧。”
“談無欲!”素還真急忙喝阻。
談無欲淡淡瞥他一眼:“素還真,你答應我的事呢?”
“素某不曾答應過這種事!”素還真急道。
談無欲一振衣袖,身姿筆挺地面對他道:“何須如此。骨簫也說了,只要心思坦蕩,她那曲子就沒什麽效用。”
素還真心下更慌:“你……”
談無欲“嘿”了一聲,輕笑道:“我如何?脫俗仙子談無欲,可不記得有什麽魂牽夢萦的相思人。”
聞聽此言,素還真只覺挨了一記悶槌,心裏登時空了一塊。他想說,怎會沒有呢,卻說不出口,喉頭像是被什麽堵住了,有千般話,尋不着頭,不知從何去提。談無欲見他這樣子,冷着臉道:“是也不是,一曲之後便見分曉。素還真,退一邊吧。”
骨簫撫掌一般拿警幻名簫輕敲着手心,笑道:“好個潇灑的月才子,你這般樣子,亦是深得我心啊。”
談無欲依舊一派冷清,問骨簫:“素還真可需要回避?”
骨簫道:“不必。若我連想讓誰聽就只讓誰聽的本事都沒有,哪好意思以簫為名呢。”
談無欲于是點頭道:“好,可以開始了。”
素還真立在一旁,恍然回神,空靜大殿中已響起幽幽咽咽的簫聲。簫聲如風,穿梭在殿堂中,掀起簾幔翻飛,舞動一室柔紅。
一曲相思調,日色欲盡花含煙,月明如素愁不眠,不信妾斷腸,歸來看取明鏡前。
素還真只聞簫聲悲切,心神多受感染,除此之外別無異樣。再看談無欲,雙目微合,穩立一側,除了眉峰微微蹙起,也不見有何不妥。
素還真死死盯着談無欲,心潮翻覆不止,一時不知自己更期盼何種結果。簫聲于他沒有影響,這盞茶不到的吹奏時間卻似無比漫長,他竟隐隐有種錯覺,自己等着的不是一個結果,而是一道宣判。
終于,簫聲止了,滿室軟紅飄搖着,靜靜垂落。談無欲緩慢睜眼,眸中只見萬裏平湖,無風無浪,無一絲波瀾。他淡然回眸,望向素還真,視線分錯而過,又再投向骨簫道:“吹得不錯。”
骨簫玩味地審視着他的樣貌表情,好一會兒也不見有絲毫期待中的變化,略感無趣道:“不愧是脫俗仙子,竟然真的這般心如止水,教我好生失望。”她幽怨地嘆了口氣,又道,“也罷,你既能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素還真,該你了。”
素還真猶自凝望着談無欲,被骨簫喚名,一時竟無反應。談無欲回頭看向他道:“素還真,曲子聽完了,回神。”
“唔……”素還真咽下那句在嘴裏反複咀嚼的“你當真無礙”,将目光一點一點自談無欲身上撕下,也不去看骨簫,徑自閉目坐下,道,“素某準備好了,開始吧。”
簫聲再起,這一次,旁聽者變成了談無欲,他仍是那般挺直着背,微帶幾分冷峭,漠然注視着魂魄經受煎熬的素還真。素還真面色漸趨痛苦,額上滲出細密冷汗,一道黑色血漬自嘴角溢出。談無欲微微眯起眼來,簫聲一住,便搶步上前,将已然昏迷的素還真攬進懷中,冷冷逼視骨簫道:“他怎樣了?”
骨簫略顯驚異,掩口笑道:“世人皆道日月才子之間素有嫌隙,多生不睦,如今看來,傳聞不可盡信,你二人倒是着急對方得緊。”
談無欲懶得與她應付,再問:“他怎樣了?”
骨簫悶笑了一陣,才道:“放心吧,他已無礙,要不了多久就能清醒。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這般憐香惜玉之人,又哪會真的對他動什麽手腳呢?”
“但願如此。”談無欲将素還真打橫抱起,不再多置一詞,往殿外走去。
骨簫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可有可無地喚了一聲:“這就走了,真不來與我溫存一番?唉,又一個不解風情的正經人。”
她把玩着警幻名簫那胭脂般豔紅的簫身,有一搭沒一搭地吹出幾聲小調。
“三十三天離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談無欲,你當真不解相思嗎?”
情天之外,出了那十丈軟紅範疇,談無欲膝頭一軟,猝然跪倒。
相思如刀,寸寸刮骨,他懷抱着素還真,渾身劇痛難當,一出情天,用盡全力壓制的冷汗便如瀑灑下,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看不見前路。可既是折磨永無止境,休息便毫無意義,他不發一語,以幾乎要将齒龈咬碎的力道叩緊牙關,搖晃着直起身來,抱緊素還真,化出雲光,踏空遠去。
兩成功力,駕馭雲光已是辛苦。情天位處極北,雪嶺之上天候尤為複雜多變,若在平時,這對他們這些修行人來說自不構成阻礙,但當下不比平常,談無欲并沒指望過能就此一路返回中原。
離開琉璃仙境之前,他與屈世途交代過,若是兩日之後還不見回返便向北來尋。屈世途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做足準備,他不擔心回不去。
只是……
談無欲固執地抱緊素還真,那千刀萬剮之痛便不曾稍減,終是腳下一空,自雲端跌落下來。真氣已近見底,他一手緊緊攬住素還真,強令自己在劈面的冷風中睜大雙眼,朝下方的山嶺拍出數道掌氣。掌風擊碎山石,他們就跌在碎石堆裏,随着崩亂的石塊一同滾落,最後的真氣被他全數轉換成了護體氣罩,将他和素還真一并牢牢護住。
他們滾到了半山腰一塊突出的岩石上,護體氣罩消耗殆盡,談無欲背脊撞上岩石,震得咳出血來。這樣的痛楚哪怕放平日裏也算不得什麽,何況現在,他把嘴裏的血咽下去,翻身起來,抱起素還真,走進山中。
北境多峻嶺,植被高大稀疏,根系粗廣,紮進山石之中,長年累月,便在山中鑿出許多大大小小的洞穴。談無欲沒走多遠便尋到一處這樣的洞穴,進到洞裏,将素還真放下,撿來幾根木材,生了一堆火,見素還真仍自安睡,便向洞穴深處走去。
這些天然形成的洞穴常見相互勾連之态,極有可能被山中野獸當做巢穴使用。他向內走了一會兒,确定這是一個死洞,洞穴最深處只有半人高矮,自頂上淅淅瀝瀝地滴着山泉,大半滲進石穴裏,只在地面上留下一個淺淺的水窪。
談無欲松了口氣,又朝洞口走了一段,到能看到素還真的地方,扶着牆坐了下來。
素還真尚未醒來,照骨簫的說法,應是魂魄牽引使他陷入昏迷,外力給不了他任何幫助,只能等。談無欲朝那處看了一眼,火光中素還真的面容忽暗忽明,他收回目光,背靠着冰涼石壁,閉起眼,掀開衣擺,将手伸進了褲腰中。
不碰到素還真,那剜肉刮骨般的劇痛便很快淡去了,只有飽受折磨的肌肉還在慣性地輕輕抽搐。
但素還真帶來的影響又何止于此呢?
不看,不想……談無欲在心底裏嗤笑一聲。如果素還真是不想看便不用看,不願想就不會想的人,他大概早已選擇了不看、不想。
他抱着素還真,眼裏心裏便全是素還真,數之不盡的素還真來來去去,将他圍得密不透風。他聽到簫聲,簫聲始終在耳畔萦繞不去,他被一雙看不見的手纏住,推搡着,挑弄着,将他拉扯進一片無底的沼澤。
身體熱得快要融化,談無欲一把握住那早已漲得發疼的欲根,聽到一聲暢快的嘆息自齒間溢出。這感覺對他來說并不陌生,想着素還真的夜晚,散在數十載的光陰中,縱然不多,卻也總有那麽幾個,是情是欲,并不需要分得那麽清楚。
他還記得,頭一次自夢中驚醒,摸到一手的粘稠,是多麽的驚恐難安。那一整天他不敢多看素還真一眼,卻又不能露出異樣,佯作尋常,卻擋不住夜裏绮夢再臨。
第二天……第三天……到了第四天晚上,他不敢再閉眼,枯坐在涼亭裏讀書到半夜。連日休息不好,不知何時仍是睡了過去,他在一片蓮香中醒來,只聽得心裏一聲炸雷,雙耳霎時血紅,跳起來把不知何時蓋在背上的,那條繡着蓮花的披風遠遠扔開,逃也似的沖回房中。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嗅着發絲上沾回來的那一點清淡的蓮香,顫巍巍地伸手握住自己,緊咬着唇洩了滿手白濁。
後來趁着師尊不在,素還真閉關的時候,他偷偷出了半鬥坪,在山下市井間逛了半日,帶回幾本閑書,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一把火燒了。等到素還真閉關出來,他又與尋常無異,只是心裏知曉,這一劫,已是避不過。
又是花了多長時間,才明悟到避不過何不坦然面對呢?談無欲不記得,總歸悟不悟也沒有多大差別,“素還真”三字仍舊是那個最狠毒的咒,打在他的靈魂深處,要他此生不得解脫。
骨簫說得沒錯,相思不解,便是永無止境的折磨,談無欲擺弄着自己的性器,無論怎樣馭使,那漲滿的熱源始終不得發洩。喘息聲漸漸高了起來,衣物摩擦着肌膚,最尋常的接觸也生出異樣,談無欲蜷起身子,抱住膝蓋,将額頭埋在臂彎裏,灼熱的呼吸噴在淩亂的袖口上。
不行,不行,無論如何都不行,沒有解脫,只有越來越濃烈的欲求,得不到滿足,荒藤野草般瘋長。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每一寸皮膚都似留有被素還真觸碰的記憶,盡管那些記憶都是虛無的,仍舊鮮明得一如澆了滿身的滾油。皮肉被燙得分離,燎起大片大片的水泡,冒出滋滋的白煙,沒有哪一處是好的,沒有哪一處不在流毒。
擠在褲裆裏的手已近痙攣,他機械地重複着同一個動作,仿佛只要這麽堅持下去,早晚能沖淡那無處發洩的焦躁。亦或者,先一步陣亡的是他的意志,那繞在鼻尖的淡淡蓮香不依不饒地提醒着他,就在數步開外的地方,就躺着那個招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隐約間,似覺哪裏不對,他睜開眼,被汗水打濕的睫毛黏在眼皮上,視界裏一片模糊的重影。
他在雙膝敞開的縫隙裏,看到了一雙繡着青色蓮瓣的鞋。
素還真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就站在談無欲身前一尺不到的地方,面上殊無表情,一雙幽深的眸子比無星的夜空更加陰翳,照不進半絲光亮,只映着眼前一道蜷曲的黑影。
談無欲擡頭,就對上這樣一雙眼睛。
素還真看到那張擡起來的臉上籠着些微的迷茫,如同一層缥缈的薄雲,一絲慌亂無措掩于其下,來不及捕捉就已淡去。他就這麽仰頭看着自己,雙頰酡紅,鼻尖上挂着晶瑩的汗滴,眼簾微搭着,顯出幾分不經意的慵懶,柔柔地覆着一段搖曳的波光。
一只手仍伸在褲裆裏,他也沒有要退出來的意思,随着手指規律地套弄,斜飛的眉不時蹙起,喉結上下滑動,微啓的唇柔軟潤澤,吐出滾燙的氣息。
素還真就這麽看着,耳中起起伏伏,都是那半是壓抑、半是縱情的喘息聲。不久之前,在意識混沌的邊緣,他聽到的就是這樣的聲音。
一開始,他并不能意識到那是什麽。模糊的意識并不足以判別聲音的來源,外界或是夢中,對他來說構不成區別。
心裏有某個地方被觸動了,一絲一絲地發着癢,生出難耐的燥熱不安。恍惚間,似又回到那棵樹下,他擁着一個人,聽他應和着自己翻湧不絕的心潮,動情呻吟。
他很快意識到,這并非夢境,也不是幻覺。遮蔽在意識上方的霧氣漸漸退去,那聲音也就越來越清晰。
是在耳畔,不在夢中。
素還真猛然睜眼,胸口劇烈起伏,那自洞穴深處傳來的聲音帶着輕微的嗡鳴,穿刺着他的耳膜,在心髒的位置敲擊出隆隆回響。他不敢置信地撐起身來,入眼先是一團晃動的火光,一側是光亮的洞口,一側是幽暗的洞穴深處。
顯然,這裏不是情天,也不會是琉璃仙境。
如何自情天來到這裏,素還真全無印象,既是如此,可想而知只能仰賴談無欲。而他會在這荒山野嶺中醒來,足以證明談無欲并沒能帶他順利回到琉璃仙境。
只恢複了兩成功力的談無欲,原本也是做不到的,素還真對此并不意外。可若這“做不到”裏頭還有別的原因呢?若是談無欲的确受了簫聲影響,他心中的确有着那麽一個人……
骨簫的話猶在耳邊,談無欲聽過曲子,淡漠回望的那一瞥,烙在眼裏,不曾淡去。骨簫說,何謂相思呢,放不下,一碰就傷,求不得,咫尺天涯。談無欲淡淡地看過來,像在嘲笑他:你看,我好得很,杞人憂天。
是杞人憂天,還是自作多情?
素還真屏住呼吸,足不沾塵,走進火光照不穿的黑暗,來到那團蜷曲的身影面前。
他想,像談無欲那樣一個人啊,毫無防備地被卷進血月的迷亂中,臣服于欲海翻騰絲毫不見抗拒。那是幻境,但他們當然知道面對的是誰,他不曾細思那幻境的原委,他尚不能做到,但他總不免以為,那樣一個人會甘願……多少因為他是素還真。
便是不承認,不當回事,也多少因為……他們是談無欲和素還真。
可如今呢,現實卻甩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那曲子果然威力不凡,能将那樣高傲的人逼至眼前這般境地……
可是,對談無欲來說,那個人卻不是他。
他看着他,無動于衷;他帶他來此,安然無恙;他遠遠避開他,把自己縮進黑暗中,一個人懷抱着心事,纾解欲望。在談無欲心裏更深地藏着一個人,他在意他,遠超過在意素還真。
刺痛耳膜的,不是那壓抑着熾熱的情愫、始終不絕于耳的喘息聲,只是這樣一個念頭而已。只是這樣一個念頭,就将素還真推進了千丈冰窟,血液滴滴凍結,心髒離開了胸腔,沒有止境地下沉。
他站在那裏,像一只孤魂野鬼,陰森森地凝視着眼前的談無欲。直到談無欲擡起頭來,對上這樣一雙眼睛,一瞬的驚慌之後,便大方地面對着他,繼續消解纏身的情欲。
情欲,因曲而生,因人而生,是相思入骨,将那些不曾示人的婉轉心思釀成最濃的酒,一筆筆點染在眉間心上。
如此動人,這般迷人,卻不因他而生……
素還真聽到自己的聲音問:“談無欲,你……在想何人?”那聲音是從齒縫裏擠出來的,鬼魅一般,陰恻駭人。
談無欲輕哼一聲,拖着長長的鼻音,尾端帶出幾許輕顫,落雪壓過松枝一般小幅度抖動着,自纖長的睫羽上抖落一兩滴晶亮的水珠。
素還真上前半步,蹲下,自他分開的雙膝之間看去,看向他的跨間。汗水早将亵褲濕透,布料粘在皮膚上,完美地勾勒出一只手的輪廓。修長有力的手指變換着力道,不緊不慢地上下滑動,硬挺的陽物撐起寬松的褲裆,洇濕的布料随着手指的動作,反複描畫和擦除着那物體的形狀。
素還真再問:“你在想誰?”
談無欲轉開視線,偏過臉,吐出一口渾濁的熱氣。他的顴骨緋紅,異常豔麗的紅色一直延伸到耳根,又沿着耳廓的曲線流下,鋪滿了整個脖頸。頸側的經絡輕輕顫動着,像是某種初生的小動物,還不習慣裸露在空氣中的感覺,竭力呼吸,薄薄的血肉有節奏地起伏,卻又止不住地瑟縮着,惹人垂憐。
素還真伸出手,撩起他粘在頸邊的一撮長發,手指覆上那片顫動的肌膚,嘴角略微扭曲着:“再問一遍——是誰?”
埋藏在皮膚下的熔岩似乎經歷了一次小小的噴發,素還真一愣,就聽談無欲那本也稱不上穩定的鼻息扭曲變調,壓抑的呼吸聲裏又平添了一些別的什麽。
他遲疑着,又伸出另一只手,扳過談無欲的臉,讓他重新朝向自己。談無欲随着他的動作轉回頭來,卻沒有看他,緊叩着牙關,雙眼死死瞪着他胸前的盤扣,如果目光有實體,應是已在他胸口燒出了兩個大洞。素還真放開手,那雙眼便猛地阖上,僵硬得有如鑄鐵一般的肌肉緩緩松弛,冷汗浮出表皮,和先前的汗水混在一處,沿着經脈凸起的曲線滑進衣襟。
猶豫了一刻,素還真又将手指貼過去,輕輕刮落他頰邊的汗水。這一次,除了下颌抽緊,談無欲再無別的反應,只那雙眼仍舊閉着,睫毛顫抖得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更加明顯。
素還真心頭劇震,呼吸也亂了節奏,一時只覺荒謬已極,試探着問:“你……會疼?”
談無欲咬着唇,不置一詞。
素還真加重了力道,刮過他清瘦的顴骨,在那仍自褪不去的緋紅中留下一道蒼白的印痕,再以整張手掌覆住。談無欲陡然一震,緊咬的牙關終于松開,“唔”的一聲,整個人向前栽倒。
素還真慌忙縮手,要去扶他,剛一動又猛然頓住,幾乎是彈跳起來,錯亂地退開兩步,難以置信地瞪着談無欲。陷進無底深淵的心髒倏忽落回胸腔,又被長滿倒刺的鞭子抽緊,他眼看着那個脫力傾倒的人,顫聲道:“你……真的會疼?!會疼你帶我來這裏?!你怎麽能……你……”
“我怎樣?”談無欲一手撐在地上,支撐住脫力的身子,另一只手自亵褲中抽出,搭在腿上,平攤着,張開手指,指縫間粘稠的液體牽出半透明的細絲。
他低頭看了一眼,諷刺地笑了笑。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千呼萬喚也不肯到來的高潮終于垂顧了他,在周身如遭刀割的劇痛中,他竟釋放了出來。
可……還不夠。發洩後的性器依然脹硬着,那惱人的熱意依然啃食着他的血肉,期盼中的高潮并沒有帶來解脫,反而加劇了渴望,身體渴望着一場更激烈、更極致的性事。擁有,或者被擁有,火熱的身軀裏,意識似乎單獨抽離了出來,冷靜地想,總該有那麽一場……交合。
單掌在地上奮力一撐,身子後仰,靠上愈加冰冷的石壁,談無欲漫不經心地望向素還真:“看夠了我的醜态,支付點報酬如何?”
素還真猶自心緒難平,忽聞這樣一問,一時不解:“什麽?”
談無欲輕嘆一聲,擡手将領口拉開一些,這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許,對素還真道:“警幻名簫的霸道我算是見識了……沒力氣跟你多說,如果你不樂意……嗯……就想辦法将我送回情天,看看交出這副皮囊,能不能換骨簫網開一面……”
素還真渾渾噩噩地将這話來回品了三遍,才驀然驚醒到他在說什麽,張口就道:“不行!”
他原想說怎能讓你再上情天?想到情天,便想到那相思調,想到那淡漠的一眼,想到适才那輕輕一碰,和自情天至此這一路……心裏有把刀在翻攪,刀是鈍的,拉扯得血肉支離。他說:“不行,我不能……一定有別的法子……”
“素還真!”談無欲的聲音陡然凄厲。素還真渾身一震,便見談無欲被情欲折磨得通紅一片的雙眼中盛滿狠絕顏色。
“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求你……”那厲色忽又盡數褪去,只餘滿滿的倦意,只這麽一瞬過去,靠在牆邊的身影似又單薄了幾分。談無欲不再看素還真,視線落在虛無的黑暗中,帶着無法言說的倦意,重複了一遍那句話:“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求你……”
“……上了我……”
清淺三字,落在素還真耳裏,平地乍起一聲驚雷。那早該落下的拂塵終于跌在地上,彈跳一下,三千銀絲,散作一地荒唐。
幽暗的洞穴深處,談無欲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迎接素還真的進入。綴着蓮花的拂塵仍落在地上,無人去管。
不久之前,素還真就站在那裏,錯愕地看着談無欲,好半天,才問出來一句:“……什麽時候?”
從察覺談無欲被他碰到後的反應,到将之與那個要求聯系起來,素還真似覺已用掉了他半輩子的時間。
得出的那個答案,卻幾乎讓他站不住。
談無欲等着素還真的反應,等了半天,等到這麽一句,“哈”了一聲,別過頭去。他虛軟無力地靠坐在那裏,裸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膚泛着異樣的嫣紅,費力地壓抑着什麽,整個人顯得脆弱而無助。
即便如此,他仍然是倔強而傲慢的,只那一聲“哈”,帶着滿滿的嘲諷和驕矜,并不理會素還真的錯愕。
“從什麽時候起……”素還真兀自陷在混亂的思緒裏,他的心裏刮着一場風暴,數不出多少種情緒在其間翻攪拉扯。他固執地要着一個答案,談無欲卻無心與他翻找那些遺落在漫長歲月裏的破碎點滴,本就煩躁難安的心緒被這聲聲質問攪得更加焦躁,冷笑道:“重要嗎?素還真……願是不願,直說吧。”他斜過一道視線,目光削薄如一片吹毛可斷的利刃,冷冷割開素還真變幻不定的神色,道,“還是說,沒有血月作用,素賢人對着我……硬不起來?”
眼前掠過一道殘象,陰影兜頭罩了下來,素還真撐着石壁,半跪在他身側,俯看過來的臉被黑暗抹去了表情。同時籠罩住他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談無欲心頭一緊,已被壓住雙唇,過電般的激痛中帶着甘美的戰栗,過于強烈的刺激之下,意識霎時一片渙散。
他猛地摳緊凹凸不平的地面,指甲立時劈了數片,背脊僵得随時都能折斷一般,直到素還真退開,他才顫抖着吸進一口帶着蓮香的涼氣,将壓死在喉間的那一聲哀鳴吐了出來。
“啊……”
緊接着,就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他捂住喉嚨,蜷起身,幾乎要将半個身子埋進素還真懷裏。
卻始終留着一道間隙。
洞壁上淅瀝瀝地落下岩石的碎屑,素還真五指深陷在山石裏,小心地維持着那一指不到的距離,看着談無欲不斷聳動的背脊,道:“這個樣子,你真以為自己撐得住?”
劇烈的嗆咳幾乎耗盡了談無欲所剩無幾的氣力,讓他直不起腰來,撐在地上的胳膊不住打顫,随時可能傾倒。可他仍是不知從哪兒生出了力氣,将自己牢牢撐住,扔回原處,靠着石壁狠狠喘了幾口氣,才挑了一眼素還真,似笑非笑道:“哪來這麽多廢話……願就願,不願……就送我上情天。痛的又不是你,你在那兒糾結個什麽……”
“痛的不是我?”素還真一把拉起談無欲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處,道,“這痛,你感覺到了嗎?”
談無欲手一縮,被素還真牢牢握住,沒能縮回去,只能死死揪住他胸口衣服,大口喘息。許是有先前的刺激作了鋪墊,這番疼痛似乎要緩和一些,還能容許他在喘息的間隙裏出聲控訴:“素還真……你這是……作弊!”
“對我來說……一樣。”素還真慢慢說道,放開談無欲的手,想要去扶住那單薄的肩膀,卻又動作一頓,一只手就這樣僵在半空中。他喉頭滾了幾滾,終于下定決心般開口道:“你……當真要?”
“要!”談無欲斬釘截鐵地回答。
素還真再問:“挺得住?”
“能。”談無欲仍是一字以應。
“一旦開始,無論你再怎麽難受,我都不會停下。”素還真字斟句酌地告誡。
“廢話!”談無欲擡起頭來,瞪視着他,“醫囑交代夠了嗎?若是夠了,就別再啰嗦……”
素還真面色一沉,低頭咬住他開合的雙唇,不同于上次的淺觸,直接将舌頭探了進去。口腔的粘膜何等脆弱,饒是談無欲早有準備,也幾乎眼前一黑,嘴裏像是被塞進了一柄匕首,刀刃肆意拉扯,唇舌都被絞得鮮血淋漓。談無欲根本不知道素還真是幾時褪去了他的亵褲,直到那始終脹硬的地方被一只手握住,腰身才劇烈彈跳起來。
失神的瞬間,他已在無法描述的劇痛中又一次射了出來。
素還真的手很快離開了,帶走了可怕的疼痛,留下高潮後的餘韻,那在唇齒間攪動的兇器始終不曾退走,餘韻的潮汐中又混入了綿綿不絕的痛楚。談無欲尚無力拉回神智,身後某處又來一陣鑽心絞痛,痛得他幾乎閉過氣去。
尚無力分辨痛楚的來源,那疼痛已然爬滿了全身,嘴被素還真封堵住,發不出半聲呼喊,談無欲用盡全力支撐着牙關,沒有咬上素還真的舌頭。
在疼痛的支配下,他哪能知曉素還真都做了些什麽?只覺身後的痛源反複加劇、舒緩、再加劇、再舒緩,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在他的意志力瀕臨崩潰的時候,那翻來覆去的折磨終于到了盡頭。僵硬的肌肉剛要稍許放松,一種比适才感受過的所有疼痛加起來都更加可怕的痛楚毫無預兆地降臨,談無欲全身劇烈抽搐,喉間嘶鳴一聲,淚水奪眶而出。
若有地獄,這便是了。那深入體內的東西是真真正正的烙鐵,以遠超人體承受極限的溫度将經過處的皮肉都燒燙得翻卷焦黑。這樣的熱度迅速擴散全身,血液似已被煮沸,骨頭化成了一攤灰燼。痛到極致,知覺便似脫出了皮囊,無限遠離,在遠去的意識中,談無欲嘗到了滿嘴血腥。
再怎麽強大的意志力,終究會有抵抗不住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時咬住了牙關。濃郁的血腥味卻以不可違逆的力量強行拉回了他的意識。談無欲慌忙松口,惶急地喚了一聲:“素還真!”
素還真滿嘴是血,一頭冷汗嘩啦啦朝下滴落,跟不斷溢出口腔的血混在一處,迅速染紅了兩人衣襟。談無欲大駭,抖着聲音問:“……素還真?”就要伸手去擦他唇邊血跡。
素還真不張口,只搖了搖頭,身下一挺,将那殘忍的刑具一推到底。談無欲悶哼一聲,擡起到一半的手無力垂下,身子頹然軟倒,被素還真接住,攬進懷中。
疼痛只能用疼痛沖淡,他的注意力一半被身體各處拉鋸般的痛楚消磨着,一半搖搖欲墜地懸在素還真身上。眼下的姿勢他看不見素還真的臉,一顆心便始終揪緊在那裏,痛感似也沒那麽不能忍受了,越來越多的注意力控制不住地往素還真傾斜。
而素還真帶給他的,又哪止疼痛和擔憂呢?知覺哪怕只是片刻從痛感上抽離,欲火便不失時機地填補進每一寸縫隙,素還真埋在他體內的,不僅是兇器,亦是無上的催情利器。警幻名簫的作用在這一刻無限放大,不論疼痛,還是欲念,都被那繞梁不絕的簫聲催至絕頂。談無欲再度擡手,抓住素還真的手臂,緊緊扣牢,在一波波剜心蝕骨的疼痛中感受着素還真的分量,無法自控地攫取着每一下沖撞帶來的強烈刺激。
那也是要将血液蒸發殆盡,将骨頭碾成齑粉的沖擊。該是早已融化成一攤血水的後穴吞吐着血肉鑄就的利刃,每一口都咽到不能更深,被洞窟中的回音放大數倍不止的粘稠水聲中,跗骨之蛆般的簫聲漸漸淡去,“素還真”三字取而代之,成了隔絕痛感,催動每一分情欲的那個關鍵詞。
被疼痛折磨得扭曲的聲音逐漸轉為黏膩,一波三折的呻吟亦被回音放大,充斥了整個洞窟。談無欲那不曾為疼痛折服的意志不知何時已全面屈服于望不到頭的欲求,下方的小口不知餍足地吸吮着素還真,半是痙攣的肉壁一寸寸絞緊深入體內的兇器,忽爾又軟成一汪水,被那烙鐵攪得化去。情思在其中軟軟蕩開,身體和靈魂兩兩分離,一者掙紮在溺水的邊緣,一者幹脆地升往極樂。
素還真的鼻息亦漸粗重,幾次用盡全力的抽送之後,滾燙的熱流沖進談無欲身體深處。熱流掃過的剎那,所有的疼痛都陡然消